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姬妖且闲第21部分阅读
美姬妖且闲 作者:rouwenwu
车,令菱花曲措和还有六名剑客一起护送白苏会少师府。
这马车是经过匠者专门打造,行起路来十分平稳。
菱花看着曲措一脸忧心的模样,不禁暗暗称奇,曲措可从未把谁放在心上过啊就连大夫人的吩咐,她也是随意应承。
马车行了一会,忽然停住,车外吵吵嚷嚷,唏嘘声不已。
“真是惨不忍睹啊”
“啧啧,好好一个姑娘,不又是谁家逃妾吧?”
白苏一直有知觉,听见外面的吵嚷声音,缓缓睁开眼。
这情形太熟悉了,一直盘旋在深夜的噩梦啊白苏心中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已强烈到令她忽略心脏传来的刺痛。
“扶我出去看看”白苏声音虚弱,却足够车内两个人听见。
菱花和曲措诧异,性命不保还想着看热闹?这云姬是不想活了吧
“扶我出去。”白苏目光流转,眼眸中有生以来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
一定不是妫芷
一定不是她她那么骄傲,相比受辱,她肯定会选择自行了断所以,一定不是她
曲措知道白苏是个有主意的女子,便二话不说,背起她便出了车门。
城墙前,还是那个高高的刑架。
白苏慢慢抬头,目光落在挂在刑架上,一双脚虽不算白嫩,却十分小巧,明显是个女子所有,白苏心中抽紧,那脚腕处皮肉外翻,绽开一朵如月季搬的伤口,似乎是被挑断的筋脉白苏心的越收越紧,却止不住的再向上看去,淡绿色的曲裾还完好无损,但是鲜血却透过裙子渗出来。
不是妫芷,妫芷从来只穿黑白相间的深衣。
白苏松了口气,“回去吧。”
“姬,姬”曲措声音颤抖。
白苏心底突的一跳,迅速抬眼向刑架上去,目光准确的落在了那张脸上,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那个还有点婴儿肥的脸,眼中、口中的鲜血染了满脸,但是白苏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十二
“放我下来。”白苏喃喃道。
“放我下来”她声音凄厉,目光一瞬不眨的盯着型架上。
曲措从震惊中回过神,忙把白苏放了下来。
明明已是生死边缘,可白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踉跄着拨开人群,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十二的小脸。
她才十四,十四岁啊
“放她下来”白苏歇斯底里的声音,顿时让整个人群安静下来。
白府的剑客上去把刑架的绳子解开,吊在高处的少女缓缓被放了下来,白苏扑上前去,抱住十二,所有的声音都梗在喉咙里,梗得她涨痛,苍白颤抖的指尖触上她的脸颊。
十二浑身一颤,却因手筋脚筋都被挑断,而无法推开触碰她的人。
“十二,十二,不要怕,是我,是我是小姐啊”白苏眼泪犹如决堤,看见的脸庞是扭曲中,带着惊惧。
“姬,她听不见,她耳朵在流血。”菱花惊道。
白苏怔了一下,举起自己放在她耳边的手,上面触目惊心的血,让她顷刻间断了眼泪。
十二只是不停的颤抖,颤抖
白苏抿唇,低头,把脸颊温柔的贴上十二的脸颊,手极有节奏的抚着她的头。
十二在她温柔的安抚下,渐渐安静。
白苏抬起头,如纸般惨白得脸上沾染了十二的血,原本雾气氤氲的眸子中满是狠绝,浓重的煞气笼罩着人群。
众人都被她狠厉眼神惊住,半晌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嘚嘚
嘚嘚
马蹄声近,一袭青衣如风一般的冲进人群,湛然若神的清俊,宛如一缕甘泉,拂去些许的肃杀气氛。
眼前的情形,让一向表情木然的顾连州也为之变色。
“素儿。”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清贵的声音,很有磁性。
