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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香 全第4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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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香 全 作者:肉肉屋

    是这样的?咱们京城里可不是……”之类。

    没有一个人像尚红这样,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去。

    舒绿发现尚红其实是一个特别坦诚的人。真实生活是如何,她就如何说,也没有尚兰她们遮遮掩掩的毛病,更没有目下无尘的倨傲。她就是那样悠然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舒绿心里暗暗打了个比方,这位尚红表姐却像是五柳先生那样的隐士,淡泊自得。

    “姐姐眼下不是好了吗?”舒绿笑道:“我在家里也闲着,不如我来陪姐姐去挑些东西出来摆摆。还有姐姐这窗纱,太素了,我那儿有两幅从江南带来的霞色粉纱,贴窗户顶顶好看的。正好快过年了,不如我取来给姐姐换上吧?”

    “那怎使得?”尚红也不显得如何受宠若惊,只是淡淡推辞:“妹妹还是留着自己使吧。”

    “我哪里用得了这许多。那些窗纱料子又不好长久收着,过得一两年颜色就褪了,平白糟蹋了呢。或是姐姐不喜欢粉纱,喜欢绿纱?”

    “这个倒不是。”尚红咯咯笑起来:“你别看我这外头屋子没颜色,其实我却是爱红的人。爹爹给我起这名字真是没起错,我那些被褥床幔,都是尽着红的来呢……”

    这话舒绿倒是相信的,因为昨儿她看见尚红的时候,尚红就穿着一件大红披风。站在雪地里,如同一株娇艳的腊梅,让人移不开视线。

    舒绿认真起来,非要送窗纱给尚红。尚红推了两次,也就含笑接受了。她又谢过舒绿送她贡香,说:“可惜我是个俗人,也不太会品香。只是妹妹这香,闻起来便是好的,我倒舍不得用了。”

    “姐姐只管用,这些都是安神香,睡前烧一饼子,却是对睡眠有好处的。”

    说了半日,舒绿见尚红有些乏了,也不敢久留。尚红却像是极喜欢舒绿的样子,一直留她再坐坐。

    舒绿只好再稍坐片刻,随即想起问尚红寿礼的事情来。尚红突然起身,拉舒绿到另外一间偏房里,笑道:“妹妹来得好,我正想找人替我看看,送这个合不合适。”

    原来这间小屋子,却是一间书房。楠木书案上平摊着一张四尺斗方的雪白竹宣,上面已经画好了一副画作。

    “呀,这是姐姐画的?”

    舒绿惊喜地走到书案前欣赏,只见这是一副《梅鹤图》,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立于梅树下,背后是一片茫茫大雪。

    这种构图是祝寿常用的类型,舒绿倒不觉得意外。让她意外的,是尚红的笔法相当老到,显然是在书画一道上下了许多苦功的。

    “姐姐画得真好老王爷见到这画,定然高兴得很了。”舒绿连连点头称赞。

    其实祝寿的图样有很多种,比如《猫蝶图》,猫蝶谐音耄耋,也是长寿之意。只是老王爷才五十七,春秋正盛,送他寓意那八九十岁老人家的《猫蝶图》却不大合适。

    “我本来想画《富贵长寿》的,可惜我的牡丹一直画得不好,还是选了梅花。”尚红指着画作问舒绿:“妹妹,你说这图裱个什么花绫好?我觉得似乎是淡青色的好些。”

    “嗯,就淡青色。这也没几天了,姐姐只怕要抓紧时间装裱了。”

    尚红脸上掠过一抹无奈之色,应道:“嗯,是呀。”

    这表情很细微,却也被舒绿看在了眼里。舒绿一想就明白过来尚红的难处了。装裱就得要花费不少钱,重要的还得选择好的书画斋来装裱。尚红估计手上也没多少体己,找人装裱……可能也不知道托谁比较稳妥。当然非要做也是可以的,二房这边伺候的下人也不少,没法子只能让下人去办了。

    “姐姐,我哥哥每日都要去国子监读书的。如果姐姐信得过我,不如让我把这画带给他,让他去找人装裱可好?”

    尚红听了连忙摇头:“不好不好,我自己的事情,怎好麻烦展眉表哥呢。”

    “没关系啊,我们是一家人嘛。”

    这大半天的相处下来,舒绿倒是真喜欢上这位小表姐了。“就这么说定了。”

    她一坚持,尚红也没法子,再说尚红还真是需要请人帮自己送出去装裱。说到装裱的银子,舒绿说先拿去装着,回来让展眉报了数目再说。

    等舒绿快要告辞的时候,两人已经聊得很好了。看舒绿终是要走,尚红有些恋恋不舍,一直将她送到枫院的院门外。她性子很淡,和家里的姐妹们说不到一处,姐妹们也懒得理她。想不到这位远方来的表妹,却对自己这么好。

    “姐姐且回去吧,别在屋外吹了风。我待会就让人送窗纱来……姐姐平时要是乐意,就到我屋里多坐坐,好不好?”

