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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鲜网NP版)+戏梦番外合集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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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梦(鲜网NP版)+戏梦番外合集 作者:nprouwen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飞天捋起袖子露出手腕,慕原的手指搭上了去。

    “还不错啊。”他摸摸下巴:“就是体质还嫌虚,也难怪哦。银龙从没出生就霸道得很……”

    飞天简直是一头雾水,慕原一笑:“不过你虽然不能变身,但是想现在回隐龙也还是可以的啊,让平舟送你回去好了。隐龙的水好,紫海的水质软暖,对你的身体好。”

    平舟坐在一边微笑:“回去也好,这里你毕竟不能安心静养。既然回去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我护送你回去吧。”

    慕原连连点头。飞天慢慢放下袖子,想了想说:“不必麻烦你,我自己也可以回去。”

    慕原张口想说什麽,平舟一句话给封住:“慕原,我和飞天单独说说。”

    慕原十分识趣站了起来:“我也该回家去看看了,多少天没进家门了。”

    飞天看了看平舟,慢慢说:“你有事瞒我?”

    平舟没有意外,只是柔声说:“你觉得我会瞒著你什麽事?”

    飞天看著他,无力地眨了一下眼睛:“我是不是……生了重病?”

    平舟握住他的手,飞天向後缩了一下,他握得更紧了些:“不,不是重病。”

    飞天用力甩了一下没有甩脱,声音高了起来:“分明不是什麽小病。慕原大张旗鼓给我找药,你天天爲我运气,那麽多汤药喝下去一点起色都没有。我并不害怕生病,也不惧怕死亡,你大可以直说不要这样瞒我!”

    平舟怔了一下,声音放得更轻:“不是重病,我不会欺骗你的。你不信我麽?”

    飞天定定看著他,有些软弱的说了句:“可是你……隐瞒了我什麽?”

    平舟挨近了,轻轻揽他在怀:“我说过,要永远保护你。”

    “我要永远保护你,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早知道生病这样难熬,一定会好好保养身体。

    最起码,在受伤害的时候,会积极的尝试去保护自己。

    飞天在阳光下睁不开眼,穿堂的夏日薰风吹得脸上不知道是冷是热。

    也冷,也热。

    冷的是细汗在风中慢慢干去,热的是那慢慢转过了回廊的日头,阳光射到了脸上。

    飞天摸摸热烫的脸颊。他明明是属水的,喜欢阴寒的龙族。慕原却爲什麽捎信让他多多的晒太阳?把水份全晒完了好做一条鱼干麽?

    这种明显缺少理论支持和事实依据的调养方法,居然平舟深信不疑,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一定不会忘了让人把他搬出来晒太阳。抗议了三天的成果,是在廊下面,不直头晒,算是打了个折。

    端过一边的茶喝了口,茶水也是微温的,不凉不热让人觉得气闷。

    喝到了嘴里也并不觉得解了渴。

    茶盘里还有几样果品,蜜栈和香糕。飞天不要说吃,就是看也觉得没胃口。

    许是天热了,什麽东西都不想吃。也或许是前一阵子药汤喝得太多坏了脾胃,看什麽也没食欲,硬著头皮咽下去,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吐出来。

    飞天有时候会觉得,身体深处,看不见的地方,大约破开了一个无底的黑洞,精力和精神,都慢慢的,不知不觉的流走了,看不见,听不到,摸不出。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擡,连走一会儿路都浑身无力的他,与废人无异。

    对这样的一个自己,起先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怨忿,心急著想要快些康复。到现在连那点怨怒都没有,整个儿就是听天由命一样。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把握不了,飞天虽然脸上总是淡漠的,嘴上也不再提这事情,但是未免对自己是轻极的看不起。

    如果不去想那一天所发生的事,还有,忽视每天晚上两个人总是同榻共眠的事实,平舟其实还是一个所能想得到的,最好的朋友。

    并不因爲那天的事情而对他变得有任何狎昵不尊重,说话与动作也都让人舒适妥贴。

    有的时候飞天甚至觉得那一天的事情,可能只是个幻觉一样。

    头发被风吹起几缕,掠过脸颊,因爲胸口的汗湿,落在上面就黏住了,不清不爽的牵连的感觉。飞天觉得腻烦,可是又不想擡起来拨开。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懒得出一点力气。

    好象越来越向一个他不知道的深渊里滑下去了。

    这个院子极安静,平舟不让下人随便进来,也不让人离得他太近。飞天知道这是爲了避人耳目,他到底不是帝都的人。

    而且,从辉月那里狼狈的逃开也不是一件值得放在嘴上说的事情。

    平舟每天都会爲他渡气,那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刻。

    帝都四季分明,夏季燠热。他失去力量不能下水,分外受不了热,平舟输过来的灵气总是淡淡的清凉,漫过全身象是秋风,也象清泉。

    总会在全然的放松中睡去。

    无梦无忧,一觉直到天亮。

    从日出到日落,然後再到日出。

    “吃点清淡的。”平舟亲自端著饭菜放在他面前:“都是凉菜。昨天不是说热菜吃不下麽,今天让他们多放了些醋在里面,酸酸的应该比较开胃。你尝尝看。”

