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 作者:po18.us

    偏还甘之如饴。

    难怪有人说，孩子的出生就是来替爷爷奶奶收债的。

    辰潇上辈子是孤儿，从小没得到过亲人的照顾，要这么算起来，他不应该沦为欠债一族啊……不过，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辰潇深知父母对孩子的重要性，更加想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宝宝身上。

    但求孩子能有安全感，能感受到来自爸爸的爱。

    辰潇先出去了，章凡熙拎起昏昏欲睡的小小龙，叹道，“你啊……人小鬼大，尽折腾人。乖乖，别太闹了，爸爸很累的。”

    小龙嘘嘘两声，嘴里冒出一个……泡泡。

    章凡熙失笑的摇摇头，将他拎进婴儿床中，用被褥盖好了，再看看辰蓝，早安静的在另一张小床上睡着了。

    章凡熙戳戳小龙头，“跟你哥哥学着点，啊。”

    小龙呜咽一声，蹭蹭被子，继续……睡。

    室内没人了，一片安静，可就是太安静了，喜欢闹腾的小龙宝宝，睡着睡着，就不安稳了。

    他蹭过来，蹭过去，把小被子卷起来，又放开，咬被角，我咬咬咬，呜呜，还是不安稳……小小龙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了眼。

    没人……小龙点点头，眼睛四出寻找，看见了隔壁的小床。

    他眼睛一亮，努力的从被褥里蹭出来，小爪子挠挠挠……嘿哟嘿哟，爬了出来……一个高难度的弹跳，像跟橡皮似的弹到了隔壁床的栏杆上，啊啊啊，差点掉下去……小爪子手忙脚乱的一阵挥舞，攀住了栏杆的一角……再嘿哟嘿哟，尾巴卷过来，我卷，我卷卷卷……

    嘿嘿，过来了……爪子一松，小小龙掉到了哥哥的被褥上。

    再蹭啊蹭蹭……嗯嗯，蹭进了哥哥温暖的被窝。

    再钻啊钻钻……钻进了哥哥的柔嫩的怀里。

    小辰蓝被惊醒了，清亮的眼眸睁开，注视着怀里多出来的小东西，像是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小龙眨眨纯良的眼，咧着龙嘴。

    哥哥，要和哥哥睡睡……

    小辰蓝静了半晌，忽然微微笑了。

    手脚不方便，他努力伸手碰碰小小龙，那笑容，怎么看，都很有哥哥的味道。

    辰潇和章凡熙进来时，看到就是这样的情景——

    小小龙乖乖的依偎在哥哥怀中，两个小家伙睡得正香。

    有很温暖的东西在辰潇心头涌动，他眼眶有些，低声笑道，“好难得看到龙龙安静的样子呢。”

    “是啊。”章凡熙也觉得鼻头发酸，但心里，却又像是吃了蜜似的。

    血脉亲情，无声无形的流淌。？

    第59章

    最近一段时间，辰潇有些心神不宁。

    按理说，现在是有子万事足，应当心神舒畅才是，可是，辰潇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些什么。

    前面说了，辰潇是个很能想得开的人，有什么灾难，到了他这里，总能如清风般的化去，天堂还是地狱，不过如此。但如今，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他有一个全新依赖的对象——宇。

    和之前几十年的一个人解决所有事不同，这种有个依靠的感觉，来得很自然，甚至没有任何违和感……让辰潇在作出任何抉择来，更坦然。

    然而，近两个月来，辰潇每每陷入梦中，都没有见到宇。

    鸟鸣还在，蝴蝶还在，绿水还在，青草还在，就是人不在了。

    一天又一天，每天皆如此，辰潇的心情，渐渐低落下来……

    “宇？你在吗？”

    辰潇再一次进入，习惯性的开口问道。两个月来，天天如此，这句话，已经成为一句普通的问候似的，不具备丝毫意义。

    “辰潇……”

    “啊，你在？”

    让辰潇惊喜的是，这一回，宇居然回应了，一团模糊的白影出现在眼前。

    辰潇可顾不得什么白影不白影的，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也不在乎，只顾着说道，“你跑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丢下了，吓死我了。”

    “丢下？”宇笑道，“我能存在到如今都是因为你，丢了你，我自己也就不在了。”

    “什么意思？”辰潇被他的话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什么丢了他，他就不在了？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暧昧的意思……

