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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公卿 林家成 TXT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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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公卿 林家成 TXT 作者:rouwenwu

    天,都是风平浪静。

    据平妪打探到,南阳王府的宴会,连开了四个晚上。这四个晚上,各族都有携带家族中的庶女参加。至于他们陈家,族伯陈元便带了他一个不得宠的小妾所生的女儿,据说是个弱不胜风,成日里除了读书,便是静坐,有一种病雨梨花之姿的小姑参加。

    而就在昨天晚上,一顶小轿便载着那个病弱小姑,从侧门悄悄地离开了陈府,再也没有回来。平妪说,隔得近些,还可以听到轿中传来那小姑低低地饮泣声。

    可就算如此,陈容也知道,自己还是一刻也不能放松。南阳王这种男人,可是永远不会嫌他的后院女人太多的。这一点,她知道,陈元更知道。

    立冬了。

    立冬的第一天,是一个灿烂的大睛天。这么好的日子,如果能出去走走,看看郊外的碧水蓝天,与知心人说说话,那是多好的享受了。

    隔壁的陈微,在这几日放睛的日子里,快乐得像只小鸟一样,成天地坐在马车中,与南阳陈氏的众女出出进进的。

    说起来,陈容也想。可是,她不敢。

    没办法,她一个弱小支族的庶女,在这府中人人都是低看的,要她加入众女的队伍,她懒得听那些嘲讽侮辱的话。听那些话还是其次,她知道自己的性格,生怕哪一次自己没有成功的克制住,反而暴发出来,那可是前功尽弃的。

    可要她只带着几个仆人便去郊外,她又是万万不敢的——整个南阳城的难民流民,不可能消失不见的,他们一定是窝在某些偏远的角落里。她出去是容易,只怕一旦出去,便没有回来的机会。

    第四十五章 她是两面开锋的刀

    更新时间2011323 9:43:22字数:1738

    这一天,刚刚进入中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南阳街中响起。

    过了不久,一个护卫急匆匆地冲向陈府主院所在。他奔跑得很急,脚下有点踉跄,额头上汗流如注都顾不及擦上一擦。

    不一会功夫,他便冲入了主院堂房。这时刻,陈元陈术正陪在陈攘左右,与他一道品酒纵谈。

    那护卫冲到门口,便是一个紧急刹步,嘶声叫道:“禀郎主!胡人已攻破洛阳城。”

    “扑通扑通”两声巨响,却是陈元和另一个士族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陈公攘急急站了起来,颤声道:“何时的事?”

    “消息刚刚传到这里。”

    陈公攘向后倒退一步,脸色苍白,喃喃说道:“吾先,吾先他们一支,还在洛阳城中……”

    他重重闭上了眼睛。

    转眼,他睁开双眼,急问道:“那,城中可有人逃出?”

    那护卫摇了摇头,呜咽道:“没有,没有,除了那些士卒,再无人逃出。听说千数士族子弟,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个衣冠整肃,在胡人破城的前一刻,自投入洛水当中。”

    这话一出,陈公攘重重地坐倒在塌上,一动不能再动。

    至于陈术和陈元等人,这时也是脸白如纸,神不守舍。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公攘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

    护卫刚刚踏出台阶,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咽声。听着那哭声,他自己也是咽中一哽,忍不住伸袖拭着泪水,低着头向外冲去。一个士人正大步走来,看到这情形,不由脚步一顿。

    想了想,他还是继续上前,就在台阶下轻声唤道:“士华?”

    士华正是陈元的字。

    不一会,红着双眼的陈元出现在台阶上,他望着这士人,皱眉道:“何事?”那士人走上几步,来到陈元的身侧,双手一拱,轻声禀道:“士华忘了?你令我前去南阳王府,向许之明询问情由的。”

    陈元点了点头,语气还是有点不耐烦,“直接说便是。”

    “是。那许之明说,南阳王对你的那个女儿并不满意,他还说,除非你把陈氏阿容弄过去,否则不好说。”

    陈元听到这里,脸色一青,他低吼道:“若是阿容这么好弄过去,我怎么会浪费一个女儿?呸!那个姓许的也是一个色鬼,多半是他在南阳王的耳边惹事生非!”

    愤怒地喝骂到这里,陈元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样吧,三天后不是有个灯火宴吗?你去安排一下,记住,这一次不可有失了。”

    “是。”

    那士人刚刚转身,突然的,陈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且慢。”

    他大步走到陈元身侧,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士华,我忘记跟你说了,昨日王弘派人找到大哥,说什么南阳陈家偌大的一个家族,为何不善待一个小小地支系庶女?”

