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莲长卷第39部分阅读
清莲长卷 作者:yuwangwen
多人和事都出现在梦境,时而梦见抚云从我身边带走十三,时而梦见我和十三拜堂成亲,新郎却在洞房的时候变成了胤禟,时而又梦见碧落在康熙面前指认我是假的兆佳氏,总之零零碎碎各式各样的梦让我应接不暇,心里的空洞越发的大,也越发的恐惧。
“丫头醒醒。”一个温柔的声音把我叫醒,我迷迷糊糊抬头,莫婆婆正慈祥地看着我,说:“你身子也受了伤,不要太辛苦了,我让老头子给你搬了一把竹榻进来,你先睡会儿,别公子醒了,你却病倒了。”
竟然已经到了午夜了。
“谢谢您和莫伯伯。您也快点休息吧!”
“你也不要担心了,我看公子不像是薄命之人,一定没事的。”莫婆婆安慰着,说:“就算想着你还在等他,他就一定不会弃你而去的。”
我把竹榻搬到床的旁边,并肩躺在十三身边,,一个人喃喃自语:“十三,你知道吗?我总是想起咱们在梅园的第一次相见,你帮了我,不像胤祯,总是捉弄人;还有咱们一起去看你额娘;还有月下,我们两个都逃离开那个无聊的宴会;还有去泰山,你背着我,好温暖,你还不顾一切地到崖下去找我,替我挡风雨;还有你大婚,我喝的酩酊大醉,我知道当时抱着我的人是你,不是胤祺;还有哦!……”我不停地回忆着以前的点点滴滴,开心的、难过的、后悔的、幸福的。我喋喋不休到了天朦朦亮,觉得自己已经口干舌燥了,可是一点也不想停下来。十三,你看,我一直都记着,清清楚楚的记得每一个细节。
“好啦!小气鬼,我上次说不理你是开玩笑啦!”我静静地流泪:“我没有生气,没有不理你。你醒过来好不好?醒过来我陪你一起治疗,你一定没事的!”
泪水流下来,染湿了枕巾,我闭上眼。身体的疲惫如潮水涌上,我迷迷糊糊地竟然睡了过去。
“啊——”我惊呼一声,尖叫起来:“莫伯伯,不好了!十三吐血了!”
一缕鲜血顺着十三的嘴角留下,我扑到床边颤颤巍巍地替他擦干,可是血仿佛止不住一般仍然往外流。
莫老伯赶紧进屋,搭上十三的手腕:“糟了,公子的病情加重了,小楚,你先让开,老朽给公子扎针。”
我紧紧盯着十三,一刻也不要错过,怎么会这样!?昨天他不是喝了药了吗?为什么没有退烧,为什么会吐血!?不会的!十三,你不可以那么残忍,不要扔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啊!
“书卿,去熬一碗参汤过来。”莫老伯神色异常严肃,莫婆婆应了一声,转身就端起药罐迅速去了药房。
“丫头,过来,替我扶起他,脱去他的上衣,解开绷带。”
我赶紧轻轻扶起十三,尽量避免碰到他的伤口,轻轻除去了衣物和绷带。
莫老伯迅速拿起几枚针在火上微烫,然后立刻极为迅捷地扎入了十三身上,我一怔,看手法那样纯属,我心里忽然燃起几分希望,小说和电视剧里不是经常都演吗?坠崖不死定律之后就会遇到隐居的高手相助!看来莫老伯可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这么说十三还是有希望的是吗?
十三身子忽然一颤,‘哇’地喷出一口黑血。
我大惊失色:“十三!”
“没事,他胸口的淤血吐出来对他有好处,你把他放平了,替他擦擦,老朽出去给他开药方。”
我心痛地替他擦干唇角的血迹,看着他苍白如雪的脸,忍不住伸手抚摸上去,脸上那两道深深的疤痕,还有满身的伤痕,都是因为我。
“你不可以放弃,知道吗?”我轻轻地婆娑着他的脸,喃呢道:“我在这里等你,你听到了吗?我一直在等你。我说过的,我会永远等着你,天涯海角誓死相随。你如果看见了奈何桥,一定不要接孟婆的孟婆汤,一定要记得摘下曼珠沙华,一定要想起我们今生的誓言,一定要回来。”
为什么他可以狠心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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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你要的轮椅已经做好了。”莫伯伯推着轮椅进来,我勉强一笑,谢了一声。都好几天了,十三体温虽然没有那么高了,可是一直昏迷不醒,每日也只能靠参汤维持体力,我该怎么办才好。
伤口都结疤了,脸上的疤痕或许再也除不掉了,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啊!只求他能醒来,怎样都好。看着轮椅,我心里却泛起小小涟漪,十三能够接受自己不能再走路的事实吗?
