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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墙外等红杏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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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墙外等红杏 作者:肉肉屋

    甚么,城中未必稳妥,安心住下便是。

    见湘琴兀自穿衣梳头,也不答应,就有几分不悦,把手拉她时,又被她抽了手儿,有些赌气的模样,想了一回,明白过来,只微微笑道:“你放心,该给的我自会给你。”

    湘琴哪知他说甚么,诧异间只把他一看,一会梳洗已毕,方要迈脚,就觉双腿沉涩,喉中出火,只将手撑了几案。

    朱润把手探她额上,已烧得滚热,当下按了她在榻上,没头没脑把被儿裹了,只叫人请大夫来。

    奈何城中伤者甚众,几个大夫忙得脚不沾地,急切间哪寻得着人?小厮上窜下跳,到天黑方请了个老大夫过来。

    老大夫一诊脉就说着了风寒,又吃了些惊吓在肚里,须臾开了方子,说以生姜为引,煎与她吃,小厮便去抓了药来。

    湘琴一碗药下肚,身上越发热烫起来,迷糊间只觉有筋绳在心头拉扯,松一时又紧一时,眼前只现出那倭人的狰狞模样来,不由啊的一叫,口中喃喃说出些话语来,把手乱挣,交朱润握住了。

    朱润伏下身听了片刻,只在她耳边说道:“人是我杀,与她无干,要来寻我便是!”

    捱到半夜,湘琴汗出如浆,又交朱润灌了许多滚水在肚里,把衫儿都湿透了。

    朱润便取手巾与她揩了身子,换了衫儿,又把铺盖换了,再摸她额头已不似先前滚热,方始放下心来。看天边已是鱼白初透,始觉肚中饥饿,略进了些水米,倚在床边睡了一会,就见郑氏遣人送了信来,只说家中安好,勿须挂念。

    朱润见湘琴无事,看着她吃了药,交代几句,方往家中去了。

    进门见众人全不慌乱,四下里井然有序,亦未有甚么伤损,不免将郑氏夸奖了几句。郑氏只将袖儿半掩了口,笑说全赖官人洪福,不是官人得了消息,如何能安然无恙?

    原来郑氏得了消息时,当即便叫了几个心腹家人,把贵重什物俱搬入地窖里。

    却是朱家在后园里挖有几间地窖,甚是宽广,四壁俱用青石垒了,又有通风口通往地面,且做得隐密,寻常极难发现,故此郑氏并不慌乱。

    待一切安置妥当,郑氏方将些细软掖在身上,这才使人把前后门俱用铁将军锁了,交小厮将些不值钱的绸缎堆在库房里,又把散碎银子撇在卧房易寻处,方同几个仆妇进了地窑。

    等晚间乱起来时,有大户被掠劫一空,又交倭子将烧红的火钳拧在皮肉上,把埋在地下的银子也逼将出来,好不凄惨。独有朱家未雨绸缪,不过烧了几间厢房坏了些家什,失了些绸缎和散碎银子罢了。

    阿宛见了朱润,只如天上落下个金元宝般,便要上前哭诉,奈何郑氏说个不住,哪有落嘴处?方嘟了嘴不耐,就听朱润两日间俱与湘琴一处,心下恼火,强自按捺住了,上前摇了朱润臂膀,作娇作痴,只说晚上再不许出去。

    朱润正交她抓在臂上伤处,眉头一皱,早抽出手来,郑氏肚中暗笑,只将她扯过一边,把言语开解,又交人拿出好些滋补物事来,说与湘琴补身子。

    阿宛见了,鼻孔里呼呼气喘,眼见朱润又要出门,再耐不住性子,只叫道:“那贱人有什么好!千人骑万人睡的腌臜粉头……”

    方嚷得两句,交朱润一眼瞪来,只觉那目光穿髓刺骨,一个哆嗦,不由自主退开一步,只半张了嘴儿,把半句话也哽在喉咙口。

    朱润看了她半日,方向郑氏道:“你素日怎么管教她的?近日这般无状!以后不必带她出门,且交她在屋里,好好养养性子。”

    阿宛咬了唇,方欲开口,又听朱润吩咐道:“明日便交她到后边的角阁里住罢。”那角阁却在后园西北角上,极僻静,朱润等闲也不往那里去。

    阿宛听得真切,身子就如吊在冰窖里,格格抖将起来,只将眼看了郑氏。

    郑氏见朱润面色沉郁,料得不好求情,只作不见,唯唯应了。

    阿宛气苦,眼底含泪,半晌方吃吃道:“官人,你不是说,不是说就喜欢阿宛不像他人那般作伪?”

