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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茗正在池边喂鱼,小小一汪水面挤了十来条红白相间的锦鲤,奋力向上争锋,为了这一两口吃食搅动池水不休。偶尔尾巴掀起,拍出几朵水花,洒在荷叶上摇来晃去,最后落入了叶心,晶莹剔透的一滴。
飞浮听了这话,抬头看向江茗,江茗只是点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陆奉这便又去了,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乔靳。
江茗点了点头,示意陆奉先下去。陆奉犹豫片刻,但还是依着江茗的意思。但他心里担忧,仍是找人去通报世子。
乔靳见人走了,二话不说就“噗通”一声跪在江茗面前,垂头说道:“掌柜的,是乔靳错了。”
江茗也未看他,只对飞浮说道:“飞浮,你说这一池子的锦鲤,为什么都要往上冒呢?”
飞浮答道:“自然是为了吃到小姐手上的东西。”
“嗯。”江茗点了点头:“这么多条鱼,就像当日老头子挑人似的。挑鱼,要挑活络的精神的,花纹漂亮的。挑人,要挑老实的肯吃苦的,忠心的。如今看来,老头子的眼光,却没有孙喻挑鱼的眼光好。”
乔靳垂下头去,一言不发。他知道江茗这是在骂自己,但他无可辩驳,不说殷楚,就是江茗也险些被他害死了。若是人死了,哪里还能来骂他呢?如今他倒反而觉得这骂人的话好听。
江茗将手里的鱼食一鼓作气的撒到池水中,那些鱼争抢起来,江茗又问:“可它们在争我手上东西的时候,拍了水花到我脚上,我该怪它们吗?”
“它们也是无心之过。”飞浮答道。
江茗:“若是有心的呢?”
飞浮扫了一眼乔靳,微微叹了口气,回道:“那自然就不应该在这池子里。”
江茗低头看着那群鱼,这才片刻,里面的鱼食便不见了踪影,鱼儿没了兴致,又待了一会儿,便也四散而去。水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好似刚才的繁华盛景不过是一眼错觉。
江茗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乔靳,问道:“乔掌柜,我将手里的东西一股气儿的扔进池子里。我手上东西没了,这些鱼便再看也不看我。是不是和人也很像?”
乔靳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里一片干燥,话也说的硬邦邦的:“乔靳从未想过要掌柜的东西。没有掌柜的,便没有乔靳。”
“你知恩。”江茗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可却用仇报?若不是当日船员奋力救我,我此刻早已经成了海里的鱼食!还能在这里受得了你这一拜?!”
乔靳连连磕了两个头,声音哽咽:“当日,我确实是一时糊涂,这才铸成如此大错,但是掌柜信我,我从未想过要掌柜的命,从未想过要加害掌柜的。”
江茗微微闭上了眼睛。
多年来,乔靳是她的左膀右臂,虽然年龄上乔靳比她大,但从读书认字,到看账簿,再到识人周旋,再到经商家当,无一不是她亲手教的,亲口叮嘱的。之前乔靳出事,她愿意拿出十万两银子来换他平安,愿意使出名公子的身份为他周旋。甚至因为他,留在京城面对之后可能发生的种种。
可见乔靳在她心中地位。
可就是这样亲近的人,做了错事,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险些害了殷楚,因为自己一念之差,船上大大小小的船员死于海中。这样的愤怒,江茗要如何宣泄?
江茗狠狠的咬紧自己的牙,之前她曾想过无数次和乔靳见面时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什么,可人到了自己面前,她还是没忍住嘲讽了他。
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不是今日你算错了帐,亦或是明日弄倒了一家寿谦票号。若是这些,她无非公事公办,可如今……
江茗沉默片刻,待自己稍稍冷静之后,转身看向乔靳:“你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我知道你背后有个人,他是谁我也知道。”说完,她又慢慢的补充了一句:“乔靳,不要对我说假话。”
乔靳应了一声,开口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三十年前,北胡和大胤在延庆道附近起了冲突。那时候北胡的大君尚在修整北胡几个部族,有人顺势归顺,有人自然也不愿,便打了起来。有个北胡的小部族受到波及,无奈南迁,到了大胤的边关,却被当做要来骚扰,杀的杀俘的俘。
他们原本是表明了自己来意的,当日在延庆道驻守的人是江家,下令的却是方来督军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昭南王。
他们无视这小小部族绝不进犯的说明,将他们当做折子上的功勋。
男子十五岁以上的,杀。
女子和孩童留了下来,送往大胤南部去开矿。
如今手上的每一个铜板,上面沾着的也许就有这些人的血泪。
乔靳的母亲便是在这路上被胤人糟蹋,生下了他。他从小就在矿里长大,没人管没人顾,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但这个故事他听了无数次,后来因为机缘巧合逃了出来。
到了临安府,路上抢了个死人的身份。他都不知道那上面写着是什么字,只知道这是能进城的东西。
小男孩进了城,现在水码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