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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萍山首徒妙严垂光练长生曾于某峰手植梅树三千,天长地久滋生成林,便是在下适才提到的梅林。”
“妙严垂光被卷入异度魔祸,身死道陨,可她的坐骑云鹿青崖尚驻守萍山。据本地人传说,萍山主峰虽深隐云障之后,但也并非没有云淡雾散的时候。偶然云破雾开的间隙,他们窥见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座形如白鹿的山崖,想来便是那青崖所化。每逢月圆,便能听到鹿鸣皎皎,于九霄之巅久久不绝。”
识玲珑听得神往不已,靛羽风莲却莫名有些走神。一直暗中观察他的九章伏藏面上有笑意一闪而过,旋即故作不解的唤道:“风莲兄,风莲兄?”
靛羽风莲回神:“啊?”
九章伏藏折扇一合,提议道:“难得说起这仙家传奇,空谈未免无味,不如你我联句,不知风莲兄意下如何?”
靛羽风莲不置可否,只目视手中清蓝如微云的羽扇,忽然喃喃道:“日月何促促?尘世苦局束。”
“仙子去无踪,故山遗白鹿。”九章伏藏朗声道。
“人已去鹿无家,孤栖怅望层城霞。”靛羽风莲道。
“至今闻有游洞客,夜来江市叫平沙。”九章伏藏道。
“长松千树风萧瑟,仙宫去人无咫尺。夜鸣白鹿安在哉,满山秋草无行迹。”靛羽风莲一气做了四句,言毕便是久久的失神。于是九章伏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似笑非笑的道:“风莲兄果然深有所感,在下自愧不如。”
靛羽风莲不答。九章伏藏向识玲珑道:“风莲兄顿悟之时不宜为外物打扰,玲珑小姐,我们姑且移步他处,留他一人清净吧。”识玲珑轻声应了,随九章伏藏走了几步,却又因莫名的触动回头向风莲看了一眼。
不知何处而起的水云弥漫于他的身后,色如玄墨的梅英飘转,恰似一场水墨濛濛的洞天烟雨。女子的身影自中晕染而现,足尖轻触,素白的丝履缥然似离合的雾,落地无声。
“你是什么人?”识玲珑惊叫起来。
女子本来合着眼,听到叫声方才徐徐睁开,正好与恰好回头的风莲视线相接。
仿佛娲皇对着无生命的土偶温柔吹出的第一口气,仿佛冥冥中某种不可思议的命轮扎扎地开始了转动,仿佛断裂的丝线一丝一缕的接续成千千结。幽深而迷离的黑眸泛起了一丝脉然的波澜底色。
在灵识三分的那年,靛羽风莲结识了一名遗忘了自己的姓名而只能以“梅”为号的女子。而在三莲合一那年的冬天,练无瑕移栽到岘匿迷谷的梅花终于再度盛放,他收集了落英冷雪赠与梅夫人,女子见之大悦,精心炮制,让那一抹冷香沉浮于清亮茶汤之上。乳白的茶雾氤氲开来,其后女子眉目幽秀如绰约于雪雾后的疏影寒花,似曾相识。语声柔婉,温文有礼,不远不近,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请。”
素还真道了谢,举杯细品。
“风莲,适才你翻阅的是什么?”梅夫人问。
“一位故友手抄的玄经。”他说。
是么?梅夫人幽润的眼底有浅笑漾过。可她眼力好,适才不过一眼便将书页上的内容看得明明白白,是《清静经》的经文无错,然而页脚却以极幽婉柔丽的蝇头小楷写着一首小诗:曰暮风吹,叶落依枝。丹心寸意,愁君未知。
字字情丝缠绵,分明是眷爱深切的口吻。这位“故友”的身份,由不得人不玩味。
可素还真不说,梅夫人也便不会去问。
所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缘缘孽孽,在繁华落尽之后,终是随着一场错乱了现实与虚幻的梦境的到来,化作了友情,知交相投,却也点到为止,不会再有更多的其他。或许,如果没有那场阴差阳错的天人之誓,这才是武林领袖素还真与仙门弟子练长生之间本该有的常态。
情若不情,不情亦情。仙道至情,太上忘情——彼何所似也?镜里花,水间沤,冰上火……梦中身。
神州浩劫度过之后,素还真又来到了当年练无瑕悟道的所在。
他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记得许多有关她的事。案上的镇纸,她曾用它压住那一卷又一卷临写的《清静经》;奁中的刀剪,她曾用它为他裁制过一身又一身的衣衫;檐下的响铃,曾是她采西山水晶与玲珑石子,巧手编凑而成;积灰成泥的小炉,她曾用它烹茶;湖边的卧石,她曾坐于其上抚琴……
她手植的梅树早已生得扶疏娉婷,掩映其后的石壁布满了湿润的苍苔,素还真刮去青苔,便露出了光滑的石面和婉转飞扬的字迹。依旧是记忆中她悟出无情道时题下的偈语,只是不知何时末尾多了一句话,纤细的刻痕一如女子幽微的心事,被岁月磨去了棱角,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看清内容。
来生愿做莲池树,岁岁年年候君归。
素还真怔住,忽觉发上一点轻柔的触感,用手一拂,指间多了一朵残落的梅花,殷红胜血。
经年冬至,梅花依人,梅花依旧。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无瑕儿的故事宣告结束。终于在结尾将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