白苏凝视这近在眼前的一双墨玉眸子,咬牙切齿的道,“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那狠毒而冰冷的眼神,令顾连州的心狠狠一抽,他一把扯过她,连同她怀中的十二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出人群,翻身上马。
一骑绝尘。
顾连州紧紧搂着怀中瘦的已经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儿,俊美无铸的容颜上闪过一丝冷冽,“素儿,日后你要记得,我是你夫主。”
是你的天。
不止是要你仰望的天,也是能庇护你的天。
顾连州马不停蹄的直奔巫殿。
他今日为太子上完早课,便心急着回府,看看白苏的病好了没有。
刚到门口,一个车夫便冲过来,侍卫拦住那车夫,他却一直高喊:云姬有危险
顾连州急急赶往清园,一入园,竟是空无一人。
他找遍了整个院子,最后在后面的柴房中发现了被捆住的香蓉,还有一个被打晕还未醒过来的小丫头。
顾连州扯开堵在香蓉口中的麻布,听她急急的说清了情况。
原来白苏出去以后,她们便把十一捆起来送到了园后的柴房中,三人一同看守。
快到午时的时候,香蓉去了一趟茅房,十一趁机向十二哭诉。
十二是个心软的,见十一可怜便打晕了二丫,放了她。香蓉刚刚返回,两人趁她不备,也将她打晕捆了起来。
顾连州立刻带着几个暗卫,一路策马奔驰,到了白府后山时,只有一地的血迹,草丛凌乱。看那情形,俨然是经过一场惨烈的厮杀,他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同时也夹杂着不可遏制的怒火,她,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夫主,当做一个她可以依靠的人
顾连州震怒的同时,心中隐隐夹杂这一丝心疼,她习惯什么都依靠自己,大约是因为,从未有一个人可以让她依靠吧。
翻遍了整个后山,除了偶尔出现的血迹更加扰乱他的思绪外,别无所获。
直到看见断崖前的那滩血迹,那一刻,他的心沉闷绞痛,直如死灰。
然而他强自稳定心神,在崖边找到蛛丝马迹,从白府一直追到城楼下,看见那个被围在人群中的娇弱背影。
一瞬间所有的忧心和怒火都一扫而空。
只要,你活着便好。
巫殿近在眼前,顾连州抛下马缰,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见,直接飞身下马,如电般的冲进主殿。
顾连州一向礼数周全,巫殿的守卫何曾见过这样的一面,也不敢阻拦。
这个侍婢不能死啊,否则,看白苏的情形,必然会崩溃吧。
第二卷 强强相遇 第八十二章医女归来
第八十二章医女归来
第八十二章 医女归来
白苏躺在巫殿中,任是大巫如何催眠,她始终睁着眼睛,眼中一片血红,执意要看着十二。十二的伤势严重,手筋脚筋均被挑断,七窍被毒药侵蚀,有眼而不能视,有耳却不能闻,有口却不能言。
烛武从大殿的千万盏烛火中缓缓走了出来,他身躯高大,与顾连州身形相仿,身上的黑色大炮用银线绣着咒文。白苏以为烛武至少也应当有四五十岁,然而等他容貌显露在光线下,却看见了一个年轻男人,目光沉寂且淡漠,一头银白色的发,让人猜不出他的年纪。
他沉冷的目光在白苏身上停留片刻,抬眼直视白苏。
目光相触,白苏只觉得那双眼睛犹如浩瀚的夜空,繁星闪烁,却依旧幽黑没有边际。
看了半晌,烛武顿了一下,口中开始喃喃念起咒语。
白苏目光越来越沉,咒文声音戛然而止,白苏昏睡在顾连州的怀中,便是昏睡,也没有放开抓着十二的手。
“仇恨充斥她的心,当早日排遣。”烛武的声音平静没有波澜。
顾连州蹙起眉头,看着他硬生生掰开白苏的手,接过十二,把她抱进偏殿中。
白苏睡的极不安稳,梦中,那月季花似的伤口和十二绝望的颤抖,都如刀子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切开她心肉,绞的血肉模糊。
朦胧间,一只手把她揽过去,身子跌落在一个温暖而宽厚的怀抱中,极温暖,也极安全,白苏睁开眼,想看看这怀抱的主人。
顾连州低头看她,“这么早就醒了?”
白苏无言,朝他怀里贴了贴。
这个动作让顾连州心湖中泛起一丝丝涟漪,他紧紧抱着她,下巴顶着她的头顶,清贵的声音柔软而有磁性,“再睡一会吧。”
白苏摇摇头,“十二怎么样了?”
