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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难求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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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难求 作者:rouwenwu

    而是肯定句。

    “你以为你是姬恪的谁?他凭什么要因为你改变他的决定。苏婉之,我早跟你说过,不要去招惹姬恪,不要去喜欢姬恪,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哥哥的话?”

    就是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苏慎言才会在这个时候,守在这里,甚至说出这样一番话。

    苏婉之的眼圈不知不觉红了,气势却半点没弱:“你都知道是不是?”

    ——知道姬恪要娶王萧月……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苏慎言无言。

    从小到大,苏慎言也只见过苏婉之红过一次眼睛。

    那是小时候,抚养他们的奶娘去世之前,奶娘很疼苏婉之,每次苏婉之惹了麻烦,奶娘总是尽己所能的护着苏婉之,对等的,苏婉之对奶娘的感情也很深,甚至一度连苏夫人都嫉妒苏婉之对奶娘的感情。

    然而,奶娘去世的时候,苏婉之整整在奶娘坟前跪了一天一夜,整整七天一声不吭。

    苏婉之一直……都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按住苏婉之的额头,苏慎言轻叹了一口气:“别去了。即使你去了,也改变不了姬恪的决定。忘了他吧。”

    “可是他明明说过……”

    “都是骗你的……无论再美的许诺男子对女子说的话,怎可当真?”

    骗你的……骗你的……骗你的……

    这三个字在苏婉之的脑海里不断的回响。

    姬恪陪她在张家寨跳舞,陪她游船,说愿意娶她,几次帮她解围……难道都是假的?

    像是料到苏婉之在想什么,苏慎言斩钉截铁道:“都是假的,你所见到的姬恪……都是假的,那只不过是一种伪装而已。”

    他早就想和苏婉之说,但是深深慕恋着姬恪的苏婉之根本听不进去。

    强迫自己收回手,痛一次,总比一辈子痛来得好……我不是个好哥哥,能为你做的也只有如此……只是希望,你能承受得了……

    那一席话说完,苏慎言以为苏婉之会生气,会大怒,甚至……会哭。

    但是苏婉之没有。

    她垂下头,久久没有说话,意外的安静。

    双手在身侧攥成拳,声音意外的平静:“我知道了。”

    苏慎言始料未及,顺着道:“你明白就好,不要做傻事。”

    “嗯。”

    苏婉之有些僵硬的转身,一步步朝回走。

    她一直垂着头,苏慎言以为苏婉之是受不了打击而消沉,却未曾发现苏婉之那双清亮透彻的大眼睛里森然的眸光。

    姬恪……我喜欢你,所以为你做了这么多即使被利用也甘之如饴,但我不是笨蛋……我的感情也没这么好践踏。

    我不是那么……好骗的。

    随着炮竹声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啸,一场盛大的婚宴即将开始。

    流水般的宾客涌进齐王府,贺礼高高堆叠。

    前一日,是大皇子睿王殿下迎娶工部尚书之女的日子,今日却是三皇子齐王殿下的婚宴,谁也未料齐王殿下会这么快娶妻,但可知的是晟帝为了两位皇子的婚宴特地罢朝两日,并命工部昼夜不停布置王府,恩宠甚笃。

    姬恪清晨醒来便眼皮直跳,直到换上大红喜服也仍未好转。

    待发冠束好,走出门外,登时看愣了一众的宾客丫鬟。

    姬恪平日大多是白衣示人,甚少穿其他颜色的衣裳,也向来少带配饰,此时用上大红的色泽,绛红涤带顺着两鬓流泻,那温和清俊的眉眼一下子被红色强烈的反差衬托流光溢彩起来,像姬跃,却又比姬跃更加诱人,一个眼神都带着难以言说的靡丽,让人惊艳。

