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莲长卷 作者:yuwangwen

    知道娘亲究竟要和康熙聊些什么。 他们四个人的故事，我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却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在除夕夜里悄悄出宫探望重病的娘亲。

    外面突然雪花肆意，飞散地洋洋洒洒，遍布整个梅树树梢，宛如一夜突然绽放的白花，冰冷而又凄美。漆黑的夜空，星辰隐匿了，只有影影绰绰的烛光，晦暗的将远处的楼宇映照，一片冰冷的寂寞。

    ===============某舞招牌分割线＝＝＝＝＝＝＝＝＝＝＝＝＝＝

    “皇上，娘……不，姑姑她……”我抿嘴，眼泪已经流出，我已经知道了结果却仍旧不甘心。

    康熙仿佛苍老了很多：“沈宛她去了。”

    没有过多的震惊，没有哭天喊地的呼唤，只是静静闭上眼，任由泪水肆意。

    “丫头，你去看看你娘最后一眼，就回去吧！”康熙闭上眼，重重叹息。

    康熙果然什么都知道。我握紧了拳头，发自内心地感谢眼前这个老人，现在的他在我眼里不是一个君王，只是一个父亲和一个失去了朋友的老人而已。

    美丽娘亲安详地躺在那里，嘴角带着一丝的笑容。我静静握住她冰凉的手。她的笑容那样的静谧，我想，她一定回到了袖蕊和丈夫的身边，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回去吧！”康熙叹口气：“丫头，朕依旧是信你的！只是朕护得了你一时，未必护得了你一世，你和十三以后的路，还要自己走好才行啊！”

    “皇阿玛，臣媳都懂的！”我恭恭敬敬地福身，留恋地望了一眼熟睡的美丽娘亲，微笑着转身，踏入风雪中。

    回到府里，已经是新年的丑时了。

    从冰冷的风雪中回到温暖的房中，嗅到一股酒气，我知道，他回来了。

    强忍着泪水唤了一声：“胤祥！”

    床上和衣躺下的那人猛地做起，面色镇静地望着我，勾唇，一笑：“回来了。”

    “嗯，回家了！”我走到他面前，也是同样一笑。

    他伸手捂住我的双手：“好冰啊！”说着把我抱入怀中，暖暖的触觉让我忍耐已久的眼泪找到了出口，紧紧地依偎在他怀中，从静静地哭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他温柔地哄着我，任由我发泄，温暖地感觉让我久久的沉醉。

    润湿的触感轻抚在脸颊上，他一一下下吻去脸上一颗颗的泪珠，柔声说：“不哭，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紧紧抱住他：“十三，你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

    “我不走，我从来没有走，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他拍着我的背。我知道，他懂的，懂我的恐惧，知道我的无助，可是，我怕我连他也会失去。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怕，源自心底深深的恐惧和惊惶不安。

    “告诉我，你不会走，告诉我，你要陪我白头到老！”我好像溺水了，无力地伸手胡乱抓着什么，只想要寻到一处保护。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低头吻下，把承诺送入口中，让人莫名的安心。

    “十三，我冷！”我们十指紧扣。

    他抱紧我，亲吻着我的锁骨，温热地气息喷吐在修长的脖颈处，带着安抚带着心疼。我将冰冷的手探入他温暖的衣衫最里边，结实温暖而又真实的触感让我的心跳逐渐回复。我不由自主地抚摸着他的背脊，不知道自己在渴望些什么。

    罗裳轻解，即使有炭盆也消不去心里的冰冷。十三的爱抚却如同炙热的焰火，热吻所及之处，燃起的都是一阵颤栗的热流，仿佛要把人熔化在其中。他深埋在雪白的高耸间，濡湿着心所在的位置：“这里还冷吗？还痛吗？”

    我迷离地流着泪，轻喃：“抱我，我冷。”

    十三轻咬着那一点嫣红，另一手不断地在另一边搓揉着，带来无数地快感。我听到自己缥缈的呻吟。

    一室的氤氲，我们紧紧地结合在一起，狂野而又原始的律动着，不断地占有，不断地亲吻，不断地冲击着，一室的呻吟迷乱而又沉溺，要把彼此嵌入灵魂的最深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所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温暖心中的冰冷。

    夜深沉，不断的纠缠，不断的索要，不断的温暖，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才相拥入梦。

    直到美丽娘亲出殡那天，我才有机会回去。我懂康熙的提醒和警告，不管多少人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这件事只要他们不戳穿，我就一定没事！可是如果我一旦有异样被有心人看到了，就连康熙也保不了我。所以我最好不回去……