    “什么?”

    陈元大怒,他青着脸低喝道:“他王七郎便是琅琊王氏的人又能如何?竟敢干涉我的家事?”

    他刚刚咆哮到这里,陈术便冷冷地说道:“他何必干涉?他只是说,外面传言纷纷,于我陈家清议有碍。”

    陈元压下怒火,低声下气地说道:“阿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件事,自从得罪了南阳王后,一直被他卡着。我都浪费一个女儿了,他居然还不通融,我也是没法啊。”

    陈术衣袖一甩,冷冷地说道:“反正你好自为之吧。我看那个阿容,年纪虽然小小,处事却着实老练。不说王弘,你不是使人调查了那晚王氏宴会上的事吗?听说便是那冉闵,也与她有说有笑的。你想想现在是什么时机,你可以为了你那点小小的差事,同时开罪王弘和冉闵吗?哼,阿容那小姑子便是个两面开锋的刀子,容易割伤手,你还是小心的好!”

    他显然不想与陈元多说,袖子一甩,大步踏入房中。

    陈元脸色铁青的站了一会,才转向那士人喝道:“下去吧。”

    “可那灯火宴?”

    “还什么灯火宴!”陈术听到这里,真是气不打一处。他重重地喘息了一阵后,低吼道:“好一个陈容,还不过十五呢,勾引男人的本事,便这般炉火纯青了。哼!”

    吼到这里,他朝着那士人喝道:“还愣着干嘛?走啊!”

    “是,是。”

    那士人刚刚转身,里面传来陈公攘不快地清喝声,“士华,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如此庸俗不堪!回去!这几天少来我这里!”

    陈元一惊,连忙转过身来,对着里面便是深深一揖,求道:“大哥,我。”他还没有说完,陈公攘已在里面大喝道:“来人,把陈士华请回他的院落!”

    “是!”

    马上,便有两个仆人走上前来,不等他们开口,陈元长袖一甩,喝道:“我自己会走!”

    说罢,他重重一哼,大步离去。

    这一天,不止是陈家,整个南阳王都知道了洛阳城陷的消息。

    这个消息,便如睛天一个惊雷,重重地打在歌舞升平的南阳人的心口上。似乎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突然发现,自己还不是那么安全。自己的前方,已都是胡人的铁蹄!

    第四十六章 少年将军

    更新时间2011324 9:45:09字数:2082

    洛阳城陷了!

    不久前,它还是晋人的都城,是天下士族最向往的繁华所在,是所有的汉族人,于异乡身死时,免不了要下跪朝拜的地方!

    它,居然沦陷了!

    一时之间,满城悲声!

    伴随着哭泣声的,是人人自危。一时之间,冉闵成了抢手货,几乎是每个大家族都举行夜宴,请他为座上宾。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却失踪了。

    众人大惊,纷纷派人前去询问南阳王,就连准备与他联姻的陈家,也成了众人询问的对象。

    可是,没有半个人知道答案。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那恐慌的情绪已到了一个临界点。已有一些家族在准备搬家,好再次向建康方向逃遁。

    就在这种情况下,一匹匹铁骑打破了平静,直冲入每个府第中,“禀郎主——城外来了一个二千士卒,是冉将军派来守护南阳王的。”

    “冉将军?他自己在哪?”

    “不知,领兵前来的小将说了,冉将军的卒,一人可抵胡卒十人。有他们在,南阳无恙。”

    “当真如此说来?”

    “不敢有欺。”

    “好,好好。”

    欢呼声很快便传到了南阳街道中,渐渐的,这欢呼声被扩大,被渲染成狂喜。

    听着外面潮水一般的狂呼,陈容忍不住对平妪说道:“我们也去看看。”

    “是。”

    因为不打算走远,两人也没有坐马车,便这般跑出了院落。陈容跑到大门口时,才发现陈微陈茜等女郎都在。不过她们都戴着纱帽,着香囊玉佩,修饰整洁,都是一副就要出门地打扮。

    这时刻,街道两侧人山人海,大伙都在朝着北方城门处张望着。

    陈容好奇地问道:“大伙在看啥?”