    郑氏把面皮一抽,扭了脸,也不言语。

    阿宛一言既出,便见朱润转眼瞧了自家,心头一喜,只当他心意回转,就要挨上前去,方走得一步,却见他眼中憎嫌已甚,登时把脚跟一软,险些落下泪来,眼睁睁被朱润跨出门去。

    等他去远了,想起从前光景,再忍不住大放悲声,一声声哭道:“姐姐,我何尝说了什么,那婊/子就这等娇贵了?一声也说她不得?!”

    郑氏不免抱怨道:“也没见你,说她做甚,官人既爱她,你这般说不正戳在官人心头,交他如何不恼?”

    阿宛急怒攻心,一发把手脚也抖将起来,半晌方极声道:“也不知那下作的婊/子背地里使了甚么茧儿,将官人迷成这般!看我日后饶得了她!”

    想到这场委屈,只号天洒地哭个不住,交郑氏劝住了。

    不题阿宛恼恨,只说郑氏自晓得湘琴在别庄养病后,三不五时差人送了吃食去,又对朱润提了几次要湘琴早些进门的话头,只说这回倭人进城肆掠,交人好不后怕,与其两下里悬心,不若早些进门,同在一处也有个照应。

    朱润听在耳中,转头便问湘琴心意,湘琴只作不闻,待他又提起时,只把脸一扬,笑道:“莫不是这般你自家也方便些,只需归了家便可一股脑相见?”

    朱润听了她言语,好笑之余倒有几分欢喜,又兼手头事急,便将此事揭过一边。

    计定

    再说阿宛搬到角阁后,每日里哭闹不休,郑氏亦不去说她。阿宛闹了几日,没意思起来,有心想寻个自尽,又舍不得性命,恨了几场,只好丢开。

    所幸朱润行住皆在别庄,哪里管她长短。而郑氏连等几日,不见动静,思想了一回,这日便走到角阁向阿宛叹道:“我因不曾为官人添得男女,便纳了你,如今又是两年,如何连你也没些消息?”

    阿宛正没好气,听了这言语,一发勾起肚中的烦恼来,偏生发作不得,只悻悻道:“他如今看我便如乌眼鸡般,脚跟都不往我屋里旋,我却拿甚么讨孩儿去!”

    郑氏只把帕儿半掩了嘴,良久方笑道:“如今湘琴妹妹日日在官人身边,若有个一男半女,也不枉我日夜焦心了……”

    阿宛只觉一道焦雷炸在耳边,哪听见她后面说了甚么,呆呆坐了一时,只把帕角咬得吱咯响,郑氏又拉着她的手儿说了许多话,慢慢转身去了。

    等朱润回来时,郑氏便说阿宛已得了教训,再不敢胡闹,既是湘琴入门在即,何不放了她出来,日后也好合睦相处。

    郑氏见朱润把她一看,方有些惴惴的,就听朱润笑将起来,说凭她做主便是。

    郑氏心头一松,当下便走到后园向阿宛说道:“我同官人好说歹说,方容你出来走动,若湘琴进门时,你再这般,连我也没法子了。”

    阿宛哪里服气,方要叫嚷,就交郑氏握了手儿,说出番言语来。

    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阿宛听了,但觉顶上开了个聪明孔,想了一想,只把头点得如鸡啄米般。两个一递一句,哪消许多时候,俱说得油般滚热,到了这次第,反盼着湘琴早些进门了。

    不说两个这场欢喜,只说过得两三日,湘琴日渐平复,便要转去,朱润见她病了一场,愈把下巴儿瘦得尖尖的,也不好十分拗了她的意,自教人送了她回去。

    湘琴回来便见惠娘两个眼儿肿肿的,一问方知端的。原来那日惠娘去时,刘海石却不在,只知会了小厮,转来恰遇着朱润,惶急间便要往船上报信,早交朱润拦着,只说有事体吩咐,却将她锁在院里。次后倭人犯城,城中嚷乱,又不见湘琴转来,整悬了三四日的心。

    湘琴至此方知这段缘由,又气又恨,眼看时候所余无几,想起刘海石,有心托人问个消息,终无颜以对。

    思来转去,无有一计,正苦恼,就听刘海石来见,愣了半晌,到底往厅中坐了。

    刘海石见湘琴穿着紫罗衫杏黄裙,面上脂粉不施,愈显得风致天然,转盼动人。细看方清减了许多,想起那日光景,心中忐忑,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这厢湘琴也悄自打量,见刘海石迟疑,愈发拿不定主意,踌躇了片刻,只低低问他如何进来的。

    原来刘海石一连几次见不着湘琴,也回过味来,这日便塞了些银钱与守门的婆子,婆子眉花眼笑,乐得吃双食,只把眼儿半睁半闭,由他自去。

    一语说毕,两个又默然不语,刘海石见湘琴不出声,只得说那日有些事体耽搁了,还请娘子勿怪。

    湘琴一愣,越把头来低了,刘海石便说那日合该有事,自家得了消息赶去时,已是人去船空,又遇着倭人来袭,延到今时方解说明白。

    湘琴听了他言语,越发羞愧,哪应得出话来,方含糊已对,就听刘海石说道:“不知娘子那日唤我有何事?”