“袖儿……”虚弱的声音换回了我的游离的神智,我顿时惊叫起来,扑到床边:“十三,你醒了?”
十三睁开双眼,蹙眉,似乎动了动,露出痛苦的表情。
“别乱动,你伤的很重,要静养。”
“我们在哪里?”
“这里是雾灵山的深山山谷里,是莫老伯和莫婆婆捡到了重伤的我们,你且好好休息,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我赶紧扶着他,喂了一口水,转过头去。
“你怎么了?”十三声音沙哑。
“你哭了?”十三强撑着要起床。我连忙回头,扶着他坐起来。一双眼睛里已经是红彤彤的了。
“别哭。”十三抬手替我擦眼泪。
我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哭道:“你别乱动,伤口会裂开的,会痛的。”
“可是你哭了。”十三冲我宠溺地一笑,笑容却顿时变成了痛苦,该死!一定扯到了脸上的伤口!
我慌忙凑近轻轻替他吹着:“不痛不痛,没事的!”眼泪却吧嗒吧嗒地流下。
“我毁容了?”十三神色一僵。
“没有没有!”我凑上去温柔地吻上他的伤口,挤出一个笑容:“你还是那样英俊,十三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看的!你放心……就算你……变成一个丑八怪……就算……就算你……变成植物人……我也不会离开你的……”说到最后,我终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放声哭着拥住他:“十三……我爱你!你不要走!我怕……”
十三身子一僵,举起手,反抱住我:“不怕,我在这里。”
“我不准你再擅自做决定,不准你离开我,不准你昏过去吓我!”
“嗯。”十三那样温柔地看着哭得花猫似的我,轻轻抬手擦干我的泪水:“就算到了孟婆面前我也不会饮下那碗孟婆汤的,我会告诉她,人间还有一个女子在等我,我一定会回去的,因为我许了她生生世世的。我听见她在喊我,叫我不要离开,所以我不会离开。”
我不由分说地吻上他冰凉的唇,太久的恐惧太多的害怕已经让我顾不得许多了,只是害怕自己犹在梦中,害怕自己和他分开。
“今天的袖儿还真是热情。”十三笑着调侃我。
“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天是怎么过来的!?”我死死地盯着他,泪眼滂沱,仿佛要倾尽一生的泪水。
“我知道,我都懂。”十三深情地望着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白痴,傻瓜!不是告诉你不准再对我说那三个字了吗?!”我愤愤地吼道。
“嗯。”十三点点头。他忽然扫到我身后的轮椅:“那个是?”
我心底咯噔一下,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呢!?可是他能接受吗?不行,十三才醒来,不能刺激他。
“莫伯说你从上面摔下来,骨折了,暂时不能行走了,所以就给你做了这个。”我有些心虚,可是我却不敢说出残酷的真相,不是暂时,是或许……永远……
十三沉默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没事的,不过是骨折,你不要这么担心了。不要哭,笑一个!”
我挤出一个笑容,眉头依旧紧锁。
“傻丫头,只要你还在,我就一定不会先你而去的。”十三揉揉我的头。
我吸吸鼻子,点点头,说:“你好好躺下,伤口再裂了就不好了。我去给你拿吃的,你很久没有进食了,肯定饿了。”
“莫伯,您去给祥看看吧!还有,不要告诉他,他腿……就说是骨折了好了。”我咬住下唇:“我去做饭。”
“傻丫头,他迟早会知道的。这件事始终是瞒不了的。”
“那就以后再说,他现在……这样的刺激,他那样骄傲……我没有把握……”我心痛地流着眼泪:“莫伯,拜托您了。”
我端着亲手做的饭菜,走到门口,先练习了几下怎么笑,才推开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亲爱的相公,咱们该吃饭了。”
“我来喂你。”我拍开十三想要拿筷子的手:“你现在是病人,要听话!”