    他挟了菜放在飞天面前的碟子里,并没有直接的喂到嘴边来。

    这是他的尊重了。

    飞天嗯了一声,闻著那菜也是一股淡淡的清香气,里面有醋酸的味道,的确让人觉得胸口爽快。

    “合口的话,多吃点。”平舟每样菜动了一箸,就放下了筷子:“昨天前天都没怎麽吃东西,喝的水都不多。你照镜子看看,腮上的肉都没有了。”

    飞天举手摸摸自己的脸,是有些瘦凹了。他微微笑笑:“夏天总要瘦一些的。”

    平舟没有说话,给他盛了一碗汤。

    笋丝在汤中似浮似沈。飞天看著汤碗没有喝,平舟问道:“味道不好?”

    “不是。”

    也没有想什麽,只是看到清汤,有点出神。

    脑子里空白的,真的什麽也没有想。

    近来时常会这样。

    飞天想,也许他已经老了。

    早生华发的思念,千疮百孔的身体。

    还有,已经灰飞烟灭的爱情。

    “今天过得好吗?”

    “好。”其实没有什麽不好。

    只是热得受不了。

    喝下去的水象是不能被身体吸收消化,而是直接化做了汗水从皮肤涌出去。

    飞天觉得自己象是一个满是孔的羊皮水袋,在阳光下无力的萎缩。

    “再喝点汤好不好?”

    对这样温柔的语气,没办法说不。

    飞天总是不会坚定的说不。

    从以前他就是如此。

    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过。

    从很久以前就觉得这种性格不好,但是没有办法改变。

    对著那些人,对自己好的人,总是不能拒绝。

    汤色是碧绿的,但是并没有看到绿色的菜叶在汤里。因爲前天吃到青菜呕吐,所以今天汤里的东西都挑出去了,只有比较爽脆的不会让他排斥的笋丝还留在汤里。

    平舟真的很用心。

    “是不是很热?再等两天,我把手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陪你一起回隐龙,慕原说回到那里你会安全得多,也不会象在这里一样的难过。”平舟伸手过来替他擦额上沁出的细汗:“瘦了一圈……对不起,再忍几天好吗?”

    明明不是他的责任,一直被他照料,可是他却用亏欠的,抱歉的心情说这样话。

    他从来不会对他有过激的动作,也没有华丽的话语。

    很平淡的,似乎生活本来就是如此。

    “温水已经备好了,你一个人可以麽?”

    “没关系。”

    站在水里都觉得两腿发软。

    捏一把腿上的肉,有些虚浮。

    皮肤和下面的部份之间有稀浮的感觉,没有一点儿力气。

    是瘦了。

    这样的身体,恐怕连剑都举不起来了。

    站在水里呆呆的出神,平舟在外面轻声问:“不舒服麽?”

    回过神来,应一声:“没有,这就好了。”

    把袍子披一披,裹著出来。平舟松口气,笑了笑:“怕你没有力气,还担心著呢。天还早,现在睡麽?要不,下盘棋?”

    风吹在有些潮湿的皮肤上,一天的闷热总算是褪消,飞天的心情说不上好,但也不坏。

    “也好。”

    对坐著,棋秤摆在两人中间。

    晶莹的棋子触指生凉,飞天抓了几粒在手里,慢慢的摩挲。

    那样冰凉的,坚硬的,不容易熨热的棋子。

    又有些出神。

    “怎麽?要认输了?”

    勉强笑了一下:“哪能这麽便宜了你。”看了一眼形势,落了一子。

    一直都在揣著明白装著糊涂。

    知道其实不是朋友了。

    但总下意识骗自己还是和从前一样。

    平舟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言行举止都不曾越界。

    “棋力大有长进了。”平舟声音很轻快:“在隐龙的时候一定和高手时常切磋是不是?”

    “也没有怎麽用心下,”飞天拈著一颗子慢慢敲棋秤的边儿:“偶尔玩玩儿的。”

    “要不要吃点心?磨碎的松子,还有桂花,没有放糖粉。”

    薄薄的象云片糕样的点心,有著松子和桂花的香气。

    很奇怪的搭配,但是不说起来不觉得,闻到这个香气,真的觉得非常诱人。

    “平舟。”飞天声音很轻。

    “嗯?不舒服?”

    “不,不是。”

    “累了麽?”

    “也不……对不起。”

    “怎麽了?爲什麽突然说这个?”

