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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纪事(完结)第3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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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田纪事(完结) 作者:

    无奈,只好叫碧云碧月将“李青儿是青阳县主义妹”“青阳县主与平西侯府老夫人是亲戚”等之类的四处散播一番,又叫朱县令大张旗鼓的来拜会一番,这才将“聘礼”的闲言略微的压制住了。

    饶是如此,陆聪还是把她堵在书房中半日,非要她说个子丑寅卯不可,青篱初时不理会他,谁知陆聪这次却极有韧劲儿。不说清楚愣是不让她出书房半步,两人僵坐了许多久,青篱摊开纸,写下“画地为牢”几个大字,指着问陆聪:“听说过这个典故么?”

    陆聪摇摇头,嗤笑道:“你莫转移话题。”

    青篱起身,思量了片刻,缓缓道:“我在野书上,曾经看到过这样一人故事,有一个地方,那里的民风特别淳朴,尊纪守法。有一天,一个靠打柴为生的年轻人到镇上卖柴,遇到一件热闹事,他就去围观,可是围观的人太多,将他扁担后面担的那梱柴挤掉了,扁担失去平衡,顺势打在前面一人的头上,这么把那人给打死了。正好有一个大官路过此地,因急着去干别的事儿。便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说,这就是牢房,让那年轻人站进去等着别的官员来处理,那年轻人真的站进去了,而且一直等到另外的官差过来,他还是立在那虚无的牢房里。……这就是画地为牢的典故。”

    陆聪一挑眉,“闲掰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青篱摇摇头,提笔在方才那张上加了几个字,将笔一扔,朝着陆聪道:“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自己领悟罢。”

    说着大步往书房门口走去。

    陆聪身形略微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去看她到底写了什么。看了半晌也未领会出她的意思,略一想便拿着这张纸去找欧阳玉,把青篱讲的那个关于画地为牢的典故又复述了一遍,欧阳玉朗声大笑,笑了半晌,才道:“你那师兄,我那位同窗真真是有福气。”

    陆聪还欲再问,欧阳玉已摇头晃脑的出了房门,把他晾在那里。陆聪还想找别人再问,又觉得不妥,把那纸折好放入怀中,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不说拉倒,过几日我当面问他。”

    青篱出了房门便去找青阳,青阳这几日正被陆聪刺得不自在。外面也不敢去,生怕又碰上这位刺头,见她来了,连忙讨好的拉着她,又一连声的叫碧云碧月去泡茶。

    青篱接了碧月递过来的茶水,瞧了一眼儿,眉头皱起,问道:“县主怎么喝的这个?我屋里的那罐枫露茶丫头们没有给你送来些?”

    青阳撇撇嘴,道:“你那宝贝先生给你的好茶,你怎么舍得送于本县主喝?”

    青篱眉头皱得更紧,道:“那罐茶,是县主来后才启了封的,统共没喝过几回,平时也不喝它。昨儿不知怎的就想起来了,开了茶罐才发现里面只剩下小半罐了,以为是丫头们给县主送来了呢。”

    青阳摇摇头,道:“本县主又不是什么雅人儿,只要是新茶就好,才没那么多讲究。”说着又凑近她,悄悄道:“会不会是那陆聪偷去喝了?”

    青篱思量一下,也摇摇头笑道:“他嫌那茶味淡,喝不惯。”顿了顿又笑道:“算了,一点子茶叶罢了。谁得了谁喝。”

    青阳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一点子茶叶?那可是枫露茶,听说值不少银子呢。”

    青篱一拍手笑道:“我怎么想到早把这茶拿去卖了,换些银子来。”

    青阳倒是知道她不缺银子使的,又打趣她一番。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青篱这才将来意说了。她道:“县主,今儿我来是有事要求你。”

    青阳责怪道:“什么求不求的,有事儿只管说。”

    青篱笑了一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想请县主写几句话给侯府的老夫人……”

    青阳奇道:“你有什么话要传到姨婆耳朵里?”

