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忠犬,更可欺!第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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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犬 更可欺! 作者:po18.in

    想起往事,这让宋丹青有些不舒服。心里的抑郁让他的话比过去还要不留情面:“找了这么多理由,说到底,还不是不想让她走?莫非你宁愿她跟着你被皇帝丞相追杀一辈子?哼,那你所谓的‘喜欢’就还真是令人作呕,要我看……”宋丹青本就是毒舌高手,此时指责的话更是滔滔不绝,眼见着这话越发过分了,曾天佑却丝毫恼怒都无。

    半晌,他打断了他,低声道:“我知道了。”又不放心地问:“你究竟为何而帮忙?”

    “还要我重复多少遍!是愧疚啊……”宋丹青摊了摊手,站起身来收拾着就要睡觉,口中犹自喃喃:“那丫头是个贱命,因为我。”只是喃喃一句,却不似作假,意外地容易让人信服。

    曾天佑垂了垂睫。正如此人所说,不信他不行,不是么?他不愿她一辈子颠沛流离。

    可是这样,他就必须要离开她了……

    深深吸了几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此时就是死了也好。死了,便用不着这么难过了吧?

    那么,她呢?离开他,她会不会不高兴?

    千万别不高兴啊,他舍不得。

    ……

    人都善忘,她的话,说不准很快,就会将他忘了的吧。说到底,她愿意嫁他,也许只是因他是她恢复神智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男人吧。可耻如他,却没有告诉他哪个男人都是比他好的,就这么让她嫁了他这么没用的东西。

    尝到了别的男人的甜头,她可还屑于再多看他一眼?太子,怎么说都不是他能比的。

    只是,这决定了一个女子命运的二人,似乎都忘记了一点事,比如……曾梦痕呢,她愿意吗?

    打着“爱”的旗号,擅自作出了这样的抉择……

    有的时候,感情真的是比狐狸还要狡猾。谁能说清曾天佑是自私还是无私呢?

    可怜犹自沉睡梦中的女子却甚至还不知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擅自规划到了何种地步。

    与此同时,某处。

    男人懒散地倚在一旁,看着几个黑衣人割下了地上人身上的最后一刀肉,他们……竟是在凌迟?

    地上的人痛苦许久,终于解脱地咽了气。那一旁观赏的男人也尽兴地挑了挑眉,用不高,却很有震慑力的声音说道:“看清楚,这就是擅自违令的下场。”为了个相府的丫头,值得么?

    “是。”黑暗中,几个黑衣高手的答声整齐划一。

    27

    27、不要我的是你【+徐宁番外】

    她是何等圣母,把自己的尊严放在那个人足下一遍遍践踏。

    近些日子,曾梦痕都觉得曾天佑有些奇怪,似乎……很殷勤?

    虽然他过去也对她非常好,好到她总觉得她已经被他宠坏的地步。可是这几日,他似乎比过去还要过分许多。

    他简直完成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对人好的事,像是揽下了所有的家务,不让她多走一步,终日琢磨着花样哄她开心,到处倒腾些零嘴喂她……

    睡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有食吃,猪一样的生活莫过于此,享受这种生活的人却很难心安。

    就连逼她学医的事都懈怠了许多,他简直是除了宠她不知做别的了……是她的气堵过了,让他不安了吗?

    猜测原因是这个,她就很有些自责,也就自然而然地想着替他开导,似乎也起了什么效果,让他不再那么过分地宠她,可是,她却还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直到那夜,虽然她白日里没有完成既定的教学任务,可是他却还是溜进她的房间,任调戏任扑倒做起一夜七次郎,不像往常一般总担心她累到,他让她尽兴了一整夜。

    累出一身汗之后,她趴到他胸口睡着,总隐隐有些不安,却因为过于疲惫没有多想。

    一觉睡到大天亮,她却总觉自己睡得不太安稳。

    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曾梦痕揉了揉眼睛,叫道:“天佑。”无人答话。宋丹青早在十几日前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很奇怪,照理说,他绝不会放心她一个人熟睡在家的,往常她赖床,他会一直等到她醒来,替她洗漱了才会下地去。而现在……

    她心中一惊,匆匆批了件衣服就想去找他,却正巧听到外面有嘈杂声由远至近,而后,门很快就被撞开。

    几个锦衣的侍卫在撞开门后就训练有素地立在门边,很是威武的样子。门外,小巧却不失奢华的马车门被四周的使者弯着身子恭敬地打开,一身朱红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便从车门出来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马车边跪着的,那个就在昨夜还被她使着各种手段“折磨”的男人不知何时已换上了许久未曾穿过的黑色单衣,曲线优美的身形毕露。

    他伏□子,正好充作车上人的垫脚凳——昨晚折腾了一夜,如今又给人垫脚,你腰不疼吗?