    或许康熙五十六年注定是离别的一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让我尝到了离别的苦楚，让我的心痛的撕心裂肺。

    “抚云，哀家找你来其实有一件事与你商量。”太后病重已久，躺在床上，白发苍苍。

    我点点头：“皇奶奶，您说，抚云一定尽力而为。”

    “十三媳妇儿，哀家知道这是有些难为你，可是……”太后为难地叹口气：“你也知道，自从弘晖去了，老四媳妇儿就一直不大好，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再添孩子，太医说恐怕老四媳妇儿不能再有孩子了，哀家一向也是心疼她的，思前想后，老四和老十三素来亲密，你也早有了茗浣和几个儿子，所以哀家想要……你能不能把和惠过继到老四媳妇儿名下？”

    我顿时僵住了。虽然和惠从小调皮捣蛋，可是也是我含辛茹苦生养的女儿，我怎么可能舍得送给别人。

    “皇奶奶这……”我刚要拒绝。

    太后叹口气：“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哪个母亲舍得自己的孩子，可是，抚云啊！你就当是我这个老太婆求你吧！当成一个老人家的遗愿！”

    我身子僵硬，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竟然无法说出。太后苍老疲惫地躺在那里，满眼的祈求，放弃了骄傲，连‘我’这个字都用上了，让我如何拒绝！？可是和惠，我怎么可以把和惠送给别人！！

    “抚云，你们这辈的孙媳妇里面，我最疼的也就是完颜，你，老四媳妇儿，和岚冰了，完颜如今已经先我老太婆去了，你忍心看我再伤心，忍心让我死不瞑目吗！？”

    我低头不语，我该怎么办！？

    “抚云，你放心，老四媳妇儿是个好脾气的，不会亏待了和惠的！”太后紧紧拉着我的手，一直盯着我。

    “皇奶奶，求您让臣媳再想想！”我咬着下唇：“臣媳想要和十三爷商量。”

    太后叹口气，摆摆手：“去吧去吧！”

    第二卷：梦里云归何处寻 第一零六章　过继

    太后既然直接问我同不同意，定然是已经问过那拉氏和四阿哥他们的意见了，甚至恐怕也把十三叫去嘱咐过了。我即使这样拖延，又有什么用呢？

    “爷呢？”我回府就立刻去找十三，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小夕一怔：“爷今儿早不是出去办差了吗？

    我身子一晃，偏偏这个时候……

    “惠儿。”我抱起小不点和惠，她腻歪在我怀里做着鬼脸。

    “惠儿喜欢阿玛额娘吗？”我一边替她梳着稀疏的小辫子一边强作微笑。

    惠儿点点头：“喜欢。”

    “那惠儿喜欢昌哥哥吗？”

    惠儿疑惑地看着我，又点点头。

    “惠儿喜欢四伯伯和冰姨吗？”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惠儿歪着头，也点点头：“额娘哭了，羞羞！小花猫！”

    “那惠儿愿不愿意去四伯伯家住？”

    惠儿眨眨眼，撇撇嘴：“额娘去吗？”

    我摇摇头。

    “阿玛暾哥哥和昌哥哥呢？”惠儿嘴噘得高高的。

    我也摇摇头。

    “不愿意！”和惠吃着桌上的甜点含糊不清地说：“你们都不去，惠儿也不去！”

    我抱紧了和惠，眼泪却涌了出来。

    和惠虽然小，可是从小是个鬼精灵，一向比兄弟和姐姐更敏感，她似乎有察觉要发生什么事情，不安地在我怀中扭动，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是不是额娘不要和惠了？和惠会乖乖的，额娘不要不要和惠！”

    我忙擦干眼泪：“没有没有，额娘怎么会不要和惠呢？！和惠乖！”

    和惠小手紧紧攒着我的衣角，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但是我没有能够拖多久，下旨的却是康熙，原因是太后病危了。康熙为了满足太后的遗愿，下旨册封和惠为多罗格格，过继给雍亲王嫡福晋那拉氏。

    “额娘……”弘昌和小离站在门口，弘昌看着我，有些担心地说：“和惠在门口哭着闹着要见您，您还是去见见吧！”

    今天是和惠风风光光入雍王府的日子，可是我却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也没有去前面送别。我怕，怕自己忍不住，怕自己舍不得，怕自己会把和惠抢回来。我握紧了拳头，闭上已经微红的眸子。