    青篱道:“不过是请县主将坊间的传言写了,当作笑话供老夫人一乐罢了。”

    青阳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下,顿时明白过来。笑道:“本县主知道了,这就写。”

    说着叫碧云碧月摆笔墨,朝她笑道:“你这法子好,否则侯府天天送东西来,本县主也烦。”

    青篱含笑点点头,以那侯府老夫人对自己的轻视,断然不会再坐视这种事情的发生。

    当下青阳写了封信,差人送去平西侯府,第二日便听见街上有传言,说是某某大官之女倾心于小侯爷,某某世家之嫡长女曾与侯府议过亲等等。侯府又专程派了几个有头脸的婆子来拜会青阳县主。

    侯府的老夫人倒是透的。青篱暗自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经过这件事儿,红姨与几个丫头愈发的谨慎,连以往不曾提过的什么小姐大了,不易再抛头露面的话,在她耳边吹了好一阵子的风。

    旁的她到可以应,唯独这件事儿没得商量。日子便在青篱与丫头们你来我往的说服与被说服中悄悄流逝。

    这期间陆聪与欧阳玉倒是把酒楼的事儿办妥了,那酒楼花了她整整一千两银子,柳儿这丫头便把先前儿唠叨事儿丢开,转而又唠叨起银子的事儿。

    青篱干笑望天,柳儿唠叨了一阵子,觉得无趣,便不甘心的又去算她的帐。

    青阳一旁捂嘴直笑,道:“你这几个丫头可比先前在京中时强了许多。柳儿我看她是个不爱说话的,没想到这会子也能一下子唠叨那么多。”

    青篱笑眯眯的点点头:“我可盼着她们将来能独挡一面呢,再强势一些也使得。”

    青阳咯咯一笑:“再强势些你可就有得受了。”

    青篱但笑不语,心中却想,这样才有家的味道。

    如此过了五六日,转眼儿便到了春分时节,听张贵说,现在佃农们都已将地收拾过一遍儿,有精细人手足的人家,细细的整了两遍儿呢。这两日已经陆续安排着往田间放水,只待放了水,将地渗透了,就开始插秧。

    而酒楼那边,她又专程将贺竹调了过去,给陆聪和欧阳玉充当帮手。那二人不过是暂时帮忙,长久来看,还是交给贺竹来管理最为妥当,况且青篱通过这一段日子对他的观察,他对于做生意之事似乎比种地的兴趣大多得。

    果然贺竹对这样的安排很是高兴,听杏儿说,知道消息的当晚,他硬是拉着他爹与大哥贺松和柳儿的弟弟、还要合儿爹在院子里好生的喝了一场。青篱听杏儿埋怨的话语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意,也由衷的替她高兴。

    红姨嘴上说不许小姐再出去,可是酒楼与耕种这两样事儿,哪一遭儿都是大事儿,她们又不懂,不让小姐看着些还是极不放心,便对小姐这两日关于耕种的安排装作没听见。

    青阳也很是兴奋的将那带来的车夫兼护卫委派了一个临时的庄头,兴头头的跟在青篱后面有样学样的打理起她的二百亩荒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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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正式春耕

    第六十一章 正式春耕

    正式春耕这日,整个李府一大早的便人去府空。统统都赶到荒地那边儿去。

    因青篱先前怕佃农们自己选的稻种不合格,便叫张贵与一些有经验的老农按照土方,筛选了一些优质种子出来,跟佃户们言明,谁家的地能出产出二石以上,便不要他们再归还种子,若是亩产不足二石者,一亩地需多交两斤,把先前垫付的种子扣了。

    虽然佃农们对亩产二石这样高的要求都暗自摇头,但也十分的欢喜。还从未有过佃种哪家的地,东家不但赊给稻种,还负责育秧苗,且一亩地只收两斤的稻种。

    也有人听到东家不断的说亩产二石这样的话,便有心也要往这高产上冲一冲,因此侍弄起田地来,又比以往用心了几分。

    青篱她们赶到时,张贵已指挥着佃农起了不少的秧苗,正在分发,见她来了,便住了手候在一边儿。

    青篱走近,朝起过的秧苗看了看。说实话,她对种稻子可没有什么心得,这一通纯属装内行。

    不过一看之下,她却有了新的想法。

    虽然那稻种经过了筛选,但是育出的秧苗仍然是参差不齐,其中瘦弱且小的苗也有不少。

    她略一想便有了主意,朝着张贵道:“你们待会儿分秧苗时,将最壮的秧苗挑出约二亩地的用苗,将最瘦小的也挑出约二亩的用苗,将这些秧苗分别插在我们预备的几亩地里。”

    在不知道怎么培育高产新品种时,这是她想到的笨方法,想试验一下这粗壮的秧苗和那瘦弱的秧苗两者的产量能相差多少。

    张贵一连声应了,又问她还有无别的吩咐,青篱想了想便摇摇头。叫他们自去忙活。

    青篱一离开,这边便热闹开了。张贵等几人的任务是发分秧苗,待秧苗一发完便没有他们的事儿了。

    春耕对佃农们来说可是个大日子,大多数全家出动,一时间她这块在二个月前还荒无人烟的土地上,此刻人头攒动,人们的相互打招呼声,吆喝声,小孩子的呼叫声,响成一片。

    春分时节的长丰县比她记忆中的更为温暖,青阳的凤眸闪亮,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突然拉着她的胳膊指向正在插秧的农人。惊喜的叫道:“看,那个人,他会变戏法。”