    “你不相信？”宇顿了下，“今天我就把原委都说给你听……想不想知道，你是谁，而我又是谁？你的身体为什么和别人不同，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辰潇当然是想的。他心中不是没有谜团，只不过本身不喜欢钻牛角尖，时间久了，也就不去在意了。

    而现在宇这么一说，心里倒是好奇起来。

    宇似乎笑了笑，缓缓说起了事情的大致原委。从人类末日开始，到辰潇的身体发育成功，再到兽人崛起，战争……他的语气很平淡，不高不低，缓缓而来，辰潇却从中听出了一种淡淡的滋味。

    那是恒久的寂寞……

    千山万水，沧海桑田，只有一个人。

    宇住口时，气氛短暂的静默，甚至连鸟儿都不鸣叫了。

    良久，辰潇喃喃道，“难怪我对你，总是有一种离奇的亲切感，原来……”原来我是你一手造出来的，原来这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可事到如今，谁又能肯定的说，这里面没有包含自身的意愿？

    “作为男人却能孕育，这下让我找到罪魁祸首了。”辰潇忽然反应过来。

    宇声音含笑，“莫非你现在不幸福么？孩子不可爱么？”

    辰潇无语，当然可爱了，但嘴巴上总不能吃亏吧？

    “你为什么不做个女人身体？”

    “哦，原来你想做女人。”

    “……”辰潇恶寒，万一他的重生是注定的，那要是穿越过来了……还是男人好……

    “其实，我之所以做一个男人出来……”宇邪恶的叹息一下，“因为我是断袖。”

    “……”这么说，我还得感激你老的恶趣味咯？

    这时，宇的话风忽然一转，“辰潇，你想看我的样子么？”

    辰潇一愣。

    宇的眼眸带着温柔的留恋，“这便是我最后的样子。”

    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鼻子、嘴巴、身材……褪去了神秘的面纱，他五官很平凡，戴着眼睛，身穿白色工作服，并且……坐在轮椅上。

    辰潇有些发怔……相比他的神秘，宇的样子，实在是太平凡了，在以前的人类世界，属于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他还比较年轻，典型的研究工作者形象，只有镜片后的眼睛，那么幽深而寂寞，千百年的睿智沉浸其中。

    很平凡的人，因着多年的沧海桑田，被赋予了不寻常的气质。

    宇轻轻的抚摸自己的腿，“这是义肢……科技再发展，假的就是假的……到了后来，我们已经没办法进入人造躯体了，唯有本来的身体，才是最合适的……可以站起来走路，但时间不能长久，在研究室里，轮椅还方便点……”

    辰潇没有说话，他知道，宇也不需要他回应。

    宇叹息一声，“只可惜，这也只是个残留的影像……如今，这最后的影像也快消失了……”

    “消失？什么意思？”辰潇一惊讶。

    宇淡淡的笑了，眼眸闪动间，带了点调皮的意味，“不告诉你。”

    “……”

    “辰潇，以后，你不用再来了，这里会消失，有了其他的意义……你回去吧……”

    辰潇大惊，马上就想问个究竟，然而，宇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驱逐，急速后退间，那片绿色，绿色之间的白色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宇！”

    辰潇大叫着醒过来，茫然的望着天空。

    这是出来了？被赶出来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怎么这么突然？

    他独自失神间，因此没注意到，有浅淡的绿光从身上散发出去，扩散到空气间，无声无息的消散……园中的花草树木骤然增添了某种生机。

    眼眶酸胀，辰潇心里像被掐住似的难受。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努力闭眼想进入梦境，然而无论怎么努力都是徒劳，脑子一片混乱，在这样的状态下，怎么也无法入睡……然而，若是等到晚上，宇肯定不在了……

    难道就这样离别了？这么突然……莫非！宇身为最后的人类意识，即将面临消散，所以才……

    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晴好，但光线太强了，刺得辰潇怔怔的落下泪来。

    脸颊被柔软的东西碰触，辰潇低头，却是小辰蓝努力伸手在他脸上擦。他连忙别过脸，不能让孩子看到他这样。原本是抱着辰蓝在园中晒太阳，不知不觉睡着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辰潇只顾着偏开脸抹去泪痕，因此没发现，怀中宝宝的眼神，好似带着一丝无耐和懊悔……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检查的，有虫请大家帮忙捉一捉……