    马车上的丞相踩着他的脊背走下车来,看着她慈爱地微笑道:“薇儿,你想不想活着啊?”

    她看着那丞相,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就只能看着他继续开口:“薇儿,我不会害自己的女儿,只要你是我的女儿。”

    曾梦痕忽然明白了。

    “不差这一会儿工夫吧。”这是她的第一句答话。

    于是,她便当着众人的面,转身回屋拿了柳条和盐巴弄干净了牙齿,又将脸好好洗了,再挑了身合适的衣裳,将自己收拾得漂亮,然后,就也踩着那一直维持着跪姿的男人的脊背,上了车。

    后来,她听说,他得以摆脱奴籍,成了相府的中等侍卫,还给赏了个漂亮的女人,以及足以买下许多许多个像她这样卑贱小丫头的赏钱。

    “所以,找我回来的原因,是因为小姐的病又复发了?而你,贪得无厌,纵使会让亲女儿一辈子不能见人,也要得到这和皇室联姻的机会?”

    话刚说完,她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小姑娘,识时务者才为俊杰。”丞相的话语重心长,让不知情的人看过去,还真有几分父亲教育女儿的意思。

    曾梦痕便笑了笑,揉了揉挨打的脸颊,就不再多说,她可不想让自己难过。

    “那么,你又为什么觉得我会老老实实地冒充你的女儿,去做太子妃?”

    “因为没人会相信你的话,你不是戚奚薇什么的。再加上……你胆小又惜命,你知道你若是不听话,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丞相和颜悦色道。

    “听说,哀莫大于心死。你凭什么以为,如今的我还会惜命?”

    丞相却不以为意,轻轻笑了笑:“你不惜命也无妨,那个奴隶……你给他起了个什么名来着?总之,他的命还在我手里。”

    “呵……”曾梦痕不自主轻笑出声,看向丞相,“你觉得我会在意一个背叛了我的人?”满眼讽刺。

    “会不会,你是最清楚的那个,不是吗?或者……我现在就令人先将那奴隶的指头一根根全给折了,然后斩去四肢割了舌头,扔去猪圈和那里的东西一块儿养着。”丞相笑得温和。难怪人说,谦谦君子最恐怖,因为谦和的面具让谁都不知道他们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曾梦痕却似乎并不在意,她笑得温婉:“丞相喜欢,便去吧。梦痕也等着个解脱呢。”

    那丞相却也不慌,他一面爱怜地抚摸着曾梦痕的头发,一面温和地向左右吩咐着:“得令了吗?还不快去?”屋里的侍卫闻言,躬了躬身子,便倒退着就要出屋。

    曾梦痕一脸无所谓的笑容,看着那侍卫踏完最后一步,而后突兀地开口:“回来。”

    她说:“我知道了,我会听话。”

    原来,这个男人早已把她看透,他早知道,她放不下。同样的,她蹩脚的假装无所谓的表演自然也得不到任何观众的赞赏。

    可是,为了曾天佑的安全,莫说皇宫,纵使十八层地狱,又哪里容得她不去?

    丞相府,鬼医失踪了,小姐病愈了。

    鸾凤斋,公主收到相府小姐的替身已经被烧死在一个小村落的消息,冷笑,她身边妖娆的男人早已探得了实情,将什么都告诉了她。

    朝阳殿,太子安非命正站在一副画像前,沉默地看了很久,而后小心地将它卷起来。画像里的是一个女人,与他在面容之间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相府刑房,名义上已经摆脱奴籍的健壮男人被剥光衣服戴上镣铐,喂了药,吊到高处。不多时,他的身体就因药效而痛苦地抽搐着……

    十天后,选妃结果出来了,下任太子妃是丞相独女。

    又过十天,相府小姐入宫。太子纳妃,举国欢庆。

    藏在大红盖头下的曾梦痕忍不住轻笑,除了她,还有几个女人会在初次婚礼的两月之后再结一次婚呢?