    青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一个约四十岁的汉子,裤管挽起,一手抓着一把秧苗,另一只手取了几根,往水面下一伸,一排整齐的秧苗便立在水中。动作娴熟流畅,不消一会儿便插出长长一排秧苗。

    青篱笑道:“县主,那人不是会戏法,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青阳一脸的不信,青篱又四周扫视了一圈儿,指着不远处田中,一个正在插秧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笑道:“县主,你看,那个小姑娘也是用的这法子,好象比方才那个插得还好,还快呢。”

    那小姑娘听到她的话,抬头羞涩一笑。又继续手中的动作。

    青阳看了一会儿,拍手笑道:“这插秧真有趣儿。”

    青篱拉了她的手,一面走一面笑道:“可不么?不过,要我说,最最有成就感的时候可是收获的季节呢。看着自己田里产出的粮食堆成小山一般,那滋味儿别提有多美了。”

    张贵与李大郎指挥人将秧苗分好,两人行过了来,朝着青篱道:“小姐,这边的事儿都安排好了,这约末四五日就能全部插完。”

    青篱点点头,向看路边停着的一长溜牛车驴车,那些都是县城的佃户赶来插秧的,笑道道:“那边停着一溜车的架式,倒象是赶庙会一般的热闹。”

    李大郎说:“是呢。还有没有哪家的庄子比咱们的这块庄子大呢,佃农也没咱的多。”

    张贵也笑着说:“这还只是田里的佃户呢。那果农与养殖场的人都还没来上工,要是一齐来上工,那场景才壮观呢。”

    红姨在一旁感叹道:“这一忙一热闹,叫人看起来心中格外舒坦。”

    青篱捂嘴一笑,这会子再也不提不让她到庄子里来的事了。

    前些日来,鸡鸭牛羊舍盖了一半儿,这会子已差不多完工了。这边佃农们干得热火朝天的,青篱便想带着众人四处转转,让她们也多了解了解庄子。

    边走张贵边讲解,青篱猛的想起来要在蓄水池子里种莲藕以及养鱼的事儿,便朝着张贵道:“你去找人打听一下这莲藕种植的季节,以及什么时候放鱼苗合适。千万别误了季节。”

    张贵点点头应了。

    众人经过杏树林时,青篱惊奇的发现杏树上有些已然打了花苞,许是到三月初便能大面积开放,朝着青阳笑道:“县主。你瞧,再过些日子我们便能看到满树的杏花桃花梨花了。”

    青阳本正想着什么事儿,被她这一叫,连忙抬起头,细细看过去,也欢喜的笑道:“是呢。到时候这粉的白的黄的一片,肯定有说不出的好看。”

    青篱撇嘴,哪里见过黄|色的杏花桃花梨花?不过,她还是笑眯眯的点点头。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杏花白,桃花红,真的是再美不过的景致。

    转过果树园子,穿过中间留作种苜蓿的空地,再往东面便是已然盖好,正在做收尾工作的养殖场。这些房舍的墙体全部是加了糯米桨水的草泥盖成的,顶棚是用稻草,上面盖了草泥,不见得多好看,但是实用就成。

    每间牛舍前后都开了大窗子,通风透气。羊舍也是这般,只是不没有牛舍那般高大。

    青篱略看了看,看向朝着张贵道:“这苜蓿也到了该种的时节罢?”

    张贵点点头道:“早就能种了。只是前一段时忙。没顾上。不过那东西倒也不是很卡时节,错开一些也无妨。”

    青篱点点头,道:“以我看,咱们除了佃农,还要请些帮工来。田可以佃出去,养殖场总不能包给外人罢。再者除了养殖场的杂事,这苜蓿地也得有人打理才是。”

    张贵与李大郎相视一笑,道:“正想因为这事儿回小姐。没想到又叫小姐抢先了,我与大郎商量一下了,确实需要再请帮工。约末要请二十来个才强强够用。”

    青篱笑道:“莫说得这般可怜。要请人手,就请得略富余一些。你与大郎也好抽出时间管理庄子。”

    张贵朝着柳儿笑道:“柳儿姑娘。听见了么,这可是小姐说的,再不许不给我银子。”