    飞天低著头不看对面的人:“你知道的,你对我……和我对你,心情并不一样。我总觉得,我在利用你。利用你的温柔和好处……”

    平舟伸手过来摸摸他的头发:“傻瓜,说什麽傻话。”

    “不是的。一开始的时候,有些怨恨你。也知道你一定会包容一切,所以肆无忌惮的什麽过份的话都说过,猜忌他,排斥他,明明占著他的上风还要有风驶尽帆。

    飞天想起前些天的自己,那样暴燥的脾气。平舟一直一直耐心的说话,陪小心,一直笑得很温柔。

    其实是吃定了他的好脾气。

    人总是这样的恶劣。

    对著行云或是辉月,他决不会这样放肆。因爲对方不好惹。

    没有得到原谅的把握,是不会这样放肆的。

    象是一个知道自己得宠的孩子,会对著包容照顾他的人分外顽劣。

    “对不起,平舟。”

    “别说傻话。”平舟轻轻抱住他:“能照顾你,每天看到你,我就觉得生命里再也没有别的奢望。你平安快乐,比什麽都重要。发脾气谁都会,何况,你的脾气已经极好。换作是我,病体缠绵难愈,或许早就摔东西拆房子了。”

    飞天笑起来:“胡说。你这样子也会摔东西,骗谁都不会信你。”

    “真的。少年时候也很顽劣。因爲一起学剑,师弟有一招学得比我快,师父夸赞他而训斥了我,那天晚上我心里气闷,砍翻了半个坡的树,害得许多鸟巢都跌翻了。後来想一想觉得实在是不应该。”

    飞天有些疲累,放软了身体靠著他:“你师弟很聪明麽?”

    “不是。他并不聪明,但是很刻苦。别人练十次,他练一百次。虽然进境不快,但是比别人都要扎实得多。他总相信勤能补拙,比旁人起得都早,睡得都晚。不喝酒,不偷懒,对漂亮女孩子瞧也不瞧一眼。”

    飞天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起从前的事情,好奇地追问:“後来呢?你师弟他现在在什麽地方?”

    平舟停了一下才说:“他被大师兄暗算……就在你救我的前一天,他死了。”

    飞天惊得身体颤了一下。

    “别怕,别怕。”平舟反过来安慰他:“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我不该问……”

    “不是,是我也想说出来。总在心里闷著,总怕有一天会全部忘记。”

    “不过,好象已经忘记许多了。”

    飞天慢慢地问:“他长什麽样子?”

    “他的样子……一开始很黑很瘦,後来慢慢结实起来了。个子不算太高,但是肩膀挺宽的,一笑的时候牙齿雪白。几个师妹喊他傻大个儿,黑塔,铁桩什麽的,他也不恼,总是一边搔头一边笑……师父教了剑法他不会,问了两三遍不敢再问,就去问……问师兄,再问我,再问师妹们,每个人都教他一遍,他自己一个人死命的练,反复劈石头,虎头裂开了全是血,第二天用布包一包再和其他人一起练……後来他剑法反而是最扎实的一个。师兄忌惮他,所以……先对他下了手……”

    平舟其实……一直是那样寂寞的。

    因爲冷静,因爲什麽事情都想得通透明白,所以分外寂寞。

    在帝都也好,在天城也好。

    无论是何时何处,他与人都保持著淡漠的君子之交。

    飞天从来没有看到他失态。

    只有一次。

    看到他焦急,力道象是不受控制。

    看到他流泪。

    飞天觉得有些心酸。

    平舟揽著他。

    “对不起,平舟……对不起。我没有,一样的心可以给你。”

    终于说出来了。

    每天每天闷著不说的话。

    自我唾弃的理由。

    总是发呆出神,总是逃避去想的事情。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不要紧。”平舟抱著他,下巴靠在他的头顶:“不要紧,飞飞,不要紧……”

    “只要能看到你平安快乐,我一样会觉得快乐。”

    “可是,对不起……对不起。”飞天觉得鼻子发酸。自己越来越情绪化也越来越软弱了。

    也许是一直在生病的关系,人软弱了许多。

    “不要紧,真的不要紧。”

    在窗下,依偎在一起的人影。

    琉璃盏的光亮,把他的影子映在一面的墙上。

    温柔的一个影子。

    睁开眼睛的时候十分迷惘。飞天看著青色的帐顶,一时间想不起此生何生,此处何处。

    天象是蒙蒙亮,屋里的光线也不强。

    飞天试著动了一下,一向都容易疲倦,早上尤是。

    但是今天好象特别的倦怠,胸腹间薄薄的有些凹陷,腰软得直不起来。

    飞天侧头看的时候,才发觉今天这种极不正常的怪异感来自何处。

    平舟不在身边。

    这些天总是相伴入眠,形影不离的平舟,已经起了身。宽大的床榻上只有他一个。

    习惯真是最可怕的东西。

    屈辱可以习惯,伤痛可以习惯。

    温柔的陪伴,不知不觉就已经上瘾了麽?