十三轻笑出声,笑望着我:“好。”我一勺一勺的送到他嘴边,这孩子就是听话!不挑食,我给他吃啥他就吃啥。s
吃完我又替他换药擦拭身子。前几天都是他昏迷中,虽然我们两个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可是我看着他□裸的身子还是脸上绯红。偏某个人还十分不解风情地问:“袖儿,你的脸怎么红成那样?发烧了?”我敢肯定,看他笑成那样,一定是故意的!
我们两个分开躺在床上和榻上,床虽然睡两个人没问题,可是我担心挤着他,尤其他身上带着伤口呢!
“为什么要从山上跳下来?”
“那你呢?”十三反问:“不想成为我的负担?”
我沉默,点点头。
“傻瓜,就冲你这份情义。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
讨厌!怎么自己又想哭了。
我们两个劫后余生,仿佛有说不完的情话要告诉对方,一直到了深夜,我才疲惫地睡了过去。
好舒服,好暖和。我蹭了蹭。
“呵呵,小懒猫。”有人掐了掐我的鼻子。
我睁开眼,吓,我啥时候爬床上了,还跑十三怀里窝着了!我瞪着他,他一脸无辜地望着我,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
“你是病人!病人好不好!?”一定是这个家伙不老实!“老老实实地睡觉,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啦!”
“我只是想要抱着你。”他深情款款。
我有些感动,神色软了下来:“我们有一生呢!”
“错!不是一生。”他的鼻子蹭蹭我的鼻子,嗅着彼此的呼吸:“是生生世世。”一个温润而又坚定地吻印在我唇上,两个人紧紧拥着对方,再不放手。
第二卷:梦里云归何处寻 第九十八章 绝望
莫伯每天都给十三的腿施针,每当傍晚的时候,我就推着十三去看落日,日子过的清淡,但是却也甜蜜,除了我心里依旧担心着,这样的谎言不知道能坚持到多久。
“脸上伤痕已经淡了很多了。”我主动亲了亲他的脸颊,笑道:“恢复的很好哦!给你一个奖励之吻。”
十三朗然一笑,说:“要是脸上的疤不能褪去你怎么办?”
我一怔,撇撇嘴,笑道:“不能褪去,怎么会问我该怎么办,那应该问你怎么办罗?不能再拈花惹草了,我倒也落得清闲!”
“我要沾也是沾你这朵花,哪还敢招惹别人啊!”
“我也就一狗尾巴草,艾公子红粉知己众多,什么牡丹茉莉月季的,我哪敢专美啊!”我调笑道。他如今化名艾祥。
“傻丫头一个。”
“我是傻丫头,那你这个娶了傻丫头的人算什么呢?”我白白眼。
“那自然是傻小子配一个傻丫头啦!”十三无奈地笑着,宠溺地看着我在一边叽叽喳喳手舞足蹈的。
“十三,我们不要离开了好不好?”我望着斜阳,轻轻地说。
十三一怔,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你看,这里多美,可以看斜阳,看着漫天金色的余韵,淡淡的,柔柔的,没有争斗,没有担心,没有顾及,只有我们,多好啊!”我浅浅一笑,虽然我们都没有谈起过,可是彼此都知道那日追杀我们的人绝对不是偶然,有人早就盯上我们了,而那个人只可能是皇家的人。这样担惊受怕的生活我倦了。
十三低头不语。
我叹口气。他有多骄傲,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想要帮助他的四哥,想要建功立业,他是不可能和我隐居避世的。我何苦傻傻地问出口,打碎我的梦呢?
“袖儿,对不起……”
我捂住他的嘴:“你又犯规了。不要说那三个字!”
我坐在草地上,头枕在他膝盖上,十三轻抚着我的长发,看着太阳渐渐西沉了。如果每天都可以这么简单地生活,那该多好啊!
“好了。该回去了,不然师父又要说我偷懒了。”我吐吐舌头,我忍了莫老伯做师父,他传授我医术。
我正在厨房里做晚饭,忽然师父就进来了。
“刚才我给小艾扎针,他问我为何骨折了两个月却不见一点起色?”