    我仿佛能够听见自己的女儿是如何得在前院大哭大闹，能够想到她是多么的恐惧不安，她一定在哭，哭着叫要额娘！而我这个做额娘的却懦弱地躲在这里，不敢面对自己的女儿。和惠……原谅额娘！额娘真的好爱你，可是……额娘却不能拿一府的人命当儿戏！和惠，额娘不能去送你了，你会恨额娘吗？和惠，妈妈爱你，永远。

    “想哭就哭吧！”年岚冰走到我面前，抱住我：“别憋着。你放心，和惠在雍王府只要有我一天就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和惠……”我放声哭了出来：“和惠从小就调皮，但却怕打雷，一打雷就要抱着我才能睡的！和惠睡觉喜欢踢被子……还有和惠喜欢吃我做的绿豆糕……”虽然我老是和十三埋怨她是讨人嫌的小丫头片子，可是我真的爱她，舍不得她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之头昏昏沉沉的，眼皮沉的要命，只能听见耳边虚弱的声音，却什么都看不到。

    只是似乎能够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和温暖的怀抱。我隐隐约约知道，是十三，可是我想要抱紧他，却身子软的无能为力。

    “爷，您休息一下吧！您都好几天不日不夜地照顾福晋了，身子吃不消的！”

    十三的声音传入耳中，有些沙哑和虚弱：“不用了，我守着她！”

    “十三……”我蚊虫似的声音唤了一声。

    “袖儿！”十三温暖地大手抚上面颊，他惊喜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渴……”我挣扎着坐起来，却被十三搂入怀中。

    “袖儿……”他声音哽咽，身子在颤抖。

    “十三，他们带走了和惠！”我沙哑着干涸的嗓子，哭着拽着他的衣袖。

    十三身子一僵，同样沙哑着声音：“我知道，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些，我一定……”十三握紧了拳头。

    原来他不知道！

    我的病情好好坏坏，听说我曾一度病重，那些日子里，十三没日没夜、顾不得上朝地一直陪在我身边照顾我，不让任何人插手，而我的病也一直拖到了年底才终于有了起色。

    凛冽的狂风吹过脸颊，刺骨的有些瘆人。深冬的景色美的让人留恋不已，我忍不住驻足站在梅树底下。枯树竟然开花了。我不禁惊叹起来。曾经也是在梅树下第一次见到十三，我和他们的生命交集都是从梅园那次开始的。所以我也在府里建了梅园，满园的梅树都是我亲手种植的，可是只有这一株，一直就干枯着，不肯绽放，我们都以为它死了，可是它仍然活着。生命顽强的活了下去。今年还满枝头的梅花飘香，这么顽强的生命，是不是在指引着我们什么呢？

    “病才好就吹风！”责备的声音传来，身上顿时多了一件氅子。

    我回头一笑，就被笼入一个温暖的怀里，十三一脸责备地说：“快回屋子去！”

    “梅花开了。”我嫣然一笑。

    “嗯，很美。”他折下一支，插入我的鬓发之间。

    “怎么不是说茗静今儿回来吗？怎地没见人呢？”我轻笑。茗静是瓜尔佳氏的女儿，我在此之前很少见过她。因为她身体不好，以前一直都住在院里极少出来，后来病重了，瓜尔佳氏去了庙里求签，却遇到一位大师，说是茗静命格与十三阿哥府犯冲，至少要在庙里吃斋念佛住上五六年，方可补救。瓜尔佳氏为了茗静的安危，自然是恋恋不舍地把女儿送到了庙里，如今瓜尔佳氏病重了，茗静才被十三招了回来。

    “嗯，大概晚些时日能到吧！”

    “你不去看看她吗？”我嗫嚅了半天，抿嘴问到：“她病的很重，应该很想见你一面的。”

    十三眉梢一挑：“你愿意？”

    “不愿意。”我很直接，耸耸肩，我从不掩饰我对瓜尔佳氏的不喜欢，但是我没有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再争什么，更何况我并不需要去争。“虽然我不愿意去，不过她好歹也是你的侧福晋，弘昌和茗静的额娘，你应该去的。”

    十三摸摸我的头，笑着说：“等茗静回来了一起去吧！现在弘昌和她母子之间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十三从小夕手上接过碗，舀了一勺，喂到我嘴边：“才熬好的莲子羹，喝了暖暖。”

    “祥……”我迟疑了一会儿，望着他：“你这几天去过雍王府吗？”

    十三叹口气：“和惠最近已经习惯多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摇摇头：“知道她好就够了，我不想再徒增我们所有人的烦恼。”和惠，我心中永远的痛楚，可是又能如何！？相见不如不见。

