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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翠儿像个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肩膀垮下来,神情十分委屈,“我又被春花姐姐给训了一顿。”
竟是为了这个原因。
宝钗没有接话,也不打算追问下去,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她自己还身在屋檐下呢,谨言慎行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没料到,翠儿倾诉的欲望竟然如此强烈。
“夫人那么瘦,偏偏胃口又极好,再有一个时辰就该用午饭了,这会儿偏要吃一碗酒酿丸子。我娘帮着收拾羊肉,腾不开空,我就说我来吧。我一片好心,倒叫春花骂了我一通,说我笨手笨脚的,哪里配给夫人做吃食。你说可气不可气?我娘也不向着我,当着春花的面,也跟着骂了我两句。”
翠儿性子纯真,许多大人不敢讲的话她偶尔就会讲出来。
宝钗听得既好气又好笑,劝她说:“你娘也是为了你好,她如果当场跟春花吵起来,吃亏的是谁?还不是你们娘俩。她那也是护着你呢,她骂你两句,春花兴许就消了气,不好意思再骂你了。”
这么一说,翠儿也就懂了,朝宝钗笑了笑,嘟着嘴埋怨道:“春花姐姐好凶,回回在夫人那里受了气,就来找我撒火。”
宝钗手里的动作一顿,用干净的手背轻轻蹭了蹭翠儿的脸,以示安慰。
她叹了口气,别说翠儿了,春花连薛氏的面子也不肯给呢,一个丫头倒比范娇杏的态度还要嚣张,好歹范娇杏对着薛氏还能有个好脸色。
想到这里,神情便怔然起来。
手握一副烂牌,最简单舒适的莫过于自我安慰:就这样吧,反正都这么烂了,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所以得过且过,在不断的抱怨和丧气里,用随遇而安来自我开解,浑浑噩噩地度过余生。
联想到自身的境况,忍不住扪心自问,她也要随遇而安么?
不,她没这资格。
上有老,下有小,她就算想安也安不了。
还是再奋斗一把吧,至少要让自己吃得饱、穿得暖、住得舒适。
翠儿见她怔怔的,便大着胆子用手肘碰了碰她:“春花也在欺负宝钗姐姐吧?你手里的这个活儿本该她来做的,偏偏推到你头上。你放心,晚上我会偷偷地替你多骂她几句的。”
“别这样,背后骂人可不好。”
宝钗回过神,先四下一顾,见没人过来才小声劝她:“她是大丫头,你是小丫头,地位本来就不对等。等你长大了,那时没准就轮到你做威风凛凛的大丫头了,再让你娘帮你挑一门好亲,嫁过去过自己的舒心日子。到那时,回头想想,春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最多也就是骂上几句,除了让我们多干一点活之外,又不会少块肉,比起那些动不动抬手就打,或者狠毒得要人的命,这勉强算是幸福吧?”
翠儿吓得直吐舌头:“打人?要人的命?谁家里这么可怕?”她以前小的时候不懂事,冲撞过夫人几回,也没挨打,只是受骂挨饿或罚站而已。
“呵呵。”宝钗尴尬,脸色微红。
她能说这是从无数的宅斗或宫斗文中学来的么?那些心机祖宗们,动动指头就能使人流产,要么害人性命。
她生怕教坏了小孩子,赶紧描补起来:“虽然我们现在条件不好,手里握着一副烂牌,你不要害怕,不要慌张,更加不要随遇而安。不努力一下,怎么会服气呢?难道我们天生就该过这样的苦日子?把好牌打好不算什么,能把烂牌打好的人,那才叫真正的厉害呢!”
“这个我懂。”翠儿点头,“我也就是在你面前抱怨一下,谁让宝钗姐姐为人最和气呢?我娘时常劝我,不论在谁家做事,怎么可能人人都让着你,受气也是寻常的事。”
“嗯,想得开就好了,小小年纪别老嘟着嘴,你娘看了也要伤心的。我最近编络子卖了些钱,价钱比柳大娘给的高,你要不要跟着学?”
翠儿对络子很有兴趣,两人热烈地讨论起来。
……
贾雨村在书房坐久了,便想起身散一散。这处院子狭小逼仄,再加上他人高腿长,走不了十几步竟然就踱到了厨房这一头。
他站在墙壁的拐角处,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起先,他还没什么兴趣,只当是些女儿家私底下的悄悄话罢了,谁知越听越惊奇,特别是宝钗的那句“能把烂牌打好的人,才叫真正的厉害呢。”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发人深省之余,又是一阵醍醐灌顶般的全新领悟。
其实,他的心中是有着满腔热血的,不然寒窗苦读数十载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如今这天下,世家相互勾结,圣上年迈越发不圣明,他在心灰意冷之下才萌生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