    隔了一天没更，这章分量也少，抱歉了，唉，忙着打电话，宝宝生命了，高烧感冒咳嗽，我爸爸妈妈也跟着病了，小的老的都病得厉害，但我隔着很远不能回家，只能干着急，一整晚整晚的通电话……今年冬天诸事不顺，身体不顺，生活不顺，写文也不顺，唉唉唉

    第60章

    那一天之后，辰潇果真再也没能进入到宇的世界，他睡眠照常，会做梦，或者深度沉眠，但那片葱翠的树林，那些鸟鸣和潺潺水声，那些嬉闹的蝴蝶，还有那道人影，那低沉温和的声音……全都不在了。

    一开始，辰潇还抱着希望，等待着每天夜晚的来临。

    然而，时间一长，他慢慢的茫然。

    物竞天择，这个世界，兽人取代了人类，也许，是命运不允许最后人类的存在吧。

    他只能这么想……

    好在，两个可爱的宝宝，以及章凡熙的体贴，或多或少的转移了他大部分注意力。

    时间过得很快，春去秋来，不知不觉间，两个宝宝满周岁了。

    兽人的孩子都是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对孩子不主张娇宠。但是，对待这两个地位超然的小包子，态度上自然是大不一样。昭告全球是必须的，让所有人祝福宝宝们生日快乐，感谢尊贵的蓝希，这也是必须的。

    但兽人们并没有过多的打扰宝宝们，外面一片闹腾，蓝希小楼里，只有一家四口共同渡过两只包子的第一个生日。

    房间中沿着墙壁点满了蜡烛，辰潇和章凡熙带着纸帽子，坐在桌子边，笑看两只小包子跌跌撞撞的小跑。

    没错，两个宝宝运动神经发达，已经能走路了。

    两个白嫩嫩的小孩，带着红色的尖尖帽，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欢喜。

    一年期间，小龙龙大演变身记，调皮捣蛋筷子似的小龙闹腾了半年，在半岁时一觉醒来，变回了小孩形态。

    大人们正好为了他的小龙形象着急，如此一来，大家伙都松了口气。

    不过，小家伙生来就不懂得让人好过，还没等大家伙将心放回肚子里，一个不小心，他又变成了小龙龙……这么来来回回，不少人嘴角都起了泡。

    只有辰潇从头淡定到尾。

    不是他不担心自己的孩子，而是，不管小辰龙是什么样子，都是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肉，都是自己的心肝宝贝。是人也好，是兽也好，他都会爱他。

    后来，章凡熙发现小辰龙的身体并不会受到变身的影响，他是想变就变，不像章凡熙，只有虚弱之时才会维持不了人形。

    实际上，小家伙相对他来说，是进化了。

    于是兽人们总算放了心，同时更加尊敬辰潇，果然蓝希的身体是不一般的，他生出来的孩子，基因都能直接进化啊！

    于是乎，如果婴儿床上的某个小包子不见了，你就掀开被褥仔细寻找，若还是找不到，就到另一个包子怀里去找，准能揪出一根筷子……

    “宝贝们，过来！”辰潇拍拍手，两只包子反应迅速，立刻往爸爸身上来，注意看的话，会发现其中一只跌跌撞撞得厉害，另一只，虽然也迈着小短腿，相对来讲却沉稳得多。

    辰潇笑呵呵的抱起最先扑过来的小辰龙，大大的在他小嫩脸上亲了一口，“咱们的小宝贝们今天长尾巴啦！”

    小辰龙迅速的伸手去摸自己的小屁屁，撅着嘴指出，“爸爸瞥人（骗人）……”

    章凡熙和辰潇二人哈哈大笑，辰潇笑道，“不信你变回小龙，尾巴肯定长好长了。”

    小包子可不蠢，眼珠子一转，看到身后的哥哥的了，小爪子立刻摸往另一个小屁屁，“哥哥……呢？”

    小辰蓝板着小脸一侧身，躲过某人的魔爪。

    “哥哥……？”包子脸皱成一团，眼看就要哭了。

    小辰蓝无奈的叹口气，伸出小手摸摸包子的脑袋瓜，稚嫩的声音吐出，“笨蛋，爸爸在逗小孩玩呢，不会真的长尾巴的。”他的声音，比起小辰龙来要清晰了许多。

    这就是所谓的四肢发达，那个什么什么……必然就简单一些吧。

    小辰龙一向将哥哥奉为真理，因此，控诉的目光就转向爸爸了……

    辰潇挑眉笑道，“哎呀，爸爸逗了小龙儿了，怎么办？要不，罚我给你唱生日歌吧，怎么样？”