我手一抖,抬头看着师父:“您不会……”
“放心,我已经替你瞒了过去,可是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啊!”师父叹口气,说:“小艾是个聪明人,恐怕早已起了疑心了,所以才如此试探我。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
我苦笑:“师父,您让我怎么办?直接告诉他,也许他会一辈子没办法站起来?我……”
‘咣当——’我回头,胤祥怔忡地望着我,手里的药碗摔得粉碎,对上我眸子的刹那瞬间变得清明,淡淡一笑:“对不起,我把碗摔碎了。”
我僵在那里,看着十三摇着轮椅转身离开。
“丫头,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师父低喝一声:“快去看看。”
我回过神来,扔下手里的菜,迅速追了出去。
“十三,等等我。”我追了过去,十三停住了轮椅,却没有转过来。
我忽然不敢靠近他,紧紧握着拳头,又唤了一声:“十三。”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帮师娘做饭吗?”
我微怔,看着他转身略带笑容的脸庞,瞬间心疼地说不出话来:“祥,你不要这样,我不是故意……对不起……”
“不要说那三个字,你不是不让我说那三个字吗?你也一样。”十三微笑着看着我,眼底看不出喜怒。但是这样的十三反而让我担心害怕。
“你的腿,没事的!师父说了,只要好好治疗,就可以恢复的!”我着急地上前拉住他:“师父的医术不比宫里御医差,你不用担心的!”
十三依旧是笑得清淡:“既然这样,你还担心我什么呢?我没事的,你去吧!”
我想要陪着他,可是似乎那样更矫情了,我蹙眉咬着下唇,有些不知所措,十三,你到底怎么想的?
“去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十三笑得恍若无事,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远去。
我该怎么办?要怎么安慰十三?我不知道不知道……
“师父,我该怎么办?”我坐在厨房门口的门槛上,手支着脑袋,不知所措。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师父叹口气:“男人都是有自己自尊的,让他接受自己以后可能再也无法站起来走动,是需要一些时间和耐心的。”
“我能为他做些什么?”
“你不需要特别的去做什么,照着自己的心意做就行了。”师父笑了笑:“你们彼此深爱,彼此了解,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我站在屋子门口,十三正一个人静静地在窗边,眸光冷淡,凝望着外面已经几近黑寂的院落,让我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心里有多苦,心里有多难过,为什么不发泄出来?为什么要隐忍着?看得我那么的心痛,想要替他哭一场,可是,我知道,这个时候,我绝对不能哭。
“你站门口做什么?”十三忽然回过头,冷淡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看看我能干的娘子又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你为什么还要笑呢?明明应该怨恨地想要哭,却为什么要这样笑?你可知你的笑容如同一把利刃扎入我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十三,我……”我想要开口解释,却一句话也再说不出。
“傻丫头,在那里发什么呆,过来吃饭了。”十三摇着轮椅来到我面前,接过食盒,笑道:“每天都这样神游!都不知道你的小脑袋在想什么。”
他这样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只能把已经到了唇边的话咽回去。他到底怎么想的?他的笑是那样的空洞、不像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的爽朗笑意了。为什么他笑得仿佛在哭?
“又在发呆了!”他笑着弹了我脑门儿一下,摆好了碗筷:“吃饭了。”
“哦。”我勉强笑了笑,拿起碗筷。
这一顿,食之无味。他恍如未觉我悲伤的眼神。
并肩躺在床上,我久久都无法入睡,望着他眉梢紧锁的睡颜,我的心疼痛起来。手虚勾着他的轮廓,把眼泪留给了黑夜。
你总说我是个傻瓜,你又何尝不是?明明痛着,却要笑。
我凑上去,在他冰凉的面颊上印了一个吻,十三,即使你真的无法走路了,我也不会离开你的,我会永远这样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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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十三的腿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难道就没有办法治好吗?”