“放心吧,烛武巫术和医术了得,我回来时十二的筋脉都已接上,很快就会好的。”顾连州边说着,大手一边抚摸着白苏的头。
他的动作很生疏,显见并不是常常这样安慰人,然而,就如蓝花楹树林里那次,白苏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公子,小姐,医女回来了。”十三的声音里带着无法言喻的欢喜,从寝房外传来。
白苏一骨碌爬起来,便要冲向门外。顾连州一把捞住她,将她按在怀里,淡淡道,“让她进来。”
外面顿了一下,道了声,“是。”
寝房的门被推开,妫芷推开十三的搀扶,缓缓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袭白色麻布深衣,黑色的领子和衣边,头发一丝不乱,只是行动迟缓,一看便知道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白苏爬起来,顾不上自己还只穿着中衣,慌忙过去拉住她,顾连州这次没有拉住她。
“你哪里受伤了?”
妫芷眼中几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感动,平静道,“中了圈套,在梧桐坡落入布好的巫阵中,只是内伤,调养半个月即可。”
这次若不是婆七出手相助,恐怕她真的便会命丧梧桐坡了,但是,她宁愿死在梧桐坡,也是不愿被婆七救的。
然而,知道十二的情形之后,她庆幸自己还活着,大不了,等杀了那恶人之后,再把这条贱命还给婆七。
妫芷和白苏的性格迥异,可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她们都是睚眦必报之人,有冤必申,有仇必报。
“快去休息吧”白苏道。
妫芷点点头,朝顾连州行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到了门口,又忽然转头道,“十二怎么样?”
“无事。”却是顾连州答话。
既然顾连州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了,妫芷微微欠身。
白苏拢着袖子,在顾连州对面的席上坐下,仔细思虑这件事情的始末。
先是十一被绑,十三和十一发生争执,是意外,还是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十三忠心耿耿,白苏绝不会怀疑她,依照白苏的推断,十一可能是受了某些人的影响,或者指使,而十三的出现只是一个契机。
只是,入少师府也有些时日了,十一从未出府,她纵然有了野心,可为何偏偏选了那天行动?最有可能,是少师府中有他们的人。
而无疑,这一计简直是一箭双雕,引妫芷入了圈套,也让白苏不得不羊入虎口。可是,他们居然知道她在乎妫芷到了愿意以性命相换的地步
十一……白苏咬牙,目光幽冷。
白苏不止一次的给十一机会,但是她被欲/望蒙蔽了良心,居然将她们出卖的如此彻底
“妇人之仁,实不可取。”白苏自嘲的笑道。
顾连州侧身躺在榻上,看白苏喃喃自语。阳光从镂花窗中透过来,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花朵的形状,白如纸的脸上反射刺眼的光,纯色淡淡,挺翘而娇小的鼻子,一双雾盈盈的美眸,她垂着眼,长如羽扇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暗影。宽大的袍服,在周身散开,显得旖旎闲适。
白苏正半垂着眼眸,分析这件事情,神情专注,待到回过神时,发现一个灼灼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
她狠狠瞪了过去,却见顾连州慵懒的侧靠在榻上,丰润的唇角微微勾起,身着的衣服不似平时那般整齐,衣襟微微散开,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脯,隐约间还能看见右胸上的一点红樱。
白苏压抑的心情,居然因为这一点美景,而有了微微的缓和。
圣人曰:食色性也。白苏也不否认自己是一个好色之人。
顾连州看她目光紧盯着他胸口,唇角微微翘起,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但也不发火,现如今只要她高兴就好。烛武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云姬心脉俱损,精元亏空,如今能行动自如,只因一腔怨恨,待到怨恨排遣之日,便是魂归天地之时。
放松身心,能够缓解她的病情。
“此物,”顾连州从案几上拈起一张纸,“或许是你想要的。”
白苏身子往前挪了挪,接过纸张,打开看了一眼,顿时怔住,她道,“我昏睡了几日?”