    繁琐了大半日的礼节终于过去,曾梦痕隐隐听到耳边似乎响起了“一拜天地”,于是机械地拜了下去……

    很快,她便等在洞房,等太子……她的相公应酬完了,就来宠幸于她,就像他身边的无数女人一样。

    夜色越来越深,待到开门声响起,曾梦痕一惊,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了很久的呆了。这样也好,不知多少个时辰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那么,现在与她共处一室的男人会怎样呢?她垂了垂眼睫,觉得自己早已认命。

    盖头被掀开了,她却低着头,也懒得看居高临下的男人长着张什么样的脸。

    唯一的期许便是他能温柔一点,让她能好过些。

    那男人似乎是见她不看他,便蹲下了身子,入曾梦痕目的便是一张年轻的脸,带着痞气的笑意,“怎么,丫头,对你相公没信心吗?”

    “臣妾不敢。”她将眼睫垂得更低,伪造出一副娇羞的神情。那男人却也不深究,伸手便褪去了她的衣裳,动作圆滑熟练,显然平时玩过的女人不会少。

    曾梦痕闭了眼睛,任由着男人将她压到身下,然后抹去她脸上的妆容,“擦这个对身子不好。”最后,他翻身一躺,“脱衣服睡吧。”

    于是他就自顾自地睡着了……

    喂!

    曾梦痕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本想着就这样也好,好得很,却忽然又意识到,这不就是意味着这太子不待见她……不待见她,让丞相那混蛋失了望,那曾天佑……会不会……

    有些紧张,她抿了抿嘴,想着怎么也得把缘由问清楚了,就开口轻声叫道:“太子……”用的却还是装柔弱的把戏。

    “怎么了?”语气之中仍满是轻佻,这可和现在和柳下惠的状态不一样。

    “臣妾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话说完,又觉得自己很贱,人家不上自己,自己还得逼着人家么?

    再说了……她是为了什么呢?曾天佑,那个把她送到这里的男人吗?

    曾梦痕,你是发了什么疯,才把自己的尊严放到那个男人的脚底下任他践踏!

    想到这儿,她的心忽然就冷了。

    “怎么,这么想要啊?”而另一边,男人已经利落地起身,猛地压到她的身上。嘴唇轻轻磨蹭起她的脖子,他伸手扯去她的腰带。

    她的身子明显一僵。

    感受到温热的大手顺着腰游移,天知道她是废了多大的气力阻止自己打掉那只手。

    只是,男人却在关键的部位停下了,轻笑两声,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开口道:“可惜,我可是对没张开的小丫头性致不大的哦。”说着,顺势躺在一边,不再理她。

    曾梦痕揉了揉自己的太阳|岤,一时不太能搞清楚状况:她这算是撞上大运了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男人让她有些……微妙的熟悉感?

    哥哥只有我,我也只有哥哥。

    那年,阳光很刺目,洒遍了雨后泥泞的小径。鼻翼见萦绕着的仅是泥土青草的香气,偶尔蝉鸣。

    初夏。

    我去抢哥哥手里的窝头,哥哥不给,拿着窝头四处转悠。我眼巴巴地跟在他的后面,扁着嘴就要哭。实际上,我也马上就哭出来了。

    七岁小女孩吃得也许不多,但也不能不吃。那时我只知道整日跟哥哥要东西吃,却从不知哥哥也很饿。

    后来,哥哥见着我的眼泪,犹豫了一下,就把窝头给我了,我早就知道他最见不得我哭。但是他也因此揉了一下午的肚子,长大之后我才知道,他那是因为饿坏了。

    彼时的我,太不懂事。

    可是,如今想起当年,还是满心幸福……我是家中最不出力的一个,却也是最不会挨饿的一个。娘总会时不时塞些东西给我吃,摇着头看我怎么也不能改观的皮包骨头的细瘦胳膊,哥哥的吃食也时不时会被我眨巴着眼睛抢走。最后,就连哥哥从树上掏的鸟蛋打的枣,也都会落进我的肚子。

    那样的日子,却是回不去了吧?

