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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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吃这个。”

    “王爷不过来惊奴才这一下,这会儿到能把腹裹了。”

    贺临皱眉道:“内务府的人挺尸的吗?即便是在受责,连饭食都一道给免了吗?”

    三安见他生气,忙在旁道:“十一爷,这几日,内务府的大人们都忙疯了,先帝爷的事没有完,太妃娘娘的大事又出来了。有点手脚和眼力的都被调去前面伺候体面的事去了,剩下这些管饭食的,老的老,小的小,能盯着御膳房把各宫伺候匀净就不错了,哪里顾得上奴才们的事。”

    贺临回头就朝他脑袋上打了一巴掌。

    “你胡说什么!她是奴才吗?”

    三安忙跪下来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王姑娘哪里能是奴才呢,王姑娘是王爷的侧福晋,是奴才们的主子。”

    背后传来一两声女儿家明快的笑声。隐隐撩人耳红。

    贺临看着那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奴才,心里杀了他的心思都有,这不是替他在王疏月面前认怂吗。这架势像是他堂堂十一爷着急娶她王疏月似的。

    “内务府的人倒是从来怠慢过,是奴才没功夫顾上吃饭。王爷放心,有裕娘娘和王爷关照,奴才的日子过得不算苦。”

    她的确比自己府上的女人知进退。

    也知道他何时窘迫,不动声色地去舒解。

    贺临压声斥三安道:“还不快起来。滚。”

    三安忙站起身,也不敢在二人买年前碍眼了,捏着耳朵退到墙根下去杵着了。

    贺临回身,却没去看她。

    “福晋说了,你这顿罚要到什么时候?”

    “到先帝爷出大殡的那一日。”

    “这么……”

    他想抱不平,但又突然想起她是在代自己受过。这么一说,要扫自己的脸面。是时口鼻一窒。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只得在喉咙里逼出了一个“哦”字。

    王疏月偏头看向贺临。

    她想起母亲以前常说,“女人开了灵智,好,也不好。好的是,灵慧前面挡,则情不易动,不好得是,一旦动了情,就要被这人世间的男子搓揉得万劫不复。”

    所以,这个男人其实是顶有意思的一个人。

    他不大通文墨,但贵在憨率,从前王疏月一直在想,他到底是不是良配,如今看来,哪怕不是良配,这个男人也不会去搓揉她的心。

    “说起来,也不剩什么日子了,且奴才也想为大行皇帝尽心。去年,若不是大行皇帝的恩典,指派太医来为奴才的娘亲疗疾,奴才的娘亲也撑不到今日。”

    贺临明白她把原由岔到她自己身上去,是为了不让他去想“代人受过”这一茬。

    所谓百炼钢遇绕指柔,正是如今的情形。

    贺临一直顶在胸口的那口气,不知道不觉地散到五脏六腑之中去了。

    “你娘亲如今还好吗?”

    王疏月摇了摇头:“不大好。不识得人了……”

    她说着不由垂了眼,看着地上的桃酥碎屑。

    人情之大悲的,是没有人能感同身受的。在乾清宫这万丈素白之前,王疏月强把悲意压在了贺临看不见的地方。

    但这是她的处事,并挡不住那颗想要与她共情的心。

    “王疏月。”

    “在。”

    “你哭了?”

    “没有。”

    “要是爷,这会儿就哭了。”

    说着,贺临想起从丰台大营回宫的那一路。他杀了几十个乌里台的亲兵,血往他他眼前溅的时候,他在马上猛地就流出眼泪来了。

    皇家的亲情疏离,但贺临的血和情都是热的。先帝喜欢他,亲自教养他多年。他也把那个带领部族入主中原的父亲,当成他此生崇拜的第一大英雄。

    因此,贺庞封宫,以至于他没有来得及见到先帝爷的最后一面。扶棺之时的那场大恸之哭,没有一分是虚情。

    “欸,王疏月。”

    他清了一口嗓子。

    “爷这回若害得你见不上你娘亲最后一面,爷就……”

    一时没想好说辞,话已出口又不能僵在那里,又见她静静望着自己,眼眶竟微微有些发红。

    他心里一动,一不留神说出了蠢话。

    “爷就任凭你王疏月处置!对,你想怎么处置爷,你说就是,爷绝不吭一声。”

    这怕那个年代最糊涂的一句话。

    一个皇族的男人,怎么可能任凭一个汉家女人处置,他的家族,他的嫡妻,他的子嗣,还有前途报复都不要了吗?

    王疏月没信这句话。

    可面前男子的那副模样,却一时鲜活得发光。她不由得冲他笑开,这一阵笑把心底的哀痛都驱散了很多。

    “你再笑!”

    他一拍脑门,气得拔腿就要走,走了几步,却又泄气折返回来。

    “不是王疏月,爷让你别笑了!”

    “好。奴才……奴才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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