    湘琴红涨于面,吞吐了半日方道:“我多方筹集,如今从良之资已略有眉目,不知你可愿助我?”

    刘海石并不犹豫,点一点头即笑道:“当日我既答应了娘子,自万无不管之理,娘子不需窘迫。”

    湘琴交他一语道破,感激之余不免满心羞惭,低低道:“你放心,我,我日后定会……”

    方说到这,就见他嘴角一弯,湘琴只觉那笑意如春风拂面,含了难以言说的温暖安抚之意,喉中一哽,再说不出只言片语。

    方呆呆瞧了他双眼,刘海石已抬起手来,轻揉她发顶,一边道:“我知道。”

    湘琴一动不动由他揉了两记,刘海石方欲抽手时,就被她抓了手掌,重按在头顶上。

    她幼孩般的举动让他忍不住想笑,又觉心底一软,任由她按了半日。

    湘琴喜悦非常,不觉倾心吐胆,把心中所想尽与他说了,刘海石只静静听了,间或插上一语。

    等两个商议妥当时,已是黄昏光景,湘琴只怕朱润来时瞧见,自约下地方悄悄送他往后门去了。

    话分两头,却说城中经了这场厮杀,百姓官兵各有伤亡,亦斩杀了百余名倭人,第二日张县丞便使人将百余个人头俱悬在城墙上,又上表朝庭,把击退敌寇之事细细表了,不几日便交知府唤到跟前,说出番言语来。

    张县丞眼见升官有望,喜之不胜,将朱润叫来,只说这遭军民同心抗敌,委实难得。朱润有甚么领会不得的,只道此俱是大人指挥得力,自该庆祝一番,说着便要起身张罗,张县丞拦他不住,索性由他。

    朱润不一日便请了几个海商过来,把事体一说,谁人肯落后?各各分摊了些,又挽张县丞在主位坐了,说说笑笑,至晚方陆续散去。

    张县丞一则多了杯酒,二则心里高兴,醉中也不管山高水低,扯了朱润,径说往后该多几条海船才是,朱润一壁答应着,一壁送他往后边歇了。

    次后朱润俱不得过来,湘琴又寻机与刘海石见了一面。

    刘海石一见便说有朋友与官署的主簿相熟,若得此人周旋时,越多了几分把握,又说几日间便有消息,湘琴听罢,欢喜之情自不必说了。

    刘海石去后,湘琴便叫过惠娘来,列了张单子与她,交她采买齐全。

    惠娘方走到城门口,就见许多人挤在墙根处,把石子扔向城头,喃喃咒骂。

    挤前看时却是许多倭子的人头,方吐口咂舌,要出来,猛见就中一个脸儿,顿把眼儿揉了又揉,果见那人额角一个胎痣,当下大叫一声,挺在当地。

    众人团团围拢,就有人把手掐她人中,惠娘须臾醒转,脑中转得几转,也不敢答众人问话,只强抑悲痛,挣起身来,一路走将回去。

    归到房中方放声大哭,悲号了一夜。第二日却起个绝早,往市集将湘琴所嘱之物尽数买了,方到县衙后,请人写了状纸,走到衙前,叫起屈来。

    衙役接了状子,把眼看时,正见其中几行言语,猛把手一抖,倒像接了个烫手山芋。

    登时把脸一变,将惠娘赶将出来。惠娘想着头颅,心中发绞,连往衙中去了几趟,只交人呲牙咧嘴地嘻弄,哪有人搭理?

    惠娘无法,含了两泡眼泪回来,正没情没绪,就见朱润过来,向湘琴说起桩事体来,脑中一闪,不觉已有了计议。

    原来张县丞任命下来,恰在端午那日,众人俱说择日不如撞日,合该在当日与民同乐。

    朱润想到这场热闹,走来问湘琴,湘琴想着脱身在即,也不违他,随口答应下来。

    到得那日,半夜便有人在衙前搭起个彩棚来,中间两边俱摆了桌儿椅儿,对着个台儿,早上便有些瞧热闹的挤挤挨挨,交众差役圈在一边。

    湘琴到午时方过来,自随朱润到边上的楼里,往隔间里坐了。眼见楼下人头攒动,又一时方见张知县出来,向正中的椅儿上坐了。

    惠娘在湘琴身后,只把眼盯了高台,一会乘湘琴不见,悄悄往楼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yayawell2011同学的地雷~!