    村里闹起了饥荒,又发了大水,死的人多了,瘟疫也来了。

    身子在一夜之间发起了奇怪的疹子的爹娘把所有能带走的家当都给了我们,然后将我们赶出家门。哥哥跪在门前,央求着要与他们同生共死,却无论如何都跪不出爹娘的回心转意。

    爹娘要我们活着。哥就决定带我活着,讨饭为生。

    那时的日子,看着也许会很苦,在我记忆里,却从未这么觉得。哥哥把我护得很好,他学会与人凶悍地打架,整日落得一身的伤,我却也因此从来没被欺负过。饿?饿也许挨了吧,也没怎么记住。

    我就喜欢跟在哥哥身边,什么都不想。

    我们的日子如是过得很好,直到遇上了拍花子。身旁幼童们的遭遇告诉我们,我们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于是,哥哥瞅准了个机会,带着我逃了出来。却无奈,我根本就是个拖累。

    可是哥哥不愿扔下我。

    真傻,带着我,会连自己也走不掉的啊!

    我使狠法子,用尽一切方法终于逼他走了,然后自己被他们带走。那时候,也就是安心了的。

    我答应哥哥会活下去,等他救我。我一直都记着这句话。哥哥在我心里是万能的,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我被卖到了娼馆……刚被卖去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他们要我做什么。

    是像那些姐姐一样对着男人微笑就可以了吗?

    浓妆艳抹的女人让我叫她“妈妈”,她看着已经被洗得干净的我,点了点头,说:“有清冷的气质。”一句话,就决定了我十年的命。

    她们要我修琴棋书画,从不顾我练琴练得手指发烫气泡,不顾我下棋下得头脑发胀,不顾我学书学得手腕发酸,不顾我画画画得臂膀生疼。

    当然,这些都还不很难以忍受,最难的是,她们开始不许我多说话,不许我哭不许我笑,不许我露出表情,如是去做她们口中的“清冷美人”。

    可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容易说禁言就禁言的。所以,因为一个笑脸一句多言挨打受罚就成了我的家常便饭。

    渐渐地,我觉得,我已经与原先大不相同了。不仅仅是外表,更是心。我的心开始冷下去,我开始变得……莫名其妙。

    我不恨任何人,除了他,我的哥哥。

    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恨他。是因为他放我在这里受苦,自己也许在吃香喝辣?还是因为他没有履行他的诺言,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来救我……

    我却知道这都不是。我越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我想不通,便渐渐不愿多想了,开始一心一意周旋在这样那样的男人之中,因为这样无疑会让我的日子好过很多。

    我比谁都了解男人。像越得不到的他们越喜欢,像越对他们不假辞色,他们便越要粘着你,越要为了你对他们多说一句话高兴上半天。

    一群贱骨头。

    我看着他们以为他们是花了钱玩弄我,却不知实际是我拿了他们的钱,被求着去戏弄他们。我成了江南的头牌,得了“素姬”这样的称呼。大概是因为在那些男人的眼中,我算得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类吧,清清淡淡,配得上那个“素”字。

    可我知道,我不是。

    不管怎样吧,至少,我的日子过得很好。没人能真正毁了我的贞洁,我的脸和名气让那群傻男人争个头破血流却从未分出个高下。我的日子很好,真的很好……

    可是为什么,我不开心?从未开心过……

    这个问题,到了一个权贵真正的拍到了我的初次时,我才明白答案。原来那是因为,无论我看似多么春风得意,在内心深处,我还是明白自己的处境的吧。再风光,也不过一个妓女。没有自由,连风光铸造出的尊严都只是假象。

    我被折磨了一夜,他用最恶劣的粗话叫我,带着戏谑侮辱我,让我赤|身捰体展现在众人面前,告诉他们平日装出一副圣洁模样的我实则是如何如何的……

    话语不堪入耳,我却清楚地知道,我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利。

    那年,我十八岁,其实已经是个老姑娘了。我把自己拖得太久了。

    此事之后,仿佛积聚已久的什么都被倾泻了出来,我的地位随着名声缓缓坠落,直到被一干新秀取代。而我,也快二十了。

    这于娼馆的女人已经是致命的年纪了。

    终于有一天,早已开始漏水的堤坝轰然倒塌。一个男人买下了我的命,仅用了相较于我的初夜而言两成的价钱,却已经让“妈妈”眉开眼笑了。她甚至还未那个男人专门置出个台子。

    我知道他要对我最什么。

    哪个地方都不泛怪人。断袖的也好,好于施虐的也好。而我就碰上了个最爱用残忍的手段玩弄女人的。

    他几乎请了全城的男人来看我,他们剥光了我的衣服,将我“极富美感”地绑起来,施虐。奇异地,我却丝毫不知反抗。也许是“妈妈”多年的调|教其实也是起了效果的?我永远比谁都要冷静。