    “给阿玛、大额娘请安。”茗静回来了。我几乎都不敢相认。当年那个病弱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亭亭玉立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且不说她的容貌如何美丽，一股子气质便是沾染了山上的仙气似的超尘脱俗。

    “茗静，你去看看你额娘吧！”我和十三带着她到了西院，弘昌刚刚从屋里走出来。

    弘昌看见茗静一怔，反倒是茗静落落大方地叫了一声：“昌弟。”

    “大姐？！”弘昌这才反应过来。

    我微微一笑：“你们姐弟难得相见，弘昌，你额娘怎么样了？”

    “额娘……”弘昌叹口气，眼圈微微一红。

    “佛家云：生、老、病、死、爱憎会、恨离别、求不得、五蕴盛，实乃人生八苦，凡尘之人莫能超脱，昌弟，你也不要执著了。”茗静淡淡叹口气，神情淡然。

    弘昌一怔，随即默然。茗静不再是我们记忆中当年那个小女孩了，性子亦是冷淡至极。

    “昌儿，带你姐姐去看看你额娘吧！”

    弘昌冲我点点头，侧身道：“大姐，额娘念叨你好几天了。”

    “你不一起进去看看？”我斜觑了十三一眼。

    他浅浅一笑，点点我的鼻子：“醋坛子。等她们母女聊完吧！她会让咱们进去的。”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茗静淡淡地走出来：“阿玛，大额娘，额娘她想要见你们。”

    十三牵着我走了进去，我有些尴尬地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紧紧地握紧。我无奈地摇摇头，一起走了进去。

    “恕妾身……咳咳，无法给爷和……福晋请安。”瓜尔佳氏冷冷盯着我们俩交握的双手，我的心咯噔一下。那个眼神，让我莫名的心惊，神色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那么多年之前，抚云怨毒的眼神和濒死前的冷笑。

    十三似乎察觉到我的惊慌失措，他握紧我的手。

    “爷，妾身入府最早，更是最先有了昌儿和静儿，这么多年，没有辛劳也有苦劳，福晋不在的时候担起整个家，做了这一切，就是想要博得爷的一顾。”瓜尔佳氏凄凄然：“可是爷却从来不曾回顾过我。起初有了静儿还有了几日的好日子，可是自打爷迷上了萧袖蕊，我和静儿就彻底被遗弃了！即使我后来有了昌儿，你也不曾为我们回头！”

    瓜尔佳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大口的喘气，神色怨毒：“我曾以为她死了，你可以死心了，可是这么多年了，从萧袖蕊到抚云，为什么你从来不会看到我呢？！我究竟输在哪里？我不甘心！甚至连我的儿子也倒戈向着外人！”

    我沉默，握紧了拳头，心里虽然憋闷，可是想到一屋子里面还有她的孩子，有些话我只能咽了。

    “晨云，我是对不起你，可是与我无法同时爱上两个人，我以为你应该明白的，可是没想到……”十三摇摇头。

    瓜尔佳氏冷笑：“无法同时爱上两个人？十三阿哥，十三爷，您当自己是情圣吗？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不是移情别恋了！”

    “额娘！”弘昌急切地止住了瓜尔佳氏的话，有些不安地看了我一眼。

    我摇摇头，何苦呢！？

    “额娘心中怨念太重了。”茗静忽然冒出来一句，她漠然看着瓜尔佳氏：“无爱无恨无嗔无痴才能无所怨念。”

    “说得轻巧！”瓜尔佳晨云啐了一口，惨白的脸上愤怼不减：“静儿，额娘这些年吃了多少苦！怎么能放得下！？

    “晨云，是我对不起你。”十三将我搂入怀中：“有什么你都冲着我来。”

    “够了。”我揉揉额头，扫视一圈：“你们都先出去，我想要单独和晨云聊聊。”

    十三蹙眉，点点头，带着其他人都先行出去了。

    “你想要说什么？祈求我的原谅？做梦！我不会原谅你的！”瓜尔佳晨云冷冷地愤恨地盯着我。

    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首先，我并不认为我欠你什么。”