    昨天发了公告一直不敢上来看,今天却看到大家这么多鼓励,包子好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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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路

    这里张知县方往台上一坐,就见四下里敛声静气,几百双眼睛一起盯将过来,心下得意,把胡须一捻,只道此次军民同心,退敌有功,朝中嘉奖不日下来,趁了端午,更该与民同乐。

    话音方落,就有人扬声道大人临危不惧,救黎民于水火,得父母如此,实乃地方百姓之福。张知县连连摇头,如何肯应?推委几番,又说了小半个时辰,方往台下去了。

    众人方拥他往台前坐了,就有人抬了桌儿,在台上一张张叠将起来,须臾连楼上诸人亦要仰头观看。

    湘琴见桌儿竟有十七八张之多,方自咂舌,就有小童从底层一路翻将上去,到绝顶跳起舞来。

    众人但见那小小身影转侧有余,筋斗连翻,正眼花缭乱,小童又打了个忽哨,将身一仰,如||乳|燕投林,径直跃入台下的绳兜里,众人恍过神时,绳兜兀自颤动不绝,一时掌声雷动。

    湘琴手儿还拍不到两下,就见一人走进阁中,把眼看时,却是林玉甫。

    方吃了一惊,朱润已迎上前去,两个相挽而坐,杯来盏去,且是亲热。湘琴心中惑突,老大一个疙瘩难解,只把眼瞧了林玉甫。

    林玉甫如何不知,等朱润起身吩咐小厮时,便向她点一点头,悄声笑道:“娘子见笑,无非彼一时,此一时罢了。”

    湘琴会意,倒觉自家好笑,自把此事丢开不提。

    林玉甫坐不到片时,便往楼下去了。台上早换了拨人手,湘琴见一人仰卧台上,两脚竖起,一脚顶了根朱红的长竿,不一时便有孩童爬到竿顶顽戏。那人只将竿儿往两脚间颠挪不已,小童稳稳立了,又取笛儿吹出支曲子来,众人兴头,叫好不绝,越将台儿围了。

    湘琴方瞧得有趣,冷不防有女子扑到张知县座前,叫道:“求大人与民女做主!”只把头一下下磕在地下。

    众人吃她一嚷,齐齐移过脸来,台上那人不防,把脚一滑,小童便直直跌将下来。

    湘琴啊的一叫,方把手遮了眼,就被朱润捉了手笑道:“他没事。”

    湘琴把眼在他指缝里乱扫,果见小童跌在绳兜里,方才松出口气来,又见女子抬起头来,不是惠娘又是哪个?当下只半张了嘴儿,愣在当地。

    张知县心里嘀咕,面上不免做出些姿态来,只温声道若有冤屈,但请讲来,自有本官与你做主。

    惠娘听了,眼中泪花闪闪,一时千言万语哽在喉中,开口不得。

    张知县见了,愈发和言悦色,惠娘抽抽噎噎,把始末说了,末了只说求大人开恩,取下兄长人头,说罢连连叩首。

    张知县咳嗽一声,只叫苦不迭。原来那日真倭人头未满百数,余下的皆是官兵将无主的尸首割了头,剃了顶发,充作倭子模样的,也有些好领赏的,径将些秃发瘌痢的百姓杀了充数的。那惠娘的兄长,不巧正是个秃子。

    张知县虽也晓得些影像,却哪里管去?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谁知偏有人硬生生揭将出来,也不知交多少人听了去,心下恼恨自不必题了,偏众目睽睽,发作不得,只把眼儿一瞟,就有个精乖的令吏走上前来,向惠娘说大人自会与你做主,何消说得?且请往里边去。

    惠娘哪想到其中关窍,信以为真,感激涕零爬起身来,随那人往里边去了。

    朱润早便沉下脸来,待要问湘琴,见她一脸惊诧,猜她未必知情,心下一转,早唤过小厮来吩咐了几句。

    小厮还未下楼,惠娘已随人走将进去,朱润面色一发难看起来,叫住小厮,另把话儿嘱咐了。

    这里湘琴听了惠娘言语,方自恻然,正听到朱润言语,她本等聪明,略一琢磨,已觉出滋味来,扯了朱润只要他说个明白。

    朱润交她缠不过,方道:“我改日另送你两个丫头罢。”

    湘琴听他话头不对,愈觉心底发凉,故意道:“不!我就要她。”

    朱润说她不转,心头焦躁,未免漏出些话底来,交湘琴抓了衣袖驳道:“知县大人不是说了定会与她做主?我们多等一时,她自然出来了。”

    朱润将她一看,只微微笑将起来,也不答话。

    湘琴脑中一闪,瞬时明白过来,想起自家初来时的光景,怒火中烧,良久方结结巴巴说道:“这些人,这些人的良心都交狗吃了?!”

