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VIP完结)第222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VIP完结) 作者
不足,奈何自恃甚高,常不分轻重,朕对他又爱又恨,老五野心十足,可不分忠j,李谙、李恽品行顽劣,好逸恶劳”
“在他们当中,朕最看好的,便是李恪,朕对承乾失望后,本欲寻机罢黜他,再改立李恪,让他娶了房相的独女,引长孙无忌为太子太师,李恪随了朕一点,他在意世人眼光,所以待朕百年之后,不必担忧那些跟同朕一起打江山的老臣会被他苛刻,还有你们兄弟,至少能够安享晚年。”
李世民细数了他这些儿子的优劣,甚至将他的盘算都坦然托出,到最后,话题突然一转,去问李泰:
“朕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了什么?”
李泰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没有作答,李世民自嘲一笑:
“没错,朕从没打算将这江山交授于你,或者说,朕从没将你当成是儿子来看,于朕,你的用处就 逼迫承乾和李恪他们上进,帮朕掩人耳目,打消朝臣结党营私的念头,利用你搜查红庄的线索。世人皆以为朕最宠爱的儿子是你李泰,就连李恪都这样以为,他怨朕不公,却没想过,朕所对最不公的,就是你。”
“皇儿,朕再问你,你怨恨朕吗?”
李泰轻轻动了动,在李世民暗藏着愧疚的目光中,抬起了头,用一种坦荡的眼神,直视着这位操纵了他三十年人生的君王,或者说,父亲。
“儿臣想要的,会自己去争,得不来,怨不得旁人。”
在李泰一半的人生当中,有什么不是靠自己争取的,权利,钱财,地位,荣耀,功绩,乃至是他最爱的女人,都是他一步一局争来的。
不会怨恨,因为对于他来说,恩赐的本身,就是另外一种折辱。
李世民已经从李泰的回答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想到这样的男人是他的儿子,心中竟难以自抑地涌出一些骄傲,他神色复杂地道:
“你就不想知道,为何朕会这般待你吗?”
让他失望的是,李泰的眼中并没流露出半丝的好奇。可这不妨碍他想要讲述的心情:
“你还记得你母妃吗?”
“儿臣记得。”
李世民闭了闭眼睛,寻找着当年的回忆,有一瞬间,他威严的面孔上似是有了笑容,但很快的,那丝笑容就隐藏在了怅然之下:
“朕这一生有过很多红颜知己,后宫三千佳丽,然能使我一生难忘的女子,却只有二人,其一,便是你母妃姚夜。朕遇见姚夜的时候,先皇还在太原留守,我们李家是陇西的大族,朕作为长子,锦衣玉食,自小便有几分自命不凡,然先皇最宠爱的,却 次子,也就是后来与朕争位的安王。”
“那时我们还未反目,有一次一同外出游猎,误入了深林,同随扈走散,就在山林里遇上了姚夜,姚夜是世间少有的美人,气质出尘,朕那时年少,心生倾慕,就不管不顾地将来历不明的她带出山林,把她安置在城外一所宅院,起初经常结伴去探望她,你母妃是个寡言少语的人,然她聪慧异人,又善解人意,越 亲近,就越 心仪,后来后来我便纳了她入府。”
李世民睁开眼睛,结束了那一段遥远的回忆,故事没有讲完,很明显是被他掐去了一段,直接跳到了后来,他摇摇头,一声轻叹溢出:
“古有云,英雄难过美人关,朕同安王的夺位之战最激烈的时候,姚夜向我坦诚了她的身份,告诉朕红庄的存在,告诉朕安王是红庄选定的皇帝人选,皇儿,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做了多年太子的人,在为了皇位苦苦挣扎,以为登上最后一步,就能九五之尊的时候,有人告诉他,在皇位之上,还有更高的存在,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想让谁掌这天下,就让谁掌这天下,这一切,由不得朕做主,由不得朕做主,哈哈。”
他苦笑一声,继而道:
“朕当时觉得这就是一个笑话,直到红庄的人肆无忌惮地闯入皇宫行刺朕,朕措手不及,在姚夜的保护下才逃过一劫,朕才知道这不是玩笑,那群肆意妄为的异族,全然没有将皇权放在眼中。”
他目光登时转冷,沉声道:
“姚夜因当日替我挡劫,毒发难治身亡,临死前,她嘱托我将你送往蜀中,再后来,红庄内部出了问题,从长安撤退,安王少了他们臂助,在玄武门事败后,朕坐上了皇位,便开始查访红庄的来历,欲剿灭那群自命不凡的异族——皇权之上,如何能容忍更高的地方。”
李泰微微眯了下眼睛,对他这最后一句话有了反应。
“二十年了,”李世民的声音疲惫下来,“朕一日没能完成这个心愿,一日睡不安宁,朕累了,皇儿,你该知道朕为何对你偏见,为何对你不公了吧?”