    是不是寂寞了太久,所以对温柔分外没有抵抗之力?

    撑著身体坐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也令他气喘吁吁。

    身体虽然一直不是太好,但是象今天这样虚弱还是头一次。

    眼前金星乱舞,飞天靠在床头,虚弱的闭起眼。

    平舟一直在安慰他,可是没道理伤病久久不愈。

    身体软得象一个破了口的气球,干干扁扁,一点气力都没有。

    好象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个深处,失去了什麽。

    象是在身体的深处挖去了一大块很重要的东西一样,茫然若失,又奄奄无力。

    头发有些微的水气。

    沐浴过後的淡淡的清新味道。

    飞天不记得自己有沐浴过。

    实际上,昨天的记忆茫乱而短暂。

    昨天……

    关于昨天的记忆很迷惘。一早的时候与平时一样,到了午後的时候突然浑身无力,平舟有些慌乱,给他喝了汤药,後来慕原来了……再後来的事情,全无印象。

    似乎是昏睡过去了。

    伸手攥著床柱想起身,才刚刚挪动一些,就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完全不由自主象是一块石头般沈重,撞在床头,帐鈎晃了几下,撞在床柱上,轻轻的响声,一下,再一下。

    “飞天。”平舟急急的冲了进来:“你别乱动。”

    被他抱住,小心翼翼的放下,卧在枕头上。

    飞天睁著一双眼睛看他。

    平舟的面容有些憔悴,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青印。飞天看著他掖好被角,手摸到额头来试温度,慢慢的说:“我快死了麽?”

    平舟立刻说:“胡说什麽。你只是一时气血亏虚,调养几天就会好的。”

    飞天苦笑:“到现在你还要骗我。从两百年前我第一次变成龙身之後,龙脉慢慢由浅而深,功力也日渐深厚。可是这些天来,却越来越是浅淡,现在……”他慢慢从被底下伸出手臂来。有些苍白细瘦的手臂上毫无瑕疵:“根本是全部消失了。族长他们曾经说过……龙将死时,龙脉全褪……你们,一直瞒我,我自己心里却是有数的。”

    平舟的手还按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叹息:“龙族的事情,你不知道的还多著。龙脉浅褪也不是只有在将死的情况下啊。飞天,你自己想一想,从我们认识到如今,我有没有骗过你?有没有对你说过一句诳语?”

    飞天慢慢的摇摇头。就是这样轻微的动作,都令他眼前一阵发黑,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来。

    “这就是了。飞天,如果你真的是死期将至,我也决不会把你放在这样一所宅子里沈闷度日。我会问你有什麽最想要做的事,有什麽最想去的地方,即使你的性命只剩一天,我也会让你过得开开心心,绝对没有闲暇去寂寞或是伤愁……”额上的手慢慢滑下来,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平舟的眼光中爱怜横溢,低下头来在他额角轻轻一吻:“你会慢慢好起来的,相信我好麽?”

    飞天轻轻嗯了一声。

    平舟的温柔让人无从招架,一池泉水,软热宜人。

    除了在其中沈溺迷醉,没有别的选择。

    “汤药差不多好了,喝了药,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啓程,和慕原一起去隐龙。你慢慢调养,会很快好起来的。”

    飞天皱皱眉:“还要喝药?”

    平舟微微一笑,本来有些疲倦的面容上象是晨曦春晓般,一瞬间让人觉得容光不能逼视:“这次的药不同,煎的人很用心,道也不苦。”

    他扬声说:“把药端进来吧。”

    外面脚步声细碎,飞天先闻到了药香。

    天色已经比刚才亮了许多,有人端著托盘,盘中盛著碗药。

    飞天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那进来的人,坐直了身体。

    那人走到床前,屈膝跪下,把托盘放在矮几上,端起药碗送到了飞天的嘴边,笑中带泪,手微微有些抖:“殿下,请用药。”

    飞天嘴唇哆嗦著,一滴泪落下来,滴在了热气袅袅的药碗中。

    声音抖得自己都觉得陌生。

    “汉青。”

    汉青的眼泪流到了腮边,

    “殿下。”

    平舟轻轻抱著飞天,向汉青微笑:“别光顾著发呆,药给我。”

    汉青飞快地抹了一把泪:“不,我,我亲自呈给殿下。”

    飞天咬著唇,笑得欢畅,眼泪却流的急:“我早就不是殿下了。”

    汉青把药碗递上来一些:“在我心中,您永远是我的殿下。”