“我已经找到了一副药剂,现在要试试,不过无论是什么灵丹妙药,恐怕以后他都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灵活的跑跳了。”师父蹙眉:“要完全恢复,不可能了。”
“他现在情绪这么消极……”我捂着脸,心里乱哄哄的。十三绝口不提当日听见的事情,每当我想要提出的时候,他总是岔开,还总是对我笑得灿烂无比,他安安静静地让师父替他施针,看上去那样的配合治疗,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可是却看得我心痛无比,却再也问不出口。如果他又吵又骂,甚至摔盘子砸碗发泄我心里还能痛快些,可是他一直这样憋着忍着,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
我知道,他是不想我担心,所以总是对着我笑,温柔的、淡定的、爽朗的、宠溺的,可是这些笑容里都带着那样深沉的绝望和悲哀。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你还是要压抑自己!?我不要你这样,我宁愿你对我发脾气,这样至少能让我觉得你是信任我,把我当亲近的人的!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离他的心好远好远。
“我替你拿捏。”刚施过针,我蹲在在脚边,轻轻地照着书上描写的拿捏的手法替十三揉捏着。
“我去给你烧水沐浴。”每次针灸按摩完了,十三都要洗澡的。他点点头。
我提着一桶烧好的热水进屋,正好看见十三又坐在窗口发呆了,眼里多了寂寞和隐忍,手却紧紧握成拳头。十三,你可怨恨我?若不是因为我……
我幽幽叹口气,眼圈红了起来。
“啊!——”烫!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的手快被烫熟了!我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扭伤脚趴在地上,滚烫的水打翻在地,溅到我身上。好痛、好烫。我惨叫一声。
“袖儿!”十三惊呼一声。
我泪眼迷离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竟然见到他从轮椅上站起来。
“十三,你……”
‘咚——’一声,十三重重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头垂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的双肩微微颤抖着,让人说不出的恐惧。
我大惊,顾不得烫伤的疼痛,嘶牙咧嘴地爬起来,跛着脚跑过去,扶住他的手臂:“十三,你怎么样?没有摔伤吧?”
十三猛地掀开我,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惊愕地看着他。少了一只手的支撑,他几乎又趴到在地。
“十三,你……”我靠近他一步。
“走开。”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少有的颤栗和冰冷。我错愕地看着他,为什么……
我手伸在半空,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十三用力支起上半身,双手扶着桌角,缓缓起身。我忧心地看着他,他脸色异常苍白,神色阴沉而又倔强。看着他一点点地站起来,脚缓缓地撑在地上,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有些颤抖,我蹙起眉,他——
‘咚——’又是一声,他刚刚松开撑着桌子的手,顿时人就摔倒在地上。
我惊得忘了自己身上的痛,着急地扶着他:“伤到没有……”
“走开!”他吼了一声。我一怔,他极少这样吼过我,为什么突然……我做错了什么吗?“你怎么了?”
“走开!”十三咬牙切齿。
我退开两步,担心地看着他一次次地扶着桌子站起来,又一次次地摔倒,每次我要扶他,他总是毫不留情地推开我的手。
“不要了!”我冲过去扶住他,他膝盖都磕地血肉模糊了,可是他居然还死咬着牙,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累了,终于没有力气了,我的眼泪也早就模糊了双眼。他现在的心很痛吧!那么骄傲的他,竟然不能站起来。他喜欢骑马,喜欢射箭,可是或许再也不能骑马射箭了!他情何以堪啊!那如同折去雄鹰飞翔的翅膀,它们失去了骄傲,不能再自由地翱翔在属于他的天空了。
我哭着扶起他,坐回了轮椅上。他摩挲着我手背的烫伤,神色悲戚。
“我很没用,是吧!?”他自嘲。
我慌忙摇摇头,眼泪簌簌地下落:“不是不是!都怪我你都是为了我的!以后会好的!就算不好,我当你的拐杖啊!”
“连站都站不起来,废人一个而已。”十三声音越发阴冷。猛地,他用力一掀,桌上的茶具尽数被打翻在地。我惊骇地看着他,他暴怒的眼神,凶狠而又无助,没有一丝以往的爽朗笑意。
我看着他疯狂地掀翻了桌椅,‘劈哩啪啦’,屋子里的东西都被他狠狠地掀翻,一片狼藉。他果然也是恨的。他果然也是一直在隐忍,如今不过是忍无可忍,找到一个发泄口罢了。我的心那么的痛,为他,痛的撕心裂肺。
这样的胤祥,让我无法抑制的心酸和愧疚。他有多痛,我就有多痛,我恨不得现在坐在那里的是我!
他满手的鲜血,都是碎瓷片扎伤的痕迹。他为什么要这样自虐!我惊恐地捂着嘴,他为什么要靠自虐来发泄!?
“不要!”我紧紧抓住他的双手,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不要伤害自己,求求你!我的心好痛!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每一次都是我给你带来灾难!你要打要骂都冲着我,不要这样,好不好!?”