    说完，拍着手径自唱了起来。

    小龙龙原本是不干的，可转眼看到哥哥望着爸爸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于是撇撇嘴，跟着拍起小手掌来，接着，章凡熙也拍唱起来，就连最是一本正经的小辰蓝，也忍不住跟着哼了几句……

    欢乐而温馨的气氛充满室内，蜡烛隐隐绰绰，章凡熙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的爱人，他的孩子，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接下来，吹蜡烛，许愿，切生日蛋糕，小龙早把刚才的不快忘了个干净，吃得满脸都是白色的鲜奶，配着水汪汪的黑色大眼睛，别提多可爱了。

    而小辰蓝则是小口小口的咀嚼，一点也不像个小孩……辰潇含笑望着两个宝宝，内心感慨，兄弟俩当真是一点都不像，脾气不像，性格更不像，一个调皮，另一个，却早熟得厉害。

    很多时候，辰潇都会有种错觉，他的这个大儿子，真的是个小孩吗？不过很快又被他自己给驳回，不是小孩是什么？他可是从你肚子里掉出来的。连龙都生出来了，成熟一点，又有什么奇怪的？

    章凡熙忽然一手一个将两只抱到腿上，“宝贝们，过了今天你们就一岁了，以后要好好听爸爸的话，知道吗？”

    “放心吧。”小辰蓝认真的答道。

    “还有你呢？小龙儿？以后不能再像以前那么调皮。”

    小辰龙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

    另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放心，我会看着他的。”辰蓝小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传达着某种保证。

    章凡熙笑了，刮了刮宝贝们的鼻子。还好，有一个听话的，也可以稍微放下一点心……虽然，章凡熙很郁闷，辰蓝八个月就能开口说话，但却从不肯叫自己爸爸。不过算了……血缘关系是抹杀不了的嘿嘿。

    宝宝们精力有限，闹了会，就开始打呵欠。辰潇和章凡熙带着二人去洗漱睡觉，看着他们睡熟，才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辰潇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听着旁边人的呼吸声，良久，终于开口。

    “凡熙，你没话和我说吗？”

    旁边的人身躯一僵。

    “你不说，我却是要说了。”辰潇的声音低低的，在黑夜中，却很清晰，“你的人工筋，排异现象怎么样了？”

    “还行。”章凡熙轻声道。

    辰潇淡淡的说，“还行？晚上睡觉翻来覆去，整夜睡不好，有时候脸色苍白，还有，每天锻炼的你，现在不散打不跑步了……这样叫还行？”

    “……”章凡熙不出声，却悄悄的在被单下面移动右手，摸索着，摸到了辰潇的左手，然而交叉握住。

    “别拖了，排异这个问题，越拖越严重，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虽然过程艰难，虽然会很疼，但我会支持你的。”

    章凡熙的手紧了紧，“可能时间要得很长……我舍不得你和宝宝们。”

    辰潇笑了笑，主动将手搭在他的腰间，脸颊贴上他的胸口，“舍不得也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不懂么？去吧，要给我健健康康的回来。至于宝宝们，在地球上，有谁会伤害他们？”

    过了好久，章凡熙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数着彼此的心跳。

    人工筋的排异来得格外的早，章凡熙感觉不对劲已经有两个月了。这东西不排异则已，一旦再度排异起来，则气势汹汹，必须连根拔起，不然，会有极大的危害性，一个不好，强韧的兽人性命也难以留存。

    然而章凡熙现在之所以能健康的站在这里，能孕育出孩子，能照顾辰潇父子，却都是因为它。一旦没了它，他就会变成下不了床的废人。

    有哪个男人，不想亲手照顾心爱的爱人和孩子？不想亲眼看着孩子长大？可惜章凡熙想硬撑，却是撑不下去了。

    再说辰潇心细如发，也瞒不了他。

    再舍不得，章凡熙现在却必须去抽筋，然后，耐心的等待新的筋脉长成。

    这是辰潇和章凡熙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辰潇心里很不好受，不过，他却不愿意表现出来。抽筋会有多疼，他真的想都不敢想，之后，筋脉生成的过程又该有多艰难和漫长……