    想了一想,只向朱润道:“她已经够可怜了,你帮帮她又怎样……”

    连说几声,不见朱润答应,越加恼火,把手一摔,转身便要下楼,交朱润扯着,只问她往哪里去。

    湘琴本不欲答他,奈何交他扯得动弹不得,越没好气,只道:“不做甚么,下去领她出来。”

    朱润不觉一笑,道:“你如何领她出来?”

    湘琴把脸儿一扬,只瞧了他似笑非笑道:“如何领?你不是认得那知县么?”

    朱润会过意来,也不知该哭该笑,将她拖到椅儿上,恼道:“你越发长进了!懂得用我的名头了?”

    湘琴越翘了嘴角道:“不用你的名头,用谁的?”

    端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朱润瞧在眼中,两太阳一抽一跳,偏又有丝甜蜜漾上来,竟奈何她不得。

    半晌方咬牙训道:“真想救她就莫要乱跑!且给我乖乖呆在这!”说着把门一摔,一阵风往楼下去了。

    湘琴扒在窗边,见他三两步寻着个人,正是先头开腔的令吏,两人走到一边,也不知说了甚么,那令吏便笑了一笑,自往里边去了。

    那人不到半刻就带了惠娘出来,朱润略一示意,小厮就向他手中塞了什么,那人也不托推,随手接了。

    惠娘随了朱润走进阁中时,犹有些怔怔的。朱润却没甚好气,只向湘琴道:“今后看好她,少带她出去。”

    湘琴方露齿一笑,就交朱润一眼瞪来,也不以为意,自拉了惠娘转过一边。

    那日后,惠娘整沉默了三两日,自此对湘琴愈发尽心,湘琴也把心事尽相托付,不时把些金珠宝玉交与她变卖,又备了许多散碎银子在身边。眼见诸事齐备,仍不得刘海石消息,正觉时日好不难捱,就听刘海石来见。

    湘琴又喜又忧,也不知那事成也未成,出来见他面色松快,顿把心头一松。

    果然刘海石只说主簿稍侯便来,湘琴当即便带刘海石走到爱月屋里。

    爱月方起身,还不曾梳洗,见了这光景,只半嗔半笑道:“娘子莫要为难我,那朱大官人是好回话的?”

    湘琴如何不知她言中所指,只作不闻,径上前说自家要从良。

    爱月早把刘海石睃在眼中,虽在肚里暗赞了一声,却也晓得这不是个有身家的,并不作难。

    当下匆匆梳洗过,同两人往厅里坐了,还说不上几句,却听主簿过来,正有些打鼓,又见刘海石迎上前去,互叙寒温,愈把心来虚了。

    那主簿同刘海石说了几句,便转向爱月,只说读书人清寒,莫要狮子大开口。

    爱月听了一声也出不得,半日方在嘴边扯出个笑来,唯唯应了。

    湘琴晓得她心思,将她拉到一边,交人抬出只箱儿来,把几匣金子数了,又把些金珠宝玉算了价,将将也有千金之数。

    爱月瞧了这些黄白之物,心头发苦,方磕磕巴巴说了句:“非是小妇人不识抬举,实是,实是有些苦衷……”

    那主簿早沉下脸来,爱月一慌,只没口子叫道:“实是,实是朱大官人早把湘琴娘子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包子速度很慢,请大家见谅~第三章还只有开头,会写的比较晚,要不大家明天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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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墙外等红杏 自由

    湘琴一言入耳,但觉平地一声雷响,半晌方跌坐在椅儿上。

    好容易挣起身问了爱月时日,却是倭乱的第二日,顿觉一团火窜起来,只把手脚乱抖。

    等刘海石送了主簿转来,屋中哪还有湘琴身影?

    原来湘琴忿气填胸,挟了腔怒火,车轿都不用,径往城东寻朱润。

    香香想起朱润嘱咐,紧追而来。湘琴也不管行人驻足,一路疾奔,跑得鬓发散乱,汗粘粉湿,最后气血翻涌,只扶了墙呼呼气喘,交香香扶住了。

    朱润恰要出门,正撞在门口,见了她这模样,免不了向前问长问短,却交她一手推开,喘了片时方道:“你,你卑鄙!”

    朱润一怔,想了一想,还有甚么不明白的,虽在意料之中,仍忍不住心头发闷,又见不远处几人指指搠搠,当下拉了她胳膊,向里疾走。

    湘琴越加恼怒,边挣边嚷道:“你到底要如何?!”

    朱润只微微一笑,道:“我要如何,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湘琴一口气塞上来,作声不得,眼见已到屋里,只将他手拧口咬泄恨,朱润也不理她,反手便将门关了,又将她甩到榻上。

    湘琴怒极,脱下鞋儿便向他扔去,交朱润一闪,砸在花瓶上。

    自家却把力道使偏了,一个趔趄,恰撞在榻围上,登觉胸臆生疼,方捂了胸口,就见朱润上前察看,只把身一摆,恨恨道:“不要你管!”