    柳儿脸一拉,瞪了他一眼,张贵哈哈大笑起来。

    查看完养殖场,青篱又问了武牙侩收购幼仔的进度以及旁的杂事。然后携了青阳回转。

    直到马车行了好远,青阳还透过车窗,把眼儿直直的盯着那热火朝天的田中劳作场面,眼中波光流动,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回到府里,陆聪与欧阳玉已然回来了。见了她,陆聪一连声的埋怨:“你出去就出去吧,把个管钱也带走干嘛?害得我们今天的事儿到现在还没办完。”

    青篱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们去订制酒楼里桌椅板凳所用木料的日子,一连的赔笑,赶快叫柳儿去取了银子给他们。陆聪拉着欧阳玉极不情愿气哼哼的走了。

    青阳朝着陆聪离去的背影,哼哝道:“整天就数他脸子多。”

    青篱嘿嘿一笑,这青阳与陆聪的不对付,一时还真难以解开。

    连忙安抚了她一番。

    哄青阳去屋里休息,她进了书房,将接下来要干的事儿在纸上细细的列了。最后圈定在酒楼二字上面。

    这间酒楼,最终采用了青篱的建议,走平民化路线,那么大的一间酒楼,要走平民化路线,客流量以及容客量是个问题。

    为此,她从两方面做了准备,一个经营的内容,一个是酒楼的桌椅摆设。

    经营的内容方面,她打算选取前世的各色小吃,面点做为主营,再加上烤鱼烧肉串烧五花肉等,这些东西虽然看着不甚挣钱,其实却是个能挣钱的。又不甚费力气,做起来也快。

    酒楼原先剩下的桌椅,被她一股脑的儿贱卖了,改换成前世快餐店里常见的细长桌子。小方凳,如此,原来一层只能摆下二十张桌子的地方,变成了现在的可以摆四十张,并且也不甚拥挤。

    二楼的五六个雅间仍然保留,剩余的空间可摆下二十张小桌子。新桌子的式样由她画了,仍然交给季平安来做。

    季平安一听李小姐又交给她这么一大笔生意,喜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一连声的说,会比平时少收一半儿的工钱,虽然她想省钱,但是不能省在这个地方,便又如上次那般,让他略微少一些,表了心意便是。

    今儿陆聪和欧阳玉便是去买她做桌子所需要木料。

    青篱丢了笔,立在窗口看了一会儿,荒地耕种上了,酒楼马上也将开张,在这些事没忙完的时候,她心里满是干劲儿。可是当一切都就绪时,她又有些失落。

    有一刹那的失神,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第六十二章 再赴长丰

    第六十二章 再赴长丰

    大周历三百四十八年。宏景二十二年,三月初一卯时初刻,一向于辰时正点开放的长丰县衙,此时已洞门大开,衙门前,整整齐齐的立着两排衙役,肃穆而立。似是有什么大事儿将要发生。

    钱主簿从外面匆匆行来,在将要进入衙门大堂时,顿住脚,眉头一拧,指着大门右侧立着的衙役道:“把你那帽子带正了……”

    说完,脚步不停的向里面匆匆走去。

    被点了名的那衙役连忙用手将帽子扶了扶,转向身边一人,悄声问道:“到底有什么大事儿?钱大人的脸色都成那样了?”

    被问到的这人,捂了嘴,凑向他耳边,小声道:“听说是京里来人了……”

    两人刚说了两句,有人轻咳,连忙分开,站立整齐,用眼光扫到朱大人的大红身影就在不远处。又连忙将神色板了板。

    钱主簿连向迎了出来,“大人,你也来得这么早?”

    朱县令叹了一声,苦笑道:“这等大事儿,本官能不早来么?”说着又四周看了一圈,问道:“都交待下去了?”

    钱主簿点点头。没过一会儿,衙门的其它官员也陆陆续续的来了。个个一身崭新的官服,想来是把拜会上峰时的行头都翻了出来。

    金主簿行过来,朝这二人行礼问侯之后,才问道:“朱大人,可知道京中派往咱们长丰县的方田官是何人?”

    朱县令又是一声苦笑,摇了摇头,叹道:“不知道。上头这回口风紧着呢,听说是由朱丞相和蓝大人秘密定下的,是哪些人倒是知道一些,但是派谁去哪里,却是没有头绪。看来,这次朱丞相是下了大决心喽~~不管来人是谁,这次怕是要一查到底了。麻烦啊麻烦~”

    说完一边摇头,一边进了县衙大堂。

    麻烦!可不是麻烦么?!烦!