    舒绿回头一笑。尚红垂下眼帘,突然低声说:“妹妹可是在酿寿酒?”

    “嗯?是呀?”

    舒绿不解,难道尚红想喝酒?她这么病弱,好像喝不了烈酒呢。

    “妹妹的酒……多加小心就是了。”

    说罢,尚红咬了咬下唇,直视着舒绿。舒绿一怔,随即领会了尚红要传达给她的信息。

    她心里一暖,点头笑道:“我懂的。”

    回程时,舒绿想着尚红那句话,嘴角不禁弯了弯。

    看来有人见不得她出风头,一定要给她找点麻烦啊……

    不用尚红提醒,舒绿也早就警惕着了。酿酒的屋子里就没断过人,不是巧珍就是巧英在看着。不过尚红这么一说,让舒绿的警戒指数又往上涨了许多。

    这位小表姐对自己,却是挺关心的呢……也好,进了王府这么久,总算找到一个盟友了。

    就算尚红不能对她提供什么帮助,但是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得多呀。况且,舒绿还真是挺喜欢尚红的。

    不知道尚红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毛病呢?只听说是从小就常年病着。舒绿心想,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愿意帮尚红调理调理身体。不过她自己可不是大夫,也不敢乱给人看病。唯有尽力吧。

    “小姐。”

    巧珍见舒绿和巧英回来,从辟做香室的右耳房里出来,走到舒绿跟前。

    “小姐,巧果和巧珠两个……这两天不大对劲。”

    “唔?”

    舒绿双眉一挑,压低嗓音说:“进来细说。”

    进了内室,巧珍禀告说,这几天巧果和巧珠老是趁着舒绿不在,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有时候巧珍要让她们做事,都找不到人。

    “日子近了……”舒绿冷笑起来。

    今儿已经是腊月十二,再过几天,就是老王爷的寿辰。

    有人已经耐不住了,非要弄得她过不安生?

    那她也不能客气了。

    她走到香室里,从一堆瓷瓶中翻出一个画了梅花标记的瓶子,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来,巧英,抱上五小姐的那幅画,跟我到外院去找展眉少爷。”

    谁让她过不好,她就要让谁过得更难受

    (蔷薇真心不会写柔弱妹纸啊,为什么蔷薇的女主总是这样的凶残……挖坑,猜猜舒绿要干嘛?)

    第一百八十章:屏风

    (4月15日第二更)

    巧英端着舒绿的洗脸水从里屋出来,看到巧果走过,皱了皱眉头:“巧果,小姐的早餐怎么还没送过来。”

    巧果忙应道:“刚才巧珠已经去取了,该回来了吧。”

    “嗯。”巧英把水泼在院子里,将洗脸的铜盆递给巧果。“再端一盘热水来。”

    “好的。”

    巧果没有多说什么,乖乖接过铜盆打水去了。

    看着巧果的背影,巧英沉思片刻,才又掀起门帘回屋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几个分到绮霞苑里来服侍的丫鬟们似乎都很听她的话。起码表面上,没有怎么给她找麻烦。

    巧英也知道她们心里不服,可她也不太在意。只要她们把活儿干好就是了,她也不需要她们对她真心恭敬——大家都是奴婢,谁比谁高贵呢。

    但是昨儿巧珍郑重对舒绿提起,巧果和巧珠两人行动诡异以后,她们主仆三人都觉得事情不同寻常。当时舒绿没说什么,先是去了展眉的院子,回来以后就让她们再好好留意留意这两人的行踪。

    她们背后是谁,这个巧英却是清楚的,舒绿就更清楚了。这两个丫鬟,本来就都是从世子妃张氏的院子里出来的。

    “又是我那位可爱的尚兰表姐在想着我吧……”舒绿曾对她们说笑了一句,接下来却又说:“我也很想她呀。”

    当巧英回到舒绿身边时,舒绿已经梳好了头。今儿不出门,她穿得也很素淡,只是在鬓边插了一支碧玉小插做点缀。

    “小姐,奴婢送早餐来了。”