李泰眼神动了动,低下头,没有答话。
“你在红庄待了三年,朕是皇帝,皇帝本该多疑,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能全信,如何能知你不是红庄安排下的一步棋,也许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朕心中执念已深,如同着魔,不愿让他们如愿,不愿我大唐的江山交由一帮异族做决,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朕始终都将你看成是一件工具,不曾想过,这样也是对你不公,直到几年前,才有人提醒了朕——”
“她说,朕有一颗为父之心,却独独短缺了一人。”
李世民盯着李泰,不再掩饰心中的那分愧疚,他似乎是头一次用父亲的目光正大光明地打量着这个儿子,他十四个儿子里面最出色的一个,也是他彻彻底底利用了这么多年,最亏欠的一个。
“朕忘了,你不光是姚夜的儿子,你也是朕的孩子。”
李泰身躯微震,他缓缓抬头,分辨着对面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从来在君王面前隐藏极深的面容,此刻竟是流露出一丝迷惑。
“因此,朕想通后,就放下多年的偏见,立了你做太子,你也没有让朕失望,这几年,你做的很好,比起承乾和李恪,不论是从哪方面来说,你都是一个合格的皇位继承人,只除了一点——你身边那个女人。”
李泰瞬间收敛了表情,又回复成那张不喜不怒的脸。
李世民将他这细微的变化看在眼中,冷哼了一声,道:
“你当朕不知她来历吗?朕是个极念旧情的人,赏罚分明,怀国公卢中植是开国的功臣,又助朕登位,你以为朕为何会在后来打压卢家?旁人岂知,他那一腔忠心耿耿,对的不是朕,而是一个女人,一个在红庄地位非凡的女人。你对朕隐瞒她来历的事,朕便不追究你了,只是,你想要顺利坐上皇位,必须要答应朕几件事。”
李泰眉心跳了跳,却没有在李世民锐利的目光中低头,而是定定地同他对视,用眼神告诉他,在某一点上,自己绝不会让步。
“第一,你若即位,不可残杀你几个兄弟,朕不管你是贬谪他们,还是流放京外,都不许动他们性命。”
“第二,长孙无忌通敌谋害你那起案子,你想办法把他摘出来,朕要你即位后,保他们长孙一门平安无事。”
“第三,朕会另外帮你挑选皇后,那个女人,你就不用再想了,等她生下腹中的孩子,若是男孩儿,朕会将他们母子送离京城安置,若是女儿,会把孩子抱给你,朕可以容许你这一个特例,却不能让皇室的血脉再被混淆。”
“你就在这里给朕考虑,若是你肯答应,朕立刻就下诏,你也不用等了,待今年一过,朕就将皇位传与你,到洛阳宫去安养晚年。”
诱惑,这是实打实的诱惑,皇帝肯自动退位让贤,古来今往,能有几件,要是换了李恪在这里,别说是三件事,三十件想必也会眉头不皱地应下。
李泰确是没有皱眉头,他俯下身,很是干脆了当地拜道:
“儿臣不孝,做不到。”
“做不到?”李世民抖了抖眉毛,“你说哪一条你做不到。”
“请父皇将人归还给儿臣。”李泰又把他来时的那句话说了一遍,是压根没忘记他找到御书房跪这么半天是来干嘛的。
李世民登时被他气乐了:
“李泰啊李泰,朕刚才同你说了那么多,是白讲了吗?你真就以为你这太子之位稳固,朕就拿你没辙了吗?你这是在逼朕,你知道吗?”