    众人听了这话,也是一连的摇头,各自散去,各回各的值房。

    约到辰时末刻,长丰县北城门的官道上,蹄声铿锵,尘土四扬,两匹黑色健马。风驰电掣般,一前一后从官道上直奔长丰县北城门。

    前面一人青衣猎猎,后面一人白衣飞扬。

    转眼之间,青衣之人已奔到北城门前,坐下矫健的大黑马正跑得欢,被突然制住,蓦然人立而起,响亮长嘶。

    胡流风勒紧缰绳,黑色健马不悦的连打几个响鼻,在原地转了几圈,这才安定下来。

    一路的纵马狂奔将他的头发吹得微微有些散乱,有几束调皮的垂在前额处,配着他那张总是挂着满不在乎神情的脸,愈发显得随性。抬起头朝着长丰县半旧的城门城墙看了看,脸上浮上一丝说不出意味的笑意。

    马蹄声渐近,转眼便到了身后,胡流风转过头去,看向岳行文,桃花眼一挑:“本公子赢了!”

    岳行文抬头看向长丰县北城门,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轻笑出声。朝着胡流风道:“即你赢了,我便作东,请你去这长丰县最有名的酒楼吃喝一场,如何?”

    胡流风嗤笑一笑,拉长了声音,高声道:“你当了官儿,愈发没趣儿了。本公子来这长丰县,还怕是捞不到一顿好饭?这也值得拿来做彩头?”

    岳行文淡淡一笑,下马缓行。

    胡流风与他并肩,朝城门而去。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半晌才摇摇头,道:“山不清水不秀,非清幽古镇,非富庶之地,虽说离澜江不远,却也并非知名的鱼米之乡,真搞不懂你为何要送她来这里?”

    二人此时刚好行至城门洞内,春日的朝阳半投在门洞之内,将这不长的门洞分割成一半明一半暗,岳行文的身影,正处在这明暗的分割线之间。

    听闻胡流风的话,本已隐在暗影的脸,蓦然转过,看向他,淡淡一笑:“暂居之地,清静自在即可。况且,若我的事儿一旦不成,若她有紧急的事儿,还有苏家二老爷可以略微帮衬一把……”

    阳光撒在他的脸上。那淡然的笑意里竟然浮现一抹不常见的柔情和……。胡流风将头扭转到一旁,轻哼一声,才带着三分不悦道:“莫在我面前做这个样子,好生欠扁!”

    岳行文胸腔振动,发出几声低沉的笑,一边行,一边带着三分的幸灾乐祸道:“我当初可说过什么?青阳只怕是你与我都比不上的人……”

    眼见胡流风的眉头一挑,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不过终究还是没忍住,顿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现在明白也不算晚。”

    说完翻身上马,策马狂奔而去。

    马蹄扬起的灰尘,将胡流风罩在其中,他气急败坏的一顿脚,连忙翻身上马,直直冲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奔了一柱香的功夫,便到了长丰县县衙,在外面立着的衙役远过看见一青一白两个身影直奔县衙而来,有机灵的连忙进去禀报。

    朱县令带着众位官员急急出了门,一见胡岳二人,登时愣住,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朝着岳行文道:“这位可是老丞相的门生,岳行文岳公子?”

    岳行文将手的缰绳抛给一旁的衙役,拱手淡笑:“朱大人,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朱县令自一见这二人,神色便放松了不少,听他如此问,笑声更加响亮:“好,好,好,有劳记挂。这位是……”

    岳行文转向胡流风。笑着道:“这位是我的同僚,户部观政胡流风胡大人,是礼部右侍郎胡海山大人的独子。此次与我一同来长丰县监督方田一事。”

    朱县令一听胡海山的名头,先是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随即笑容又比先前更加热情,连忙行礼道:“见过胡大人,见过岳大人。”

    岳行文微微侧了身子,伸手扶了扶他的手笑道:“朱大人何必如此多礼。我与胡兄不过是个九品的观政,怎敢当你的礼?”

    胡流风将这长丰县令的神色在看眼里,桃花眼无所谓的一翻,转头欣赏起临街的景致来。

    众人相互见礼,一番寒喧之后,朱县令笑着道:“你们二位一路轻车简从,疾马而来,怕是还没用早饭罢?咱们长丰县新开了一家‘豪客来’,做的饭菜新奇味美,自开张五六天来,日日食客如云,我也曾去吃过两回,有许多样吃食竟是别处都没有的。二位先去用早饭如何?”