    长着一张尖尖瓜子脸的丫鬟巧珠,提着食盒从外头走进来。舒绿走到桌边坐下用餐,像是漫不经心地说:“巧珠,我给老王爷备下的寿酒已经酿好了,就在香室里放着。你们平时看紧门户,别让那些猫儿狗儿的到处跑,窜进去打碎了我可不会轻饶了你们”

    她这话也是有来历的。某天绮霞苑里突然跑进来一只小猫,差点就把舒绿吓了一跳。后来四房的人来寻回去了,说是四房里那位生了尚梅的苏姨娘的宠物猫。

    这群女人们关在后院里没事干,就爱养猫逗狗。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条件好了,个个都养起宠物来。舒绿发现整座王府里的女人家,就是她和尚红没养这些了。

    “是,奴婢知道了。”巧珠忙答应下来。

    舒绿一挥手,巧珠只得退了下去。看巧珠如常离开,舒绿却不忙着吃早餐,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信息她是传达出去了,对方会有所动作吗?

    她也不知道。

    匆忙吃过早饭,她到老王爷和张氏处请了安,又去了尚红的院子。尚红是得到长辈们特许,免了这些晨昏定省的,这会儿却也早已起来了。

    “昨儿我让他们送来的窗纱,姐姐可还喜欢?”

    尚红笑得很开心:“喜欢呢,我打算待会歇了晌,我这的人手空闲了,就让她们几个替我换了新纱。”

    “姐姐今天精神也挺好的,不如咱们就请大舅母派人开了库房,给姐姐取几件摆设吧?”

    尚红对舒绿的建议也有些动心。她之前老是懒得打理屋子,一来是精神不济,最大的原因也是没什么人过来做客。但看舒绿盛意拳拳,真心想陪她去,尚红思量再三便点了头。

    两人去找张氏要库房钥匙的时候,张氏还是挺惊讶的。

    这两个丫头啥时候要好起来了?

    张氏对于尚红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侄女儿,并无过多的好恶。对她来说,尚红没有特别的利用价值,她待尚红只是面上情罢了。不过实话说来,张氏也没有苛待过尚红,月钱也好,别的份例也好,丫鬟婆子的配备也好,和其他的姑娘也差不多。但生活细节上,那就从来不去照料了。

    尚红平时吃药多,花销其实是不小的,张氏却也从来没想过给她特殊照顾。尚红的衣着饮食,张氏更不关注,觉得反正是尽了这管家婆的责任便可。

    却没想到,这嚣张的舒绿丫头和府里其他的姐妹们合不来,和这病恹恹的尚红反倒好得很。张氏不由得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们几眼。

    可尚红要求开库房的理由很正当。她母亲从娘家带来的嫁妆,理论上不属于信安王府的私产,所以抄家的时候没被抄走。尽管不多,却都是属于尚红的。现在尚红要求取几件出来摆设,天经地义,张氏总不能不让她去取——这不是让人说嘴,议论她想侵吞弟媳的遗物么。

    张氏很和气地让两个婆子带她们去内库房。

    “我还是头一次到库房这边来呢。”路上,舒绿与尚红喃喃细语,像是在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也一样啊。说起来,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我只看过单子。也不知道该挑什么好?”

    “依我看啊……”说起这些,舒绿却还是蛮有心得的。“摆设呢,贵精不贵多。多了就杂。姐姐屋子其实挺宽大的,我是觉得多放两幅字画补壁便甚好……至于格子上,插花的瓶儿总要有的吧?现在是冬天没什么花卉,等春天来了,姐姐天天让人到花园子里绞几簇花儿回来插摆,又新鲜又好看。姐姐屋里有香炉没有?这个东西却也是必须的,我挺喜欢调香呢,改明儿再送姐姐几块……”

    尚红笑吟吟看着舒绿说话,也不插嘴,心里却是欢喜的。

    她是耐得住寂寞的人,真没人理会她,自己个画画看书也是一天。但昨儿舒绿去后,她坐在书房里想画画,却突然没了心情。

    原来有个姐妹陪伴,果然是不同的。

    自己清冷了这许多年,突然间遇上位热心肠的表妹,竟也喜欢起和人往来了。今儿在屋里正闷着呢,舒绿又来找她。尚红嘴上不说,可心情却更好了。

    是以舒绿说着说着,她也并不打断,只觉得听舒绿说话甚是有趣。

    说话间,库房总算到了。领她们过来的婆子拿出对牌,和看守库房的人对上了,奴仆们才恭请两位小主子进去。

    因为是新搬回来的缘故,库房里并没有那种很大的灰尘味道。舒绿慢慢走着,突然在一面搭了红绸的屏风前停住了脚步。

    “这是什么?”