    辰潇只是淡淡的对章凡熙提出事实，然后说，给我健健康康的回来。这种时候，你表现得难过，只会带给男人心理上的压力，却不能帮他渡过难关。相反，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才能给他一个坚定的目标。

    第61章

    第二天一大早，章凡熙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辰潇平静的睡颜。辰潇的肌肤相对于兽人来说，细腻得过分，一丁点毛孔都看不到，让人很有抚触的……章凡熙伸出手，却在最后关头停住，隔空描绘辰潇精巧的五官。

    如此来回几次，手滑到一边，接触到顺滑的长发。

    章凡熙挑起一缕发丝，凑到鼻端深深的嗅闻，是让人神清气爽的清新气味，独属于辰潇的气味……希望，能将这股气味牢牢记在心里……

    ……章凡熙轻手轻脚的起了床，替辰潇掖好被子，又在床头站立一会儿，才悄悄的走出了房间。

    房门一关上，辰潇就睁开了眼，眼神清明，哪里有半分熟睡才醒的神态？

    眉头轻蹙，既然叹了口气——既然他想要悄悄的走，也罢，就如了他的愿吧。

    这也是属于章凡熙的体贴和爱护……

    何曾不知道他的小心翼翼和付出，自己的特殊身份，让章凡熙的感情里总带着几分特有的尊重，其实，辰潇更愿意两人之间能平等一些。

    不过现在章凡熙身体状态不佳，一切，等他恢复健康之后再说，也来得及。

    想必作为男人的自尊心，章凡熙也不愿意让他见到被抽筋的狼狈模样。

    辰潇是这么想的，等他熬过抽筋的阶段，到时候再来照顾卧床的章凡熙，慢慢等候新的龙筋长出来，这样有来有往，患难与共，互相扶持，平静生活。

    辰潇一个人不由的想得远了些，那边，章凡熙轻轻走进两个宝宝的房间，在宝宝们的睡梦中和他们告别，然后，毅然踏出了小楼的大门。

    ……

    “哥哥……父亲到哪里去了？”

    好几天没见到父亲了，辰龙小包子很郁闷，他想让父亲给他举高高……

    别看小包子很调皮，但其实还挺有眼见力的，他看出来爸爸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于是偷偷的问哥哥。

    辰蓝认真道，“父亲去做重要的事情了，小龙儿要乖哦。”

    “什么……是重要的事？”小龙龙这几天说话吐字渐渐变得清晰了。

    “就是不得不做的事。”

    “哦。”辰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在他眼中，哥哥什么都懂，既然哥哥这么说，那他就点头好啦。

    说也奇怪，小包子隐约觉得，自己对哥哥的崇拜亲近比对父亲的感觉更甚，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因此，哥哥这么一说，小包子立刻就不怎么想念父亲了！毕竟，父亲只是个大人玩伴，哥哥却是依靠！

    若是章凡熙知道自家儿子的想法，非吐血而亡不可。

    想了想，辰龙懂事的指出，“爸爸这几天不太高兴。”

    辰蓝笑笑，认真道，“所以小龙儿要乖乖的，别让爸爸操心。”

    “嗯！我要乖！”

    小龙龙一点儿也不会想，为什么只要我乖，你也是小孩，你也要乖！在他眼中，哥哥无所不能，他可以不听父亲的话，但是，哥哥的话是一定要听的！当然……爸爸的话也要听，不然，哥哥会不高兴……

    “乖哦……”辰蓝笑眯眯的摸着小小龙的脑袋。

    辰潇远远的，就看见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

    对于两个儿子，不像兄弟像父子……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辰潇琢磨着，章凡熙的抽筋应该已经告一段落，于是，就想去看看他。

    正好这时皮阳来找他，辰潇就让皮阳带着他去走一趟。毕竟那些场所，辰潇不怎么熟悉，而且，他对皮阳比较信任。

    出门时，却碰上了辰蓝，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要求跟着他去。

    “龙龙呢？”辰潇四处看了看，没看到辰龙的身影。

    “在这里。”小家伙面无表情的从兜里掏出一团……原来他家小儿子又变成小龙钻哥哥口袋睡觉了。

    “……”辰潇想了想，道，“那就一起去吧。”过了这么久，宝宝们应该也想父亲了，至于章凡熙，想念宝宝们那更是肯定的。

    章凡熙所在的地点属于基因研究部的一部分，那条人工龙筋就是基因研究部的产物。他们研究繁衍问题没有突破，倒是其他的东西研究出了一大堆。

    经过这么多年，基因研究部已经成为地球最庞大的部门，占地面广，弯弯绕绕的工作室不知几许。

    辰潇不愿意搞特殊待遇，就让皮阳领着他低调进入。跟着皮阳绕了好几个圈，皮阳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道，“就在前面左拐弯，你们应该有话要说，我就不跟着过去了。”