    岳行文想起陆聪传与他的信,满篇的抱怨,那丫头整日只会叫他当苦力,弄个酒楼把他当下人使唤云云,便淡笑着点点头:“如此就多谢朱大人了。”

    朱县令身后的几人见他应下,脸上的神色都微微松动,相互交换眼色,那眼色之中的含意,胡流风与岳行文自然是看得懂的。两人相视,微微一笑,又将目光错了开来。

    青篱的古代快餐酒楼“豪客来”离县衙并不远,众人弃车马,沿着双墩大街向南行去。

    附近的商户们早将今日县衙严阵以待的架式看在眼中,纷纷猜测即将发生的事儿,这会儿见朱县令与众位大人陪着两位年轻俊美的公子哥儿,不由暗猜起这两位的身份来。

    有人说是王爷皇子,有人说是世家权贵,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争得起劲儿,最后有人高叹一声,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光看看他们那一身的气度,就是不你我比得了的,还是好生干活儿挣钱是正经。

    “豪客来”此时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门外的马车停了长长一溜,据说是县城稍远一些的富户,以及周边近镇之上的富户们特意赶来这“豪客来”用饭的。

    虽然生意火爆,但却没有惯常平民小店的那种噪杂,人们安静的吃着早饭,偶尔与身边的低声交谈着,跑堂的小二也不似一般的店那般大声的招呼与吆喝,而是见了客人进来,先领到位上坐定,然奉上一册图文并茂的菜单,请客人点,待客人点好,这边便飞速的拿特制的笔在五寸见方的纸上记了,飞速的传到里间,不多会儿,便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饭菜端了上来。

    朱县令一行人将走至“豪客来”时,魏府的大少爷魏元枢与几个狗腿子正立在自家的酒楼朝着对面指指点点,猛然看见这群人,魏元枢肥胖的身子突然变得出奇的灵活,如一团肉球滚动着一般,快速跑到朱县令跟前儿,看了胡岳二人一眼,扯出谄媚的笑意:“哟,朱大人,您这是招待贵客呢。”

    朱县令止住脚步,偏头望去,也不接他的话茬儿,只是不咸不淡问道:“魏大公子找本官有事?”

    魏元枢将朱县令的神色看在眼中,油肥的脸上,笑容微滞,随即又浓了三分,笑道:“无事,不过是许久不见朱大人到我们酒楼用饭,特来问侯一声。”

    朱县令打着哈哈,一笑,朝着胡岳二人拱了拱手,才道:“今日也不凑巧。这二位大人从京中来,本官要请他们到‘豪客来’尝尝鲜儿,你那里,改日罢。”

    说着便移动脚步向前。把魏元枢生生的扔在一旁。

    魏元枢脸色青红紫白,好一阵子,肥脸才停止轻颤,豆大的眼睛里射出狠厉的光芒,似乎不止冲向朱县令一行人,连带将食客不断进出的“豪客来”也笼罩了进去。

    第六十三章 相见(一)

    第六十三章 相见(一)

    尽管豪客来的吃食新奇美味。尽管朱县令等人殷勤有加,胡岳二人仍然显得有些不在焉,朱县令几次想开口相询,却最终没说出口。

    直到早饭用完,朱县令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说岳大人,这方田清丈究竟如何个清法?”

    岳行文放了茶杯,淡笑道:“朱大人不必着急。也无甚特别,只须按以往登造黄册时那般即可。”

    朱县令如何能不急?

    他已年近四十,却做了十二年的县令。七年前,他原来在天州府石台县任县令,因一时不察得罪了忠勇侯府,被莫名其妙的罢了官,若不是他的远亲朱谦老丞相从中斡旋,此时他已然是一介布衣。

    在家闲赋一年余,最终被派到这长丰县做县令,哪知这里又有一个平西侯。这一次,他吸取在石台县任上的教训,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对于平西侯府的事情从不过问。

    只求能平安熬满任期,调往他处,脱离了这苦海。可这长丰县令却一干就是五年。今年是他任期的第六年,是他最有希望调离与升迁的一年,若是今年无望,便又要再熬一个三年了。

    原本他只求脱离了这长丰县,哪怕是个穷山恶水的小县城,也能当个自在的官儿。却不知,年终上报的折子中,有几样新奇的农具得了上峰的夸赞,江文远代知府前几日悄悄给他透了口风,说是他这任县令满任,极有可能会升迁。他还没高兴几天,京中便传来这清丈的邸报。老天似是故意跟他作对一般,全国三十几个州府,却偏偏选中了庐州做清丈试点,而整个庐州境内,又偏偏属他这里最为倒霉难缠。

    自一接到这清丈的邸报,他便愁眉不展,做了十二年的官,焉能猜不出这次清丈会闹出多大的动静儿?若是真要让按以往登造黄册时,由各县衙自行组织丈量,朱谦老丞相何于这样大张旗鼓,又小心十足?

