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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在求生欲的驱使下,说一句并不算谎话的“我也是受害者家属”,还是勇敢无畏地喊出“我是卢定涛的女朋友”,像和惠风那样,愤然地谴责他们迁怒于他人的暴行?
娅枝并不确定自己会怎样做,但她知道父母所惧怕的,就是上述第二种可能性,他们怕女儿深情却莽撞,为她自己惹上祸难。
而另一方面,娅枝注意到虽然杀人案仍受关注,关乎凶手本人私生活和其家人信息的报道在却显著地减少着,这是和惠风带领家属协会积极活动的成果。娅枝不知道卢定涛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好不好,她祈愿他安然无恙,有时夜深难眠,娅枝甚至会辗转反侧地想,是不是她要的太多了呢?他没事,就已经足够好了。
当她从床上苏醒,被光阴驱赶着去面对新的日子时,她又在渐渐清醒的过程中耳闻自己内心的声音——她依旧不甘心。那些与他携手共度的年华曾经存在过,绝不是无端的奢望或者天马行空的幻想,它们曾经属于她,只是短暂地迷了路、走丢了罢了,她依然想要将它们找寻回来。
——
休假在家的日子里,娅枝经常通过手机与熟悉的人们聊天。透过明亮的手机屏幕,她能感觉得到那些人的忙碌、充实、痊愈和幸福。
和畅说,她曾经迷茫于一个问题,久不能自拔——人,为何要做似乎没有意义的事?她问过母亲,也问过阿三,都没能得到答案。到头来,原来是她自己这里出了问题,是她把母亲和阿三的坚执都视作了无意义之事。
“你是从什么时候意识的这些的?”娅枝问。
“现在,此时此刻。”和畅答。
那天和惠风带着全体协会成员们,来到了聚集着闹事者的那栋楼下,和畅亲眼看见出身农村、并没有太多教育基础的母亲,雷厉风行地协调好了协会里的几十人,并且用锋芒而准确的措辞,有理有据地批评记者们,驳得他们个个面红耳赤。
和畅平生第一次觉得,妈妈像高举火把的自由女神,既有立誓为女复仇的情义和勇敢,也懂得守法讲理。
那天之后的每时每刻,和畅都被协会所发挥的作用震撼,那些经历过惨绝人寰之灾难的人们聚集在一起,他们有条不紊地工作着,索要相关材料,商谈赔偿事宜,与各方媒体交涉……
和惠风,一个农妇,一个丧失爱女的执拗母亲,毕竟等到了悬案侦破的这一天。她不再是那个卑微的、四处求人的憔悴女人了,她终于能够挺身而出,铿锵有力地为女儿、为自己也为信仰发声。
尼采名言云:“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
和畅终于明白,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没有意义的事情!如果悲观地来看,人既然必有一死,那么吃饭和劳作,也不过是在进行着无意义的大自然物质轮回。然而,一旦心甘情愿积极地活,人做的每一件看似无用的事都有其意义,昔年放飞的鸟儿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个日子衔环来报,曾经付出的努力终究会成就更伟大的功绩。
做自己坚信的事情,就有意义。意义是流动的活水,它清洌洌地淌在方寸人心之地,不是为了向人贪图什么,而是做一面不腐之镜——每个人面对着它,就能望见信仰,亦能被自己所赖以生活的梦想回望。
娅枝向和畅道谢,感谢她们母女解救了被记者围堵的向妈妈。
“我只是运用一下所学的知识而已。”和畅有些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真实地体会到,法律的威严是这样有力,它的确很重要。”
“其实,我有些爱上自己所学的专业了呢,”和畅又说:“妈妈和阿三都始终在为了目标奋斗,我也应该尽快找到自己的理想才是!”
挂断语音通话,娅枝才注意到平日里沉寂的办公室群聊,竟然跃上了消息列表的顶端,她猜想群里的讨论与近日的变故有关,尽管领导三令五申,要求员工不要私下议论银行高层涉案一事,依然有耐不住的性子的同事挑起相关的话题。
娅枝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群聊向上翻阅,话题始于一个同事的抱怨:“最近要求退产品的顾客越处理越多!”
一石激起千层浪。
群成员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议论,有人不满道:“银行的危机公关怎么到现在都没有采取措施?”
也有人宽慰:“顾客的心情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将要开庭审理了。我们还是忍耐一下,等这一阵子过去吧。”
“开庭审理”四字跃入娅枝眼中,她踩着毛拖鞋跑出卧室,从餐桌上拿起那份本地晨报,尽管报纸有一小叠,她依然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关于杀人案进展的报道。
她一行行地默读下去,终于在字里行间找到了第一个日期——开庭时间正是明天。
娅枝缓缓地放下报纸,她想,不能再等待下去了,她应当有所行动,也必须有所行动。
——
娅枝趁着父母外出散步的时间,独自一人来到卢定涛家。
傍晚的楼洞寂静无人,杂乱得像一间废弃的古作坊。在娅枝的印象中,卢定涛一家所住的小区设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