“”
做皇帝这么多年,最能让他头疼的就属眼前这一个了,李世民摇头失笑,喃喃自语道:
“痴情这一点,倒是似足了她。”
罢,用个女人要挟自己的儿子,这等事岂不窝囊。
“好,那朕便将第三条换了,只是这一条,”李世民神色严肃起来,“将来你可不要后悔。”
(o(╯□╰)o不知不觉写多了,如易三更半夜会更新,我吃个宵夜,换个脑路再回来写哈。
第三九四章 跟我走吧
“到了,请太子妃下车。”
车帘被人从外掀开,一股寒气钻进来,漆黑的夜里,一盏灯笼摇晃在车门外。
阿生和一凝先跳下车,遗玉将一直捏在手中的旧荷囊收进袖子里,把斗篷罩上头顶,遮住头脸,扶着酸麻的腰腹,伸手让一凝扶她下车。
“太子妃这边请。”
前面有人带路,遗玉被一凝一华扶着,随着那盏昏黄的灯笼走进了巷子深处的后门,那里早有人提着灯笼在等候,见到灯光,就将门打开。
“您当心脚下。”
从这小门进去,穿过一条小径,视线忽就亮了起来,耳边多了些飘飘忽忽的歌乐声,遗玉侧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围墙那一头,灯火通明的楼阁。
“这边走。”
灯笼的指向与那片光亮相反的方向,遗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穿过走廊,进了一间很普通的厢房,房里面亮着灯,只有一名女子在,遗玉环扫了屋里,没发现其他人。
那名橘衫女子坐在灯下,数着一匣五颜六色的宝石,正在打发时间,见到他们进门,就将手中一把宝石丢进了匣子,站起身冲遗玉抿唇一笑,神情并不生疏,弯身行了礼:
“太子妃。”
“楚楼主。”遗玉叫出这女子身份。
没错,这里正是魁星楼的后院,半个时辰前在两仪殿,有人拿着一只旧荷囊和一封信找到她,她便跟着他们出了宫。
“你们都退下,守在外面。”楚不留让两个挑灯的侍从出去,看看跟在遗玉身边阿生三人。
“你们也出去吧。”遗玉道。
一凝一华踟蹰,见阿生率先走出去,便跟着退到外面,关门前不忘叮嘱遗玉:
“主子有事便出声。”
“呵呵,姑娘放心,你家主人出不了事,”楚不留笑着上前去将门插好,伸手引了遗玉往内室,拨开帷幔,入目只有一张床和几样简单的家具。
楚不留走到床边,伸腿在床脚处踢了几下,手在床帐上一摸,遗玉就听见“吱吱呀呀”的木器摩擦声在床底下响起,眼见床板自动升起来,竟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她不免惊讶地看了楚不留一眼。
“来,我扶着你。”楚不留取了桌上的烛台,一手递给遗玉。
遗玉看着下面那条黑洞洞的楼梯,将手递给她。
楼梯很窄,刚好能容纳两人并行,再多一个就站不下了,一下去,扑面就是一股阴凉的潮气,遗玉打了个寒噤,想到什么,脸色绷起来。
这一层楼梯有二十四阶,脚踩到平地,借着楚不留手中的烛光,遗玉勉强能看清楚前面几步外是一扇实木门,厚重的门板上挂着沉重的锁链,像极了专门用来存放金银珠宝的库房大门。
要是此刻灯光能再亮一些,一定会照见遗玉此刻发青的脸色。
楚不留上前去,拔了头上一枚不起眼的簪子,在锁链上拧动几下,“咔哒”一声,“哗啦啦”的链条垂落到地上,她伸手在门上叩叩敲了两下,片刻后,才将门板推开一半,转身让开,将手中的烛台递给遗玉,道:
“我在上面等着你们聊。”
听着楚不留的脚步声在背后走远,遗玉端着烛台,往门边走了两步,抬起手,按在门板上。
她知道再往前一步,进了这道门,就能见到她期盼了十年的人,只是事到临头,她却畏怯了。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十年前,她无能为力地看着他冤狱,被判死刑,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牢狱中的火光,曾经在多少个夜晚的梦境中焚烧。
从蜀中的小村庄,到繁华的长安城,教会她识字写画,教会她人情世故,像是父亲一样保护她,陪伴着她的成长。
她这一生遇到过许多可敬的人物,却没有一人拥有他那般沉重的分量,沉甸甸的,只要想起来,心口就会隐隐作痛,为他被仇恨折磨的前半生,为他被皇权囚困的十年。
陪伴她走过这条争权夺势的辛路的,不只有对一个男人的爱,还有对另一个男人的执着。
“为何站在门外不进来。”
沙哑的低语从密室中传出,陌生的声音,让遗玉怔忡,然而放佛被蛊惑般,她按在门上的手向前推开,一只脚踏进了昏暗的密室,烛光挤进去,照在挡门的屏风上,泛黄的光幕上跳跃着一道人影。
她不能受控制地走进门,一步,两步,在绕出屏风的那一刹那,心跳几乎停摆。
地上铺着厚重的毡毯,一张矮足书案,整齐地码放着书摞和竹简,一台银烛,蜡融了一半,案后坐着一个人,灰白的裘衣,单薄的身形,整齐的髻发,鬓角抽白,半边是儒雅的眉眼,半边是冰冷的假面。
那一只眼,含着一成不变的浅笑,盈着光,仿佛许多年前一样,静静地望着她。
“大哥。”一眨眼,就落下泪来。
“小玉,你长大了。”沙哑的声音带出轻叹,似是苦涩,又像是欣慰。
遗玉紧紧掩着唇,难以自制地呜咽出声,疯狂的泪水一次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她曾经以为,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他,那一场大火,几乎烧没了她的信念,没人知道十年前亲眼目睹卢智葬身火海那一幕,她有多悔恨,假如她能早一步到狱中,或许就能将他救出来,而不是让他变成一个活死人,被囚禁在这阴冷潮湿的地下十年。
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救不了最亲的人,她好恨!