十三突然安静下来,手无力地垂下,茫然地看着我:“袖儿,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抱着他,放声大哭:“以后我就是你的拐杖,你变成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十三凝视着我,我哭着死死望着他,让他看到我眼中的坚定。猛地,我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了过去,伸出小舌和他的纠缠在一起,撕咬着、吮吸着、一起绝望着,直到彼此都尝到了血腥味,也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血,抑或是我们的交合在一起,凄凉而又绝望。就算地狱,我也与你生死与共。
第二卷:梦里云归何处寻 第九十九章 同回
“祥——你快过来帮忙!”我凄惨地哀号:“你的小宝贝儿怎么哄都还是哭啊!”我瞪大眼无奈地看着怀里的婴儿。天啦!和惠这个丫头从小到大就爱哭,除了胤祥谁也降服不了她,比起她可爱的哥哥弘晈来可就麻烦多了,弘暾和弘晈都是听话的乖宝宝,就她一个任性顽劣。真不知道这个麻烦的小丫头像谁!?
果然,这个该死的小丫头到了胤祥怀里顿时就笑了起来,咿咿呀呀的!恨得我牙痒痒。
十三将和惠抱入怀中轻哄着,我瞪他们父女一眼,转身摇晃着摇篮,哄我家弘晈。哼,那个小丫头,还不如茗浣可爱呢!说起茗浣,我就想起暾儿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不过家里有小离,情况应该不会太糟,唉!暾儿的身子啊——
如今是康熙五十四年正月里,我们一直在这里避世了将近三年,我知道,十三是骄傲的,不愿意回到宫里,更何况,康熙放出了消息,太子被废,十三阿哥圈禁。也许是康熙不愿意通报十三的死讯,毕竟一直没有找到‘尸首’,康熙对于十三还是存在一丝希望的。
十三的腿依然不能灵活的走路,不过在这两年多的医治和训练之下,已经能扶着东西缓缓走动了,这至少是个好现象,不是吗?
“人家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果然是有些说法的。”我撇撇嘴。看他宠和惠宠得都没边了!哼哼。
十三愣了一下,喷笑出来:“你不会是吃醋吧?连自己女儿的醋都吃?看来我是娶了一个醋坛子回家哦!”
“就算我是醋坛子,你也没的后悔!”我瞪他一眼。
“等会儿,我陪师娘去买些日用品,你呢!就乖乖的给我照顾这两个难缠的小东西!”我叉着腰,一副悍妇模样。
十三笑着吻上我的额头:“早去早回,不要给师娘添麻烦。”
我随着师娘到了镇上,雾灵山离京城骑马有一天一夜的路程,山脚下有一个小镇,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多,也就几家铺子做些小买卖。我偶尔随着师父外出出诊,镇上不少人倒是认得我和师娘。
“师娘,我去买点布料,给家里的两个小东西做两身衣服。”我知会了师娘一声,就进了布匹店铺。
“楚大夫啊,来瞅瞅,这可是新来的布料,您摸摸,这手感,柔滑轻盈,颜色也好看。”老板热情地介绍着:“若是您要啊,我们自然是算您便宜价。”
我仔细摸摸看看,确实不错,便买了下来。刚抱着布料要抬脚离开,忽然一个人影冲过来:“楚大夫,您快帮我看看吧!雪妞她忽然从屋顶上摔下来了。”
“李婶,您别急,我去看看。”我赶紧跟着李婶赶过去。
雪妞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想必又是调皮爬屋顶,倒是给摔着了。虽然我学医不过三年,可是毕竟师父医术高明,我这个做弟子的学的也不差,一些普通的伤风感冒扭伤摔伤还是能够独立处理的。
“还好。”我检查了一遍:“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皮肉伤的严重,我开个两个药方,一个外敷,一个内用,我晚些给您送来,好好卧床几天就没事了。”
我没收李婶诊费,她和雪妞孤儿寡母的本来就不容易了,更何况我也不缺钱。我和师父一样,出诊大多不收他们的钱,镇民只能经常送一些瓜果蔬菜给我们。我不知道师父以前是干什么的,反正三年里虽然极少收诊费,可是从来没有见我们困窘过。
“多谢楚大夫了,今儿若不是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李婶局促地磋着衣角:“雪妞这丫头每次闯祸总是麻烦您和莫大夫,我都不好意思了。”
“楚大夫和莫大夫都是大善人啊!”门口看热闹的镇民们纷纷赞扬,我有些飘飘然,师父啊!都是托您老人家的福气啊!