    两人一立一坐,对峙良久,朱润自向墙角拾了鞋儿过来,又拔了她松脱的簪珥,与她把乱发理了。

    湘琴只任他所为,半晌方道:“你就不肯放了我?”

    朱润只帮她把发挽了,也不答话。却听湘琴低低道:“我,我也没想怎样,只要能离了那里,没银钱又怎样?只要能清清白白的,能回家看看我爹娘……我,我有好久都不敢想他们,也不敢托人带信,我怎么敢,怎么敢让我爹娘知道,他们日夜悬心的女儿,已经,已经成了……”

    朱润见她双肩抽动,声音发哽,如何不晓得她哭了,一时心头发堵,只握了她肩膀道:

    “我会给你名份!将来你若要见父母,我也会陪你去……”

    一言未了,湘琴已将他一推,背身抹了泪水,冷冷道:“你怎知我便要你那名份?”

    朱润交她一语戳在心头,终不免恼火上来,一把扳过她脸儿道:“我有什么不好?!”

    湘琴只瞧了他笑道:“你有什么好?”

    朱润瞧了她半日,只慢悠悠说道:“离三月之期还有五日,想必你也还记得。”

    湘琴一呆,正烦恼,又见他嘴角噙了丝笑意,越觉心头火起,没个出处,想了一回,反笑将起来,径走前一步,伸手便解朱润腰带。

    朱润不料她如此,一恍神便交她解了扣带,只抓了她手儿,沉声道:“做什么?”

    湘琴便把头一歪,笑道:“服侍你啊,你不是要我好好服侍你吗?”

    说话间已把他衣带扯开,又把手脱他衫儿,朱润再耐不住,将她两手尽抓在掌中,喝道:“够了!”

    湘琴也不恼,只道:“你不喜欢啊?那你喜欢什么?说啊……”

    她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偏又带了丝说不出的慵懒,朱润连吸几口气,方咬了牙道:“我倒想挖出你的心肝来瞧瞧,看看里面可有‘真心’二字?”

    湘琴把手一顿,半晌方微笑起来:“你从头到尾不曾有真心,却要别人取真心来换?”

    朱润一口气冲至胸口,再忍不住怒火,张口便道:“你怎知我……”到底把她手儿一摔,顿住了话头。

    湘琴至此方觉腕子交他捏得生疼,低叹一声,终道:“你就不能放了我?难道你喜欢花钱买罪受?”

    朱润只瞧着她腕上的红印出神,半日方道:“以前,或许可以。”

    湘琴心神俱疲,不欲再说,转身便走,交朱润拉了胳膊问道:“你去哪?”

    湘琴也不挣,只拖长了语声应道:“回去啊,不是还有五天么?”

    湘琴回至房中,见了刘海石,愈觉心酸,哪说出得话来?刘海石知道她难过,反把好言语劝慰。

    湘琴晕头涨脑坐了些时,猛然想起个人来,脑中一闪,已有了计议。当下把脸一洗,换了件白银条纱衫儿,又与刘海石交代几句,便要出门。

    方到门边,就有个小厮跟上来,见湘琴不理,只得向前打了个问讯,湘琴便把他一瞅,道:“怎么?我出不得门?”

    小厮越发堆出笑来,只说大官人嘱咐,娘子出门小的必要随在左右。

    湘琴笑了一笑,径说去朱家大宅,小厮吃了一跳,方在肚里嘀咕,湘琴已道:“我去瞧你家大娘子也不成?”

    小厮晓得这是个得宠的,哪敢拗她?立时叫了乘轿子,请湘琴坐了,一路走到朱家门首,又请湘琴在轿内少待,往门房里说了,早有人报与郑氏。

    郑氏听了一愣,想想又有些发笑,只着人请她进来。

    待见湘琴略略一福便往边上坐了,全无妾见主母的模样,就有几分不悦,面上依然捏足了笑意,只交人上茶来,却听湘琴道:“我今日来,非为喝茶,实是有事托请娘子。”

    郑氏便笑道:“妹妹如何这般客气,有甚话直说便是。”

    湘琴也不推托,径把来意说了。

    郑氏猛吃了一惊,思量了一回,只把头来低了,淡淡道:“妹妹如何这般说话?说起我家官人,且不说相貌,单说家道也算富足,况且我也不是那等拈酸吃醋的,妹妹若要从良,只怕打着灯笼也难找……”

    说着只把眼瞧了湘琴,湘琴如何不晓得她心思,笑了笑,径道:“娘子不信我?”