    她故作好奇地问了一句。

    看守的婆子素知这位凌小姐出手豪爽,还指望着待会她走的时候给个小打赏呢,所以很是殷勤地回答说:“这是三小姐她们给老王爷备下的寿礼。”

    “哦?”舒绿笑了起来:“看这木头,是上好的紫檀吧?也不知里头是什么花样,你把绸子掀起来我看看。”

    那婆子不疑有他,把红绸掀了下来。

    “呀,真别致呢。”站在一边的尚红并不因为几个姐妹联合送礼,没算上她的份,而有什么不满的情绪——或者说,她早就看开了。

    那四面大理石屏风上,都是天然的水墨图案。粗看几眼,真像是画上去的一样,竟是“春夏秋冬”四季景色。

    “是呀,要找到纹路、颜色都合适的云石做成屏风,很难的呀……”

    舒绿笑得两眼弯成了月牙儿。

    今天这一趟真没白来啊……和她想象中一样呢,这扇名贵的屏风。

    大理石真是好东西,不过,越是好东西,就越脆弱……不是么?

    她对那婆子微笑说:“好了,赶紧盖上吧,别被我看坏了。”

    那婆子谄媚地笑个不停,嘴里只说:“凌姑娘说笑呢,看看也能把这么硬的石头看坏了?”

    “呵呵,是呀。姐姐我们走吧。”

    舒绿没有再看那屏风,拉着尚红走了。尚红早把记着母亲遗物的单子取了过来,让那几个婆子把箱笼打开,和舒绿一起专心挑起东西来。

    在舒绿的参谋下,最后尚红是挑了一个青瓷花囊,一个官窑的大盘,还有一个套湘妃竹做的笔筒笔架。她母亲留下的书画不多,两人看来看去都没有合适的,最后还是尚红勉强取了一幅花鸟斗方出来。

    “先挂着这个吧。”尚红看了半天,觉得只有这个算得上佳品,只是保存得太差了。边上的花绫都起了皱,还得找人去修补呢。

    “嗯,就这个好了。”舒绿也觉得女孩子的屋里,挂花鸟比较好看。另外有幅石榴图,却不太适合未婚的女孩子挂,新媳妇的屋里才适用的——那是多子多福的象征。想到这是尚红母亲的嫁妆,舒绿就释然了。

    两人从库房出来,舒绿又把那幅花鸟要了过去,说顺便让展眉一起拿去书画斋里修补。尚红犹豫着该不该一直麻烦这俩兄妹,舒绿已经拿在手里不放了。

    “姐姐快别说客气的话。日后在府里住着,我还得多劳姐姐看待呢。”

    舒绿笑得很灿烂。

    她是真心的快活呀。要不是借着尚红的名头,她今天可进不来库房……又怎能看到那扇马蚤包的屏风呢?

    她们最好别惹她,如果……她们真是想坏了她的好事,那就别怪她心狠啦。

    两天之后,舒绿让巧珍悄悄把香室里封得严严实实的那坛“寿酒”倒了一点来给她。

    她一闻味道,止不住的冷笑起来。

    (犯我者,虽远必诛颤抖吧,惹上了舒绿的凡人们……)

    第一百八十一章:序幕——舒绿发威

    (4月16日第一更)

    “要对牌才能进去?”

    展眉皱起了眉头。

    舒绿看他皱眉,笑道:“哥哥办不到么?”

    “这个不好说,我尽力就是了。不过晚上那儿应该没人轮值才是……”

    舒绿说:“反正这事,我是交给你了。还有两天,你可把时辰算准了,不能早也不能晚。”

    “请问您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展眉斜瞥了舒绿一眼。

    “咱俩谁跟谁,何必客气呢是吧……”舒绿才不怕哥哥不帮她呢。

    她话题一转,冷笑了几声才说:“你可知道,我屋子里那坛‘寿酒’真的变质了。”

    “这不是你早就料到的么……”展眉显得有点懒洋洋的。“你们女人啊,心眼比针尖还小,动辄勾心斗角个没完。”

    “我这是自卫还击好不好?”

