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衬了自己此时心境。他颓然站立了半刻，仍实难相信程吟会不留一字便离他而去，便忍下心中翻滚之思，强自镇定回想，二人一路所历，究竟还有何不妥之处。

    如今糜林两家想来是分不出什么功夫来对付他们了。况且那药书一事既然已经泄露了出去，再找他们这几个小辈的不痛快既无必要，也极易横生是非。他们如今再不是当初岌岌无名之辈了，略有个好歹，便会惹人注目。这一路上因钟回明着有公务在身，程吟又是官眷身份，因此二人都在官驿歇宿，并没投过客栈。且这一路甚是顺畅，除了在洛京那日早上因程吟自己出去见了罗神医错过半日功夫，别的并无不妥之处。

    “驿馆，医馆，驿馆，医馆……”

    提起那医馆，钟回便又不由自主想到那口老榆木箱子来。可那箱子虽在洛京不常见，可却也并不是什么不易得的东西，也许罗神医从西北采购了什么珍惜药材，便就地取材装了回来也说得通。想了一回别无头绪，便不觉又烦躁起来。

    钟回这里烦躁不已时，程吟却已悠悠醒转。她自觉浑身冰冷、困顿乏力，后颈疼痛难耐，虽手脚自如，却也半日直不起身子来。因天色尚晚，又未点灯，她也摸不清身在何处，只隐约听见似乎有水声传来。勉强支撑了半日功夫，不见一个人进来，她便又沉沉睡去了。

    再一次醒转时，早已天光大亮。程吟知道自己早已挪了地方，她此时躺在一张四尺半的木榻上，并无床幔遮挡，因此一眼便见到了眼前正看着她的卜昀。

    “姑苏的事情，并非是我散出的消息，你千万要信我。”他见程吟睁眼，劈头便是这么一句。一边说一边抬手指了指程吟枕边。程吟艰难转向他所指的那处，便看见那药书静静合着。

    见她并无反应，卜昀缓了缓口气道：“我知你此时也难信我。但便是要走，也请耐烦等几日再说，切不可再四处乱跑了。”

    程吟转头并不看他，只道：“你又何必如此做戏。当初既费了那样的心思，如今依葫芦画瓢再使一次罢了。”

    卜昀脸上神色变了变了，嗫喏道：“你……都知道了？是罗神医透给你的？”

    程吟便冷笑道：“他已得了你的好处，哪肯轻易露出一丝来？可我当面详述病由，他却仍无一丝担忧之色。我原也百般不愿意疑到你身上。可除了你，谁还肯费这种心思？只可叹我痴痴傻傻，竟被你骗了这一年光景。”

    卜昀听了便急道：“此事我骗你是真，但却从未一丝一毫想过要害你。”

    程吟却并不为所动：“你不过是要笼络利用我们姐弟罢了。如今既然林家糜家都已完了。你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卜昀听了，脸上便显出一片灰败之色来，半晌未曾言语。程吟见他这样，虽心头隐有不忍，但想起从前种种欺诳，她也断不透，他这人到底何事为真，何事为假了。

    “我不管你信与不信。你我二人既然有媒有聘，我若不放手，便是你兄弟来了，也说不过这个理去。”卜昀丢下这一句话后，便开门独自出去了。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丫头端了些汤汤水水进来。程吟听她口称少夫人，抬头一看，却仍是早先在卜宅时便服侍过卜昀的一个丫头。她心里便明白这丫头定是天水那边卜昀祖母支派来的。一问，果然如此。

    原来自卜昀点了粮道佥事之职后，卜家那边便开始整备东西人口，早他们一步到了商都城。赁屋洒扫，十分周全。卜老夫人宠爱孙子，手头又支得开，底下人自然是样样都捡好的采买。想到这里，程吟又觉出不对来。自己从昨晚被劫后，才不过这点功夫，是断乎到不得商都的。且她所居的这屋子，并不十分宽敞，一应家具物什，也甚是粗陋。再一问那丫头，果然此处是卜家在长安城中的一处药铺而已，原来卜昀接了急令，征调军粮北上，从商都出发后，一路沿渭水西进，昨日晚间方才到了长安。此时粮队正在码头卸船装车，卜昀才有这点功夫过来瞧她。方才他这一出门，便要改走陆路，往驼城去了。

    程吟听了，也叹卜昀此人做事委实固执无谓。既然身上有这样要紧大事，又何必分心使人将她弄来拘在此处。只是这丫头说的，她仍有不解之处，便问道：“既是紧急命令，为何不索性沿大河北上送粮？这样来回折腾，反倒耽误事情。”

    那丫头听了便奇道：“少夫人难道竟不知道么？塔塔人于数日前突然从垠山口南下进犯。平城主将坚守不出，城虽未破，但塔塔人绕过平城沿着大河四处劫掠多日，直到了石州，遇上守备出城相抗，方才罢兵退回。此后大部虽撤，仍有小部人马不时出垠山口袭扰不停。所以如今大河一线，已经难保周全。故而不得以少爷方在风陵渡改了道，要从渭水取道长安后再行北上的。”

    程吟听了，想起当日和钟回从鹿城出来后，也曾路过石州的。那里只是个小城，可虽地处山势连绵之处，离并州却也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