    凌虐,痛不欲生。

    我想我会死在这儿。会的吧……

    但是我没有。痛到意识朦胧,我却清楚地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不是什么“素姬”,是宁儿。啊……是啊,我还有一个正经的名字的。我叫徐宁,那是爹娘给的名字。

    人快死了,也许都比较喜欢怀念过去的吧。正如现在的我。我恍惚看到了爹娘,他们像儿时那样对我温柔地笑,爹又在板着脸训斥我不懂事了……

    我还看到了哥哥,他骑着高头大马,亲自来救我了……

    我睡了过去,想着自己再不会醒。

    ……

    我没想到,自己还可以醒过来。

    死,就是这样的感觉吗?身上的伤已经不很疼了,原来死并不难受。

    一只手忽然触摸我的额头,我一惊,抬头看过去,入目的是个俊朗非凡的男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脸,这么多年了,都没怎么变……

    他问我认识他吗,我却打掉了他的手,牵动伤口生疼。尽管那时,我自己都不太确定自己做出了什么——十年了,我从未被允许多露一个表情,更别提像个小孩子似的这样使性子。

    我的心底下意识地有些害怕,他却不气不恼,低声向我道歉。

    他说他会宠着我惯着我,会尽全力补偿我受过的一切,我却一直一直与他置气,似乎要将这十年都没有发泄过的任性一股脑泄出来似的。

    直到我知道,他是谁。

    内务府总管?那不是要……净身入宫?

    原来他受的是对男人而言最大的侮辱,我和他比起来,又算得什么呢?

    我甚至看得清楚,他身边的人对他的眼神无外乎两种:畏惧和轻视。他也是知道的吧,却无力改变。

    他也很苦,记忆里性情温和,只有在为了我和其他乞丐打架时才会凶悍一点的哥哥已经变得狠辣暴虐喜怒无常,可偏偏,奇迹似的,他在我的面前永远温和如记忆一般。他会蹲□子替我洗脚,会微笑着默默包容我一切不可理喻的举动,包括尖刻的暗讽,包括泄愤时打青他半个肩膀,包括……一切……

    直到我对他再无怨怼。

    那天我抱着他哭着道歉,记忆中,那是十数年来我初次哭泣。他便用修长漂亮的手去捏我的鼻子,笑着说我丢人。

    我也渐渐明白了我的“怨气”从何而来。

    那与其说是“怨气”,不如说是“撒娇”吧。这是对最亲密的人才能做出的举动,我挥霍着他对我的包容,借此驱散自己的不安。

    ……

    那天,当我像往常一般趴在他的胸口假寐,却发现自己加速的心跳越发让人无法忽视时,我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自己的亲生哥哥也会产生不该有的情愫。

    我从未如此茫然,我不知自己该怎样做。

    乱囵?乱囵!

    他已足够被他人所轻视了,我怎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他陷入更深更肮脏更令人唾弃的泥潭?

    我选择了将一切都深深埋进心中,我叫他“哥哥”,开始努力学会如何微笑,享受着他初次见到我的浅笑时一整天的惊喜……

    我告诉自己,他是我的哥哥,亲哥哥。

    我的一切举动都开始仅仅为了他。我担心他杀戮太重积怨太深,便不要他去杀些无关轻重的人,便每日都去庙里求神拜佛,只求能为他减些罪孽。

    我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什么地狱什么神佛,却知我不愿让他下地狱,一丝可能也不愿让这样的事出现。

    也就是某个状似平常的早上,我照例去庙中为哥哥祈福之时,注意到了那样的一对男女。

    也许是因为过去在肮脏的地方过得太久,我对人脸速记的本事十分高超,这使得我记得每个见过的恩客,让他们以为自己受到了重视,因此自满,也对我好感更甚。

    而如今,这许久没派上过用场的本事却在今天显了一回用处。

    我一眼便认出了庙中的一对男女。那女子是过去见过的相府小姐,尽管感觉有些怪异,似乎不是本人似的。而那男子,则是我在相府见过的某个奴隶,尽管彼时的他狼狈不堪遍体鳞伤与现在的衣着光鲜神色健康判若两人。

    我忽然觉得他们两个都很像我。一个如过去的我一般被勒令不得有任何感情的泄露,而另一个如现在的我一般,满眼柔情——对着自己心爱的人。

    勾栏院教我的敏锐让我极善察言观色,我看得出来那男子的一对像过去的我一般沉寂如死水的眸子正隐隐散出……勃勃生机。

    能让我们这样心如死水的人死灰复燃,那女子一定对他很好,就像哥哥对我一样。

    鬼使神差的,我令身旁侍女扔掉了手中的香,造出声响,也成功地引起了那二人的注意。

    我看着自己点破那男子身份时,那女子的紧张与对他的维护,和他为了弥补她的声誉而尽量将众人目光引向自己的举动,心中忽然很暖。

    这种莫名涌出的相互依偎之感……我和哥哥不也一样吗?

