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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从小吃喝穿戴,并长大之后聘先生上学堂的费用,皆是赵家出的。不过是因赵家无男丁,以后有人养老送终的意思而已。
因此地并不富裕,赵家所谓有钱,也不过是衣食无忧,这一二代积攒了些许钱粮,比别人多几亩薄田而已。他们从少年口中得知,大约从五年前起,官府因在洛京附近开挖河渠,一路征调民夫到了他们这里。一开始条件开得也不算是苛刻:一户只需出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劳力一名。若服了这徭役,捐税便可以免。倘家中有多余钱粮可抵充的,则连这一名劳力也可不用出。因南岸富庶,不但那些大户宁可使些银子与佃农们免了这徭役;就是普通农户,也多拿得起这钱来。北岸这里没有那般有钱,不是每家皆拿得出这钱粮来。但因每户只需出一名劳力且又可免捐,倒也并不甚艰难。但这一来二去,工程上渐渐地人力便不支起来。本来官府拿了钱粮,从别处征调民力即可。可因此地本来就是土地贫瘠人口稀少,富户们见人力因徭役已损失不少,就都酌情减免了租子。如此一来,佃农们自然是越加不愿意离乡背井去干那开沟挖渠的活儿了。因此治水这事,便进展得缓慢。因这缘故,听说上头罚了好几任管这事的大官。直到两年前,突然就变了风向。上头虽仍许用钱粮免去服役,但所需缴纳之数比原先却要多了一倍不止。且若是一户中无人征召的,这家年底所缴纳捐税便要加倍。同时,对应召去洛京那里干活儿的民夫,报酬也提高了一倍不止。
赵家自然是出得起这钱的。且因他家田地颇多,这村里又地多人少,赵姑娘的父亲早已为本村好几户佃农出了这银子。可自从风向一变,不但普通农户不大愿意出钱免役了,就连已经有东家代替付了银子的佃户,也都想出村去试试看这公粮吃得吃不得。一时间不但男人们纷纷离家东去,后来甚至连妇孺也跟着出去了。他们或做小本买卖,或在工地上干些煮饭浆洗的小工。因此日复一日,此间农田便一一荒芜了起来。赵姑娘的父亲因每日忧心田地无人耕种,年岁又上去了,自去岁开春便一病不起。虽也多方请医延治,拖了一年后仍是徒费银钱,驾鹤归西去了。赵易因养育之恩不敢负,赵姑娘这名义上的妹妹又病着,因此仍守在这里,并没随着张家人出去自谋生路。
程吟听了,便叹自己没看错,这赵易果然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卜昀钟回二人听了,却不免有所不解道:“既如此说。为何独见这里如此,我们从潼关渡河而来,对面仍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色呢?”
那少年听了,便冷笑道:“那里皆是富户,自然是比我们出得起钱来。且潼关一路往西到洛京,有多少达官贵人是他们惹不起的。我们这里皆是小民,还不是任人揉搓。如今洛京那里,不但不没落,因北岸各地人群涌入,那郊外比城里要更显热闹。愈加衬得我们这里一派落寞之景。我看如今连地都无人耕种,还要治那水作甚?只等这些沟沟渠渠都挖完了,看这些人要怎么了局。从前我爹在时常说,田地不可荒芜一日。只因开荒复耕恢复生力,不是一朝一夕功夫可蹴就的。”
“可人却是一朝一夕都要吃饭的。这么多人流连洛京郊外,又并不全都是为了治水而去的,总是隐患。民间征调,总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真到了无以为继之时,不知道要怎么疏散这些人返乡去。”卜昀听了,便皱眉向钟回道。
“你不用和我说,横竖我也不姓糜,不用愁烦这些事情。”钟回此刻早已是听得呆了,倒不是有意拿话刺他。
程吟心有不解,便问这少年道:“这两年来的事情,难道就没人报上去么?”。
“自然是有读书的相公们看不过去上书的。可是我们这里,本来就没甚么大的官在管着。郡所远在商都,那些人一年也不来看几次。就便看到了奏报,只怕也不当回事。我只担心,若南方有个灾啊害的,一时钱粮不济,怕是要出大乱子。”赵易到底是读了几年书的,年纪虽小,心里倒是有些忧民之思的。
但他说得却颇有几分道理。中州郡本就是中原最大粮仓,如今陕州这里一半田地荒芜,想必别处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地产降下来了,自然只能靠从别处购粮为继。一旦江南粮仓出了问题,便是手上现银再多,事情也怕是要相当地麻烦。其实也不怪糜允如此仓促行事。治水一事,本来就是拖得越久,消耗越大。他既接了这个烂摊子下来,便要力求速战速决。这件事情越是速速完成,中间越不会出大纰漏。横竖后头缝补之事,便不归他管了。可若是拖拖拉拉,一旦别处遭逢些许变故牵连到他,那便全是他一人的责任了。
三人在这村子里宿了两日,看赵姑娘的身体并无大碍,外头也没甚么别的风声传来,便动身继续往西。临行前,钟回留了银钱给他们,奈何赵易固辞不受。卜昀见了,便将姑苏长荣街的地址留给了赵易,嘱他若到了实在难以为继之时,可以过去投奔。他倒是千恩万谢地接了。
三人因失了舟楫,又没有代步马匹,因此不敢多加耽搁。累了只在道旁休息,饿了只以干粮充饥,晚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