    一肚的话最终化作一声轻叹:“二位大人可吃好了?先回驿站歇息如何?”

    胡流风站起身子笑道:“多谢朱大人与诸位大人的盛情款待,不过我与岳兄还要去拜会故人,各位大人就不必陪着了。”

    朱县令奇道:“二位大人在长丰县还有故人?”说着神情一动,越想越有这种可能,否则这长丰县为何派这二人前来?

    便压低了声音问道:“敢问俩位所说的故人可是平西侯府?”

    胡流风桃花眼一挑,不屑轻哼。“什么平西侯府,平东侯府的,本官不认得。本官听说青阳县主正在长丰县小居,便打算去拜会一番,朱大人可知县主住在何处?”

    朱县令这一惊可是不小,观这位胡大人的神情语气,似是与青阳县主交情不浅,顾不上在意他的态度,连忙笑着点点头:“知道,知道。青阳县主现住丁香巷子李府。对了,方才忘了介绍,这间酒楼便是青阳县主的义妹李青儿小姐开的,前几日县主还日日来这里用饭呢。”

    岳行文站起身子,淡笑向他们一拱手:“如此,我们先去拜会县主,至于公务的事儿,晚些时候再淡也无妨。”

    胡岳二人下了楼,朱县令长出了一口气儿。立在二楼窗子跟前儿看着那二人在酒楼小伙计的带领下向丁香巷子方向走去,回过头来,摆摆手:“走罢,回罢。”

    钱主簿笑着安抚道:“大人无须烦恼。依我看这二人虽然有些傲慢,倒也不象是难说话的。”

    朱县令摇摇头:“你是不知老丞相的为人。一旦认准了要做什么事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要不他怎么会派这岳行文来?还不是因他是老丞相的门生,而我与老丞相有着远亲的关系。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在这件事儿上给他使左劲儿,更不能消极不配合。——姜还是老的辣啊!”

    金主簿在一旁插话:“确实如此。若是大人不积极配合,让旁人看了,说丞相大人这一派窝里斗,让他们看当了笑话看。”

    朱县令点头长叹:“正是如此。”

    酒楼小伙计将胡岳二人领到丁香巷子胡同口,指明了东家所在的方向,胡流风便将他赶了回去。那小伙计的身形一消失,胡流风原本正经八百踱着的步子登时松懈了下来,一步三摇的晃了几步,才叹道:“当官儿真真是没意思,本公子早晚也要变成那等无趣的人儿。”

    岳行文回头轻笑:“当初是谁主动提出要入官场的?”

    胡流风桃花眼一挑,不悦哼道:“还不是被你蛊惑了?”

    岳行文淡淡一笑,若有所指:“流风,你可知能被蛊惑的都是心中有所求之人。”

    胡流风又一声不悦轻哼,却未再接话儿。

    三月初的长丰县,已然是莺飞草长,春意盎然。上午十点钟左右的光景儿,太阳已略微带着灼人的温度。

    青阳与青篱二人此时正窝在书房中,青阳很没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满脸的郁闷之色。无事可做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聊,透过窗子看到碧云碧月柳儿杏儿几人正在侍弄蔬菜架、葡萄架,陆聪与欧阳玉坐在架下的石桌上,下棋喝茶顺带有一句无一句的闲聊,倒是一派的安详景象。

    许久,她长叹一声:“闷死本县主了。”

    把头转向青篱:“丫头。我们找点事儿做做罢。”

    青篱放了手中的农书,笑道:“县主想做何事?”

    青阳见她应了,拍手笑道:“依我看,咱们还去庄子看他们下网子。”

    青篱撇撇嘴:“围网昨儿已经下完了。”

    青阳眼睛又一转:“那我们去果树园子看赏桃花儿。”

    青篱又撇撇嘴:“县主昨儿刚去赏过花儿。再说了,那花还要等两三日才能全开呢。”

    青阳不依的扯了她的袖子,高声叫道:“这也不行,哪也不行,你给本县主想个行的?”