    他倒是不担心，在地球，辰潇的长相就是通行证，就算碰到了人，也出不了什么事。当然，若是进来的是别的什么人，就不好说了。怎么说，基因工作还是属于比较机密的，刚才皮阳一路走来，用的都是自己的权限，再深入一点的地方，他也进不去。好在章凡熙不过是抽筋，不属于什么机密的范畴。

    辰潇点头，谢了皮阳，蹲□想抱着辰蓝进去，辰蓝却退一步，主动牵着辰潇的手，“走。”

    辰潇失笑，顺手在辰蓝嫩脸上捏了一把，“小蓝蓝真不可爱，没点小孩的样子。”

    辰潇说完就直起身往前走，到了这里，他或多或少有点紧张，不知道会看到什么样子的章凡熙，因此没注意到，身旁小包子满脸的古怪和别扭。

    走前，右拐，果然有一扇虚掩的大门，辰潇正准备推门进去，却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传出，不由怔了怔，放下了手。

    说话的人声音很熟悉，就是那个古板的加纳老头。前段时间，基德联合一部分长官以加纳年长身体不好为由劝退了他，现在民政部长换了另一个较为年轻的兽人，但加纳作为长辈，地位和威严仍旧存在。

    而且他认为，之所以退下来，是因为小辈们关心他的身体，再加上，现在有孩子出生了，他的民政生涯算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的确是时候退休享福，把机会留给更多的人……基本上，他忘了若是自己当初反对成功，现在人见人爱的两个小包子是绝对不可能生出来的。

    辰潇对这位老人，说不上恶感，但也没什么好感。

    他能理解老人家的各种顾虑，但并不赞成那种古板保守的思想，万事过了头，就难免讨不了好。

    加纳正在说道，“怎么不说话？你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一百年，是别想恢复了，地球等不了，所有的兽人都等不了。”

    辰潇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一直隐忧着的事发生了？这个老头子也太着急了，原本以为至少可以拖过几年……

    章凡熙有些沉重的喘息声传出。

    看着他的样子，加纳声音软了一些，叹声道，“凡熙，这个事情，难道你早没心理准备吗？我知道为难你了，可想想地球，想想我们的种族……我已经老了，活不了多久了，可我还想亲眼看着族人能够顺利发展……”说着说着，老头佝偻着身子，眼眶都湿了，“你也是种族的一份子，一出生，我们就教导你，一切以种族的发展为前提……你看你，现在不可能再出生新的孩子，你应当把机会让给别人……”

    章凡熙终于出了声，“辰潇说过，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作为希望的象征，只需要两个宝宝就足够了。”

    辰潇点头，看来，章凡熙心里还是明白的。

    “你！胡说八道！”加纳恼怒了，“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你最近一百年已经废了！难道还不懂得将希望让给别人！当初我们是怎么从战场上生存下来的？一夫多妻一妻多夫难道还少吗？不然我们早就灭族了！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加纳叔叔……”章凡熙的声音充满了痛苦。

    “本来这件事我根本不需要同你商量！不过……”加纳放软声音，“不过蓝希很固执，我希望，由你来跟他亲自开口，这样，他应该会答应的。”

    “这怎么行？”

    “凡熙，你忘了你曾经的誓言了？你的信念呢？你的忠诚呢？你躺在床上，辰潇父子需要人照顾，你不行了，自然有人代替你……你不能只顾着自己啊……不能做全族的罪人啊……”

    里面沉默了很久，最终，章凡熙沙哑的声音传出，“我……”

    辰潇没有听完他接下来的话，而是，蓦然转身，带着辰蓝兄弟离开。

    第62章

    “别难过。”手边的小人忽然开口道。

    辰潇正一边走着一边下意识的思量，闻言低下头，揉着辰蓝的脑袋，道，“我没难过。”

    “来的时候你在笑，现在不笑了。”小宝贝毫不客气的指出。

    辰潇蹙眉想了想，点头，“嗯，我的确不高兴。”他叹息道，“任何人遇到我这样的情况，恐怕都高兴不起来吧……”