    哥哥只有我,而我,也只有我的哥哥。

    那一刻,我做出的决定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在心中暗下决定,要让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让他们来弥补我与哥哥不可能结为连理的遗憾。

    尽管我再清楚不过这二人身份的悬殊,以及日后会面临的一切艰难困苦……

    我低下头,不再与他们多言,却暗暗将这二人记入心中……

    “感情真好啊……”我轻轻喟叹。

    28

    28、日子不太好过

    这宫里的日子真是不好过……

    曾梦痕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陌生男人放大的脸。她怔了怔,强忍了自己尖叫的欲望,刚起床所带来的朦胧的睡意也瞬间就被驱除了。她这才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她的……相公。

    叫什么来着?安……安非命?“死于非命”似的,真是不太好听,只是,这人却是她“撞大运”的产物呢。当然,是否真的是“撞大运”就未可知了,不愿碰自己新婚妻子的男人……

    曾梦痕抿了抿嘴,虽然这意味着反常,她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开心。她难以想象自己被其他男人碰的情景……想起来就通体发寒。

    但是,现在,那唯一一个能够让她接纳的男人现如今又在哪里呢?说不准,正在和丞相赐下的那个女人行鱼水之欢?

    他大概不会对那个女人像对她一样好吧,毕竟,接近她是有目的的,所以才会那样千依百顺……再时不时逆反一下,这“逆反”还聪明地借着“为她好”的由头,让她感动之余又不会厌倦。这样,就算她被骗了,他还是能作为威胁她的筹码……

    呵呵,曾梦痕,为了那种男人出卖自己的身体,你说你,你说你……

    苦笑着,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终于还是没有将难听的话说出口。

    “笑什么?”男人的声音忽然传来,吓了她一跳。

    “回殿下的话,只是想起了些乐事。”曾梦痕飞速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摆出规规矩矩的微笑答道。

    “哦?”安非命似乎对此事挺有兴致,“和我说说吧,什么事儿啊?”

    “琐事罢了,没什么可说的。”

    “怎么,你这是不听我的命令?”安非命挑了挑眉,带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曾梦痕自然是不敢触其逆鳞的,连忙答道:“不是什么大事。”同时,头脑飞快地旋转起来,“只是,呃,过去,臣妾府中一个奴仆从树上落下,姿态十分可笑,臣妾看屋外有树,一不小心就想了起来。”

    “是么,你觉得有趣?”听不出情绪。

    “臣妾以为其实没有很有趣。”曾梦痕忙改口道。她这才体会到何为“伴君如伴虎”,这伴着未来的君主就已经让她不知如何辛苦了。

    只是,没想到对方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可是我就觉得很可笑啊!”

    “殿下喜欢就好。臣妾喜欢殿下,殿下喜欢的,臣妾自然也就喜欢了。”挑拣着对方可能会喜欢的话说,言语之中尽是谄媚,曾梦痕当真觉得自己真是如履薄冰。

    “是么?薇儿这么喜欢我?”安非命笑意更甚,而后说道:“既然咱们都喜欢,那就找人来演吧!”

    “……殿下的意思是?”

    “找人演从树上摔下来啊。”安非命一脸的理所当然。曾梦痕愣了愣,点头称是。

    于是,安非命身边的侍卫就表演起从屋外的树上摔下,是真真正正的摔。也许是为了让太子尽兴,曾梦痕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从淡色侍卫服下透出的血迹。

    而从始至终,曾梦痕都抿着嘴,矜持地微笑着。但是,尽管如此,她却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在这变态的地方,她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他人甚至是她自己,她定要做到谨言慎行!

    她却没有注意,一旁的安非命偷偷扫了她一眼,嘴角满意的微笑也不知是因那个可怜的侍卫还是因为她……

    “怎样,看得尽兴了吗?”眼见着那个侍卫已经气喘吁吁,安非命像是终于尽了兴,便也问起了身边的曾梦痕。

    “是,很有趣,臣妾尽兴了。”曾梦痕转过头去,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安非命挥了挥手解脱了那侍卫,而后对曾梦痕道:“那么,我们去给父皇和幕后请早安吧。”

    “是,殿下。”曾梦痕答着,心中却是不自觉地紧张。

    桃红……当今公主吗?

