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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句话,手在酒案上慢握成拳。然而这是在蒙古王公云集的九白宴上,无论皇帝此时心中一时闪过多少念头,他此时也不能有任何比表露。哪怕那个人是王疏月。
他尽力将脸色压淡,向下首看了一眼王授文。
王授文面色有些焦黄,也正望向皇帝。这骨肉血缘,当真是有感应的。
皇帝收回目光。
整个席宴上弥漫着肉糜煮熟的香味,混着酒气,在人腹中饱胀之后闻起来,竟有些令人作呕。
皇帝就着拳在酒案上不轻不重地一敲。那烤得酥脆的鹿肉掉下了皮渣。众蒙古王公,文武大臣慢慢地止住声,朝皇帝这边聚目过来。
“松格台吉。坐。”
他的声音极冷,说完,抬起头,眼底寒色一起。
“图善,去马厩,把人押走。”
“是。”
“慢着。”
皇帝抬手指向他的腰间。
“把你的刀给台吉留下。松格,朕处置大清的奴才,至于你们丹林部的人,看护敬献之礼不利,你自己杀。”
☆、第56章 相见欢(四)
王疏月见到皇帝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张得通推看门, 灯落进来,一下子照亮了正殿。
王疏月抬起头来, 门外的天幕晴朗, 风吹淡了云,月光皎洁。
皇帝跨进来, 一面解开身上的外袍,往张得通手臂上一挂:“怎么不点灯。”
张得通没敢应声,正要示意宫人去点灯, 却听灯影中的女人冲皇帝抬起那双被绑着的手来:“这样怎么点啊,您又不许人进来。”
何庆等人燃了灯。
殿中通明,王疏月的眼睛一下子有些适应不过来,但她的手被绑着,只得将身子别了过去, 皇帝走到她身前, 挡下她面前的光。
“你们都下去, 没有朕的话,都不要进来。”
“是,奴才们告退。”
皇帝这才发觉她靠着榻屈膝侧坐着。手和脚都被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难怪她动弹不得。
皇帝仔细研究了一番她被绑着地方, 不由想起了大之前在养心殿西稍间之中。她也是用这种手段,对付病中的自己。
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不由笑了一声:“这丹林部是这样捆人的。王疏月, 朕看你到像是丹林部放到朕身边的奸细。”说
着, 一手抬起她的手腕来。她手腕本来就白,被绳子勒起了印子,这会儿已经开始发青了。
“这手法, 和你以前绑朕的差不多。”
王疏月由着他调侃,抬头问道“大阿哥呢。”
皇帝半屈了一膝,蹲下来替她解绑,“手脱臼了,但现在已经接续上了,院正说没什么大碍。”
王疏月看着面前的皇帝,他垂着头,眼底没有惯常阴气,但他手上的动作仍然是笨拙的。王疏月忍不住疼,牙齿里“嘶”地吸了一口气儿。
皇帝也没有停手。
“长痛不如短痛,就还有两三圈了,忍着。”
说完,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脚上的你自己解吧,免得朕手重,你要闹痛。”
王疏月无奈地低下手去,“奴才什么时候闹痛了。”
皇帝走到他身后的榻上坐下:“对,你是刚性,连骆驼都敢杀,拿什么杀的?”
王疏月将自己发间的那根白玉簪子取下来:“拿这个扎的。”
皇帝看了一眼那簪子柄部,果然还残留着血,再一看王疏月的侧脸,也是一盘骇人的血迹,他别过王疏月的脸,“张得通!传周太医来。”
“等等。”
王疏月压住皇帝的手,“不是我的血,是那骆驼的,奴才没事。”
皇帝用手指延开血迹,见底下露出她雪白皮肤来,这才罢了手,却猛然提声喝她道:“王疏月,朕赏你的东西,你就这样糟蹋!”
王疏月解下脚踝上的绳子,抱着膝侧身,抬头看向他,声音不大,却说得十分稳:“您赏的东西,不就是该拿来行杀伐吗?”
皇帝一窒。
反正除了王疏月,这世上当真没有人能让他享受言辞博弈后,吃瘪的那种又苦又甜的乐趣。
“你就是赌朕会护着你是不是?王疏月,朕护不护你,得看情势,比如这一回,朕杀了你,王授文不仅一句话不敢说,还要长跪给朕谢罪。”
他这样说,反而叫王疏月安心。
皇帝这个人是时常急怒,言语撒得跟冷刀子似的,但王疏月从来没有见过他什么时候慌张过,这和他下棋的性子是一样的,走一步,算接下来十几步。不至终局,始终不知道他的子是什么时候埋下的。
如今他还能用惯常的语气对着王疏月,就证明他心中有数。
“其实,您赏给奴才的这根簪子杀只鸟成,根本杀不了那只白骆驼。”
皇帝没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