“你啊,”卢智扶着桌角站起来,脚步迟缓地走向遗玉,伸出手,刚碰到她肩膀,便被她大力撞了个满怀。
“咣当”一声烛台落地,室内暗了一半,月光却从狭小的天窗上照进来。
“大哥,大哥”
遗玉搂住了卢智过分消瘦的腰,两手抓住他后背的裘绒,紧紧地抱着他哭泣,如同要弥补这十年欠缺的亲情和温暖。
卢智一手拥着她的肩膀,两滴泪水滴落在她发顶,被他闭着眼睛隐去,好半天,才缓过来这阵揪人的心悸,拍着她的肩膀道:
“好了,我们兄妹这么多年不见,你难道打算就这样哭一夜?”
遗玉吸着鼻子,松开卢智,后退了半步,抹了抹眼泪,抬头看着他,伸手去摸卢智那半边脸上的面具:
“大哥,你的脸——”
卢智及时地按住了她的手,轻描淡写道:“受了些伤,有碍仪容,就干脆遮住了。”
遗玉稍一作想就知他是在那场大火中烧伤,还有他的声音,卢智以前的声音温和好听,哪像现在这样,嘶嘶的沙哑,就像是一名老翁。
她心中作痛,忍住不问他,被他带着在毯子上坐下,一边平复着激动的心情,一边细细打量着他较记忆中成熟的五官。
“我让人带去给你的荷囊和信,你看过了?”
“嗯,”遗玉从袖子里掏出那旧荷囊,在灯下抚平,回忆道,“这是娘的针脚,我绣上的锦鲤,乙未年你生辰送给你的,是想你来年科举能够高中,里面还内绣了福字。”
卢智拿过那荷囊,瞳孔中映着细小的火苗,“凭这两样,你便冒然同皇上的人出宫来见我,未免有些草率。”
“大哥当我是没有戒心之人吗,”遗玉无奈道,“是殿下,皇上派人找到我,临了阿生才告诉我,殿下让我同他们走,不必反抗。”
“果然,”卢智并不惊讶于李泰的先知先觉,反倒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样,摇摇头,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
“皇上到底是老了。”
遗玉还有些稀里糊涂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让卢智出头诱她出宫,李泰明知道还让她乖乖跟着人走?
卢智把玩着手中的荷囊,摩挲着上面微有脱线的锦鲤,看了遗玉一眼,似笑非笑道:
“皇上想要拿你要挟太子,要他放过长孙无忌,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条件,而太子,不过是在给皇上找个台阶下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在卢智面前,遗玉还是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再加上一个李泰,就是专门用来打击人信心的。
卢智见她迷糊,没再解释,伸手指了指头顶,“这魁星楼外必是埋伏有大量死士,只要太子一声令下,就会攻进来救你出去,当然,除非是皇上的要求太过分,否则太子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遗玉抚着肚子,担心道:“真要是动武,大哥同我一起走吧。”
卢智看着她隆起的腹部,不答反问:“小玉,大哥如果求你一件事,你肯不肯答应?”
遗玉摆正了脸色,“说什么求不求,你直说就是。”
“跟我一起离开长安吧。”
遗玉愣住,“大哥,你说什么呢,我和你离开长安,那娘和二哥,还有殿下和孩子,他们怎么办?”