“一晚。”顾连州道。
一晚,一晚啊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顾连州便把楚辰的祖宗十八代都刨了出来,甚至连云雾茶舍的商路命脉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顾连州看白苏这种震惊的神情,起塌上前抚摸她的脸颊,温厚的大掌顺着白苏消瘦的脸颊滑到下颚,微微抬起她的下巴,“素儿,你要记得,我是你的夫主。”
这种仰视,他高大的身材愈发伟岸,俊美无铸的容颜宛如天神一般,亘古便如此俯瞰芸芸众生,白苏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淡淡道,“你是我的天,可是苍生之众,我并不想成为其中一个。”
而且,她从来只喜欢调戏他人,却不喜欢被他人调戏。
白苏拂开他的手,她不是不想找个人依赖一下,可是,面对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一个姬妾众多的男人,她无法全心全意的把心托付给他。
因为怕被分享,因为怕受伤害,所以不自觉的便留了退路。况且,她白苏从来都不是一个孤注一掷的人。
“素儿。”顾连州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些许怒火,这种极致错杂的情绪,使得他原本就很有磁性的声音更加迷人。
白苏的心,很没出息的微微一颤。
“我顾连州从未梦想过做芸芸众生的天,也不欲劳费那许多的心力。”顾连州面色肃然,见白苏抬眼看他,便道,“我母亲,只因皇家一己之私,含恨而死,所以我,即使是站在今日这个高度上,也从未想过报效雍国,天下是谁的天下,我不在意。我只愿求得一心人,携手共赴白首。”
只愿求得一心人,携手共赴白首白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只在不断的响着一句话——天呐天上掉馅饼了这么便宜的事情居然给我遇上了
白苏感激涕零,上天终于发了一回慈悲,虐了她这么些回,总算给些甜头了。
白苏没有美貌,体弱短命,纵然脑子聪明,可是一旦生命终结,一切便如云烟,不会给她自己带来任何满足,然而,爱情不同。
白苏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珍惜眼前这人。
久久的震惊之后,白苏缓过神来,忽然想起,他说母亲含恨而死,便问道,“你母亲不是政阳公主?”
顾连州眸色幽黑,“我母亲是瞿氏,与我父亲是结发夫妻,雍帝赐婚,公主下嫁,我母亲只能被降为二品夫人,她抵死不从,宁愿受了雍帝赐下的三尺白绫。”
白苏明白了,顾连州这是心中有恨啊。
他的父亲当年是常胜将军,手握重兵,这样的人一旦造反,怕是举国灾难,所以,便以联姻的形式来笼络住他。可以说,雍帝待他也不薄,毕竟政阳公主乃是雍帝最宠爱的女儿,也是所有女儿中唯一有封地的。
至于,顾将军为何会同意放弃兵权,而与公主联姻,并非因为他有多喜爱政阳公主,而是因为“忠”之一字。
他为保家卫国而厮杀,又因权势盖主而功成身退,牺牲瞿氏也是无奈之举,这些相信顾连州早就明白。
相较之下,雍帝就有的卸磨杀驴的意思了,纵然,他给的报酬也十分丰厚。
“你并非恨,而是不想做你父亲那般的忠义之人吧。”白苏站起身,轻轻搂住他,手缓缓抚着他宽厚的背,“自古忠义者,为这二字舍生忘死,诚然,能够留名青史,但失去的,永比得到的更多。凡夫活于当下,纵然你有经世之才,于我而言,也不想你成为那样的人呢”
顾连州身子僵住。
大丈夫生于世,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
要知道,时人最重名声,最讲气节,顾连州隐藏内心理想,若是公诸于世,必然会遭到世人唾弃,这是多么自私没有气概的想法啊
然而,便是这么一个龌龊的想法,她竟然能够理解,并且说:于我而言,也不想你成为那样的人呢
顾连州将她环在怀中。
白苏窃笑着挑起唇角——夫主,你有没有众里寻他千百度之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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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强强相遇 第八十三章相思缠
