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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她就这样空空如也的跪在雪地里,呆呆的看着破戒僧背起了剑雪。两行脚印自破戒僧的芒鞋之下发端,在一色纯白的天地间渐渐拉长,拉长,成了天涯尽头墨黑的剪影。腿被寒雪浸得麻木,她四肢并用的爬起来,茫然而踉跄的跟了几步,蓦然一凛,却又费力的攀上青崖的背,擦了把脸,奋不顾身的朝相反的方向追去。
剑雪说过,此战之后归来的至少有一人。可如今,他走了,他却没有回来。
她要带他回来。不管追不追得回来,也不管追回来的那个“他”究竟是谁,更不管为什么要追回。她只要追他回来,一定要追他回来。
人邪剑邪,封禅剑雪。那样安然契合,能够充盈了整个岁月的箫声与笛声,怎么可以再也听不到了呢?
她总是迟来了一步。
看着站在山岗之上俯视着红莲火海的男子嚣狂而笑,练无瑕的胸口仿佛有一面巨大的鼓在急促的擂动着,一下一下又一下,终于,沉重的音波狠狠地撕裂了鼓面——在一记失明的强音里,天地一片黑暗。
倒下的刹那之间,依稀有许多画面从眼前零落的泪光间隙细碎划过,转瞬即逝,仿佛浮光之于掠影,似梦又如幻。
小小的女童忘情的丢开牵引的手,一路奔跑着,将笑声洒在身后,蓦地倾身用力一推,梦境深处的门沉重的□□着。一线光明自后缓慢的析出,陡然洞开成豁朗苍白的穹宇——天上是乱絮般的素雪,地上是虬横古拗的白梅,而在天与地之间,有男子靠躺在梅树下,额间咒印鲜冽如火,长发却是深苔之绿,闲闲的铺开,上面沾了几星素白,辨不清是雪、是落花。寒烈冷香在罡风中鼓荡,墨黑厚重的华丽袍服随风舞动,宛如天地飞雪间的一抹幻影。
他放下酒壶,几滴酒痕溅在衣间,他却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再留意,张着剑光雪色般的湛蓝眼眸凝望而来:“又见面了,孩子。”
“你也喜欢白梅?”
“吾本以为,似这等素淡无色之花,除吾这名不合时宜的老东西之外,不会再有魔喜欢了。”
昔有魔人鸠槃神子,聪慧思辨。
昔有佛子剑雪无名,傲骨冰心。
鸠槃剑雪,一生爱梅。
“那一盒碧霜青雪、两瓮新酿的枫红醉,自此是无法送出了。”经年之后,长生夫人摩挲着幼女的小脑袋,口中讲道,“故事讲完,知道错了么?”
“知道了,不该偷看娘亲的手札。”小小的女孩子擦了擦红红的眼角,发梢微微晃动,便带出了一串清若春雨的铃音。长生夫人抚摸着她的绒发,口角含笑:“等你再长大一些,娘自然会把它传给你,可如今,时机未到。”
女孩子乖巧的“哦”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后来呢?剑邪叔叔、人邪叔叔就都这么消失了?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吗?”
“后来……”长生夫人垂眸,手指勾缠着耳畔垂落的紫琉璃法珠。随着年岁渐长,她行止间的威矜益发凝重,独有在做这个动作时,眉间依稀可辨出昔日妙严垂光的清缈灵韵。
“没有后来。”她淡淡的说。
逝者不可追,来者亦无常,纵是万仞巍峨高山,也会被磋磨成淼淼沧海,何况此身微渺,不过天地一蜉蝣耳?双邪毕竟已逝,除了人邪剑邪恨相逢的北域传说,再没存留半分痕迹——一如那个湮灭于魔火中的名为练无瑕的生命。
“唯一所记,是双邪并殒的那天,梅花落尽,下了一场大雪。”
岁月无声的沉落在殊妙的眼瞳深处,水波不兴。
“雨雪霏霏。”
“雨雪霏霏。”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宜配电影《阿育王》的主题曲《尽情哭泣》听,找不到合适的网站外链,只好让道友们自己找出来听了。
正如本卷卷首所说,作者菌原版的双邪卷因为不得要领而被弃用,而新稿的灵感正是来自于这首曲子。印度竹笛与锡塔琴的音线有着恰如其分的颤抖,仿佛被命运错弄后自嘲的叹息,被夜火点燃的柔美的蝶翼,淹没在烈火余烬下的孔雀羽,凄艳得毫无意义
一如那段凋零在绽放之前的感情
于是本卷的主题便是“无缘”,无缘存留的人格,无缘恒久的知己,无缘醒悟的爱情,无缘逃离的注定。唯有长生夫人的笔触落于《长生札记》上之时,一应尘埃落定的过往,隔着那场霏霏的大雪,暗香如故。是故,长生札记的梅缘卷又名香如故。
双邪卷至此结束,潜水的道友们也请出水吧,作者菌锅已顶好,请尽情拍砖
高不可际,深不可测。覆天载地,禀授无形。冲而徐盈,浊而徐清。植之而塞于天地,横之而弥于四海。施之无穷,而无所朝夕。舒之幎于六合,卷之不盈一握。约而能张,幽而能明,弱而能强,柔而能刚
——改自《淮南子·原道训》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引自《庄子·大宗师》
第129章 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