    舒绿瞪了展眉一眼。“要不是她们来招惹我,我何至于出手去对付一群小姑娘。还是这么低段数的小姑娘,胜之不武啊。”

    展眉不说话了,双眼微闭,思考着怎么进入库房完成任务。

    寿宴前一夜,舒绿用了晚饭沐浴完毕后,坐在外间摹字。巧英带几人去收拾浴桶等物,舒绿随意唤了一声巧珍。

    “巧珍,把那坛寿酒取来放在这屋里吧,明儿早晨拜寿时一块带过去。”

    “是。”

    巧珍放下手里的活儿,从巧英手里拿了钥匙,去香室取寿酒。

    交代完这一句,舒绿像是浑不在意那寿酒的事,低头继续临摹。她自幼练字,书法上还是较为得意的。不过习字这事和习武一个道理,不进则退,是以舒绿也不敢松懈,一有空就抓紧时间多练练。

    反正她也不爱针线女红,倒把那些时间省下来了。至于因为不识女红会让人背地里嘀嘀咕咕,说些酸话,这个舒绿是真不介意。在欧阳家住着那段日子,她接触到的江城大家闺秀也不少,真正针线活好的那真是极少数。就算是真的爱好这个的,一年到头也做不来多少东西,家里根本就不指望她们在这方面有所建树。

    就像林黛玉那样的,一年到尾只做了个荷包,也没人说她不是。越是大户人家,对女孩子的针线活要求反而越低。可以当成一项特长,却不是必须擅长的技能……

    反而读书识字这种事情,却是很受家长重视的。别听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因为女子不能考科举,所以写文章、写诗词什么的没必要,所以女子无才说的是“文才”。可是识字却是必须的,不然林如海闲的没事干给女儿请老师干什么?《红楼梦》里元春回来省亲,还出题目考究家里这些女孩儿呢。连那位“大字不识”的王熙凤,逼得紧了也能写出“一夜北风紧”,也不是一点儿墨水都没有。

    舒绿记起前儿尚红对她说,家里准备请西席和教养嬷嬷来开个闺塾,让这些女孩儿们都去上学。既要读书,也要学规矩——因为京城里名门世族中的千金小姐,谁都是这么养着的。

    “到时候,咱们就更加能每天坐在一块儿玩了。”尚红本来对这事无可无不可,但有了舒绿的陪伴,她却也开始憧憬起到闺塾里的情形来。

    不过这闺塾怎么说也得到开春才能建起来,所以舒绿目前还是自学为主。

    她刚写完半页纸,巧珍就捧着酒回来了。

    “小姐,这酒放哪儿好?”

    巧珍双手捧着酒,恭恭敬敬地问道。

    舒绿头也不抬:“放那边小几上吧……唔,你过来替我磨墨,这一砚的墨都用完了。”

    “是。”

    巧珍应了一声,见巧果帮忙收拾完了屋子正要往外走,遂叫巧果过来。

    “巧果,你替我把酒放好,我去给小姐磨墨。”

    巧果不疑有他,赶紧过来接手。

    巧珍郑重地把酒递给巧果,嘴里说:“接稳了……”

    那边厢,巧果也很小心地接过来。却不知怎的,巧珍的手一重,巧果双手被她连人带坛一压,滑了一下。

    就在这一刹那,那坛沉重的寿酒从巧果的双手间滑落——

    “呀——”

    巧珍尖叫了一声,做出想去抱住那正在坠地的坛子的姿态,恰好把同时扑过来的巧果格了一格。

    巧果眼睁睁看着寿酒就这样从自己手里,轰然砸到了地上。

    “锵啷——哗啦啦——”

    瓦片碎裂,琼浆迸出。瞬息间,一坛完好香浓的寿酒,变成了一堆狼藉。

    “你们干什么”

    舒绿又惊又怒地从书案后狂奔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情景。浓郁的酒香充盈了整个屋子,味道又香又醇,可屋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对这美酒的香味失去了感觉。

    一屋子人如泥雕木塑般瞪着地上的碎片与酒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巧珍,她尖叫着伸手一指巧果:“你怎么把小姐的寿酒给摔了你故意的”

    “不不不,奴婢不是故意的……”

    巧果的脸刷的变白了,连连摇头摆手,结结巴巴地替自己辩解。“小姐,奴婢真不是有心啊,是巧珍递给我的时候不小心……”

    “啪”

    舒绿一巴掌把巧果扇倒在地。

    巧果只觉得脸上一辣,耳边嗡地响起清脆的巴掌声,随即被舒绿的掌风扇倒在地。

    这是舒绿到这世上来第二次打人,上一个“受害者”是她的堂姐舒媛。面对舒媛,舒绿或许还有两分顾忌,但打起巧果这奴才来,舒绿可是出了全力的。

    被舒绿这么一扇,巧果彻底懵了。她捂着脸倒在地上,刚刚仰起脸想继续为自己辩解,突然又有一个耳光扇上了她另一边脸。

    “啊……小姐……”

    巧果惨叫起来,却不敢退开更不敢还手。舒绿居然就这么闷声闷气地扇了巧果好几记耳光,打得巧果鼻血都出来了,才不情不愿地住手。

    被舒绿突然间的出手镇住了,巧珠和另外的两个小丫鬟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装透明人,只盼小姐别注意到自己。

    想不到……平时总是笑呵呵的小姐,发起怒来是这般模样

    她不像别的小姐似的,先是骂人,砸东西,再让人惩罚奴婢……而是直接暴起,自己把人打了个半死

    这……她就不担心自己的闺誉,名声么……

    她们却不知道,舒绿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在这王府里,她的出身本来就是个弱势,如果自己不彪悍点,怎么震慑那些想踩在自己头上的人?