我笑了笑。忽然听到一个很大声的声音:“爷,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什么啊!?”
“不知道。”声音熟悉的令人惊悸。我身子一颤。
好在我早就想到万一遇到熟人怎么办了,随即取出一张面纱戴上:“李婶,我先告辞了。”
人群自动给我闪出一条通道,我赶紧溜走。
“这位夫人请留步。”他叫住我。
我深吸一口气,回身垂着头,沙哑着嗓子:“公子有什么事吗?”
“夫人的背影……很像在下的一个……故人……不知道夫人可否解下面纱?”胤祺疑惑地看着我。
“这恐怕不太好。”我推托道:“妾身已经嫁为人妇,不好当众露面,还望公子海涵。而且我定不是公子要找的人。”汉人女子终究不如满族女子豪放,很多还是不喜抛头露面,我这个借口倒也还凑合。
胤祺一怔,随即说:“是我唐突了。”
“不要紧,妾身告辞。”我欠了欠身,便赶紧去找师娘了。
回去我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十三,他沉吟了一会儿,说:“恐怕瞒不了多久了。五哥素来心细,他定会仔细查探的。”
“那可怎么办?”我有些着急。
“好在来的是五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十三比我镇定多了,轻轻地抱着我:“大不了就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了,你不想暾儿和茗浣吗?”
怎么会不想!?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十三摸摸我的头发,轻笑道:“咱们躲了这么久了,偷得三年浮生闲,足够了,而且这三年,我如今心态也好了很多了。”
“那好吧!”我赖在他怀里:“如果他们能找到咱们,咱们就回去。如果找不到,那咱们就永远在这里住下去。”
“夫人大人怎么说就怎么是!”十三印上我的唇。
温存了一番之后,我把十三赶去进行康复练习,自己手忙脚乱地跟两个小东西周旋,尤其是和惠这个小妮子!不省心啊!
“丫头,你还真是够狠的啊!看着小艾那样辛苦一点都不心疼。”师父微笑着站在门口。
我撇撇嘴:“师父,您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心疼了!?我心都疼死了!”看着十三那样忍痛地练习着,我仿佛心里也在滴血:“可是,十三有他自己的骄傲,我们如果都不能狠下心来,十三的下半辈子,或许会更痛苦。您说我们该选择痛苦一时,还是痛苦一世呢?”
师父笑了笑:“还不算糊涂。现在恢复的很好,照这样下去,大概再过个三四个月,就能缓缓地行走,不用扶着东西了。”
“真的啊!?”我欢呼起来,拉着师父的衣袖:“让十三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再过两三年,应该就能够行走自如了。虽然大概无法利落的跑动骑马了。”师父笑着看我在那里兴奋。
我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又笑道:“这样就很好了,慢慢来就好。”
“到时候,恐怕也就是咱们师徒缘分了尽的时候。”师父长叹一声。
我一惊,着急道:“师父永远是师父,情分怎么可能了断呢!?”
“我虽然年迈,可是还能看得出,你和他都不是一般人,终究是要回自己的地方的,现在只不过是暂住在这里。”师父轻轻一笑。
我有些伤离别地看着师父,却没有想到离别来的这么快。
“请问莫大夫是住在这里吗?”我正在晒药草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哗啦啦——’我手里放着采从山里采摘下来的新鲜药材散落一地。
“夫人小心!”胤祺跨前一步,抓住了篮子。
我蹲下身,低头捡起满地的药草,沙哑着说:“公子有什么事情吗?公子来的真不巧,师父和师娘去了镇上出诊。”
“你——是当日的楚夫人?”胤祺犹豫地问。
“袖儿,谁来了?”十三的声音传来。我捂着嘴,看见他站在了门口,扶着门框。
“十三弟?”“五哥?”
果然还是露馅儿了。我拾起最后几根草药,叹口气站起身。心里竟奇迹般的没有一点惊恐,只是淡淡的无奈。
“袖——十三弟妹!?”胤祺看着一身粗布衣裳的我,惊呼。
“到底五哥还是找到这里了。”我浅浅一笑,把药篮子放到一边,走过去扶住十三:“我还以为还能再多逍遥自在一些日子呢!”