    青篱连忙笑着安抚她:“县主,咱们前些日子才刚忙完了春耕,又忙酒楼的,有小半个月都没消停呢,且歇两日不好么?再过两日那桃花开了,我便陪你去赏花儿……”

    青阳面上郁色不改,放了她的袖子,在屋里东拉西扯好一阵子,才叹道:“罢了,只你我二人去赏花儿也怪没意思的。不去了,本县主就在家里窝着罢。”

    青篱想起去年燕山一游的淋漓畅快,有一刹那的失神,随即又笑道:“叫县主受委屈了。”

    青阳哼哼叽叽几声,不情不愿的扯了本闲书拿在手中,对着窗子坐了,仍然望着窗子发呆。

    青篱暗叹一声。青阳的心思她也略能猜到,她自己何尝不是?生命中少了那样一个人存在,便是再自由的生活,再美的景致,也似是无瑕欣赏一般。

    胡流风与岳行文一路行至李府的大门前。

    胡流风挑眉瞅了几眼,摇了摇头,啧啧有声,“本公子就知道她那样一向对吃穿不甚讲究的人,也挑不出什么好宅子。”

    岳行文眉头微挑:“怪话还不收起来,可想一进去便被赶出来?”

    胡流风摆出一副风流倜傥模样,不在意的一笑。

    岳行文上前拍门。不一会儿里面传出响动,夹杂着“来了”“来了”的声音,片刻脚步声便到门后,随着一阵门刃的抽动声,朱红的大门“吱呀”一声开启了一条缝儿,小可从里闪了出来,一眼看见外面立着两位气度不凡,俊美异常的公子哥,登时愣住,呆了半晌,猛然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时,那二人仍然立在那里,并未消失,这才确认自已见到的不是神仙。

    小可战战兢兢的小声问道:“二,二,二位公子,你们找谁?”语气里透着十分的小心,似是怕惊吓着他们一般。

    他这般模样,把胡流风惹得哈哈大笑起来,岳行文朝着小可道:“请问这可是李青儿李小姐府上?”

    小可呆愣的点点头。

    岳行文淡淡一笑:“烦请小哥儿通报,就说户部观政岳行文胡流风特来拜会青阳县主。”

    小可手忙脚乱的将大门大开,一连声道:“两,两,两位公子里面请,小的这就进去禀报。”

    说完这句话,门也顾得不关,飞一般跑去报信儿。

    小可进了内院,跑到花架旁,急急忙忙的道:“碧,碧云姐姐,外面来两个人,说是户部什么官儿,求见青阳县主。”

    他的话刚落地,碧月扔了手中的铁铲,一把揪住他问道:“来人可说姓什么?”

    其余的几个丫头齐齐的停了手,望向小可。

    陆聪闻言眉头一挑。扔了手中的棋子,站起身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高声笑道:“本公子终于解脱喽~”

    欧阳玉闻言手中的折扇微顿,随即又不紧不慢的晃动起来,一面收拾着被陆聪弄乱的棋盘,头也不抬,淡淡道:“倒是比我想象的来得快呢。”

    这二人的反应已然足以说明来者是何人!四个丫头不等小可的回话,齐齐扔了手中的话计,向青篱的书房跑去。

    青阳正看着窗子出神,猛然看见这几个丫头疯了似的向这边儿跑来,唬了一跳,叫了青篱:“丫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她的话刚落音儿,那几人已然跑进了书房,气也不顾得平息一下,脸上带笑,齐声道:

    “小姐!岳先生来了!”

    “县主!胡公子到了!”

    第六十四章 相见(二)

    第六十四章 相见(二)

    先生?!

    青篱猛然站起身子。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青阳“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高声叫道:“你们说谁来了?!”

    碧云笑着回道:“是胡公子和岳公子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地,青阳的身子已如离弦的弓箭一般,怒气冲冲的冲出书房,一面跑一面口里叫着:“碧云碧月,去拿了棍子来。”

    呃?!青篱从呆愣中惊醒过来,青阳这是唱的哪一出?胡流风来了不是应该欢喜连连的么?怎么摆出这赶人的架式来。

    连忙提起裙摆跟着跑了出去。

    碧云碧月也愣了,县主的心思她们最清楚不过,所以才欢天喜地的赶来报信儿,可是县主的反应真真让她们没想到呢。

    话说间,青阳的大红身影已然跑到前厅连廊处,一眼看见那摆着风流模样的胡流风,丹凤妙目中闪过一丝水气,脚步却不停顿的冲了过去,高声叫道:“该死的胡流风,天杀的胡流风,哪个许你进门的?碧云碧月杏儿柳儿合儿小可小乐贺嫂子欧阳玉,还有你,陆聪,快,快给本县主把这个人打出去!”

    被点名之人除了欧阳玉与陆聪跃跃欲试之外。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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