    这一顿打,明里打的是巧果,却是敲山震虎的意思。

    而站在一边的巧珠心里有鬼,总以为巧果是为了达成任务,故意去摔烂那坛子酒的。不过这牺牲也太大了吧……至于巧果自己,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有心摔那酒,因为她早早就在酒里下了让酒变质的东西啊。可她也没看出来,这是舒绿让巧珍布下的陷阱,专门挖坑给她跳的。

    在舒绿发现香室内的“寿酒”变质后,她查出往酒里下东西的人是巧果,就在琢磨着怎么做了。

    “来人,把这贱人捆了,关到院角那间装杂物的小屋里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是”

    巧英和巧珍说动手就动手,拿绳子把已经被打傻了的巧果捆了,直接拖了就走。

    “这死奴才……”舒绿咬牙切齿地扭开头,不去看地上那堆垃圾。“你们是死人呐,还不赶紧打扫?”

    “是,是。”

    巧珠和两个小丫鬟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东西来。

    舒绿像是真被气疯了,一甩手就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巧英和巧珍回来向她禀报。巧珠在外间听见舒绿说:“怎么处置那贱人?我管她去死要不是明儿就是老王爷寿辰,我早请大舅母将她活活打死了,我那寿酒……你们倒是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啊?”

    她声音里满是怒气,巧珠想起刚才被打得流血的巧果,忍不住一哆嗦。幸好自己没动手啊……

    尚兰连夜听到这消息时,不禁得意地笑起来。

    呵呵,巧果这奴婢却是蛮忠心可靠的嘛。前两日不是来说,已经找到机会给那寿酒里添乱了么?今儿是不是怕不保险,特意豁出去把那酒给摔了?

    可惜这么一来,也太着痕迹了些。

    不过想不到那小表妹居然也是个爆炭性子,说打人就打人?正好跟母亲告上她一状,让母亲好好教训教训她,哪有姑娘家自己跳出来打奴才的。唔,但自己以后也要小心,别惹毛了她,被她冲过来厮打也挺可怕的……

    “小姐,您可得帮帮巧果啊,她还被关着呢……”巧珠颤声说。

    “知道了。”尚兰不耐烦地一挥手:“死不了的,你以为她真敢弄死人啊。先过了寿宴再说。”

    一个奴婢的死活,全然不放在尚兰的心上。巧珠听了,却觉得十分寒心。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尚兰笑得很开心的同时,一道黑影静悄悄地从外院翻进了内院,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库房。

    (嘿嘿,我就喜欢彪悍的舒绿……)

    第一百八十二章:大寿(一)

    (4月16日第二更)

    天没亮,舒绿已经起身了。

    今天是信安王府的大日子,理论上来说,也是舒绿兄妹的大日子。

    老王爷说,他会在今天将展眉与舒绿介绍给所有的来宾。从此后,京城里的人便会知道信安王府多了这么两位小主子。

    正如之前说过的一样,展眉和舒绿的出身是非常能见人的。不比那些被从府外领回来的外室生的孩子之类,他们可是福慧郡主正儿八经的婚生子女。虽说父亲那边贫寒些,身份低微些,说出来却光明正大——祖父是秀才、父亲是生员,怎么说也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家啊。

    但要是单独为这两个小的举行一场盛宴,也太夸张了些。这次寿宴实在是个良机,也算一举两得了。

    巧英巧珍两个比舒绿还紧张。巧珍给舒绿梳头老也梳不好,舒绿看了反而取笑她:“你紧张什么呀,又不是你出去见客。”

    “哎,小姐……听说今儿来的都是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很厉害呢”

    巧珍是真的胆怯嘛。以前在江城,尽管她也是欧阳家里的丫鬟,见识不算太差,可就算一个县太爷在她们眼里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现在自家小姐要去见这么多高贵得吓人的贵客,她生怕自己帮小姐打扮不好,连累小姐丢了人怎么办。

    “是很厉害啊。你呀,来了这么久还不习惯?往后见贵客的机会多了去了,次次都这么紧张还得了?”