    晨云一怔，死死的盯着我。

    “我从不认为我亏欠你瓜尔佳晨云什么！”我重复了一遍，又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这么多年我隐忍你、容忍你，都只是为了十三阿哥府的名誉，只是看在你入府早，又是昌儿和茗静的额娘。可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瓜尔佳晨云眼中闪过一抹惊疑，脸色更加惨白：“福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看样子你是要我一一的数落出来，你自个儿才死心。”她是病人，我本不想刺激她，可是有句话说的‘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不亏欠她什么，说话自然该理直气壮。“或许我曾经心狠手辣，可是自从我怀了暾儿回来之后，有哪点薄待了你们的！？你入府最早，更是大阿哥和大格格的额娘，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比照着我的份儿来的！？可是你自个儿心里明白你做了些什么！麝香之事为了保全掩面，胤祥才把事情大事化小了，可是你当我真什么都不知道吗？暾儿现在身子孱弱，你不觉得自己良心有愧吗！？还有，府里用度紧，可是我查账簿的时候却发现了好几项空缺，这些东西不是平白失踪了的吧！”

    瓜尔佳晨云身子一颤，眼神也没有了方才的怨毒犀利，反倒是不敢面对我了。她猛烈地咳嗽着，我轻叹一声：“我知道爷对我的独宠是对你们不公。我不是一个大肚的人，不愿意分享自己的丈夫，我回府这些年，十三从不进你们屋子，你们自然是怨我，所以我时常对你们所作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知道你们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我都只当不知道。我今天这么说，只是不希望你把我的纵容当成我愚昧无知，今日说明白了也好。十三爷我是不会让给别人的，我可以给你府里最好的用度，可以把昌儿茗静视如己出，但是我不希望府里再出什么乱子惹爷烦心了！这是我的底线，希望你不会有机会触及这个底线！”

    第二卷：梦里云归何处寻 第一零七章　茗静

    瓜尔佳晨云剧烈地咳嗽起来，竟是吐了一滩黑血。

    我蹙眉，看样子话有些说重了。我长出一口气，大喊了一声：“大夫，快进来。”

    “昌儿茗静，你们先陪着你们额娘，我先送你们大额娘回去。”十三心疼地看着我满脸疲惫，轻轻捋捋我垂下的额发：“先回屋休息吧！”

    康熙五十七年就在这银装素裹中到来，时光仿佛在成倍的流逝。

    春寒料峭，十三陪着我在残梅稀疏的梅树下，我抚琴他舞剑，琴瑟和鸣，这样才能让我们暂时的忘却一切的烦恼，我笑着看着那个越发成熟的身影，不自觉地微笑。三十来岁的人了，反而比年轻的时候多了几分潇洒和俊逸，那种气度是少年所不及的。

    我替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剑耍的不错嘛！宝刀未老！”

    “不行了。”十三摇摇头，揉揉膝盖：“以前哪会这么快就一身的燥汗，腿也不行了。”

    我斜坐在榻边，轻轻替他锤着腿。十三的腿每到冬天就很是难熬，冬日还在屋子里有火盆暖和，可是这初春时节，北京城本来就冷，宫里的分发到府里的炭却少了很多，偏府里大大小小人也多，反倒木炭显得尤为不够，十三的腿总是容易冻伤。他为了活动活动关节，便是让我陪他练剑，说是怕再不活动活动，这腿真就彻底废了。

    “十三，我看恐怕晨云那边……”我抿嘴叹息：“大夫让准备准备了。我瞅着也确实是不太好了。”

    十三沉吟了一会儿说：“你就看着办吧！到底她入府早，我也对不起她，她的后事风风光光的便是了。只恐昌儿和茗静那头你要费心了。”

    “费什么心啊！？”我拿出氅子给他披上，从背后环着他的脖子：“昌儿和茗静都是十多岁的人了，两人又都明白事理，可不像那几个小的那样皮，我头都大了。”

    “嗯！”十三握住我的手，笑了笑：“好在有你在府里，大大小小事情也都不用我操心，最近恐怕我又要忙了，一切就拜托给你了。”

    我一笑，玩笑地说：“就我你还省心呢！要真说到贤内助，让你省心，倒不如娶个四嫂那样贤惠温良的女子回来。省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点状况，让你措手不及。人那才叫真真正正的不用四爷操心！”

    十三喷笑出来：“这倒是，四嫂的性子那可是所有福晋里面最没得说的一个，人品相貌气度都没的挑剔。要不然四哥如今也不会少了这么多的后顾之忧呢！只可惜，那样的女子，终究少了几分灵性，比不上你和年嫂子那样的性情。否则四哥虽然说敬重四嫂，可也没瞅见他像宠年嫂子那样宠着四嫂呢！我呀，还是喜欢你这样小性子的小女人！”

    “嘁……”居然说我小性子，我瞪他一眼，道：“最近瞅着你经常去雍王府，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了？”