    那微微有些酸苦的汤药,并没有想象中难以想象。

    飞天就著汉青的手把药几口喝完,平舟腾出一只手来,拿丝巾爲他擦拭嘴角。

    “好了,两个人见了面相对流泪,让人看到了还以爲是要离别呢。明明见面是喜事,别再哭了。汉青,替飞天把脉。飞天你也是,身体现在正虚,还要流泪,更伤元气。要知道你现在这麽会哭了,我刚才不会让汉青这麽快来见你。”

    飞天拉著汉青的一只手,汉青反过手来按住他的脉门:“是。殿下,我爲您把一下脉看看。”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风吹著帘栊轻叩廊柱的轻微的声响,一声一声的。

    天已经亮了。

    第一道阳光照在向东的窗上。

    汉青半晌才松开手,微微松口气,笑著说:“殿下的身体会慢慢康复的,没有什麽大恙,只是太虚弱。”

    平舟嗯了一声,飞天握住了汉青的手:“你什麽时候来的帝都?怎麽一直不来看我?”

    汉青笑著看平舟:“舟总管月前遣人去找的我,紧赶慢赶昨天才刚到。我来的时候殿下……正在沈睡,我一直在廊下煎药,殿下睡得真香,中间一次都没有醒过。”

    飞天眨眨眼,本来想问谁爲他净身沐浴。

    但是这个问题似乎也不必问。

    不是平舟就是汉青,反正不会是慕原。

    “困麽?”平舟轻拍他的肩背:“累了就多睡一会儿。”

    飞天硬撑著说:“不累,我们再说会儿话。”

    汉青笑起来:“殿下,我这次来就不走了,回头,我们一起去隐龙,来日方长呢。殿下快睡吧,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飞天无力的笑笑,慢慢闭上眼。

    模糊的听见慕原说话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揭开了身上的被子,把一样东西放到了飞天的身边。

    外面软软的,里面好象是坚硬的东西。

    隐约听见平舟在说:“他现在太虚弱,还是……”

    慕原说:“必须是他自己……三天後你才能替换……不要紧,不会吸他太多精气……”

    什麽呢?

    那样东西似乎是温热的,个头儿也不算大……

    飞天感觉到那东西和他紧贴著,有一点奇异的感觉从相贴的地方传过来。

    似乎在呼唤他,也象是在向他诉说什麽似的。

    那样奇怪的感觉。

    飞天无力思考,陷入沈睡。

    即使是在沈深的睡眠中,身边那古怪的存在感也不容忽视。

    昏昏沈沈的,还是可以分辨出汉青和平舟的声音。

    有时候会被他们扶著半坐起来,喝下汤药和粥水。

    感觉到他们爲他运气行功。

    还有那放置在身边的东西,始终与他不曾稍离。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身体被腾空抱了起来,那一直贴肉放置的东西就这样搁在怀中。

    悬空著前进,温柔又安稳的一个怀抱。

    飞天轻轻蜷缩著更偎向那温暖。

    那人抱得更紧了些。

    感觉到被大氅整个儿包住,卧放在一处温软的所在。飞天手脚动了一下,本能地抱紧了怀中的东西。

    圆圆的,锦褥中裹著的,似是一个球体。

    “飞天……”平舟轻声唤他:“喝些药再睡。”

    有些迷糊的半睁开眼,平舟的俊顔近在咫尺,药碗凑到了嘴边,飞天张嘴喝药,连什麽滋味都品不出来。

    紧紧抱著怀中那圆圆的球,飞天吐著舌头,药汤好热。

    喝下去身上好象出了一层细汗似的。

    汉青不知道何时依偎到了身边,伸手在他额上摸摸:“嗯,好,出汗就好了。”

    平舟又说了句什麽,似乎是:“飞天……不要抱这麽用力的……”

    抱什麽啊……

    这颗球麽?

    飞天无力的侧个身,双臂展开包住怀里的球……

    明明是他们放在他怀里的啊……爲什麽还要说别抱紧……

    好象还听到了慕原的声音:“好些了麽……”

    他们说话的声音变低,然後又有人扣住手腕,运送灵气给他。

    那只手放开,飞天本能的又抱紧了怀中的球。

    很奇异的感觉……这个并不柔软,抱起来的手感绝不能和抱枕相提并论的东西……

    却让他觉得亲近得很,就象天生就该被他环抱一样。

    亲近得感觉……就象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就象是早上醒来的时候那莫名其妙失落的一部分,被补了回来。

    飞天在睡梦中露出满足而温柔的笑意。

    全然不知身边三个人围著他眼都不眨一下的看著。

    眼皮上有不舒服的感觉,有些灼热。

    阳光不知道何时照到了脸上,飞天身体动了一下,身边的人也立刻醒了过来:“飞天?”

    “嗯……这是,哪里啊?”

    平舟一手揽著他,一手拉过帘幕爲他挡去了阳光:“在车里。我们在去隐龙的路上。”

    飞天惊了一下,彻底醒了过来:“在路上?”

