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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哪怕是一丁点的疑惑,他也要将其揪出,追究到底。
他失去了这个机会。
曾经香火鼎盛的婆罗寺最终的结局是化作一摊灰烬,分不清哪一捧是禅房,哪一捧是曾行走诵经的僧人。唯一未被焚尽的尸体便是无量佛尊,尸体下以鲜血写下二字。
“吞人。”北辰胤念道。“人”字比划歪斜,似是书写者未写完便即毙命,莫非……
“是吞佛童子!”他浓眉一横。尸体之上的焰气尚盛,杀人者必未走远,能不能抓到这名令人邪效劳的关键者,便看今日,速追!
前方的杀气忽隐忽现,却一直逗留于北辰胤可以感知的范围之内,北辰胤足足追出数百里,那股杀气却骤然散去了。
“冰风岭,为何会来到此处?”北辰胤止步,正自疑惑,便闻一缕箫音穿透狂风透寒而来,飞雪漫漫,飘忽不知何所。他猛然侧头仰望,正望见一剑封禅手持一管竹箫靠坐于石畔,阖目而奏。见他前来,方睁眼:“北辰胤,回到冰风岭,是带来消息?”
不知为何,北辰胤脑中忽而响起无量佛尊苍老的嗓音:“没人知晓吞佛童子之过去,他也不隶属於任何派门,除了杀戮,无人知晓他有何其它目的……倏然来,倏然去,至今仍是佛门不解之密。”
剑雪独自点燃了篝火,鼓舞的夜风携来了几许森凉的秋意。这只是平原的气候,若他身在高山之上,这样的季节,已该落雪了。
跃动的火光喷吐着炙热的炎气,他却感觉不到半点温暖。婆罗寺废墟上的火焰与眼前的光影分离又重叠,冷若玄冰霜雪,寒意彻骨。
杀诫,已压制不住那人了吗?
陡然间,记忆在冰风中被吹落几许边角。依稀曾有一人,于梅林下,清溪畔,篝火旁,沉声问了他一个问题:“我为吞佛童子来,你呢?又在寻觅什么?”
练峨眉心有所感,自定境中睁开双目。
头顶星河灿烂,浩瀚不知凡几,而人只身立于这无边之中,渺小恍若微尘,似乎稍一分神,便会迷失、陷落。
练峨眉起身,就这么萧萧肃肃的立于九天重霄之上,烁烁星海之下,青衫寂寂,似化入了天地之间。她轻车熟路的找出了练无瑕的命星。罗布繁杂的星空,在她清明的双眼中映出了无数芜乱的轨迹。
玄宗高徒中,窥天机、占天命、禳凶趋吉之术,造诣之高无过弦首。而在弦首之下,赭杉军的云相、墨尘音的风角、练峨眉的占星之术亦称独步。爱女练无瑕下萍山之后,几乎每个夜晚,练峨眉都会立于朔风之中,观星占测她的命途。
练无瑕会将沿路所遇的每一件重大之事写信向练峨眉倾诉,而她不知道的是,养母所知的远比她所写的还要多。她知道许多生命因养女而获得新生,正如许多运途因养女而扭转向不可掌控的轨迹。
强改天命,闍城血劫的化消者都将付出代价,区别在于有的会立即报应于眼前,有的则会延于久远的草蛇灰线之后。一力对抗血劫的领袖小活佛梵刹伽蓝付出了整个鎏法天宫的气运与他自己的生命,参与行动的一众阿闍黎耗尽阳寿而一一圆寂,护佛者姜媻命星陨落,神魔族四分之三失去血统沦落平凡,圣行者佛剑分说将时时徘徊于佛魔之间,天下无双的剑子仙迹也会于不久的未来迎来数度杀身之祸,与邪之子密切相关的蜀道行、半分之间注定将为此子献出一生。
而无瑕,她的无瑕,则在离开鎏法天宫的不久之后,邂逅了一个人,一个会将她拖入无间地狱之人。也就是在那晚,练峨眉占测到了天机——
某年月日,练无瑕亡于吞佛童子。
这些年来,每个夜晚,练峨眉都会反复推算练无瑕的命星轨迹,每一回的结果都是同样——某年月日,练无瑕亡于吞佛童子。若说有什么不同,便只有日期,时而近,时而远,却无一不在二十年之内。苍曾断言,倘若练无瑕能活到一千九百岁尚无恙,便可成就一番仙缘,可在练峨眉的测算里,别说一千九百岁,她甚至活不过一千七百岁。
带无瑕回山,立即带无瑕回山!你究竟还在犹豫什么!
心中有声音在愤怒的质问,练峨眉阖上双目,坚定着语调告诉心中之人:“这是她必然经历的劫数,惟有独自面对,才有突破宿命的可能。”
“即使是有殒身之危?”
“修道者逆天而行,哪个没有殒身之危!惟其如此方可历劫成仙,方不浪费她那一身根骨,这是无瑕的心愿。”
“她的心愿究竟是历劫成仙,还是侍奉在你身边,练峨眉!”
“并无区别。”
“练峨眉,你果然是最接近仙道之人。只是,你若果真如此坚定,为何不敢睁开你的眼睛,再看看无瑕的命星?”
“我夜夜皆看,又有何夜动摇?”
“果真不悔?”
“果真不悔!”
星月之光明朗清澹,投射在她的脸上,半面覆着面具,而另半面,惟余沉寂之色,恍若冰山雪岭之上的磐石,亘古无法移转。
东海碣石,漆黑狂云以看得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