    十三笑意顿减，叹口气说：“准噶尔的策妄阿布拉坦叛军马蚤扰，皇阿玛多次派兵去围剿，可是这帮人能耐着呢！竟是逼得咱们八旗子弟铩羽而归！皇阿玛震怒，正打算派我们兄弟上前线去领军剿灭乱党。如今这将军的肥缺可是谁都想要，这可是实打实的几十万兵力啊！大家都较着劲儿，我和四哥也商量着看该不该争一争。”

    我一怔，看样子十四这个大将军王是该横空出世了。只是我总不能明的告诉他们不用去争吧！唉，这竟然都只有四年就到那个日子了。

    “你说了这么多，我一个小性子的小女人也不懂什么带兵打仗！你早年在古北口练兵，所率部下，如今多升任京城防卫部队中各级指挥官，丰台大营、绿营等京师卫戍部队皆在你们的掌握之中。说句实在的，就你去也不成问题。可是胤祥，你别嫌我多嘴，这个位置，你们可以争，但是别强争！”

    十三望着我良久，沉吟道：“你是说……”

    “当今天下，还是皇阿玛的天下。该谁去，谁去最好，他心中自然明亮如镜，你们太横太拧了，反倒会恼了他。何苦呢！？这个时候惹恼了皇阿玛？对你们更是没好处！倒不如顺着他的意思，兄友弟恭不是更好！？”

    十三眸子一亮，握紧我的手，点点头。

    “福晋，西院的侧福晋殁了。”五月底的一日，顺儿急急忙忙地过来知会我。

    我原本正抱着弘昑，和小离看着弘昌带着茗浣、弘暾、雅依还有弘日兄玩躲猫猫，弘昌脸色顿时煞白，我手里喂着弘昑甜粥的勺子也‘铛——’一声落地。

    “弘昌，你先去。浣儿，带着两个弟弟回屋去。顺儿，你送雅依格格先回去！小离，你去通知茗静。”我拍拍弘昌的肩膀。

    “额娘，我顶得住。”弘昌苦笑：“早就……已经有心里准备了。”

    我点点头：“小夕，吩咐下去，府里把准备好的白幡都挂上，然后派人去通知爷。”

    安妥好一切，我赶去西院，那边已经一切都准备好了。白茫茫的一片。

    我踏进屋子，弘昌已经哭得双目红肿，反而是茗静淡漠地看着，离得远远的，仿佛面对陌生人的生死一般。

    “昌儿，茗静，给你们额娘磕头送行吧！”我叹口气，瓜尔佳晨云争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终究还是拧不过死神。

    弘昌跪下，‘咚咚咚’三个响头：“额娘——”

    继而弘昌忽然转身冲我扣了一个头，我一惊：“昌儿，你干什么——！？”

    “大额娘，这是替我额娘给您赔不是！”弘昌连着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额娘以前做过的对不起您的事情，还希望您不要再忌恨了……”

    我摇摇头：“傻孩子，我们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干你什么事！？以后你和茗静只要愿意，唤我额娘吧！若是不愿意，叫福晋也成。”

    “茗静！”我见茗静站在那里不动，唤了她一声儿。

    茗静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神色里闪过一抹让我心惊肉跳的阴沉。

    “茗静，怎么了？”我狐疑地看着她。我起初以为是她常年在山上性子养的古怪了，修佛修的人也对感情淡漠了。没想到茗静却冷漠地看了我们一眼，转身说：“我累了，先回房休息。”

    没料到她会如此，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怔，我和弘昌面面相觑，竟是差点忘了拦住她。

    “茗静！”我喝了一声，冲上前拦住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是你额娘！生养你的女人！”

    “我没有这样的额娘。”茗静冷冷地扫我一眼：“她不配当我额娘！她从来没有尽到一个做额娘应有的本分。”

    “姐！？”弘昌震惊地看着她。

    茗静讥讽地看着他：“姐？哼，我哪敢当！在她心目中，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过是一个祸害。”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姐！？”弘昌大叫一声，不可置信地推开两步。

    “你们都先进屋，今天的事情都当没有发生！”我抿嘴沉声道：“不准多嘴！让我知道谁乱嚼舌根，别怪我不客气。”

    先镇住了窃窃私语的下人，我长出一口气。看样子有我不知道的隐情，在十三回来之前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某舞招牌分割线＝＝＝＝＝＝＝＝＝＝＝＝＝＝＝＝＝＝