    舒绿却很轻松的样子。

    巧英呵斥道:“别分心,好好梳头,小姐赶时间呢。”

    “行了,你别吓唬她。巧珍,你就照平时那样梳,怕啥。”舒绿嗔怪地看了巧英一眼。

    有了舒绿这句话,巧珍才安心点,低头重新开始替舒绿梳妆。

    今天的衣着、发式、首饰,舒绿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临时抱佛脚从来不是她的风格,作为一个理科生,她习惯于将自己的行程提前安排好。本来这种喜庆日子,大家都该穿得热闹点。可是她有孝在身,却是不能穿金戴银的。

    所以舒绿选择了一套鹅黄衣裙,再配上淡青色的外裳。这样不至于太素淡,也不犯色。首饰自然是要戴些名贵的压阵,总不能让这里里外外的千金佳丽们挑剔她寒酸不是?

    她还特意自己上了点胭脂,挑亮了气色。最后她还是在裙上挂了那枚亡母遗下的“喜上眉梢”玉佩,以作点缀。

    “小姐真好看”

    巧珍娇憨地赞道,惹得舒绿娇笑不止:“你这话也就是在咱们屋里说说,别说到外头去。免得人家以为我让你到处夸我呢,不害臊。”

    “可是小姐真的很好看嘛。”巧珍很认真的补了一句。

    等舒绿出了屋子,外头守候着的下人们,可是见不到她脸上的半丝笑容。因为她昨晚刚刚被打碎了要当做寿礼的寿酒嘛,当然应该表现得比较不爽了。

    事实上,她早就把要送礼的寿酒放到了展眉的屋子里。而香室里的那坛又被人“加料”,又被她设计打碎了的酒,只是个幌子而已。

    不过此事的内情,只有她、展眉和巧英巧珍知道。

    舒绿到了外院,在前往大厅的路上遇到了尚兰。

    尚兰叫住了舒绿,装作没事人似的寒暄几句。

    “妹妹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

    尚兰很是关切地问道。

    舒绿牵动了一下嘴角,说:“没事啊。只是昨晚我院子里有个丫头手脚不知轻重,弄坏了我的东西。眼看着今天是好日子,我就不想罚她了,只把她关在屋里反省。”

    “舒绿妹妹真是心地仁和。”尚兰笑得很灿烂。

    迎着尚兰的笑脸,舒绿心地也在偷笑。

    亲爱的表姐啊,看谁能笑到最后?

    老王爷当然是早早就穿上了最正式的大礼服,如同一尊老寿星似的坐在大厅里,等待儿孙们前来拜寿。

    舒绿在人堆中远远地看见了展眉。她侧头做了个征询的表情,然后看到展眉微微举起手示意“搞定”。

    啊,哥哥真好

    舒绿真想放声笑出来,可惜现在只能维持端庄温婉的表情,恭谨地站在孙女辈的行列里,等待着行礼。

    老王爷兴致很高,很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好容易等到儿辈、孙辈都给他磕了头,他才高高兴兴地一挥手:“好,好,你们都很好。一起吃面”

    大厅里已经摆下座位,让府里众人落座。大家按辈分亲疏坐好,仆人们便鱼贯送上一碗碗的寿面。尽管是在大冬天里,寿面上依然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众人都不动筷,一起看着老王爷先吃。老王爷呵呵笑着,用筷子挑起了面条头儿,一口气吸到底——原来这寿面看起来是一碗,其实只由是一根极长的面条做成。

    等老王爷吃完了,又吩咐大家用餐,众人这才纷纷举著吃面。他们不是寿星,却不必一吸到底的。舒绿慢慢吃着自己那一碗寿面,觉得味道鲜美无比。这面虽然看着素淡,汤底却是用火腿、鲜笋、菌菇、嫩鸡、大骨熬成。小小的一碗面,凝聚了许多食物的精华,只吃一口便让人觉得唇齿留香。

    厅里主子与奴仆虽多,却甚是安静。信安王府的规矩,素来也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贵族架子摆得很足。寂然饭毕,下人们才又端上茶来,将碗筷撤下去。