    平舟点头,口气极柔和:“你睡了两天两夜了,肚子饿不饿?”

    不提不觉得,一提起来真的感觉饥肠辘辘。飞天摸摸肚皮,很诚实的点点头。

    平舟松开手:“我去给你拿些吃的。你躺好不要动,别吹风,知道麽?”

    飞天应了一声,平舟掀开车帘跳下车去。

    飞天转头看著这仍在行进中的马车。

    平稳而宽敞,里面布置成一张卧榻的模样,铺陈柔软精洁。

    真是……病号待遇了。

    上次坐这种车……好象还是很久以前,和辉月一起去巡边呢。

    不过那车子可没有这麽讲究的。

    可能半天没有翻身换过姿势,身体有些麻。

    慢慢的想侧身,怀里的存在感鲜明起来。

    飞天揭开被子,有些疑惑地看向那一直被他抱住的东西。

    外面裹的锦褥已经在睡卧的时候揉散开了。

    飞天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个直径象小碗,外形如鸡蛋的球体是什麽。

    索性把帘子拉开,让阳光照进来。

    有些莹莹的红,在阳光下有些融融生光。……

    要不是个头儿大了些,真象是一只漂亮的鸡蛋。

    抱在手上,沈甸甸的。

    一动一晃之间,飞天发觉里面不是实心的。

    这不是枚瓷球或是玉珠。

    有液体晃动的感觉。

    好奇怪啊,难道真是鸟蛋麽?

    平舟他们把颗鸟蛋塞在他怀里做什麽呢?

    迎著光看,也看不出里面有什麽。

    倒是红莹莹的感觉被光一射有些更浓了些。

    温温热热的,抱在怀里也不觉得有什麽不舒服。

    飞天闻了闻,倒也不象鸡蛋似的有股去不掉的骨子里的微微腥气。

    真奇怪哦,到底是什麽。

    屈指头在上面弹了两下。

    硌硌的轻响,飞天不知道爲什麽,就笑了出来。

    真奇怪。

    这是个什麽怪东西呢?

    大号的鸟蛋麽?可是,鸟蛋也没有这麽漂亮吧?

    抱著这个怪东西,竟然有爱不释手的感觉。

    摸一摸,闻一闻,再晃一晃。

    好奇怪呢……

    是拿来让他暖被子用的……还是拿著当小皮球踢著玩?

    总不会是给他只鸟蛋预备他饿的时候拿来吃的吧。飞天因爲这个想法儿笑起来。

    脑子里想著地鼠笃笃有声的咬破鸟蛋的壳吸蛋汗的情形。

    真的很有意思。

    车帘掀了起来,人影一晃,飞天举起那个来扬声说:“平舟,这个是吃的麽?”

    眼前白影一闪,手上陡然轻了,那鸟蛋被平舟紧紧抱在了手中:“飞天,不可以!”

    有点摸不著头脑,看著他如临大敌的表情,紧张得好象下一刻他就要把那个打破了做荷包蛋似的。

    就算不能吃,也不用吓成这样啊。

    “不吃就不吃……”飞天有些讪讪的笑,端起在一边的粥碗:“那我吃粥好了。”

    平舟吁一口气,脸色还有些没恢复过来:“飞天,这是非常宝贵的东西,千万不要弄伤了。”

    飞天答应了一声,舀了一勺粥。

    嗯?

    自己可以坐起来,研究那个鸟蛋,还可以端碗舀粥……

    体力好象恢复了不少了……

    想到这儿,飞天含著一口粥,急急的把碗放下,捋起袖子看手臂。

    一道隐隐的青线在皮肤的下面,象是一根血管似的。

    “真的在恢复了!”他有些惊喜的叫出声来:“我的龙脉回来了!”

    平舟嗯了一声,一手稳稳托著那鸟蛋,一手半环著他的肩:“趁热吃吧,凉了不好。”

    飞天一边喝粥一边偏头看平舟视若珍宝似的抱著那颗大号鸟蛋:“这是个什麽啊?既然很珍贵,干嘛放我被窝儿里,压坏了怎麽办?”

    平舟沈吟著,没有一时便回答。飞天虽然肚饿,吃相还是斯斯文文,一碗粥下了肚,平舟才说:“这是颗龙蛋。”

    最後一口粥在嗓子里,飞天噎了一下,伸脖子瞪眼睛才咽了下去,剧烈的呛咳起来,平舟伸手爲他顺气。飞天缓了一缓,回头盯著那颗蛋看,下气不接下气的说:“龙……龙蛋?”

    天……

    他刚才想什麽来著……

    还想著平底煎锅倒二十克左右的色拉油,一面煎的荷包蛋……

    老天爷,差点儿把谁家的小孩子给当早餐了呢!