    一个仆人恭敬地回道:“是冉将军派来的士卒们。本来他们是想扎营在城外的,可郎主们不放心,把他们请了进来。”

    另一个中年士人笑道:“听说冉将军的士卒,悍勇天下无双,每次出征,遇到最强的敌手,最多人的围攻,他只需要几千人便可以大胜而归。今天竟然可以在南阳城中,看到他的二千士卒,大伙都好奇呢。”

    正说话音,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蹬蹬蹬’地传来,那脚步声是如此有力,如此齐整,每一步跨出,地面都在震动。

    不知不觉中,众人肃穆起来。

    不过,这些与陈容无关。冉闵的士卒,她前世见得多了。

    就在陈容不感兴趣地转过头,准备回房时,远远的,一个有点熟悉,清脆中透着明亮的声音传来,“谨记,不可胡为!”

    “是!”两千个声音同时应答,引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陈容脚步一顿,想道:怪了,这声音怎么这么熟,又这么陌生?

    这时,平妪在旁边说道:“女郎,要不要再去看看?”

    陈容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她大步返回院落。

    这一天,整个南阳城中都是欢呼声,当欢呼声渐渐止息时,已到了傍晚时。

    太阳刚刚落山,静坐在房中的陈容,便听到外面传来一个青年清亮的声音传来,“陈氏阿容可在?”

    陈容一怔,她与平妪相互看了一眼,站起来应道:“在。”

    “出来吧,我家小将军有找。”

    小将军?

    陈容更惊愕了,她用手理了理头发,提步便走,平妪连忙追上,道:“女郎,还是梳洗后再见过吧。”

    陈容摇了摇头,道:“当将军的人,行事喜欢痛快,不耐烦久等的。”

    说罢,她推开了院落门。

    院落外,陈微姐妹和十几个仆人都在,陈容的目光略过她们,向左右寻去。

    这一寻,她便看到了站在柳树下,那人里面是金色盔甲,外面披着一件白色长袍,背负双手,金色的阳光映照下,一张白嫩的脸俊美得近乎妖娆!这是一个少年!

    一见是他,陈容张大了小嘴。

    少年对上她惊愕的脸,满意地露齿一笑,他挥了挥手,喝道:“都退下!”声音清利。

    “是。”站在他身侧的几十个士卒应声退后。

    少年转过头,锐利的目光盯向陈微等女。饶是他如此年少,可这目光,已带着一种见过血的死气,众女一惊,连忙低头急急离开。

    不一会功夫,偌大的地方,只有陈容了。

    少年转过头来盯着陈容,脚步一提,‘蹬蹬蹬’地向她走来。

    他走到离陈容只有三步远的地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歪着头,少年朝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嘴一咧,哼道:“只过了这么久,就听说你混不下去了?都到了向王七郎献媚弹凤求凰的地步?”语气愤愤然,双眼中有怒火在燃烧。

    陈容瞪了他一眼,嘴一扁,也是一哼,“不过几个月,你一个小屁孩就成了什么小将军,不会是冉闵可怜你,才给你这个位置的吧?”

    “屁!我乃江东孙仲谋的嫡系子孙,骨子里便流着能征善战的血!”

    少年显然是真恼火了,一张白净俊美的脸涨得通红。

    陈容见到他这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噗哧一笑,他伸手牵着他的手,眼波一横,嗔道:“好啦,我知道你英勇无匹,这不是激你吗,还真生气,哼!”

    她这么一笑一恼,少年的怒火也是烟消云散。他右手一伸,重重握着她的手腕,便朝她的院落里跨去。

    走了几步,他再次朝着陈容睨了一眼,道:“陈氏阿容,我说你怎么不消停一下?现在的南阳城中,一提到你,那故事便是一大堆!”

    话是说得刻薄,可少年握着她的手,却是温柔有力,似乎借由这个动作,他那火热的气息,在驱去她满身冰凉。

    陈容侧过头,望着少年。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金光的阳光照在他金色的盔甲上,光芒灼灼逼人双眼。属于金属的冷硬,配上他那俊美白嫩的脸,实有一种别致的美,仿佛极刚,仿佛极柔。

    在陈容向他打量时,少年头也不回便是咧嘴一笑,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我这样子,是不是俊美不凡,宛若天神?”顿了顿,他又得意地说道:“我的声音变了,听到没?现在这声音是不是很好听很让你喜欢?”