    在家里人的拜寿结束后,热闹的一天才正式拉开序幕。

    很快的,如云宾客纷至沓来。随着太阳的升高,信安王府也像一锅慢慢煮开的水沸腾了起来。

    老王爷今天是什么都不用做的,只要在堂上坐着接受众人拜贺便是。男宾的接待自然是由世子爷梁璋挑大梁,女眷这边,也是世子妃张氏主持。

    尚兰打扮得花孔雀也似,站在母亲身边笑靥如花,别提多开心了。今儿上门来的女客们,没有一个不奉承她的,她自我感觉良好得不得了。

    舒绿和尚红坐在角落里聊天,颇有点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意思。她万分庆幸在这种又吵闹又无聊的场合里,还能有尚红这么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老天爷您对我真好啊,她由衷地想。

    “妹妹,我早上听说……你给老王爷准备的寿酒,被下人不小心打碎了?”尚红脸上尽是忧色,舒绿感动地握了握她的手。

    “我没事,姐姐不必替我担心。”

    尚红也知道现在人多眼杂,不好就这个话题说下去的。舒绿笑着把话扯开了,和尚红讨论起书画上的事情来。

    她们两个躲在一边,不去理会别人,别人却还是注意到了她们。

    舒绿的俏丽,尚红的清雅,在梁府这些小姐里都是拔尖的。有女客觉得奇怪,怎么世子妃只介绍其他的几个,没叫这两个姑娘过来说话?难道是庶出的姑娘?

    也难怪别人这么想。舒绿才来京城,尚红以前经常病着,没怎么出来交际,于京城贵妇们来说都算是生疏面孔。不过人们又奇怪了,庶出的姑娘也穿得这么好?看气质,也不像那等小家子气的啊,远远看着比这几个梁家小姐还像样得多。

    就有人好奇问起来了:“世子妃,那两个女娃儿是哪一房的?”

    张氏正春风得意着呢,早忘记家里还有这么两个女孩儿了。听人这么一问,才想起她们来。虽说心里不情愿,也不能在人多的情况下表现出来啊,这点教养她还是有的。于是张氏才叫她们过来。

    “尚红,舒绿,过来见见客人。”

    她笑得又亲切又和蔼,仿佛和这两个女孩儿的关系好得不得了。

    “这是我们家三爷的嫡出独女,尚红。这是我们福慧姑奶奶的女儿,舒绿,才进京不久。”

    梁家三爷早就没了,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也不诧异,只是没想到他这女儿生得如此美丽。可是福慧郡主……她的女儿?这个时候,大家才记起信安王府里这位姑奶奶来。

    女人总是八卦的,对于消失已久的福慧郡主,大家肯定有好奇心嘛。张氏是真不想让舒绿在眼前多晃荡,问题是别人都追问福慧郡主的事情,她只好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

    听得福慧郡主早已香消玉殒,众人中有人早年曾与她有旧的,又是一番唏嘘。看向舒绿尚红两个孤女的眼光,不免多了几分同情。

    尚兰在一边看着两个姐妹被贵妇千金们围着问话,好不气闷。那两个孤儿有什么好问的啊?我才是信安王府最尊贵的小姐好不好,你们应该看我才对啊。

    此时,有人来报:“临川王妃来了”

    世子妃张氏连忙起身,与屋里众人一起出迎。临川王妃的地位在此地所有女眷之上,是以众人才会这般礼遇。

    打扮得很贵气的游王妃笑眯眯地走进内堂,和张氏相对见了礼。旋即她便一眼看到了人堆后的舒绿,很熟络地叫了舒绿一声。

    “舒绿,好些天不见了,也不到我那儿玩去?”

    她招手让舒绿到自己身前来,携着舒绿的手儿笑问道。

    (大寿这几章会高嘲迭起哦……)

    第一百八十三章:大寿(二)

    (4月17日第一更)

    游王妃的到来,突然就让舒绿无形中变成了内堂中的焦点。

    因为游王妃暂时是到此恭贺的女眷中地位最高的,自然而然被人围着说话。她又一直拉着舒绿的手,与别人说着话的空档里,时不时低头和舒绿絮语两句。在场的谁是笨人?当然都看得出游王妃对舒绿的态度不一般。

    也有人记得游王妃当年与福慧郡主关系相当好,对于她刻意关照舒绿的事大家也便释然了。接着又来了几位客人,其中两位恰好又是上个月与舒绿在普化寺里见过的。这时重新见礼,又说到舒绿当时冲过去救助万夫人的事。

    “这孩子也是个急性子,我拉也拉不住,非要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游王妃说着责怪的话,脸上却是一片慈和的笑意。众人会意,也凑趣夸了舒绿几句,说她热心什么的。

    舒绿本人对于成为话题人物兴趣不大,可是也能体会游王妃借此机会让自己在京城众贵妇心目中留下点好印象的苦心。她只是一味低头微笑,找了个空隙,将尚红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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