    辰蓝疑惑的问，“你为什么不听听他……会怎么回答？”

    对于这个儿子的早熟，辰潇早已习惯了，因此也没觉得他的表现有多突兀，只是沉默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

    “……”辰蓝不说话了，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两个字。他伸出小手，想要安慰一下辰潇，不过，在看到自己的小胳膊后，又收了回去，表情极为郁闷。

    辰潇笑了，揉一下他的头发，“大人的事，小孩别担心。”

    辰蓝似乎有些不服气，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牵着辰潇的手紧了紧，父子二人来路走去。

    你真的不难过吗？那个老头，完全将你当成了生育工具，你为他们付出，但他们根本就不尊重你的意志，你不气愤吗？还有那个男人，你就不担心他的选择吗？你不听他的回答，是相信他，还是因为逃避，而没有勇气听下去？

    辰潇并不知道儿子心里的想法，他也在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兽人的反应，他早就有了预感……这是属于人的劣根性，兽人既然继承了人类的基因，自然，这些该有的，一点也不会少。

    当一样东西远在天边，怎么也追求不到时，人会这么想，我只要能得到一丁点就好，哪怕是只能摸一下，哪怕只有一点碎末，总比没有好啊……可是，当这个碎末真的得到时，人又会忍不住的想要得到更多，他们想，既然有了一点碎末了，那我还想要多一点碎末，再多一点……直到他得到那样东西的全部，这种才会有停歇的一天……当然，到了这时，新的又会继续产生。

    所以辰潇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他们，也太沉不住气了……

    也说不定，这次是加纳私下的决定。毕竟刚才的房间里，没有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兽人长官里，还是有几个会做人的，比方说管财政的基德，他应当不会选这么不聪明的时刻……

    加纳太老了，老到倚老卖老，老到完全不能等。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的想法，代表了全体兽人的想法。在他们心中，个人的意志得失在名族大义面前，不值一提。他们根本不在乎，章凡熙在身体虚弱到极点的情况下，被提出这种要求来，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辰潇的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

    他们倒是聪明，知道采取迂回战术了，用种族大义对章凡熙施压，再让虚弱的章凡熙来对自己恳求……就是因为知道，直接对自己提出来，绝对达不到目的。

    很可惜，无论是谁提出来，他都不可能答应。

    是人都有底限，再怎么样，辰潇也容许自己沦落到那么不堪的境地中去……

    刚才，为什么不听听章凡熙会怎么说？

    辰潇问着自己。

    是逃避吗？怕听到不愿意听的话么？其实……是章凡熙的犹豫伤害到他了吧。

    只要有犹豫，就是有缝隙，那么，他今天会不会答应，根本就不重要了。就算不答应，在之后兽人的见缝插针中，缝隙，总会越扩越大……

    对章凡熙不是不期待，对兽人不是不失望……

    手忽然被摇了摇。

    辰潇回过神，低头，看见儿子小小的、充满担忧的脸庞，心里一暖，“爸爸没事，真的。”

    他忽然庆幸，今天没有一个人来。儿子虽小，但总算是个心理的依靠，有他在身边，现在才能这么平静。还好，他从不敢忘记，在章凡熙心中，不止他和孩子，还有根深蒂固的种族情结，还好，就算以后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之事，在这个陌生的未来时空，他还有两个血脉相连的宝贝，不至于孑然一身……

    辰蓝宝贝太懂事了，一本正经的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辰潇笑了，牵着儿子继续走。

    辰蓝又说，“不会有事的，肯定会好的。”

    辰潇只当是小孩子安慰的话语，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走过两道走廊，就看见了等候在那里的皮阳。

    这时辰潇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而他在里面逗留了一段时间，皮阳以为他和章凡熙见过了，也就没有多问，几个人低调的离开了基因工程研究处。

    而病房中，加纳开门出去了，章凡熙表情痛苦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并不知道辰潇已经来过了一趟。

    ……

    回到住处，辰龙醒来了，小小龙爬出哥哥的口袋，首先在哥哥脸上涂了一片亮晶晶的龙涎，辰蓝宠溺的任由他闹……接着看到爸爸在一旁，小小龙四爪并用的爬到爸爸身上，在胸口蹭啊蹭的撒娇。爸爸身上的气味很好闻，龙龙最喜欢了。

    辰潇温柔的笑了，点着辰龙脑袋上的小肉球，“宝宝，小龙儿，睡醒了？”