    “茗静。”我推开门，茗静正在屋子里刺绣，红艳艳的刺绣和府里的雪白成鲜明的对比。

    茗静瞥了我一眼，又继续绣着，只是口上问道：“福晋找我有事？”

    “茗静，你今年多大？”

    茗静一怔，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十五了。”

    “都十五了，再过两年都该出嫁了。”我笑了笑：“在这府里也待不了两年了。”

    茗静疑惑地看着我，点点头，不语。

    “不知道茗浣和和惠长你这么大了，会不会像你这么从容。”我叹口气：“和惠，你没有见过吧！？”

    茗静摇摇头。

    “很漂亮很调皮的一个丫头。”我笑了笑，神色又暗淡下去：“可惜，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为什么？”

    “你才回来，很多事都不知道吧！是这样的……”我哽咽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和惠从小就皮，我口上虽然苛责，可是我怎么会不疼她！？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抗旨不遵的结果我们都担不起。”

    茗静沉默了很久，突然问：“为什么不去看她？”

    我低下头：“我不敢。做母亲的怎么会不想见自己的孩子？可是我不敢。怕见了就分不开了，怕见了，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她是该叫我十三婶婶还是额娘？”

    茗静闻言亦是一愣，苦笑一声。

    “做额娘的哪有嫌弃自己孩子的。有很多的无奈。茗静，今天我才头一次这么恐惧，和惠会不会以后恨我？”

    茗静盯着我，良久才说：“福晋，我知道你是想要劝解我。可是我和和惠的情况不一样。甚至你们知道的情况也不是真相。”

    “说说吧！说出来比一个人瞒心底舒服。”

    茗静深吸一口气：“当初的卦算出来的是如果我待在她身边，我和她命格相克，说不定她就会被我克死！结果她立刻就忙不迭地把我给送了出去。起初，我还眼巴巴地盼着有朝一日她会来接我。结果我左等右等她一次都没有来过，这么几年，我一个人生病难过都一个人扛着，没人管没人理会，她就如同没有我这个女儿一般！”茗静冷哼一声：“到头来，即使我不在，她终究也……哼！”

    我沉默了。竟然不知道有这样的旧密。瓜尔佳晨云真的就这么狠心吗？竟然能舍得自己的骨肉。

    “你先歇着吧！事情我替你在你阿玛面前周旋，至于你额娘……茗静，你修佛这么些年，嗔痴怒恨都应该看淡了很多。”

    茗静一愣，摇摇头：“若是看得淡，当初师父就不会拒绝让我入空门了。”

    事情终究超过了我能处理的范围。茗静心里的怨恨不是我三言两语能化解的。

    十三最近忙的难得落脚，赶回来我也只能简单交代了几句，替他换了一身衣服：“怎么？还忙得焦头烂额？”

    十三吻吻我的额头：“可不是，这几天，老八他们盯住了那个位子，我和四哥也在想办法，若不是你方才让顺儿去找我，恐怕今儿我都不回来了。”

    “你呀！”我心疼地说：“自个儿身子不好，身边又没个贴心的照顾着！自个儿当心身子，别累垮了。”

    “那就找个贴心的。”他轻笑，搂住我的腰：“好生伺候着。”

    “去去去！爱找谁找谁去！有本事把那起子什么花魁都勾回来，一天一个伺候着！”我笑盈盈地推开他，把稀粥递给他：“饿了吧！先垫点儿吃的，我让厨房给你弄点吃的去。”

    “哧——”十三接过碗，笑了起来：“我也想啊！就怕有人急了摔锅砸碗了。”

    “甭给我贫！”我嗔他一眼：“给你说正紧的。晨云的后世处理你也甭操心，倒是茗静，按说如今应该回府住着了，也该恢复名分了，可我瞅着恐怕她的性子太要强，恐怕不乐意。”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十三蹙眉，抱着我坐下来：“这事我竟然不知道！静儿她……唉！我这个做阿玛的……”他摇摇头。

    “如今只能想办法先留住她，可是她心中的冰冷……”我摇摇头，要是放在现代还能找个心里医生，如今倒是怎么是好。

    “让茗浣去试试。”十三忽然一笑：“别望了，那个丫头和两个小子闹腾起来不是一般的厉害。孩子们更容易互相接受。”

    我想了想，也只能这样：“唉，姑且试试吧！”

    十三吃过晚饭，见了孩子们，又去见了瓜尔佳晨云的遗体，然后外间就有人来找，十三又急急忙忙地跟着返回了四阿哥府上。

    “福晋，累了休息会儿吧！”小离给我披上一件外套：“夜深了。”