“娘有二弟照顾,太子可以抚养小雨点,你愿同我走吗?”
遗玉觉得他这要求提的古怪,就顺着他的话狐疑地问道:“走,去哪?”
“红庄。”卢智平静地吐出二字。
第三九五章 红玉之用
红庄?
遗玉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没听错吧,卢智竟然提出要带她去红庄?
几年前,她险些被姚一笛那个疯子掳回红庄,她是五脉族女,红庄的人要延年益寿得靠着她的心血做药引,说什么会给她无上的权利,就连五族的宗主都由她决选,其实就 个高级祭品。
要不是那时红庄起了内讧,有姚晃出面,姚一笛那个疯子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也不知现在红庄的问题解决了没有,但这几年是没有再见过有人来马蚤扰她。
“大哥,你对红庄了解多少,你知不知道那个地方——”
“你以为我在魁星楼这十年都在做什么?”卢智打断了遗玉的话,问道。
“啊?你不是在帮皇上做事吗?”
卢智又问:“你以为魁星楼是做什么的?”
“这我不清楚,是为敛财?”遗玉对魁星楼最深的印象,就是这里的纸醉金迷。
卢智点头,又摇头,“魁星楼的确是敛财之处,日进斗金,但这些钱都花在了哪里,你知道吗?”
遗玉老实地摇头。
“全用来追查红庄的隐秘,”卢智道,“皇上憎恶红庄,心结已深,他当年会看中我来管理魁星楼,正是因为我的出身,他早知道祖母是红庄的人。”
“祖母不光是红庄的人,”遗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的地位十分特殊,红庄找她了几十年,因为——”
“我知道,”卢智面色很是平静,“五脉族女,对吗?”
遗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卢智竟然连五脉族女都知道,那皇上岂不是也——
“放心,皇上他只知道女子在红庄地位很高,”卢智一眼就看出遗玉在担心什么,“他并不知道姚、姜五族需要五脉族女的心血来续命,不然你以为他会放任你至今吗,早将你抓去做诱饵了。”
遗玉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卢智能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将这些隐瞒下来,不知用了多少心机,再看他鬓间显露的白丝,不免又是一阵心酸。
这十年间,不能相见,他依然在默默地保护着她。
“你既是知道五脉族女的事,为何刚才还说要带我回红庄?”
那个地方,被姚一笛夸喻成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她却没有半点向往,因为要同李泰分开,天各一方,纵是让她做神仙她也不愿。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卢智将手伸到书案底下,在暗格处摸索片刻,抽出一条丝络结成的挂坠,递给遗玉,又拿出了一封信。
遗玉打量这吊坠上红的发艳的玉珠子,只觉得眼熟。
“我见过姚一笛。”卢智道。
“什么?”遗玉握紧这挂坠,难怪觉得眼熟,这红玉,她在姚子期和姚一笛身上都见过,“你什么时候和他见过?”
“七年前,四年前,一年前。”卢智准确地报出他和姚一笛见面的时间。
遗玉吃了一惊,卢智被困在魁星楼,他要同姚一笛见面,只能是姚一笛人在长安,七年前还好说,姚一笛曾进京掳过她一次,但是四年前,那时李泰刚坐上太子之位吧,姚一笛到京城来干什么。
遗玉想到了小雨点,不由打了个哆嗦,难道姚一笛是冲着她的女儿来的?不是说十三年才成五德之体,小雨点年纪还小,就是做药引也用不上啊。
还有一年前,姚一笛几次跑到长安,为何李泰没有对她提起,难道姚一笛没有找他,只 是专程来找卢智?
“第一次是我识破了他的身份,同他浅谈了一番,第二次他主动来找我,我得知了五脉族女的秘密,半年前他来找我,给了我这个。”卢智指着遗玉手中的挂坠。
“这玉是做什么用的?”
“红庄的族地在蜀中秘境,一个叫做碧浮山的地方,姚姜五族世代居住在那里,世人根本无法涉足,带着它,才能找到碧浮山。”
小小一块玉石,竟暗藏这等惊人的秘密,要知道那可是皇帝找了半辈子,都苦寻无处的红庄。
而姚一笛,竟然把它给了卢智,是要通过卢智说服她到红庄去吗,为何不干脆继续抓她?