    “哪,哪来的啊……”好不容易不咳了,飞天有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头在上面轻轻戳了一下……不会戳坏吧……

    平舟顿了一顿,爲他擦了擦嘴角:“是……慕原从外面带来的。因爲刚离开母体,需要同族的灵气,所以放在你身边暖著。”

    “哦……好奇妙……”飞天有些著迷的看著那颗龙蛋。

    真的很美。

    原来这就是龙蛋呢!

    在隐龙住了那麽久,却从来没有看到他们繁衍下一代。

    真的很汗顔,当了二百年的龙,却第一次看到龙蛋的模样。

    “我,我能再抱抱麽?”口气象是怕吓到那颗蛋里的龙宝宝似的小。

    平舟微笑起来:“当然了,它还要靠你的灵气支撑暖度的。”

    一面说,一面把蛋递回给了飞天。

    两只手小心的捧著,感受著那壳上的温度,和流流软软的灵气。

    真的好可爱,在阳光下有些晶莹剔透的。

    “谁家的宝宝啊,居然粗心到弄丢,要是慕原没捡到怎麽办?”飞天有些抱怨地说,专注地看著那颗蛋:“说不定就摔破了,或者被狐狸什麽的拖去吃掉了呢……”

    应该不是错觉,平舟的脸上真的有十分古怪的表情,似乎是哭笑不得。

    “真的可以……从里面孵出小龙来?”飞天睁大了眼看著平舟。

    平舟摸摸他的头发,把飞天紧紧抱进怀中:“嗯。”

    飞天转头看著被两个人的身体包住的龙蛋,兴致勃勃:“那得等多久?”

    “总得一年,最少也要九个月……不是固定的时间。”

    飞天笑起来:“慕原这家夥好懒,自己不养丢给我养。养就养,等小龙生出来好好儿臊他一把。平舟,你知道这是什麽龙的蛋麽?是木龙,火龙,天龙,银龙中的哪一种?”

    平舟咳了一声没说话。

    飞天恍然说:“我怎麽问你了,你肯定也不会知道……老实说,要是看一眼鸡蛋就知道鸡是来航鸡还是土鸡还是肉食用鸡……那得是专业养鸡的才知道呢。我看过这个……嗯……个头儿不大,样子也不算太扎眼,应该是木龙的蛋吧。”

    平舟抱著他轻轻笑起来,仍然没有说话。

    “算了,不想了!”飞天觉得自已的心情真是雨过天晴一样的好。大概是身体恢复了,天气这样好,平舟汉青和慕原都在身边,又可以回到久别的隐龙谷去。

    高兴的心象是要飞起来。

    这颗蛋真是越看越顺眼。

    “反正等小龙出壳就知道是什麽种了……不知道那个丢了蛋的龙妈龙爸是不是急得到处找呢,回去後请族长帮忙传信儿找找这小家夥儿的父母吧……真够马虎的,孩子也可以弄丢的!”

    飞天现在看这颗蛋,完全是以看一个婴儿的眼光,柔情的不得了:“真可爱哦,小宝宝。不怕不怕……什麽都不怕,叔叔会好好把你养大的哦……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他擡头看著平舟,一脸笑意盈盈:“我们来给他取名字吧?”

    平舟挑挑眉:“现在取……会不会早些?”

    飞天笑著说:“不早啊。要抱著他过一年呢,怎麽称呼他?难道天天喊,哎,这个蛋,那个球的。多难听啊。现在取吧,一直叫啊叫的,等他出壳之後肯定也认了名子,会好哄得多呢。这个胎教是有科学依据……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明白。反正早取晚取还不都是要取的。”

    平舟微微一笑,唇边有个浅浅笑涡,极其柔和:“好,那就现在取。你想叫他什麽?”

    飞天咬住嘴唇,头偏过来又偏过去,眉头打了个大大的结,显然在认真思考。

    车帘又一闪,汉青钻了进来,坐在榻边上脱鞋子,一面回头问:“殿下在做什麽?”

    慕原随後探头进来:“歇一会儿,喝点茶吧?飞天你要不要来杯?”

    飞天心不在焉地答:“随便。”

    慕原皱皱鼻子:“随便?”

    平舟慢慢啜了一口茶,汉青又轻车熟路拉过飞天一只手把脉。慕原捧著杯探头过来看那龙蛋。

    “你们在这儿说什麽呢?”

    平舟微笑著说:“给小龙蛋取名字。”

    慕原登时来了精神:“是麽?早说啊,我们龙族的名字是大有讲究的!比如我吧……”

    他滔滔不绝,飞天根本充耳不闻。

    一颗蛋,叫什麽名字好呢?