    望着他得意洋洋的模样,陈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哧地笑出声来。

    第四十七章 俗礼

    更新时间2011324 15:15:21字数:1970

    听到她的笑声,少年摇头晃脑起来,“其实不用你说,我这一路来啊,整个南阳城的小姑都看痴了去。我一开口,有的小姑还尖叫出声呢。”

    陈容正乐着,少年猛然转过头来盯着她,怒道:“难道不是这样?”

    陈容一怔,马上收起笑容,大点其头,道:“自然,自然,孙小将军俊美不凡,实有子龙之姿,吕布之勇,诸葛之亮。”

    少年正听得津津有味,她最后几个字一出,顿时大恼。当下他把她的双手朝背后一剪,大声道:“好你个小姑子,敢戏弄于我?”

    陈容动弹不得,连忙叫道:“放开我。”

    “不放,你现在是俘虏,当向本将军求饶。”

    陈容忍不住格格一笑,道:“孙将军饶了我吧。”

    “再叫,大声点。”

    “孙将军手下留情,饶了妾吧。”

    陈容这话一出,少年大乐,他呵呵一笑,松开了她的手,“算你这小妇人识相。”

    他们两人在这里打打闹闹,隔壁一直竖着耳朵倾听的陈微,不由朝地上重重一跺脚,恨恨地说道:“我就不明白,一个长相俗艳,又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姑子,怎么勾得那些男人一个两个的都失魂落魄?”

    在这个时代,世人最喜欢的容貌,第一要白,第二要清澈,第三最好是显得文弱阴柔。陈容的长相艳丽,身材又极窈窕,这种性感的美,在这个时代,不免被冠上一个‘俗’字。

    院落里,平妪已在院落里摆好了塌几,几上摆满了酒肉。

    少年牵着陈容的手,大大咧咧的在塌几上坐下,他拿起酒杯,给自己喝了一口后,顺手递给陈容,道:“今晚一醉方休。”

    陈容只是一笑,还没有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平妪轻笑道:“那可不行,我家女郎还没有许人呢。”

    孙衍朝陈容盯了一眼,道:“她要是许了人,我便可以与她一醉方休?”

    平妪一怔,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不由转头看向陈容。

    这个时候,陈容在苦笑着想道:我要真与你来个一醉方休,不说别人,陈元定是欢喜的。他会把我直接送到南阳王的后院,对着世人便说我本是个下贱胚子。上一次我对王七郎弹凤求凰所创造出来的大好优势,便前功尽弃。

    陈容想到这里,不由抬头看向孙衍。

    她对上的,是阳光下,少年那明澈明澈的双眼。

    望着这样的双眼,陈容嘴一张,便想向他倾诉。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孙小将军可在?我家郎主知道孙小将军驾临,不胜欢喜,已备薄酒,特令我等前来迎请将军。”

    孙衍一怔,皱起了眉头,嘀咕道:“最恨这些俗礼。”

    他刚要开口反驳,手上一暖,却是陈容轻轻按住了他。

    陈容望着他,双眸乌黑而沉静,“小郎,不能拒的。”见孙衍有点不明白,她抿唇一笑,却是调皮地说道:“难道这次你来,冉将军便没有下过命令,说什么这些大家族多的是钱粮,你可以利用利用他们的恐慌,压榨一些出去以充军粮?”

    她这话一说,孙衍便是哈哈一笑。才笑了两声,他便把嘴一捂,压低声音,“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

    说罢,他站了起来。

    就在他应承的时候,陈容已拿起一旁的纱帽戴在头上,向后退出几步,敛襟垂袖。

    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踏入门中的,是两个士人和陈元。陈元一进门,他的眼睛便瞟向陈容,又瞟向孙衍。

    直打量了一阵,他才呵呵一笑,转向孙衍拱手道:“孙小将军,请!”

    孙衍回了他一个标准的士族礼,笑道:“请。”

    陈元见状,呵呵笑道:“小将军姓孙?那你的祖上是?”

    孙衍淡淡地回道:“我是江东孙仲谋的嫡系血脉。”

    只是一句话,陈元已是瞪大了眼,也收起了那不经意的表情。他惊叹道:“江东孙家嫡系?小将军这样的身份,怎么做这种刀口舔血的事?哎,想来你江东孙家的各大支系得知后,会不胜惶恐的。”

    孙衍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道:“胡人杀我,我便去杀胡人,大丈夫便当以血还血,这有什么好惶恐的?”