“大哥,”遗玉将那颗玉珠塞回卢智手中,坚定地摇头道:“红庄我是不会去的,我的家现在长安,我的亲人都在这里,我哪都不去。”
卢智早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握住她的手,连同那条腰坠一起,沉下了声音:
“小玉,你听我说,你必须要去红庄,而且要尽快启程。”
遗玉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卢智这样坚持要让她去红庄,一定有他的原因,只是他不说清楚,要她怎么能丢下这里的一切和他走,还不知道去了那鬼地方,能不能再回来。
“大哥,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红庄,你不说清楚,我怎么跟你走?”
卢智捏了捏眉心,嘶哑的声音有些疲惫:
“去年腊月姚一笛找到我,开门见山地告诉我,他当上了宗主后,阅读了族中秘卷,无意发现,红庄的五脉族女成了五德之体后,若离开碧浮山,最多只有十年寿命,你若不回去,就只能等死。”
“不是吧,祖母和娘不都活的好好的,”遗玉质疑,“祖母今年少说是有七十岁了吧,我记得她可比祖父要年长许多,还有娘,娘今年也快五十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卢智苦笑,常年居住在地下使得他脸上染有一层病态的白皙。
“我岂会凭着姚一笛三言两语就信他,他走后,我就想方设法派人送信去扬州,找到了祖母证实,祖母写信告诉我确有其事,碧浮山有一处秘洞,洞中有一口灵泉,相传是仙人点化,五脉族女每十年都要在泉中沐浴一次,否则就会被五德之体反噬,心悸而死,这是只有红庄宗主才有权知道的秘密,是其他四族为了掣肘五脉族女的权利所留下的一条后路。”
卢智说着将桌上那卢老夫人的回封信抖开递给她:
“祖母和娘之所以安然无恙,是因祖母离开红庄的时候,偷走了碧浮山秘洞里唯一的一枚化生果,祖父倾尽家财找齐了药材,给她炼了两枚化生丹,夺天改命,祖母吃了一枚,剩下那枚给了娘亲,而你十三年成五德,你是二月生的,今年二十二岁,明年二月”
看着手中并不陌生的笔迹,遗玉脑袋有点发蒙,她这一世活到二十二岁,突然有人告诉她,她还剩下三个月可活,她首先是难以置信。
“小玉,你该记得祖父曾经给过你一块红色的璞玉吧,那就是祖父和祖母给你留下的后路,他们无处再寻来一枚化生丹,心中愧疚,就给了你这通往碧浮山的钥匙。”
红玉对,她也有一块,是当初一家三口认亲时,卢老爷子亲手交给娘的,后来娘被韩厉抓走,韩厉就将那红玉连同书信退回给祖父,祖父就将红玉转送给了她,还叮嘱她妥善保管。
原来,两位老人一开始就给她准备了“后路”。
心情复杂十分,遗玉开始信了,这么多前因后果加在一处,她想不信都难。
“我收到祖母的回信时,你动身去了扬州,我想法设法派人到扬州去,却得知你中途就被人带走,无奈只好等你回京,小玉,我已将所有事都打点好,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我会带你离开长安,我们行程快一些,用不了两个月就能到碧浮山。”
遗玉推开卢智的手,为难道:“我一去红庄,不是自投罗网吗,姚一笛哪来的好心让我平白无故延年续命,恐怕我后半生都要待在那碧浮山里了。”
韩厉那样精滑的人,也被困在了红庄十年才逃出来,她的身份更加敏感,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那她岂不是要同李泰和女儿永远分离。
带着他们一起?
莫说红庄肯不肯收人,李泰苦苦经营半辈子,好不容易夺了皇位,就要一步登天得偿所愿,她怎能让他为了她放弃皇位,到红庄去做一个遭人白眼的杂血。
卢智将遗玉的犹豫看的一清二楚,很清楚她放不下什么。
“小玉,你肚子里还有孩子,”他掠了掠她额角散落的头发,温声劝说:
“算算时日,这孩子应该是二月生的吧,若是他在你死之前生下,岂不成了没娘的可怜孩子,若是他在你出事之后——你舍得这个孩子就这样跟着你没了性命吗?”
卢智一语戳中了遗玉的软肋,比起自己的死活,她显然更在意肚子里的孩子,这是她和李泰的孩子,第一个儿子。
她两手覆在腹部,感觉着里面那小小的生命的存在,眼神恍惚了一阵,攥紧了手指,涩声道:
“你让我回去先和殿下商量一下吧。”
“不,你不能告诉他,我们要悄悄的离开。”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他?”遗玉失声低叫。
卢智突然冷笑了一声,伸手握住遗玉的肩膀,道:
“你以为他不知道么,姚一笛几年前就进京找过李泰,借此向他索要你,却被他打成重伤,四年前他又来过一次,同样被李泰派人追杀,逃到我这魁星楼,一时气下,就被我哄出了五脉族女的事,你还记得姚子期吗?”