第八十三章相思缠
妫芷寝房出来后,回了自己的屋里。
细密的汗水已经浸湿了鬓发,她顺着房门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缓了许久,才能勉强扶着墙站起来。
梧桐坡的那个阵法并不能奈何得了她,可是阵中布满了稀世罕见的剧毒,在破阵之时,一不小心便被数种毒药喷到,后来须风伺机偷袭,她又险些丧命在他掌下。
得婆七相助后,她半刻也不愿意停留,急急的赶回,直到现在也未检查自己究竟中了几种毒。
妫芷挪了近半个时辰才到床榻边,她跪坐上榻,解开衣服,胸口一片乌青,这片乌青中央隐隐透出一点黑紫,仿佛立刻就能沁出淤血来。
“医女。”十三敲门。
“进来。”妫芷声音虚弱。
十三推门进来,便看见妫芷跪坐在榻上,衣服褪到腰部,光裸的背上乌黑一片。
妫芷沦为奴隶前,身份高贵,养尊处优,身上肌肤白嫩细滑,因而这大片的乌黑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医女,你的背……”
“不要声张”妫芷冷冷打断她。
十三惊骇的盯着她背上的乌黑,一片青黑之中,鲜红的血丝犹如疯长的藤蔓,仔细看去,还有一片片叶子似的血块,俨然就是一株植物
“你看见了什么?”妫芷声音平静。
十三稳了稳心神,尽可能全面的说出自己看见的情形,“一片乌黑中,长着一棵藤蔓。”
居然中了六种毒妫芷纤长的手指抚上心口那点红,思虑了一会,她把长剑从袖子中滑了出来,“拿着它,照着藤蔓的纹路划开。”
这是宁国大巫常用的毒,有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叫做“相思缠”,毒性并不烈,却最是难缠,一旦中毒,非用破釜沉舟的方法无法根除,可是一旦用了,便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被毒性反噬,三天之内毒发身亡,要么毒性祛除痊愈。
十三不问缘由,执起长剑。
她知道医女这么吩咐自有原因,也应当是有些把握才会做出这个决定,可是握着剑柄的手,却不停的颤抖。
妫芷仿佛感觉到她的紧张,偏过头,“我性命交与你手,害怕于事无补,只会令我更快的送命。”
十三撕下自己一块衣襟,叠起来递给妫芷,“咬着这个吧。”
妫芷接过她手中还带着体温的布,唇角微微一扯,却没有放在口中,只是把它攥在手里,“开始吧。”
虽然妫芷方才只是一个淡淡的笑容,十三却也没有错过,那一笑直如拨云见日,柳暗花明,令人目眩神迷。
十三一直知道妫芷长相不错,但从未想到她笑起来居然如此不俗。
“还愣着做什么?”妫芷语气中已有些不耐烦。
十三收回心神,一咬牙,双手稳住手中的剑柄,顺着纹路慢慢划开一道血口。只一下,十三便发现,妫芷的剑吹毫断发,只需轻轻一触便能划破皮肤,根本不需很大力气,她便把所有精力和力气都用在了稳住剑身上。
妫芷鼻尖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额头上青筋凸显,几乎把手中那白布握碎,然而从始至终她都只是皱着眉头,不曾颤动半分。
一个时辰后,划开所有的血丝时,妫芷的背部已经血肉模糊,流出来的血液浓稠发黑,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花香味道,十三只闻了一会儿便头晕目眩。
妫芷从袖袋中抖出一只褐色的小陶瓶,“把这个吃了,出去吧。”
十三拔开瓶塞,吃了一粒药,忧心忡忡的道,“医女,要奴婢帮您擦擦吗?”
“出去。”妫芷道。
妫芷的个性比白苏要执拗多了,一旦决心要做的事,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十三深有了解,所以也不再多问,依言退了出去。
房间的门刚刚关上,妫芷便栽倒在榻上,血液的腥甜味和着愈发浓烈的花香,充斥整间屋子。
屋外,一群乌鸦被这气息吸引而来,在清园上空盘旋,呀——呀——叫的心烦意乱。
乌鸦喜居在乱岗和常年征战的地方。据说乌鸦喜食腐肉,因此对死亡的敏感度极高,如若哪家有将死之人,它们常常盘旋在上空几日几夜,等待啄食腐肉。
二丫惊慌失措的看着一群乌鸦,拎着裙裾“蹬蹬蹬”的跑到院前,看见十三正呆呆的盯着医女的房间,脸色苍白,身子微微发抖。
“姐”二丫走近,轻声唤道。
十三缓缓转过头来,一把抱住二丫,声音哽咽,“我无用姐姐无用啊”