    小小龙疑惑的抬起头，爸爸虽然在笑，可他感觉到爸爸心里好似有什么不对。但具体有什么不对，小龙龙自然是猜不出来的，于是努力伸长脖子，用细软的龙须去碰触爸爸的脸颊。

    龙须很软，弄得辰潇有些痒。

    “乖宝宝。”

    还是两个儿子好，小小年纪，都知道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爸爸了。

    ……

    辰潇心里明白，这件事虽然由加纳提出来了，不过，真正要把事情在他面前摊开来讲，为时还早。两个宝宝还小，大多数兽人，还不至于这么着急。而且，就是因为两个宝宝还小，所以作为爸爸的辰潇，此时也不应该多想。

    但是，当夜晚来临，两个孩子都睡了，他躺在床上，却满腹心事，怎么也睡不着。

    这个时候，他格外的想念宇。

    如果宇还在，他就能进入梦中，把所有的烦扰说给他听，宇总能一针见血的说出最能安慰人的话，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只要站在身后静静的倾听，那些烦心的情绪，自然而然的就会消散……

    而且，宇是他真正的同类啊！不同时空，文明层次不同，但却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只可惜，还来不及为最后的同类而欣喜，宇就离开了。

    现在，他面临着强大的压力，也没人帮他分担了。

    辰潇知道，再这么下去，他有可能陷入自怜自哀的情绪中走不出来，在床上折腾了半天，干脆爬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一样东西。

    这是一把小提琴，样式不够精致，琴弦和琴弓的材料都不是很合适，声音也不够悠扬婉转……但的的确确是一把小提琴。

    小提琴是辰潇在章凡熙离开的那天在柜中发现的。

    应该是他之前偷偷做的，这可能是章凡熙的不知道第几个成品，可能他仍旧不满意，所以一直没拿出来……但面临着分离，不得不偷偷放在柜子里留个念想……至于为什么要偷偷的放，而不是当面送呢？可能，是不好意思吧。毕竟这个，比起米顿的小提琴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那个傻大个。

    说不定，他躺在病床上，仍旧在想办法艰难的制作更好的小提琴。他的手很软，没有力气，每天只能打磨一小块木材的毛边，但他却不会停止……

    月光下，辰潇有些发怔。

    原来，他是这么的了解章凡熙，几乎明白他所有的想法，能预料到他会做什么事。

    可就是因为太了解了，今天才没能将他们的对话听完。

    两人在一起之后，辰潇从不怀疑章凡熙对他的感情，他对他，没有热烈的浓情，但朝夕相处，生儿育女，淡淡的情愫却是一天比一天缠绵。他明白的确定，章凡熙爱他，爱到可以付出一切，让他立刻去死，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然而，章凡熙也爱族人。

    他是从军队出来的，为地球奉献所有，是他出生就被打上的标记。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在兽人的军事化管理下，就算他不愿意，民族大义仍旧会强制性的占据首要位置。

    才只是加纳那么一说，章凡熙就已经感到痛苦了，就不可避免犹豫了。

    可是，如果他不痛苦不犹豫，却似乎也并不正常……

    他们俩，该何去何从？

    第63章

    夜晚，辰潇伴着两个小宝贝入睡。在这种时刻，就只有两个小人儿能安慰他了。尤其是，辰蓝的早熟，特别能安抚他的心。

    临睡前，辰龙早就呼呼的留口水了，辰龙却睁着清亮的眼睛，小脸贴着辰潇的脸颊，淡然而认真的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你所担心的，都不会成为问题。”

    辰潇心中一动，莫名的开口问自己小小的儿子，“小蓝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蓝儿说，“秘密。”

    辰潇哭笑不得，拍了他一下，“调皮。”

    还以为自己的小小儿子天生能通神什么的呢，原来是错觉，只是小孩子顽皮啊……说起来这个儿子行为举止格外早熟，也确实是很容易给人造成误会，其实呢，毕竟还只是个一岁多一点的小孩儿。

    但不可否认，儿子还是成功安慰到了他。不管小蓝儿是有意还是无意。

    等辰潇脑中绕过千头万绪，再去看自己儿子，发现他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毕竟……精力不比大人。

    想多了也没用，归根到底，他只是个平凡人，就算体质异于常人，也改变不了这一点。一个种族的兴盛他背负不了，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事情还没到很糟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