遗玉迟钝地点点头。
为了让遗玉自愿和他离开,卢智不得挖空心思来说服她:
“姚不治不知想了什么办法给她取丹,让她活了一命,她同你有故交,不忍见你丧命,就说动了姚一笛,一年前他又到京城来,直接找到了我。李泰若真在意你, 定会去调查清楚,为了你好,几年前他就该将你送回红庄,他一心都扑在夺位上,哪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你的死活,你现在怀有身孕,这一胎一定是儿子,生下他便有了后嗣,他更不可能放你走。”
遗玉咬着嘴唇,是了,李泰应该早就知道这回事,他不喜欢她带着那块红玉,后来她就把那块玉送给了他,那时她根本不知道,那是通往红庄秘境的钥匙。
她与李泰相识十四年,相许十年,早就习惯了相信他,可心里还是闷闷的,她不以为李泰不在乎她的死活,但他隐瞒了她这么大的事,究竟是何故?
卢智叹气:“这事换了是娘和你二哥知道,都会和我一样担心,急着要把你送到红庄,就算不能相见,但留着性命,总还有念想。”
见遗玉目露思索,卢智知道劝说有了成效。
“小玉,等下不管是谁来接你,你回去都要想办法留在芙蓉园住,三天后的早上,太子去上朝,你便出来,巳时乘车到通济坊西门,我会在那里等你。”
“大哥,我不能——”
“不要急着拒绝,”卢智捏紧了遗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回去后好好想想,是你和肚子里孩子的命更重要,还是一个一心皇位的男人重要,和我去红庄,至少你能活下来,太子若真将你放在心上,就一定会去找你,若他舍不了皇位却舍得了你,你还眷恋他什么。”
(今天如易不更,新唐就多送些字数吧)
第三九六章 你的心容得下帝王吗?
“首领,太子来接人了。”
楚不留的声音在密室门外响起,夹着一丝回音。
“看来皇上和太子是达成了共识,你该走了。”卢智出声唤醒还在沉思中的遗玉,伸手想要扶她起来。
“大哥你和我一起走吧,”遗玉拉着卢智的衣袖,目光有些哀求,十年的囚禁,这阴冷潮湿的地下,她不想卢智再多待一天。
卢智拉了她起来,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卢智是说一不二的人,既然铁了心思要带她去红庄,就不会提前离开,遗玉无奈地被他半拥着推到了木门外,楚不留正提着灯笼等候在外。
“小玉,三天后,大哥在城南等你。”
卢智抬手正了正遗玉头顶上的朱钗,就负手站在门内,一步都不逾越,目送着楚不留将频频回头,欲言又止的遗玉拉上了楼梯,消失在最后一层台阶上。
不多久,楚不留便折返回来,看见卢智还站在门边不动,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沉重的锁链,毫不费力地在手中甩动。
“假使太子晓得,他想方设法将人送到你这里,让你们兄妹提早相见,你却要拐跑他的人,不知会不会后悔。”
“谁知道呢,”卢智转身走进阴暗的内室,声音幽幽地在地下回荡:
“也许后悔的人是我。”
天亮之前最黑的一刻,一小队禁卫守在小巷之外,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李泰披着一件鸦青色的裘绒站在巷口,注视着漆黑的小巷深处,在看到巷中晃动的火光后,毫不迟疑地大步走上前去。
遗玉低着头看路,听见脚步声,迟钝地抬起头,借着灯笼的光照看清楚停在几步之外的高大男子,面容愁容一扫,抽出被人搀扶的手臂,快几步迎了上去,刚伸出手,就被他拥住,男人的怀抱温暖又宽阔,她紧紧搂了他一下,嘴里的哈气在他胸前升起白雾,仰头道:
“你没事吧?”
“嗯。”李泰捂了捂她凉冰冰的耳朵,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小雨点呢?”