十一背叛,十二成了废人,现如今,两个主心骨似的人,一个掏空自己强自支持,一个虽然回来了,却生死不明……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十三。”香蓉看见乌鸦,也奔至前院,却看见这样一幕。
十三在她印象中一直都是个坚强的人,何曾有过如此悲戚绝望的神态,更不曾因为逆境而流泪。
“告诉小姐吧。”香蓉道。
十三起身擦干眼泪,“可是,小姐身子弱,我怕……”
“把所有事情都与小姐说了,也好让她早做打算,否则,她如此强自支撑的越久,情况反而不妙。”香蓉道。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是白苏常常挂在嘴边提醒自己的话,十三听的多了,也就铭记于心,于是点点头道,“应是如此,十三妄作了,多亏香蓉姐提点。”
香蓉看着十三的背影,眼神暗了暗,但旋即又明亮起来——这正是她向素女投诚的大好时机呀
香蓉下定决心,便也随着十三一同进屋去了。
“小姐?”十三不知道顾连州走了没有,也不敢擅自进去。
“进来吧。”白苏声音懒洋洋的,听不出一丝紧迫感,也没有半点应有的竭斯底里。
看来小姐的心情还算稳定……十三略略放下心来,推门同香蓉一道进去,却发现顾连州衣着整齐的跪坐在案几前,桌上堆满了竹简,而他正神情专注的在写着什么。
白苏懒散的靠在榻上,以往都是十二做饭,如今她才有一日不在,白苏便不习惯了。
想到十二,她心中又狠狠抽痛一下。
“小姐,医女她……医女中毒,好似十分严重,方才奴婢替她放血疗毒,竟引来一大片乌鸦。”十三心中忐忑,时不时的偷眼瞧白苏的神情。
顾连州的笔微微顿了一下,又继续写了起来。
白苏沉默着,手指敲击塌沿,半晌,手指的敲击忽然停顿,“相信她,她能够医好自己。”
是啊,妫芷的医术,十三是知道的。烛武大巫的医术如何了得,没有人见过,可是妫芷的医术可是她亲眼所见啊。
“是,是,是奴婢慌了。”十三连连道。
白苏看香蓉欲言又止,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奴婢……无事。”香蓉偷偷看了顾连州一眼,觉得似乎在男主人面前向一个姬妾投诚,似乎不太妥当。
“说吧,无妨。”白苏自然也是看见了她的眼神,也知道香蓉内心担忧的是什么。
可是,白苏现在不打算瞒着顾连州,她想,自己是否该孤注一掷一次,丝毫不带谋算的去爱一个人。
“是。”香蓉道,“奴婢知道,奴婢是老爷身边之人,又是被大夫人派来监视小姐的,小姐一直对奴婢心有防范,奴婢……奴婢想投靠小姐,请小姐容我”
这话,说的十分直白,可以说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顾连州放下笔,靠着几,气定神闲的看着这一幕。
“有人迫不及待的背叛我,陷我于亡地。我这一局惨败,已然溃不成军,你却要投我?为何?”白苏不怀疑她的决心,之前香蓉一次两次暗传消息,向她示好,白苏不是没有发现,她只是想知道香蓉的动机。
香蓉一心想投白苏,可是她自己也说不清个所以然来,她虽然伶俐,却也不是善于言辞的高手,沉默了片刻,才道,“奴婢在成妆院侍奉了几日,见您和善,后来……后来又见成妆院的侍婢人人笑语晏晏、自由自在,奴婢心向往之。”
这个理由,不能说牵强,但是为了这么个理由而屡屡冒险,在这个时代,实在也是异数。
十一为了利益而背叛她,白苏虽然痛心疾首,却也不意外,因为在这个时代的大流中,多少人挣扎求生存,不现实点怎么成?
可是香蓉就比较让她诧异了,“自由自在?”
在这个雍国,谁又能够自由自在……
“奴婢只是想,只是想像十三她们一样,即使将来也要承担十二那样的灾难,奴婢也心甘情愿”香蓉重重叩首,她这一句,已相当于誓言了。
誓言啊十一也曾发过毒誓呢。
白苏不稀罕。
可是,她也清楚香蓉和十一是不一样的,她们一个现实,一个感性,所追求的东西都不一样。
“有些人永远仰望的更高,人心不足蛇吞象,香蓉,希望你是个懂得满足之人。”白苏声音轻柔,如细雨沙沙,却也带着少见的感慨。
香蓉顿了一下,随即明白白苏这是认同她了,连忙磕头,“谢谢小姐奴婢日后定当尽心尽力”
顾连州直起身,从面前抽出一张空白的纸,提笔写下——人心不足蛇吞象。
最后一笔落下,顾连州淡淡一笑,他的这个美姬,可真是值得好好发掘一下。
比如,白府后山那场厮杀。
据他的暗卫查实,白府的剑客是之后才赶到的,那么在那之前,是谁与那些人殊死搏斗?