    虽然她现在顶着的是“戚奚薇”的身份,不是替身“曾梦痕”,可是前仇太甚,不安不是说消就能消去的。更何况,本就是同一个人,纵使在她的掩饰之下性格仿佛并不相同,但从相貌到声音身形都是同一个样子,就是不被怀疑,又有几分丝毫不被迁怒的可能?

    曾梦痕如是想着,不知不觉便到了皇帝寝宫,想来皇帝已经下了早朝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

    “行了,进来吧。”门里传出中年男人的声音,门应声被小太监打开,曾梦痕便随安非命一起进了门。当然,房里的人……她宁愿没看见。

    桃红,她大清早的就在这儿呢?

    “父皇,母后。”行过礼,曾梦痕便例行地端了茶,跪到皇上的面前奉茶。而皇帝并没有接的意思,而是仿佛看不到她的存在似的,笑着和安非命说话,并时不时捏身旁桃红的脸颊或者顺头发,尽显爱怜之意。

    没想到她会被迁怒的这么严重,这么看来,说不准桃红知道“替身”已死,心中怨气没地方发泄,就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说了不少……她这一进宫就有小鞋穿了。

    然而,见到她被皇帝为难,安非命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陪着自己的父亲聊天。可怜曾梦痕的膝盖早已跪麻了,高举着的胳膊更是比膝盖还要难受太多,酸麻胀痛什么都占了。

    四口之家的寒暄不知持续了多久,桃红得意的眼神曾梦痕不用想也猜的清楚。待到皇帝想起了曾梦痕此人时,她早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低头淡淡瞥了眼地上的女子,皇帝轻飘飘地开口:“不长眼力见,没见茶凉了吗?”

    “儿臣这就去换。”温顺地点了点头,曾梦痕尽量快速地起身,努力用僵硬的腿,这才勉强动作奇怪地换了茶,重新奉到皇帝面前。那皇帝挑了挑眉毛,却似乎还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的确不可能轻易放过吧,他的皇后——他唯一爱的女人——的亲生女儿,还是失散多年的那种,间接地因为她而进了勾栏院,还被那什么邱泽然的手下给药哑了嗓子……

    的确是间接因为她,那替身不就是为了保护她而被找来的?

    想起这个,皇帝不自觉地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却无奈私仇再甚自己也是一国之君,而面前这丫头是丞相的女儿……坐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最任性不来的。

    天可怜见的,如果可以,他真想放任自家的宝贝闺女好好收拾收拾面前这小丫头!

    心中有气却因大局不得不有些束手束脚,皇帝的心里自然不会舒服,随口拿了曾梦痕所奉的茶沾了沾唇,算是尽了该有的规矩,皇帝挥了挥手示意曾梦痕离开他的视线,便揽过一旁自己的女儿:“凤仪啊,去和你嫂嫂坐会儿吧。”他喜欢看自己的女儿借着公主的身份在别人面前长威风的样子,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她过去地位低下所受得难处似的。

    “好。”桃红开口,往日清脆的嗓音却已不复存在,有的不过是气流的摩擦,听起来像是在说极轻声的悄悄话。

    皇帝忍不住皱眉,怜惜道:“好了,不能说话就别勉强……点点头就成。你以后也用不着管那些虚礼,朕就你这一个女儿,省点礼数又怎么了!”

    “又要让人家说闲话,女儿更想让爹省心。”桃红懂事地回道,不出意料地让皇帝乐出一脸笑意。他拍了拍桃红的头,笑道:“真是个乖孩子”,然后又推了推她,“快去吧!”

    桃红乖巧地躬了躬身子。曾梦痕也起身,随着桃红坐到一旁,头却不自主疼了起来。她不想和她独处啊!

    出乎她的意料的是,面前的桃红却似乎完全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而仍保持着那副温婉贤淑的样子上前握住她的手,体贴地问候着:“嫂嫂,哥哥对你可好?”