小家伙白天玩的太欢,进了宫就犯起困,宴会太吵闹,遗玉就让平彤平卉带她回了东宫睡觉,是以避过今晚两仪殿这一场风波。
“在将军府。”
遗玉放了心,小雨点有卢氏照看,睡醒了也不会哭闹。
李泰环着遗玉上了车,在禁卫的护送下,马车调头。
车上,李泰将大腹便便的遗玉圈在膝上,从背后将她两手包裹在掌心,将她冰凉的手指捂热。
“见到了?”
“嗯,见到了。”
“高兴么。”
“嗯。”这算是一整年最大的惊喜,有惊,也有喜。
“哭了?”李泰侧头,嘴唇碰了碰她泛红的眼角,有些不悦。
“没忍住。”
“过断时日我会想办法把他接出来,不许再为他伤心。”
听着他专制的命令,遗玉靠近他怀里,轻呼了一口气,“那是我大哥。”
头顶上方的目光变深,李泰将鼻尖埋进她发里,避开了刚才的话题,低声道:
“累了便闭上眼睛休息,我将你送回芙蓉园,还要回皇宫处理些事。”
遗玉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询问李泰,可是又问不出口,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她的确是累了,靠着他,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一觉醒过来,已是早上,李泰去了宫里,她勉强吃了些早点,便将下人都赶出去,一个人待在房里想事情。
因昨夜宫中动静太大,前来给太子贺寿的朝臣几乎都是中酒毒被禁卫送回府上,第二天吴王谋反的消息就遍传开来,震惊了朝野。
前头长孙无忌才因涉嫌通敌谋害太子被问罪,这厢吴王又谋反,一夜之间,同吴王有牵扯的官员有大半都被捕入牢狱,人心惶惶,动荡不安的朝局,在李泰强硬的手腕压制下,维持着表面平息的状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吴王谋反后的第二天,早朝上,李世民亲口宣布,明年二月退位,将皇位传与皇太子李泰,命中书省起草诏令,礼部工部着手准备事宜,明年六月行大典。
面对这般草率决定,当朝反对声却寥寥无几,众人皆有自知,手握三军兵权,一身战功显赫,文治武功无往来者,太子登位既成定局。
只是李世民为何会在吴王谋反后自愿传位,终究是成了这一朝臣子心中的一个谜团。
遗玉没想到平阳会来探她,她打从定州回来,就一直在芙蓉园窝着,不知道三公主一个月前就从洛阳回了长安。
李世民命中书省起草传位诏文的事在昨天早朝时传开,芙蓉园外车水马龙,来访者一夜之间便如过江之鲤,都被铁面无情的禁卫阻在了门外,李泰没工夫理会,遗玉则 没心情待客,不过平阳又要另当别论,她要来访,就是园外的禁卫都莫敢阻拦。
听到外面传报,遗玉匆忙换了常服,赶到花厅时,平阳已经坐在那里品茶。
“拜见姑母。”
“免了,”平阳放下茶,走上前很自然地拉起她手,挽在臂弯上,道:“今天外面暖和,本宫很久没来芙蓉园,你随我在园子里转转。”
“好,”遗玉笑道,“那我就陪您走走。”
两人说着话,并肩离了花厅,身后一群侍女跟着,抱着炉子茶蒲。
“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是身子沉累的吗?”平阳问道,出了外面,阳光照射, 能将人的脸色看的一清二楚。
遗玉摸摸肚子,眼光垂下,“这两天是睡不着。”
平阳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就带着她往抚海楼的方向漫步,一盏茶后,两人登到了楼上,只留了平彤平卉两人伺候。
抚海楼座落在芙蓉园西岸,是整座御园视角最高的地方,站在三楼顶层向下俯瞰,可将整片江面尽收眼底,远处是整齐的坊墙,和冒尖的塔楼,白墙红瓦,一目了望,心旷神怡。
站在高处,空气都变得新鲜起来,遗玉扶着栏杆,呼吸远眺,面上的忧容被微风拂的散开。
平阳同样望着远处,突然开口道:
“我年轻时喜爱游走四方,结交朋友,生平见过不少奇女子,有貌美者,才智者,心善者,然唯有一人,我是敬她,这人算不得最聪明,算不得最美貌,也算不得最善良,但她却做了这世间女子的佼首,母仪天下,让一位君王都敬重她,纵使后宫佳丽三千,都夺不去她一身荣宠。”
遗玉听到这里,就知她在说长孙皇后,便竖起了耳朵,做聆听之态。
“你道这是为什么?”平阳偏头去问遗玉。
遗玉对长孙皇后的了解不多,她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