白苏能调动诸多剑客,委实不简单呢。
第二卷 强强相遇 第八十四章钗头凤?欢情薄
第八十四章钗头凤?欢情薄
第八十四章 钗头凤?欢情薄
今日正是十五,与那李虎约定在鱼洛码头取货的日子。
早晨,顾连州一离开,白苏便扮上男装出门。
妫芷受重伤须得修养,香蓉和二丫留在清园照顾她,白苏只带上了十三一人。
马车到景春楼门口停下,白苏令少师府的马车先回府,晚间再来景春楼接她。
白苏知道顾连州安排了暗卫保护她,此举只是为了掩少师府众人的耳目,却没有想过瞒着顾连州。
而且,借着他的暗卫保护,又不用动用自己的家的剑客,占便宜的事,白苏最喜欢干了。
景春楼门口贴了一个“招贤帖”,白苏凑近去看,那帖子洋洋洒洒一大篇,几乎全是废话,直到最后才看明白,原来是招拢棋艺高超之人,专门破珍珑棋局。
白苏汗颜,实际上她的棋艺实在是臭的很,不过是对小说中的“珍珑棋局”很感兴趣,为了研究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翻看了许多棋谱,加之她记忆力极好,无意间记下这棋局。
这次故弄玄虚,本来是为了让花境一鸣惊人,看眼下这情形,恐怕是惊的厉害了。
“公子,可有兴趣解局?”小厮见白苏盯着榜文看来许久,还以为他对这棋局十分感兴趣,便凑上来问。
白苏道,“在下棋艺不精,不过是来凑凑热闹。”
小厮依旧笑容可掬,喜欢装的高人他可见多了,万一得罪哪个就妙了,毕恭毕敬的领白苏到厅前,“公子,此处题目请择一而答。”
白苏没有选择那些风雅的类目,却是抽了“政议”。
小厮接过签子却并未忙着打开,笑盈盈的道,“公子,您抽的这类题近来冷的很呢,不如换答花草或棋艺?出了许多新题呢。”
一个小厮才如此大胆的建议客人换签,恐怕是得到主人的命令,看来繁行时找花境之主心切呢。
“鄙人不才,其他几项除了‘诗’或能答上一二,其他的可说是一窍不通啊”白苏说的万分恳切。
小厮见他也不像作假,态度便明显比方才冷淡了两分,拿起那个签字,念起了题目。
此题是关于刑法改革的问题,白苏曾在顾连州所着的《雍刑疏议》上看过,便综合了一下,在标着“政议”的板子上写下答案。
退了回来,白苏瞥一眼那“花”板上的答题,曾经的狗刨字体,再看如今形神具备的字,唇角微微一勾,大笔一丢,带着十三大摇大摆的进了楼内。
小厮皱着眉头,偷偷朝白苏翻白眼,板子上的答案是借鉴《雍刑疏议》,连州公子这本书在雍国但凡读过书的人都看过,连他都写出几句,明明答题答的很一般,好像还很自满的模样,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白苏自是不知小厮在腹诽她什么,一进门便看见正对大门的巨大棋盘,许多士子抱臂对着它凝眉思索,或有三五一堆讨论解法。
“唉”一名三十余岁的士子无奈的摇摇头。
“奈何太息?”旁边一名白衣士子问道。
那人道,“这珍珑棋局在下废寝忘食的想了大半个月,却无丝毫头绪,只要一动,便是个死字,如今放弃也是无奈啊只等有高人来解惑了。”
此话一出,顿时赢得一群人的附和。
一个穿着儒袍的大汉粗声粗气的道,“我看八成是那花境之主故弄玄虚,根本没有解”
众人鄙夷的看着他。
这大汉明明是个武夫,却偏要穿个儒袍,画虎不成反类犬,也难怪别人要笑他了。
白苏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楼梯口小厮迎了上来。
“茶座。”白苏道。
小厮在前面领路,把她带到了二楼一个靠近围栏的地方,从这里能清楚的看见楼下的棋盘,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是白苏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便道,“坐窗户边吧,在下棋艺不精,怕会白白占了这么个好位子。”
小厮笑道,“公子说笑了,既然公子喜欢幽静,便坐那儿吧。”
真是会说话啊,白苏心叹道,本来是棋艺不精,被他这么一说,倒像是品味独特高雅之人。
跟着小厮到了一处角落,因此处太过幽静,这附近的几个位子都没有人,白苏却很满意。
“这后面就是景春楼的花舍,对面花境送来的盆景也摆在里面,公子在此处一眼便能看见。”小厮热络的介绍道。
白苏示意十三,十三从袖袋中拿出几十钱赏给了他。
几十钱已经算是不少的赏赐了,平素收赏不过是几钱而已啊,小厮收了钱,笑呵呵的道,“公子,我们楼中有茶艺极佳的侍婢,可要唤一个过来煮茶?”