    陈元哈哈一笑,再次拱手,赞叹道:“小将军真是堂堂男儿,血性丈夫。请。”

    这一次,孙衍点了点头。

    他大步跨出两步后,转过头看向陈容。

    在对上陈容纱帽后,那显得格外矜持的脸时,他朝她悄悄地挤了挤眼,竟是回过头来,朝她慎而重之一揖,朗声道:“南迁路上,阿容以饭饭我,以衣衣我,再生之恩,衍铭记于心。”

    陈容一怔,紧接着,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侧身避过,福了福,“小将军客气了。”她红着脸,讷讷地说道:“那是我该做的。”

    孙衍见到她装出的这模样,忍不住双眼弯成了一线,他轻咳一声,勉强收起脸上的笑容,道:“不管如何,女郎的恩情,孙衍没齿难忘。我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是。”

    孙衍长袖一甩,转身大步走出。跟在他身后的陈元,在走出院门的那一刻,回过头来,朝陈容认认真真地盯了几眼。

    直到他们走出老远,陈容才回过神来。

    这时,平妪小碎步地跑到她身边,欢喜地说道:“女郎,女郎,这下好了,孙小将军也来到南阳了,有他在,女郎的日子应该好过些了。”

    想了想,平妪嘀咕道:“可惜小将军非要去杀什么胡人,不然,趁他还没有回到族中,赶紧把女郎给娶了,可有多好?哎。”

    她在一旁嘀嘀咕咕,陈容则慢慢地摘下纱帽,暗暗想道:孙衍再怎么了得,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两个月中,便成为冉闵部下的什么将军。是了,定是冉闵知道了他的身份,想保全他,便把他放到南阳这种安全所在。

    第四十八章 说明白

    更新时间2011325 0:04:25字数:2002

    平妪嘀咕了一阵后,又转向陈容,道:“女郎,你说孙小郎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没有娶妻吧,要不,让妪去探探他口气?”

    陈容摇了摇头。

    她目望着远方,淡淡地说道:“有些事,是不能操之过急的。一急,便什么也没有了。”

    平妪嘟囔道:“我不懂。”

    陈容垂下双眸,伸手在琴弦上一拔,在发出一连串悠扬的乐音后,说道:“如今,整个南阳的人都以为我爱慕的是王七郎。这一转眼便又向别的丈夫求娶,岂不是虚情假意了?妪,你当知道,虚情假意四个字,是能损去一个人的名声的。”

    平妪急道:“那,那怎么办?难不成女郎这一生,除了王七便谁也不嫁了?”

    陈容右手一拔,发出一连串清脆如流泉的琴声。

    平妪呆了一阵,还是忍不住叫道:“女郎,女郎?”

    陈容手下一松,流泉般的琴声戛然而止,她垂下双眸,徐徐说道:“妪,既然孙衍回来了,那么我也可以放松一阵了。”

    她慢慢抬起头来。

    这时刻,陈容的目光有点奇怪,带着点笑容,又带着一点遥远。

    她盯着平妪,突然问道:“妪可知,王七郎在哪里?”

    平妪没有想到她突然提到了王七郎,不由一怔,摇了摇头,道:“我不知。”

    “令尚叟去查查,看他在哪里。”

    平妪瞪大双眼,有点小心,也有点紧张地问道:“女郎,你,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陈容抬起小下巴,转头看向主院的方向,道:“孙小郎回来了,他的手里,有二千士卒,便是整个南阳城,都在他地保护之下。妪,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安全了,没人会轻易动我了?”

    平妪傻傻地点了点头。

    陈容瞟了她一眼,“那么,令尚叟去弄清楚王七郎在哪里吧,我要见他一见。我想,他其实也在等着我见他,等着我把话说明白的。”说明白了,自己见到他便可不再愧疚,而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故意拖延而印象变坏。

    要知道,对于名士们来说,做错事不要紧,做错了事却不坦承,还巧言以饰,那才是要紧的。

    现在见他,一切还来得及。

    平妪再次傻傻地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飞快,当太阳完全沉入西边,浩瀚天宇中,浮现了无数繁星时,陈容的马车,已出现在街道上。

    这时刻的南阳街中,还是处处都有哭声。

    街道中,行人很少,举眼望去,户户关门闭户,仿佛每一个人,都用这样的方式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一会,陈容的马车便来到了桓府外面。