    见郑氏不答,又道:“我若是你,也不信。”

    郑氏方把眉尖一挑,就听湘琴道:“我只想问娘子,做人凄好?妾好?”

    郑氏一怔,正不知她何意,又听她道:“若有人愿娶为我妻,且人品温良,功名在身,换了娘子,又将如何?”

    见郑氏仍垂头不语,也不相催,等了片刻方道:“如娘子实不愿助我,日后我进了门时,自当早日为官人生下孩儿,以承宗嗣。”

    郑氏不觉将手心一掐,抬头将她静静看了一时,方微微笑将起来,湘琴亦回她一笑。

    就听郑氏道:“像娘子这样的聪明人,屈居人下岂不可惜?”

    湘琴心头大定,也不多说,起身便向她施了一礼,郑氏越加和悦,亦起身回了一礼。两人又说几句,郑氏便一路送了她出去。

    两日后,湘琴方在屋里,就有小丫头进来,一言不发将个物事递到她手中,福了一福,转身便走。

    湘琴打开袋儿,心口砰砰,半日方抽出张纸来,细细瞧了,当即热泪盈眶,犹觉梦里一般。

    一会将惠娘叫到跟前,把自家的情形说了,又把些银子和身契付与她,只说凭她自去。

    惠娘呆了呆,方把头一摇,道:“娘子这般走,只怕不到城门就交人晓得了。”

    湘琴听了正踌躇不定,又听惠娘道:“娘子不必忧虑,我自有办法。”

    说着悄悄出了后门,寻着刘海石,俱与他说了。刘海石大喜,即刻出门张罗,哪消个多时辰,船车俱已齐备,惠娘又与他约了时候,回来报与湘琴。

    到晚上,湘琴只推头疼,打发了香香,一早便往床上睡了。等初更过半方爬起身来,着了衣裳,惠娘便帮她把细软缠在腰间。

    两个正收拾,不防香香走进来,见了这情形,只把嘴儿张了,就要嚷叫。

    说时迟,那时快,早被惠娘扯了衣带,滚做一团,又交湘琴把衣物塞在口中。

    两个将香香捆得粽子也似,拖到床下,俱弄得一身是汗,惠娘便着了湘琴衣裳,又把帐儿散了,上床面壁而睡。

    湘琴心中犹豫,但道:“你若被人发现时,那人未必肯轻易干休。”

    惠娘只笑道:“我自有办法,娘子不需担心,娘子救我两次,我能做的,不过是帮娘子拖延一夜罢了。”

    湘琴眼底发潮,把她手儿一捏,只说了声保重,便往后边角门行去。

    角门的婆子早得了惠娘嘱咐,接了银子,自把门儿开了。

    湘琴走出来时,正交刘海石接着,两个趁着夜色,赶到码头上,早有小船泊在岸边,刘海石便打发了车夫,扶湘琴上了船。

    湘琴正觉小船晃晃悠悠,远处就传来几下梆响,在静夜里分外分明,她心头一紧,方抓着刘海石衣袖,船夫已将桨儿一转,小船便的溜溜掉了个头,径往夜幕中驶去。

    船舱窄小,刘海石便把衫儿叠在舱底,请湘琴安睡。湘琴哪睡得着,想着惠娘,七上八下,又按捺不住欢喜,忧喜间但听耳边水声潺潺,到底朦朦胧胧睡去了。

    第二日湘琴方睁开眼来就听岸边山歌隐隐,侧耳听了时,船夫也和声而唱,越觉心神欢畅,见刘海石还闭着眼儿,自起身走出舱来。

    她放眼望去,见江面雾气朦朦,轻舟时起时伏,清新之气尽入肺腑,不禁闭起眼深吸了口气。

    再睁开眼时,两岸猿声啾啾,轻舟不觉又飘出数里,而远处山峦重叠,延绵不绝,如水墨晕染,湘琴愈觉心头酣畅难言,不由张开两臂,向远处尽力一叫,那轻快的叫声瞬时穿云破雾,惊起了一群飞鸟。

    刘海石出来时,就见她独立舟头,衣袂飘飘,大有乘风之势,心头一跳,赶上前便拉了她胳膊。

    湘琴便将脸一扬,笑将起来,那笑容甜美璀璨,带了朝阳的热力扑面而来,刘海石方觉心神一恍,就听她脆声道:“我叫易小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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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烛

    却说小娥风餐露宿,随刘海石一路行来,第三日时,莆田已隐隐在望。

    莆田位于福泉之间,因其盛产荔枝,有“荔城”之称,又因城中贫家读书成风,科甲佳话不断,向为周边瞩目。

    小娥探出车来,远远便见一片浓绿,许多白墙乌瓦的人家缀在其间,半山又有许多梯田,蜿蜒到山脚,就有几分欢喜。

    再走片时,两边田地越发修整,小娥方凝目间,就见刘海石指了一处笑道:“那里有五十亩水田是我们的。”