    “殿下对我很好。谢公主关心。”曾梦痕抿了抿嘴,心中有些不安。桃红若能发脾气什么的还好,如今这个样子……却让她的心里越发没底了起来。

    她可不会相信桃红会丝毫不迁怒她,实际上,之前的传言和事实什么的她还是了解一些的。总之,林林总总算起来,对桃红的态度应该是……慎之又慎!尽管她承认,她是真的觉得挺对不起她……那时候,她的意思的确是让她离开,最好出府,却没想到邱泽然竟然这么心狠,不仅给她毒哑了嗓子,还送到了那种地方去……

    桃红是何等圣母才有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之内原谅她?

    而另一边,桃红却笑得很是温婉,道:“那就好。”说着,上前要替她倒茶。曾梦痕忙起身推辞,却不料这时,殿里又进了人。

    “民女徐宁参见皇上。”熟悉的声音传来,曾梦痕下意识扭过头,便见到性情淡然的女子玉玉亭亭地立在那儿。

    那女子,正是那位救他们离开的小姐。

    可惜,曾梦痕如今的处境,却算是负了这位小姐的一片苦心呢。曾梦痕仍记得,他们离开时,这位小姐曾嘱咐过他们,要他们好好过……

    心中一阵发紧,曾梦痕的目光轻轻闪烁了两下,而后若无其事地摆出初次见面似的疑惑。这是一定要有的,否则她没法解释她过去怎么会见过这位小姐。

    一旁的桃红见她似乎疑惑,便善解人意地解释起来:“这是徐宁姑娘,内务府总管徐安的妹妹。”

    曾梦痕点点头,起身对着她行了个礼。

    那皇帝对徐宁似乎是挺有好感的样子,眉目间隐含慈祥之态。唤她起身之后,他的目光再次转到曾梦痕这边的时候,却是立即换了个态度,嫌恶之色显而易见。

    曾梦痕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只当没看见,向皇帝鞠躬致意。皇帝却丝毫不买她乖巧的账,冷哼一声:“明知仪儿哑了嗓子,还与她说东扯西,小姑娘家也不知是安了什么心。”曾梦痕闻言,忙低头谢罪,尽管事实是,天地良心地她可没有主动与她搭过一句话。

    眼睛的余光扫到一盘的桃红,对方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她真的欺负了她。感觉到皇帝的目光似乎越发凌厉了,她不易察觉地缩了缩脖子,心中却不知该不该有一些丝丝缕缕的庆幸——若桃红的报复只是这样,那倒也好了。反正她也是心中有愧,自然并不在意对方这样使点小手段。

    见宝贝女儿像是又受了欺负,皇帝皱起眉头,眼见着就要开口,曾梦痕也垂着脑袋,准备听训了。

    29

    29、天佑戏份不少

    ……谁?

    曾梦痕听了许久的训,才终于能缩着脑袋和安非命徐宁一起离开。路上,安非命先告辞不知要去哪里,曾梦痕自然也不会管他,于是,便成了她与徐宁的共处了。

    之前并没有与她独处过,如今这么一处,曾梦痕这才发现,这位徐宁小姐……真的是闷得可以了,和曾天佑不相上下。而曾天佑还好,是她的心上人,就是闷,和他说话她也开心,而这位小姐……

    曾梦痕抿了抿嘴,觉得自己已经词穷,不知该挑起什么话题了。也许人家喜欢的就是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这么猜测着,她缓缓将话减少,而后自然地住了嘴,也微微松了口气。再这么把话题找下去,她的脑壳都要想疼了。

    她没想到的却是,她不说了,徐宁却主动开了口,而且,出口的便是她最不愿记起的事:“是因为他的缘故,你才入的宫?”徐宁她记起她过去听曾天佑说过,徐宁一定会派些死士之类来监视他们,所以她相信,此时的徐宁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不是“戚奚薇”,是“曾梦痕”。

    曾梦痕面色一僵,心中一紧,思绪瞬间飘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气氛缓缓凝重起来。

    而曾梦痕恢复得却也是无比地迅速,她忽然就抬眸笑了起来:“是啊,多亏了他,否则,我哪里能得今日的荣华富贵?说起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他呢!”说着,笑容越发明媚,仿佛捡着了多大的便宜似的。而徐宁看着她,眸中却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不忍,没再说话。

    几句话的工夫,曾梦痕便也彻底地安静了下来。保持着笑容,她看着窗外的风景,衣角却不知是在何时被揉得皱皱巴巴没了形态。

    与此同时。鸾凤斋私设地牢。

    “怎么,是不是很期待见到我?”低沉的气流摩擦声在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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