    做为南阳城第三大世家,桓府此时正在举行宴会,处处灯火通明,丝竹飘空。

    尚叟向门卫靠了一声罪,拿出代表陈府的竹牌后,顺利地进入了府中。

    当那马车驶到桓府的九曲回廊外时,陈容停了下来,对尚叟说道:“叟,你去那里侯着,如果王七郎出来了,便告诉我。他这人其实不喜应酬的,肯定会中途出来,叟你多加留意。”

    “是。”

    尚叟一走,陈容便双手扶着栏杆,低着头,静静地望着回廊下面,那里湖水荡漾,碧波千顷,星光倒映在湖面上,直是华光潋滟。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小跑声过来,不一会,尚叟便来到她身后,低声说道:“女郎,果如你所料,王七郎到南桥那边去了。”

    “好,你退下吧。”

    尚叟没有退下,他走了几步,迟疑地回过头来看向陈容,道:“女郎,你为什么要这般匆匆忙忙的?便不能约个好时间到王府求见么?”

    陈容抬起头来,星光下,她的双眸幽黑幽黑,“叟,你不知道的,名士们总以为,为人便当任性行事,既然我想要见他,便当随心而动。若真忍下性子,约好时日,便已落了刻意两字。”

    尚叟怔怔地看着她,一脸糊涂。

    陈容摇了摇头,举步便向前方走去。

    木制的回廓,穿着木履行走时,声音会显得特别的清空,听起来仿佛音乐。

    阿容走着走着,脚下已如翩跹起舞。也许是因为心里放松,她的脚步,还特别的轻盈美妙。

    在这种舞步中,她踩着星光,迤逦而来。

    在一个回身旋转后,她脚步一错,看到了那个靠着栏杆,正侧着头,似笑非笑瞅着她的俊美男人。

    正是王弘。

    陈容突然见到王弘,双眼不由一亮。

    她连忙停下舞步,向后略略一退,朝着他盈盈一福,脆声道:“七郎出来了?陈氏阿容侯君久矣。”

    月光下,王弘的双眼,与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他负着双手,静静地打量着陈容,低笑道:“你特意为见我而来?”

    “是。”

    “也不经桓府人的同意,便这般不约而来,自顾自地相侯?”

    “是。”

    王弘哈哈一笑,他扬起唇角,道:“阿容,这不似是你的作为。”

    陈容一笑,她眉目微敛,轻快地说道:“许是,今日的阿容,可以放开一些东西吧。”

    “哦,放开了什么东西?”

    王弘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陈容抬起头来。

    她静静地望着他,黑暗中,她的双眼很明亮很明亮。

    望着这个站在繁星下,却依然飘然若仙的男人,陈容向前走出一步,慎而重之地朝他深深一揖,朗声道:“阿容此刻前来见过七郎,是有话说。”

    这一次,王弘没有询问她,他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目光深邃难知。

    陈容低着头,一揖不起,继续说道:“阿容一到南阳,便在无意中得知,我那族伯陈元,准备在那晚宴请南阳王时,把我送他为妾。”她咬了咬上唇,原本清朗的声音,转为怯弱,“阿容自知,我一父兄不在的孤女,无人可依,无人可求。若族伯真地把我送出,我除了死,便再无他法。”

    “于是,你想到了我,想借我摆脱那个南阳王,你便当着众人,对我弹了那首凤求凰?”

    不知为什么,王弘的声音有点冷漠。

    第四十九章 那一吻

    更新时间2011325 10:52:25字数:1811

    陈容摇了摇头。

    王弘一怔,皱起了眉头。

    阿容没有看他,只是低低地说道:“七郎乃是世间谪仙,风神超群。阿容初次见君,便心跳难以自抑。仰慕之心,实属至诚。”

    她说到这里,苦笑起来,“然,若不是有了南阳王那件事,也许阿容这一辈子,也不会跟君说上那段话,弹上那首曲。也许,便是进了棺木,便是魂归他乡,便是白发苍苍,子孙满堂,郎君也不会知道,陈氏阿容这么一个俗艳的女郎,也曾对七郎如此倾慕心许。”

    她慢慢地拜下来,颤声道:“陈容位份既卑下,性情又庸俗不堪。知道七郎雅量宽宏,便以此作赌,便当众表明心曲,以求摆脱家族地安排。”她顿了顿,声音更怯弱颤抖了,“不管阿容对郎君的情意是真是假,可当时当刻,阿容动机不纯,真是为了摆脱他人而来。后来郎君问起,阿容还再三推拖。为了这事,阿容一直耿耿于怀,今晚特意前来,便是求得七郎宽恕。”