    恰有阵风吹来,那稻谷便一股脑扭将起来,竟如应声一般,小娥只觉一点暖意直达心底,握了他手,半日方微笑起来。

    不一时车马进了城,穿过片茉莉花田,小娥见道路渐宽,屋宇亦较前华美,虽不如福州繁盛,也颇有些相类。

    眼见巷儿紧窄,车夫便把车停了,两人下了车,弯过条巷儿,就见尽处一株大榕树,遮了半条巷子,其下两口水井,几个妇人在井边浣衣,见两人过来,俱把眼儿盯在小娥身上,看了一时,只唧唧咕咕说将起来。

    刘海石也不以为意,径带小娥走到户人家跟前,把门拍了,就有老苍头开了门。

    小厮便把箱儿搬进去,又向里喊如意儿,方叫得一声,就有个丫头跑出来,见了刘海石,眉花眼笑,向前问了好,便要接他手中包裹。

    刘海石温声应了,只交她带小娥梳洗,如意儿一怔,方瞧着小娥,不免把目光在小娥身上巡梭了几遍,半晌方咬了唇带小娥进去。

    小娥见屋前两颗荔枝树果实累累,红绿相交,煞是好看,方一驻足,如意儿便道:“娘子没吃过罢,这果儿外边等闲人家可吃不着呢。”

    待见小娥全无恼意,只把脸儿一扭,蹬蹬蹬走到厨下,打了盆水出来,往石台上一搁,自拿了扫帚把树叶儿乱扫。

    小娥哪里理会,把房前屋后转遍,心中欢喜,走到前边时,刘海石已换了身直缀,见她不曾梳洗,想起未对如意儿细说,自带了她往东厢走去。

    小娥见房中不过一几一榻一柜,却笔砚齐备,架上许多书册甚是陈旧,显见是时常翻阅的。又见矮榻是藤条所制,榻角已摩得发亮,也不知用了多少年了。

    心头一叹,方自感慨,就听刘海石道:“这遭因事起突然,还不曾报与宗亲四邻,娘子且先在这屋中安置几日,等行了礼时,再,再成亲……”

    小娥自是应了,两个把箱笼整顿了,又坐片时,腹中饥饿,刘海石便叫小厮往厨下察看,须臾转来,只说如意儿腹疼,起身不得。

    刘海石哪知端的,就有些作难,小娥心中有数,也不说破,自往厨下去了。

    到灶下一看,锅空灶冷,碗筷俱不见,往柜中翻拣了半日,只得几个粗瓷碗,菜叶儿也不见半片。小娥想了一想,自把些银钱与小厮,交他买些米面鲜肉回来,又到屋后拔了青菜,拣了洗净了。

    等小厮回来,方把米下了锅,料理了几盘菜端上来,刘海石早等得饥肠辘辘,叫小娥坐了,举筷便吃。

    饭毕小娥打发小厮收拾了碗筷,走到跨院,那如意儿正在屋里睡着,听见脚步声,只捧了肚儿,哎哟一叫。

    小娥也不说甚么,自到后边把小厮叫来,问了一程,方知端的。原来这如意儿却是刘海石先头娘子丢下的丫头,因禀性伶俐,生的有几分姿色,未免存了段心思,每每乔张做致,要讨刘海石欢喜,谁知灶头还未偎热,就来了个小娥,顿把醋坛儿打翻,哪有好脸色?

    小娥听了,只搁在肚里,见刘海石写了帖儿,送与宗亲四邻,又交人把庭院洒扫,晓得如意儿指望不上,自唤小厮寻了邻巷两个婆子做帮手。

    两个婆子见她出手大方,欢天喜地,没般不奉承,一时里里外外忙乱起来,如意儿只在床上不闻不问。

    到了那日早上,喜婆帮小娥梳了头,妆扮起来,口中啧啧连声,半晌方扶小娥在床上坐了,取红帕盖了头。

    刘海石只在前边迎着宾客,到黄昏里外红烛一起晃将起来,喜婆便将小娥扶到中堂,与刘海石拜了天地。

    等刘海石揭起方巾,四下里齐齐一静,众人方觉观之不足,小娥早往里边去了。

    内中有个黄监生,与刘海石系中表之亲,读书不成,是个纳粟监生,看到小娥容貌,但觉心头一突,半日方回过神来,犹自神思不属。想家中老婆虽有几分姿色,怎及得这娇娘一半,又听得小娥嫁妆丰盛,愈恨自家没福。

    想想只拉了刘海石,定要去新房把新娘子一观,刘海石吃缠不过,交他灌了好些酒水下肚,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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