    “睡不着。”我摇摇头：“小离，你说这些年怎么这么多事儿啊！一个个都离我而去，我甚至连哭泣的时间都没有了。”

    小离握紧我的手：“福晋，您就是把什么事都往自个儿身上揽，如今茗静格格的事儿您就让茗浣去处理，她也是个十来岁的姑娘了，茗浣知道自个儿该怎么做！”

    “小离，有你陪着，真好。”

    我从来没有想过，终有一日，小离会用那样凄厉的方式离我而去。

    第二卷：梦里云归何处寻 第一零八章　围场

    九月初到，秋日的京城有种浓浓的凉意。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一切还是照历史的轨迹前行着。

    康熙例行的秋狝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往年我因为各种理由都留下了，可是今年却没了任何理由，便跟着十三一起去。据说康熙会在秋狝的最后宣布抚远将军由谁担任。

    一一嘱咐了小离和昌儿还有几个孩子有关府里的事情，我吻别了几个孩子才依依不舍地坐上了马车。但愿这次能平平安安不出什么意外吧！

    “你怎么跑来了？”我惊喜地看着掀开车帘的美女。

    年岚冰撇撇嘴：“怎么？不欢迎？”

    “哪有啊！？求之不得呢！”我笑着腾出身边的位置：“小夕，你去年福晋的马车里面，有事我们再唤你。”

    “岚冰，我……”我抿嘴踌躇：“她好不好？”

    年岚冰蹙眉，瞥我一眼：“谁啊？”

    “……”我死死咬着下唇，艰难地开口：“和惠。”

    “你不会自己去看看啊！我又不是她额娘！”年岚冰没好气地说。

    我沉默。

    “她……恨我吗？”我想起了茗静。和惠会不会像茗静一样恨我？

    年岚冰叹口气：“你呀！和惠很好，那拉氏很疼她！只是，那个孩子我瞧着，小小年纪就有心事似的，再这样下去，弄不好将来你和她的母女情分真的就没了！”

    “那我该怎么办？”我盯着她的脸，目光却似透过了马车，看到了很遥远的京城。“我见到她，她该叫我什么？我万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该怎么办？你教教我！”我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马车里一阵沉默。

    好不容易晕车晕啊晕啊晕终于到了木兰围场，我勾着十三的手臂欢天喜地地一小溜跑到了自己的帐子里。

    “终于到了！”我欢呼着搂住十三的脖子，天知道我在马车里吐成什么样了。

    “好啦！”十三宠溺地打横抱起我：“你不累啊！？明天一大早可就要去围场里面，快去睡觉。”

    “怎么都不让人休息一下就着急着要狩猎？”我不满地嘟嚷。

    十三摇摇头：“蒙古王族的贵族们都来了，咱们总不能失了仪，所以皇阿玛让明天一早就要去见上一面。”十三拧干毛巾，替我擦脸：“瞧你一脸疲惫的，快去睡觉。”

    我拽着他的衣角，嘟嘴道：“那你呢？”

    “我的好福晋，我们随行的阿哥都得先去皇阿玛那里听听训，你就乖乖的先睡觉！我晚些回来。”十三掐掐我的鼻子，笑着看我睡了下去才转身出了帐子。

    躺在床上盯着帐篷顶子发呆，唉！明明刚才就很困啊，可是十三走了顿时又睡不着了。好吧！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唉呀！都数了那么多，怎么就睡不着呢！？

    “小夕！”我轻声唤了一声，但愿她没睡去。

    果然就见到她从帐子外面进来：“福晋找我？”

    我点点头：“睡不着，你陪我聊天吧！”

    “福晋在想爷？”小夕忍笑道：“这可才不见一会儿呢！”

    “去去去！”我嗔她一眼：“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什么时候也给你寻给你好夫君才是真的，也算对的起你们姐妹了。”

    “别啊，福晋！”小夕耷拉着脑袋：“我才不要嫁人呢！指不定嫁个没出息的，过去了还不知道日子怎么难熬！要是嫁给莽夫，成天要骂要打的……奴婢还是情愿伺候着福晋。”

    我笑了笑：“你也倒了年纪了。瞧你姐姐就寻了一门好亲事，李卫虽说是莽夫一名，又哪里委屈过你姐姐。放心，我定是找个好的给你。”

    “福晋就会拿人说笑！”小夕别扭地转过身，佯装生气。

    “好好好，好小夕姑娘，小生说错了！”我吐吐舌头：“对了，这几天路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啊？”

    “噢！对！”小夕忙又转过来：“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