    这时的她,已是伏地不起。

    满天的繁星,远处的灯火,共同散出的淡淡光芒,照在她婀娜的,曲线起伏的身段上。照在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那翘起的玉臀上,给她染上一层令人口干舌躁的媚惑,不知不觉中,王弘别开了视线。

    不过转眼,他又回头盯向她。

    他的目光有点幽深。

    盯着盯着,王弘低低地说道:“你所说的话,我早心知。”

    “阿容惭愧。”

    王弘慢慢走近她。

    他来到她身前,低着头,望着月光下美妙如此的佳人,他慢慢的,慢慢地低出手,他抚向她的秀发。

    “阿容。”

    他的手很温柔,很温柔。

    “是。”

    “你今天,为何又愿意前来,向我说明这一切?”

    陈容噎了一下,才喃喃说道:“孙衍,孙小郎回来了。我想,他在的时候,我不用怕南阳王了。心下一放松,便想起了七郎,便,心下难安。”

    “是么?”

    “不敢有欺。”

    这四个字刚刚吐出,王弘突然扳住她的肩膀,把她重重向上一提。

    这个举动,大出陈容的意外,她在猝不及防之下,身子向前一倒,结结实实地扑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搂着她的,正是王弘。

    陈容这下真的傻了,她瞪着他的襟领,微张着红艳艳的小嘴,身子僵直一动不敢动。

    王弘把她搂在怀中,微微侧头,嘴凑近她的耳际,吐出的温热气息喷入她的耳洞中。在激得她一阵阵无法自抑的战栗后,他低低说道:“然后呢?你是不是想我向世人说明,说你那日所为,都是情势所迫?说你虽然恋我,却着实配不上我?最好让世人都觉得,你恋慕王七郎的事,已是过去式,你还是可以找个好男人嫁了的?”

    他的声音,低低而来,丝丝而入,很温柔,也很冷。如水那般优雅的音线中,夹着一缕冰般的冷。

    陈容一动不敢动。

    王弘慢慢地扳转她的脸,他双手捧着她的双颊,墨眸微弯,却没有笑意,“是不是我王七郎一贯的表现,太过宽宏超脱,使你想用则用,想离则离?”

    陈容终于回过神来,她红唇颤动,急急辩道:“不,不是。”

    两个字才出口,王弘捧着她脸的动作突然一紧,他紧紧地锢住了她的脸,然后,他头一低,锁上了她的小嘴。

    两唇相接。

    陈容瞪大眼,木呆呆地任他吮着自己的唇,挤入自己的玉齿,深深地探入她的口腔深处。

    陈容的双眼眨动了一下。

    几乎是突然的,吻得火热的王七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唇移开,侧过头去。

    他喘息了一下。

    然后,他把陈容一推,转过身,便这般二话不说地长袖一甩,大步离去。

    直到他走出老远,陈容才‘啊啊’地叫了两声,她的声音不大,也不知是想叫停他,还是想质问他。

    转眼间,王弘那白衣翩翩,纤尘不染的身影,完全地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尚叟跑到她身边,他一把把她拉住,急急地叫道:“女郎,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

    陈容呆呆地抬起头,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尚叟,轻声道:“他,生气了。”说着,她伸手抚向自己的唇,抚着抚着,她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转眼,她脸红至颈,恨恨地把唇一擦,陈容低骂道:“这混蛋,他竟敢轻薄……”

    刚骂到这里,陈容对上尚叟好奇又迷糊的表情,不由闭紧了嘴,她扶着尚叟站好,一边活动着麻木不仁的双膝,一边喃喃说道:“走吧,我们走吧。”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有点哭音,“叟,我们快走!”

    这时的尚叟,见她又怒又羞又哭的,已完全给弄糊涂了,连忙扶着她,一边走一边应道:“是,是,快走快走。”

    ……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的声音平稳下来,“叟,刚才,可有外人在旁?”

    尚叟想了想,应道:“没呢。”他转向陈容,不解地问道:“女郎,怎么啦?”

    陈容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她总不能跟他说,王弘轻薄了她吧?她这话说出,不说是尚叟,便是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于是,她咬了咬牙,吐出的声音软弱无力,“没事,没事。”她又恨恨地擦了擦自己的红唇,“没事。”

    第五十章 粮食

    一直到坐上马车,陈容还是手脚无力。

    马车慢慢地驶出桓府,驶向街道。

    走在安静中的街道中,尚叟不时回过头来,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家女郎傻呆呆的模样,这模样,他还真没有见过。

    一晚在陈容的辗转反侧中过去了。

    第二天,天气开始转凉了,习习寒风吹来,卷得人遍身生寒。

    陈容坐在院落时,有一下没一下地拔弄着琴弦,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唤道:“尚叟。”

    尚叟小碎步跑过来,应道:“女郎有何吩咐?”