“无需。”十三道。
小厮见十三面色不善,也不敢再说些什么,立刻令人将茶叶、水和炉子一并送了过来,“请慢用。”
“十三,你吓着人家了。”白苏笑道。
十三低头不语,心中难受。
白苏从前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即便笑,也只是微笑,自从出了那事情之后,她反而常常大笑出声,这情形实在令人担忧啊
白苏扁扁嘴,十三也不理人,她无趣的朝花舍中看去,说是“舍”,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园子,园中有几处可容几十人的亭子,那大小与一般屋舍差不多,只是四面没有墙,挂青纱帐。
几盆盆景都摆在了靠近景春楼的花舍入口处,人群大多都聚集在这里,由于近来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珍珑棋局上,所以园中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园子深处。
繁花掩映,湖畔有七个小亭子围绕岸边而建,形状类似北斗七星,白苏学习园林工程的时候略懂一些风水布局,一见如此,便知道那是经过高人布局,便仔细观察起来。
十三煮好茶水,放在一盅在白苏面前,“小姐喝茶,奴婢现在便去唤哑叔吧?”
“嗯。”白苏目不转睛的看着亭子。
十三穿上木屐,踏踏踏的下楼去了,白苏笑容渐渐敛去,仿佛自言自语,“你们去一个保护她。”
附近并无人,却有个声音低低应了声,“是。”
白苏抿了口茶水,味道很好,不辜负她亲自调教,她却只饮了一口便放下杯子。
再转头朝亭子那里看去的时候,居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她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
是珍女和陆扬
他们在北斗星勺柄尾端那个亭子中相拥,那处被紧紧围拢在枝叶繁茂中,若不是站在高处,根本看不见。
两人久别重逢,忘情的相拥亲吻,白苏能清楚的看见,珍女的衣服被扯开,白嫩的||乳|/房犹如两只颤巍巍的小白兔,陆扬俯下头,含住||乳|/首……
咣啷一声,白苏扔下杯子,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
雍国风气开放,在野外交/媾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万一珍女和陆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以白苏对顾风华的了解,他必然能让这二人死无全尸。
顾风华虽然风流成性,仿佛什么也不在意,可是,他骨子里的高贵是不容任何人挑战的
白苏刚穿上一只鞋子,忽然又顿住脚,他们如何,又关她何事……
“自身难保,却还想做善事呢”白苏自嘲着坐回席子上,盯着洒落在桌子上的茶水,蜿蜒流淌,一滴滴,滴落在脚前。
“公子,可需收拾一下?”小厮站在五步远的地方垂首问道。
“嗯。”白苏淡淡应声。
小厮招来一个侍婢,手脚利落的将几上的茶水擦干净,正欲问还有何需要,白苏腾的站了起来,飞快的穿上鞋子,朝楼下奔去。
白苏几乎是跑几步歇一歇,这样的速度不行啊,白苏道,“去七星亭,打散那对野鸳鸯留下那女子,把男人赶走。”
虽然没看见人影,白苏也能感觉到那个暗卫顿了一下,随即闪开。
顾风华后院的姬妾比少师府多了几倍不止,而且顾风华生性风流,并不像顾连州这般禁/欲,她们之间的争风吃醋恐怕更加恐怖,白苏深入园中,择一个纱幔垂帐的大亭子,将靠着路的那一侧纱帐放下。
方才白苏俯视花园的时候,便发现整个园子中的曲径虽然四通八达,但是想要出园子,此处是必经之路。
暗卫的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儿,便看见陆扬狼狈仓惶的身影,白苏鄙夷的轻笑,他果然又丢下的珍女。
待他跑近,白苏张口缓缓念道,“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舒缓愁怨的声音如风,从亭内吹散。
陆扬的脚步一顿,朝亭中看过来。
这半阙词中,是女子絮语自己别后的相思,哀叹世间的冷情。
陆扬呆怔的看着亭子中朦胧的身影,只听那声音愈发哀戚,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这却是哭诉女子哭诉自己幽思成疾,终日郁郁,又害怕被人发觉,只好强颜欢笑。
陆扬一下子便想到了珍女,她处境堪忧,他却还引她外出,这若是被人发觉了,他依靠着大兄的地位或许还能保得一命,但珍女不仅必死无疑,死后还要背上一个荡/妇的名声……
亭中女子哽咽,哀戚的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