胤祺这才注意到十三似乎走路不便:“十三弟,你的腿?”
“从崖上摔下来给废了。”十三笑得从容,我手却微微一僵,紧紧扶住他。
胤祺神色一僵,淡然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怎么会——难怪你一直留在——”他又叹口气说:“十三弟,这两年多,皇阿玛很想念你,一直派我和四哥四处秘密寻找你。”
十三眸子一黯,自嘲道:“五哥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回去好吗?”
“宫里有御医,让他们看看。”胤祺着急地说。
“师父当年也是宫里的御医。”我摇摇头。师父当年也曾在宫里做过御医,只因为不喜宫里的束缚太多,所以辞官隐退了。
胤祺一怔:“莫大夫?莫纯?当年太医院第一人!?”
原来师父名头这么大啊!
胤祺有些怔忡,蹙眉道:“可是难道你们就要在这里一辈子……”
“我和袖儿已经约定好了,若是被人找到便回去,我们不过是感慨一下罢了,既然五哥找到了我们,自然是回去的。”
待到师父回来,我和十三郑重地向师父磕头:“师父的救命之恩和授业之恩,徒儿铭记于心,不肖徒儿要拜别师父,请师父受我们三拜。”
师父也未拦住我们,见我们磕完头,方拉起我们,说:“早知你们必然会离开了,只要你们两个日后和和美美,师父和你们师娘就安心了。”
我和十三皆是眼圈一红,师父和师娘这两年多待我们如同己出,情分不浅,如今要分离了,自是分外不舍。
“若真是舍不得,今后有机会就回来看看吧!”师娘拉住我的手,慈和地说:“这里永远都为你们敞开大门,记得把孩子们也带回来。”
恋恋不舍地别了师父和师娘,我抱着弘晈,十三坐在轮椅上抱着和惠,同胤祺一起离开了谷中,再次踏出尘世之中。
我们先行去了胤祺的府上居住。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宫中已经禁夜了,胤祺先行安排我们休息。
“怎么还没睡?”我正坐在凉亭里发呆,胤祺的声音传来。
我回头,他已经站在我身后了。
“祥和两个小家伙都刚休息了,我睡不着,出来走走。”我笑了笑,再回来,忽然已经惊觉似乎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我了,以前的我不会这样从容自定的面对。“胤祥身子折损过甚,赶了一天路,有些吃不消了。”
胤祺神色一黯,必然也是想到了当初十三如何的意气风发,而今又如何的虚弱。
“这两年,你们辛苦了。”
我浅浅一笑,摇摇头:“不苦,虽然苦难是有的,可是更多的是放松和幸福。没有那么多的牵牵绊绊,活的更自在。”
“那你们如今随我回来……”胤祺有些歉意有些疑惑。
“回来是迟早的事情,我放得下,可是他放不下。”我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这里还有他留恋的,他不会随我离开的。我也离不开他和孩子,所以就回来了。与你没有任何干系,不是随你,也是会随别人回来的。”
胤祺蹙眉盯着我看了很久,我脸微微泛红,情知当年他喜欢过我,如今见面虽然我只当他是哥哥,可是心中还是有些芥蒂,好在黑夜里倒也看不出。
“你变了。”胤祺叹口气:“比当年更沉静更从容了。”
我浅浅一笑:“那不知当年五哥眼里的袖儿是怎样一个人呢?”
“呵呵,当年的你,明明年纪不大,却感怀春秋;明明不怎么聪明,却死活拼命要护住这个那个的,却经常闹得自己手忙脚乱;而且性子还倔强的很。哪有今日这样的通透啊!”胤祺感慨道。
我也哑然失笑:“原来我在五哥眼里这样的傻呀!”
“不是傻,是单纯善良。”胤祺长叹一声:“我当初……”
“五哥……”我及时打断他,微笑着看着他。有些话我们彼此心里明白即可,说出来,反而或许尴尬:“五哥过奖了。”
胤祺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险些说了什么话,别过头:“夜深了,这初春寒重,你回屋休息会儿吧!”
叹口气,福了福身,提起身旁的宫灯离开,只盯着那昏晕的烛光把影子拖得老长,在黑寂中说不出的凄恻。
第二卷:梦里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