    “外面怎么这般热闹?”

    “是孙小将军,他呀,便在南街正中摆好空马车,等各大家族送粮呢。呵呵,这位小将军也是个不管不顾的,他就不能悄悄地上门商量吗?摆出这么大的架式,那是逼着各大家族给粮啊。”

    是这样啊!

    陈容一笑,她双眼弯弯地说道:“他确实是做这种事的人。”突然之间,陈容佩服起冉闵来了。他定是知道了孙衍的这个性格,也知道了他江东孙家嫡系的身份,便令他来到南阳城,名为保护,实际上也是筹措军粮。只有他那样身世的人,做这种胆大妄为的事,各大家族才不敢怨恨,不但不怨恨,有人说起,还得赞他一声‘我行我素,实有名士风度’。

    陈容正想得有趣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有点陌生,显得杂乱和声势逼人,她不由回过头去。

    她的眼角瞟到了陈元和几个管事大步而来的身影。

    他们到我这里来干嘛?

    陈容眉头一皱,几乎是突然的,她心神一动。

    她静静地瞟着门坎处,就在他们的身影来到院门处时,陈容声音一提,对着尚叟叫道:“叟。”

    “在。”

    “如今洛阳城破,胡人猖獗,若不是孙小将军领军驻守南阳,我们也无法有今日的安宁。”

    尚叟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起这种大话套话了。

    突然的,陈容冲他一笑,这一笑颇为狡黠。只见她清脆有力地说道:“叟,你去领着众护卫,把我们仓库里的粮装上十车,送给孙小将军!”

    这句话落地的同时,陈元和几个管事踏入了院门!

    其中一个管事一脚跨入院门,张口正要说话,便听到陈容这般侃侃而谈,顿时一怔。嗖嗖嗖,几个管事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向陈元。

    陈元也是一怔。

    他呆了一会,才咳嗽一声,跨入院落,向着陈容唤道:“阿容。”

    陈容一惊,连忙从塌上转出,向他恭敬地福了福,清声唤道:“伯父来了。”

    陈元点了点头,又是咳嗽一声,“阿容啊,伯父来了,刚才你说什么……”

    他刚说到这里,陈容便打断他的话,如小孩子向大人博取赞美一样的兴冲冲地说道:“啊,伯父听到了?这一次要不是孙小将军领军守护南阳城,我这妇人也不会享受到这份安宁。伯父伯父,嘻嘻,我刚跟尚叟说了,要把自己的存粮送出一半给他们,孙小将军见了,定当欢喜。”

    陈容转过头去,瞪了一眼尚叟,喝道:“愣着干嘛?还不去装粮!记得,要大张旗鼓地送过去,要让世人都知道,这是我陈府送出来的粮!”

    这其间,她一句接一句,竟是没有给陈元插嘴的余地。

    尚叟领命离去后,陈容转头看向陈元,再次一福,清脆地问道:“啊,光顾着说我自己的事了,伯父勿怪。不知您这次前来,对阿容有何吩咐?”

    陈元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他这次来,是想用孙小将军征粮的名义向陈容要粮的。他原本打算要个十八九车的,然后再以自己的名义送给孙衍五车粮,剩下的粮便留在手中。要知道现在的南阳城中,粮草一天比一天稀少,握在手中,实比什么金银珍宝还重要。

    为了这个,他连管事都带来四个,所有的借口和说辞都在心中想好了。想来陈容归他所管,他要粮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谁也不能说半个不字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容这个小姑子,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竟在自己来不及开口的时候,擅自宣布拿出粮栗送给孙小将军,还一送便是十车,还以她自己的名义!

    这时刻,他心中大为恼火,可怎么办呢?已没有了索粮的借口了啊。

    陈容转过头来,她眨巴着大眼,好奇地望着瞪口结舌的陈元,唤道:“伯父?伯父?”

    她连唤了几声,陈元才清醒过来。他再次咳了咳,想要开口,朝着左右,正一脸佩服地望着陈容的管事们看了一眼,便又住了嘴。直过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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