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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遍地对小娅枝描述外部世界的可怕,会在深夜因做噩梦而尖叫着醒来,会用电线捆绑女儿并且大喊大叫“谁也别抢我的宝贝女儿”,会神经质地将她当做姐姐、死死地搂在怀里痛哭到昏厥……
也难怪,小时候家中总有警察前来,妈妈总要烧好菜好汤招待他们,帮了家里不少忙的姜叔是向妈妈最信任的男人,他虽缺乏文才与诗意,却能给予她最多的安全感,有他在,这对孤独相依世间的柔弱母女就有了庇护。
也许,姜叔所说的“那件事”便是连环杀人案,那么姜叔本人就是当年负责此案的刑警,如今腐败事件牵连出旧案重查,重查,就势必要将当初的那些分散在烟尘间的所有当事者重新联结,就势必会有一部分人欣喜机会来临、另一部分人旧痛复作、心慌难安,就势必有迷雾、躁动、异变……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洁白的佛塔戴着红珊瑚色的尖顶,直直地往暮色天空延伸。佛塔周围是一圈篆刻着图文的转经筒,娅枝听说每一个转经筒内都藏着一卷“咒”字作结的佛经,具体的佛经名她却记不清了,藏族人相信每转动一次经筒就相当于念颂经文一次,兜兜转转,即是诵经百千。
娅枝径直走向漆色褪得最黯淡的那一个,她依言顺时针地拨过,经筒与木轴相互摩擦,铡铡地作响。隔着白塔的边缘,卢定涛已经缓缓地行至那一头了,娅枝看着寄托过各民族人们太多希冀的白塔,塔顶上的暮意在渐渐地覆下来。
卢定涛在看着她。
——
见两个年轻人单独散步归来,梦姨和向妈妈相视一笑,梦姨看向娅枝的眼神更添了几分宠溺。
身旁的卢定涛依旧神色自若地解释房间热水器的用法,叮嘱她们千万不要弄反了调温扳头的方向,娅枝只好羞涩地笑笑以回应梦姨,再看向妈妈时,娅枝望见她那被细小纹路攀附的面庞,一路强压在心脏底下的酸苦滋味和悲悯就一同泛了上来,她只能涩涩地说一句“我先去休息”,便仓皇逃离。
前一日差不多踩遍了冬日尚且值得去的景点,第二日的行程便轻松了许多,一行人驾车沿着返回的路途观看草原,遇见别有意境之处就停下车拍照观赏,如此走走停停,竟消耗了大半天时间。
这天娅枝倒是劲头极好,连向妈妈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娅枝,她像个还在念书的少女一样穿着平底鞋蹦跳跑动,一会追逐那群像大型拖把狗一样的牦牛,一会又远远地张望被牧人牢牢牵着的藏獒。
证实那件事后,娅枝觉得自己像携箱子的旅人,终于将重物丢上了高高的行李架,尽管它依然在,她也终将得负着它下车继续走,可她至少能享受车上片刻的休憩,蓄好力气再顾将来。
到那时,她就不再是来途的自己了。
两个妈妈不明个中缘由,向妈妈不时地叮嘱娅枝需小心防晒、不要弄掉了帽子和头巾。梦姨又拿向妈妈打趣起来,她嘟着嘴道:“你看娅枝精神多么好啊,再瞧你自己,住个宾馆居然认床,睡不着还拖我下水。”
向妈妈也跟着笑了:“娅枝这孩子也不总是精神好,这回反常,或许是因为定涛来了呢。”
“妈妈你胡说什么,我都听见了哦。”娅枝拉开右侧车门坐了进来,卢定涛也随后回到驾驶座上,再次点火上档,驾驶着这辆底盘很高的城市越野车,沿着似乎绵延无尽的开阔公路直奔向远方。
一座座山是奔腾的波涛,携着雪线以上那些星星点点的白色浪尖涌来,草木是东北吹来的悠风,枝枝叶叶掠过车窗,赶去驻守游人们留在身后的那大美西境。
归途渐至尾声,车上的三位乘客也在每一摇、每一颠的安抚下睡意昏沉。娅枝是被妈妈唤醒的,向妈妈轻拍女儿的肩头:“玩累了吧?”
“啊到家了……”娅枝原本睡得迷糊,赶忙坐起身揉眼睛。
“不是咱家,你卢阿姨一定要我们上她家去坐坐。”
进门见到卢定涛一家三口都在客厅,娅枝顿时清醒了:“卢叔叔好。”
“娅枝姐。”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娅枝才注意到茶几边还有另一个年轻女孩,女孩正在拿一把长而钝的瓜果刀切柚子,动作熟练而又仔细,分明面生的她似乎又对卢定涛家很熟悉,一直帮助男女主人们忙碌家务,看上去比和卢定涛青梅竹马的娅枝还要不见外。
“你好,你是?”
“娅枝,这是明芳呀。”路过的卢定涛点破道。
娅枝恍然,她其实依然没有认出明芳,记起的也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包明芳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让娅枝联想到路遥作品《平凡的世界》中的人物孙兰香——那个真正通过知识改变了命运的乡村女子。
眼前的女孩戴着细框眼镜,齐顺的黑直发垂在腰系,身形纤高的她穿着简约的衬衫和A字裙,周身散发着知性美的魅力。在南方发达城市生活久了,曾经黝黑的她渐渐被滋养成了均匀的麦色,较之那边的本地女子反倒更胜几分健康的美感,哪里还是娅枝十二岁时见过的那个农村孩子呢?
包明芳是卢定涛的父亲长期资助的贫困山区学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