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已经看出此举背后深意，这是来自族长一次小小试探。

    他扫视了演武场一圈，整个家族中优秀三支小组都这里。分别是代表族长一系青书组，代表赤脉赤山组，代表漠脉漠颜组。

    若是寻常学员，加入这三组中任何一个，都意味着榜上了大靠山，前途一片光明。

    但是对于方源来讲，却恰恰相反。

    家族高层心目中，他已经被打上了一个势力标签。冒然加入这三个组，麻烦就大了。

    比如他加入了赤山组，赤家自然明白自己没有招揽过方源。首先想法就是——方源明显是别人家棋子，加入自己小组，有什么企图？

    然后想法则是——提前招揽方源这个神秘势力，已经坏了规矩。现方源投入自己这边，那么家老必会认为是自己提前招揽了方源。这样自己一方岂不是背了黑锅？不行，得把方源扣着，监视他，调查他！拿到确凿证据，揪出那个神秘后台。

    但真实情况是，方源是没有后台！

    “我一旦加入这三个小组中一个，就等于是得罪了家族大三个势力之一。绝对不行！唉，我原本是想低调地加入江鹤那一组。但是江鹤一组背后，也有刑堂家老影子。现众目睽睽之下，我冒然加入，也极为不妥啊。”方源不免犹豫了一下。

    族长古月博笑意浓，继续道：“方源啊，你不选话，那我就给你指派了。”

    他身边家老们都静静地看着，面色神情一动不动，如一个个雕像。

    “哼，开始逼迫我了么。”方源目光一闪，立即猜出古月博下面话——不是把方源塞到赤山组，就是塞到漠颜组。

    古月博自然心知肚明，自己没有招揽方源。对他来讲，此举不仅能消除自己嫌疑，还能削弱政敌，暴露神秘势力，可谓一举三得。一招祸水东引，看似简单实则深沉，显示出了他古月博炉火纯青政治手腕。

    “不行，绝不能让古月博指派。看来，我只能选择一个杂组了。”方源正要开口。

    就这时，人群中一个声音传来：“不如就加入我们组罢。我们小组正缺一个进攻点呢。”

    是谁？

    一时间，众人都侧目，循声望去。

    说话人，不高不矮，暗黄肤色使得他看起来一脸病容。一双三角眼睛，此时闪烁着精芒。

    “是病蛇古月角三啊。”有人道出了他身份。

    “古月角三？不过是个杂组，没有任何背景！”族长和家老们眼中都露出了失望神色。

    “角三……”方源双眼闪过一丝微不可察暗芒。

    他和这个古月角三，根本素未平生，记忆中也记不清有无这个人物。

    角三为什么开口，主动邀请自己加入？难道是单单是因为自己夺得了考核第一缘故么？

    怎么可能！

    只有幼稚如方正，才会有这种天真想法罢。

    不过……

    既然是角三亲自开口，主动邀请，那么对于现情形来讲，不啻于是一个突破口。

    “家族高层，应该很失望吧。呵呵。”方源想到这里，嘴角不禁浮现出淡淡笑意，眼帘垂下掩盖住眼中精芒。

    “那我就加入你们组吧。”方源一口答应下来，堵住了古月博接下来话。

    “这方源傻了吗？”

    “放着那些优秀小组不加入，偏偏要加入病蛇小组！”

    “脑子有毛病吧，角三这个家伙性格，呵呵……”

    场中学员和蛊师们都议论起来，看向方源目光就像看一个傻子。

    族长和家老们脸色都不禁一沉。

    今天试探，居然被一个古月角三搅了局！不……也许这角三也是局中棋子也说不定。不管怎样，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个古月角三！

    三天后。

    雪已经下了一天，此时渐渐转小，一片片洁白雪花，随着风，空中飞舞。

    青茅山上下，都覆盖了一层白色衣衫。许多树枝光秃秃，唯有长青松树和青矛竹，不改本色，欺霜傲雪地屹立着。

    一组五人雪地上奔驰。

    为首一位，身材不高不矮，一脸枯黄病容，正是古月角三。

    他一边奔跑，一边侧脸望向身边一直沉默着方源，脸上浮现出一股温和笑意：“方源，你不必紧张。虽然这是你第一次执行家族任务，但是任务内容是比较简单。你跟着我们边学边做就行了。”

    “好。”方源淡淡地应了声，双眼直视前方，面色沉静。

    已经是冬天了。

    雪地上奔驰，冰冷冬风就显得加强烈。一口呼吸下来，就好像是吃了一口冰沙，胸腔中都是一片冰凉。

    方源脸色本就白皙，此时被白雪映照着，显得苍白。奔跑过程中，小雪不断地落他黑色短发上，肩膀上，眉梢上。

    和以往不同是，方源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这是一套深蓝色武服。

    上身长袖，下身长裤。小腿上有竹片绑腿，脚上是竹芒鞋。额头上系着一条宝蓝色头带，头带末端随着方源奔跑，空中飘飞。

    他腰间，则系着一条宽边腰带。

    腰带是藏青色，正面镶着一块铜片。铜片上刻着一个“一”，十分显眼。

    这就是蛊师服饰，显示着方源一转蛊师身份。

    少年们学堂学满了一年，出来之后，才有资格如此穿戴。

    这身服饰意义非凡，一旦穿上，就代表着超越凡人阶层，脱离了卑贱，步入了高贵，整个人类社会中位居上流。管一转蛊师只是这上流末端，但是从今往后，任何凡人见了方源都要主动避退，恭敬行礼。

    古月角三目光不由地闪了闪，这一套服装穿穿方源身上，配合他漠然表情，顿时就显现出一股冷酷干练气质。

    奔跑中，他继续对方源道：“我们外执行任务，常常要速行进。奔跑是常态，方源你还习惯么？”

    “还好。”方源惜字如金，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这个古月角三。

    角三脸上温和笑容，不禁让他想起关于人祖神话。

    话说，人祖利用规矩二蛊，收了力量，走了智慧，只剩下三只蛊虫，一只怀疑，一只相信，一只态度。

    人祖抓住了态度蛊。

    态度蛊依照赌约，降服人祖手上，告诉人祖：“人，你抓住我，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从今以后，我就为你所用吧。你只要把我戴上，就能发挥我作用了。”

    态度蛊外形就像是一张面具，人祖把态度蛊戴脸上，结果怎么也戴不上，哪怕用绳子牢牢缠绕着，也总会脱落。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人祖很纳闷。

    态度蛊就笑：“我知道了，人啊，原来你没有心了。态度就是心面具，你没有心，怎么能戴得上我呢？”

    人祖这才恍然，他早已经把心交给了希望。

    他已经无心了。

    无心人，是戴不上态度面具。换句话讲，有心人，态度就是一张面具。

    “温和态度只是这个古月角三戴上面具，他真正居心是什么呢？”方源心里思考着。

    这个人称“病蛇”角三观察方源同时，方源也暗暗地观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