    还不知道里面会钻出龙女还是龙子dd。

    也不知道是什麽种的龙呢。

    还有……也不知道是胖是瘦,是黑是白,长得秀气还是妖气……

    虽然活了不短的时间,可是给龙蛋取名还是头一遭。

    平舟看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手在龙蛋上摩挲不停,轻轻揽著他腰,柔声问:“想到了没有?”

    飞天干干脆脆的说:“想好了。”

    汉青睁大了眼睛,期待之极地问:“叫什麽啊?”

    飞天声音提高,清脆地说:

    “叫蛋生。”

    “噗——”

    慕原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溅了飞天满脸。

    “这名字……”

    “这名字很好啊,多形象。就算将来他长大了不能忘本,总会记得自己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嘛!”飞天振振有词,当然不会说这名字来自小时候一部印象极深的卡通片:“省得他忘本。再说,别人一听也就知道他的身世了,连写个人简历的手续都省了,多方便。”

    无视于其他三人一人黑线的表情,飞天越想越开心:“其实备选名字很多啊,我知道好多跟蛋有关的名字……比如原子弹!导弹!核弹!那些名字叫出来都响当当。当然了,还有一些比较实在的名字。比如煮蛋煎蛋卤蛋还有蛋花汤……其实你们觉得蛋花汤这名字怎麽样?”

    慕原脸色发黑,揉著胸口一直顺气:“还是……蛋生好听些。”

    飞天笑得极开心:“是麽?我也觉得蛋生好听。”他捧起龙蛋来使劲啵了两口,笑眯眯的说:“小宝宝,你就叫蛋生吧。”

    已经很久没这麽开心过了。

    飞天现在与蛋生是寸步不离,坐著卧著睡著都紧紧抱著那蛋不撒手。平舟会说,你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它总吸你灵气也不好。即使是这样,平舟接过去抱不了多会儿,飞天就要来抢。

    不知道爲什麽,大概是成了习惯,怀里不抱著蛋生就觉得少了点儿什麽似的。

    就连吃饭喝水的时候,还要腾出一只手抱它。

    早上醒过来,会傻笑著抱著蛋讲话:“小蛋生,太阳晒屁股了哦。起床起床。叔叔教你做广播体操……左三圈,右三圈,脖子动动,屁股扭扭……早睡早起我们来做运动……”

    慕原一脸铁青在一旁对平舟说:“你也不管管?他脑子是不是前些天烧坏了?明明原来是个很沈静的人,现在居然变成这样?”

    平舟咳了两声,说:“他其实是孩子心性,一直装大人也是很辛苦的……其实只要他开心,叫什麽名字倒是无所谓的。”

    慕原的眉毛都竖起来了:“堂堂的……叫蛋生?能听麽?长大了叫得出口啊?还有,这个……他,他……”

    平舟把一脸忿然的慕原拖走,飞天正抱著蛋生,话题已经进行到:“蛋生啊,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叔叔教你追男三十招和追女一百条吧……你将来肯定用得上啊。要知道这个早起步和晚起步,肯定是存在著巨大优势的……”

    等汉青再来替他把脉的时候,听到他在嘀咕:“蛋生啊,你冷不冷?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洗个澡抛个光打个蜡什麽的?困不困?睡觉不?还是我带你下车去咱们散散步……”

    平舟摆脱了慕原再回来的时候,飞天正一边抚摸蛋生一边唱摇蓝曲:“宝贝乖乖,叔叔拍拍。摇篮歪歪,来个奶奶。奶奶拜佛,来个蝈蝈。蝈蝈咬架,来个蛤蟆。蛤蟆跳水,来个小鬼。小鬼买菜,来个妖怪……”

    号称上界最最有涵养最最有风度,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无忧剑平舟殿下,嘴角抽搐著,手举起来半掩著耳朵,慢慢爬上了车。

    我是爬去睡觉的分割线…………………………

    困了,睡了。大家晚安。

    可爱的蛋生啊。。

    慕原听说过飞天,或者说,是龙子霏的名字。

    据说族人称他是世不二出的美男子。

    据说无论是人身龙身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据说大多数人都认爲他沈静含蓄,举止优雅,进退合宜……

    据说还称他是天资聪颖有望得窥龙心秘窟的一代奇才人人仰望……

    据说还说他威望甚高行事周密城府极深定是当仁不让的下届准族长……

    慕原现在真的知道了,传言这样东西,常常与被传的那样实物是背道而驰,简直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关。

    汉青捧著托盘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慕原正迎上去,顺口问:“飞天做什麽呢?”

    汉青笑了笑:“要了一些顔料,说是趁著这会儿不赶路,想画张画来著。”

    慕原哦了一声,汉青端著空盘走了。

    画画……也算是个风雅的嗜好。

    看来传言也还是有一分的事实基础的吧……

    撩开车帘,慕原擡眼看到飞天一手托著个花里胡哨儿的圆形蛋状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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