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在她爹去伏羲深渊最后一战时才能见到他了。

    有些遗憾，然而，不知为何，这颗心同时也感到平静。

    烛九暝抬头望着天空，缓缓闭上眼睛。

    那是一种如同很深很澄净的湖一般，不起波纹的平静。

    *

    元邪皇和雪山银燕并肩行走在野外。

    自那场突围后，雪山银燕终于从长达五天的昏睡中醒来，似乎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的样子。

    对于昏迷时梦境中经历的事情，雪山银燕就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只对其有些微稀薄的印象。比如，他突然知晓眼前的人叫做烛九阴，却已经有些记不清梦中烛九阴向他介绍自己的情景了。

    完全没见过元邪皇、不知道元邪皇的相貌也完全没想到眼前的烛九阴就是元邪皇本尊的雪山银燕，因为对烛九阴在他昏迷之时的帮助之情，十分理所当然地将眼前人当成一名善良好心人，与之把臂同游。

    雪山银燕依稀有些印象，他的梦中似乎说烛九阴是璎珞的父亲，醒来之后烛九阴认可了这一点。而之前在雪山银燕梦境中时，元邪皇挂心着解决雪山银燕困于梦魇的问题，没能好好详细了解烛九暝的事情，现在雪山银燕醒来，他终于能从别人口中好好听闻孩子在这个时代的经历。雪山银燕当然不吝于讲述，烛九阴也十分有耐心地静静听着。

    从雪山银燕的口中，他听到了一个健康而幸福的烛九暝。长大的她，跟他从前所期待的样子既不同又相似，他曾经在心中构建过千次万次她成长后的模样，而今的她与他曾经想过的那些都有些不一样，却又让他觉得原本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不管如何，听着雪山银燕的每一句话，每一字描述，他都完全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出那个孩子在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场景模样。

    她的一颦一笑，用了怎样的语气，脸上是怎样的表情，有怎样的小动作，都如在目前，即使只是倾听和脑海中的构建，便让他不禁挂着轻松愉快的微笑。

    元邪皇能听出来，重生而失忆的烛九暝，深深融入进了中原正道这个群体中。无论是她身在佛国，还是后来在黑水城和金雷村，她身边的人都对她很好，这些人中有佛国的高僧，也有公子开明、俏如来、锦烟霞、忆无心，元邪皇听出了烛九暝与他们结下的交情和牵绊。这些人还活着的，眼下无一不是他的敌人，但元邪皇此刻听着孩子与敌人玩得开心，心中却只感到柔软和欣慰，不曾蹙一下眉。

    他们走到了迁移后的金雷村新址。

    迎面走来一位少女，雪山银燕叫了声“常欣”，将烛九阴介绍给了她。

    “这位是烛九阴，他就是璎珞的父亲。”

    “啊，你就是璎珞一直在寻找的父亲呀。”一听是璎珞的父亲，常欣便感十分亲切，表现得很是热情。元邪皇能看出，听到自己是暝儿的父亲，这少女很开心，而这开心似乎只是因为暝儿找到了她的父亲而发。

    那孩子真是……交到不少好朋友了呢。

    接着元邪皇便听到了一个关于常欣的故事，一个中间有曲折与惨痛，但最终是个团圆结局的故事。

    讲述故事的常欣和雪山银燕都是一脸天真，元邪皇却从那单纯的语句中迅速勾勒出故事背后的真相。

    千年时光流转，世间风土风俗都有所更移，然唯有人性人心，从古至今，依然如故。

    人心惟危。

    “怎么了？烛九阴，你好像很感慨的样子。”雪山银燕注意到他的出神。

    “没什么。”元邪皇凝视着常欣，缓缓摇了摇头。

    那本该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但是因为暝儿，这名少女的命运被改变了。

    或许……这样也好。或许他应该相信，待人以德，他人也会以德报之。以他所了解的中原领袖史艳文和俏如来父子的人品，暝儿这般行事，应当能得到对方庇护，如此，暝儿的处境也不会因他所作所为受到太大影响。

    只是……

    他真的可以放心这样相信吗？

    正可谓由爱而生忧怖，这一刻，纵是元邪皇，内心也难免迟疑不决。

    元邪皇说：“我只是在想，假如有一天，暝儿也遇到那种危险……”

    “我一定会义不容辞相助！”元邪皇尚未说完，雪山银燕就一脸认真地表示。

    “嗯，我相信你会。”

    “我也会的！”常欣也说道：“虽然我的力量不值一提，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会尽我所能帮助璎珞。”

    元邪皇表情柔和：“嗯，谢谢你们。”

    或许，他应该更有信心吧？

    他想：其实，他应该相信的，不是什么史艳文、俏如来等人的人品，也不是雪山银燕和常欣这般天真纯善之人的心地，他应该相信的……是暝儿自己。

    那个已经成长了的孩子，已然成长为他以前想象不出的样子的孩子，或许，已经从他的双臂间，一步一步走向了自己的未来。就如同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以自己的努力摇摇摆摆学会了走路，现在她也如那时的一步一步前行一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