    若说姬跃是天生的妖孽,那此时的姬恪便是堕入魔道的仙人。

    禁欲清冷与艳丽热烈交织在姬恪的身上,辉映成了难言的韵味。

    见状,姬恪淡淡一笑,眸光略扫,有端着盘子的丫鬟已经呼吸都快停滞了。

    然而最无法呼吸的便是今日的新娘,王萧月。

    看着贴满了整个府邸的大红双喜和大红帷幔,王萧月几乎像是做梦。

    姬恪怎么会就上门向她提了亲,又怎么会此时要和她成为夫妻,但在她想明白之前。便已经沉进了姬恪的笑容中。

    怀着忐忑的心情换上鲜红欲滴的大红喜服,戴上尊贵无匹象征王妃的九龙四凤冠,看着凤冠上无数翠云珠花镶嵌和珠宝十二钿,王萧月呼吸不畅。

    这一切都是梦吧。

    但婚礼仍在进行,喜娘扶她坐上花轿,越过火盆,经历过一道道仪式,她踏进了齐王府的正堂。

    透过轻薄的喜帕,望向不远处长身玉立的姬恪,视线所及,皆被头帕染成鲜红。

    莫名的,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却不知,站在那头的姬恪,同样也觉得心跳加快。

    太……顺利了。

    整整半个月,苏婉之没有来找他,没有要他的解释……如今,他马上要礼成了,苏婉之却还没有任何反应……太反常了。

    “新人拜堂,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看着对面跪下的女子,姬恪一瞬间出现了恍惚。

    下一刻,便是乾坤变色。

    两道巨大的震雷声在正堂外响起,无数的缭绕烟雾一涌而下,冲进正堂。

    正堂内外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用手掩着双眼。

    就这样,在重重护卫的守卫之中,有一个轻灵的人影自烟雾中漫步而来,绛红的长裙似火焰般燃烧在姬恪的双眼中。

    她……终于还是来了。

    姬恪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苏婉之倒提着一把刀,走的很稳。

    那把刀是容沂的,极其锋利,刀身呈弯月状,刃口处寒芒闪闪。

    绛红色的衣衫遮掩住苏婉之身上不断浮现的血红色光斑,而她的眸子,也是深红。

    当护卫们想要拦住她时,已经迟了。

    只跨了一步,苏婉之已经越过众人,站在了王萧月的身边,拉下王萧月的盖头,在确定新娘真的是王萧月的刹那,苏婉之的瞳色一瞬间深的仿佛要滴出血来,转瞬即逝。

    姬恪只站在咫尺的位置,他似乎没有看见苏婉之手里提着的刀,神色依然平静。

    鲜红的眸子略略褪去色泽,苏婉之问:“姬恪,你说过愿意娶我。”

    那音色显得很是飘渺,飘飘摇摇落尽姬恪的耳中,却宛如炸雷般。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至少还有一更,至多还有两更。=v=

    拼了!

    二五章

    姬恪垂眸道:“是,可是我并没有承诺要娶你。”

    他说的那样理直气壮,那样理所应当,语气里的淡然就好像他说的都不过是实话而已,从来不曾欺骗,也从来不曾利用过言语间的漏洞。

    多么让人心寒,苏婉之大笑:“姬恪,以前我只以为你聪明睿智,却没想到……你同样狡猾。一时兴起要你跟我说的话竟然都要这么设下陷阱……是我的错,是我听错话,会错意,领错情。”

    笑容里有凄怆有悲凉,也有不可抑制的杀气。

    正对的姬恪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背后袭来,但他没有动,甚至连位置也没偏离半分。

    一来一去的说话间,护卫已经把苏婉之重重包围,被她拽着的王萧月也试图挣扎开苏婉之的手臂。

    谁也没有看清苏婉之的刀是怎么抬起来的,但下一刻,那把刀就已经架在了王萧月纤细的脖子上。

    速度实在太快,手指的闪动只能看见模糊的剪影。

    这个动作太过骇人,一时间,所有的护卫举着刀都不敢轻举妄动。

    姬恪同样也看见了,苏婉之的武功绝对达不到这样的水平,若她的武功如此之强,那时两人掉落山崖就不会那么辛苦了,她平日表现出来的武功也不过和宫中护卫的高手不相上下,再结合苏婉之眼里不正常的红色,姬恪一下子便明白……苏婉之只怕是用了什么禁药来短期提高身体的能力。

    笨蛋。

    姬恪不易察觉的合一下了眸。

    苏婉之血红色的眼睛盯着姬恪,似乎是不死心,又似乎是想给自己一个死心的理由,她问姬恪:“我只问你一句,姬恪,你说愿意娶我,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看着姬恪,每一次都是这样认真专注的目光。

    但这一次……苏婉之的眼睛里甚至有些让人心酸的恳求……她还喜欢姬恪,她不想彻底忘掉姬恪……

    两片蝴蝶似的睫毛颤动,扑闪下是两片浓重的阴影,姬恪薄唇轻启。

    他说:“苏小姐,放开我的新娘。”

    点到为止,婉转而且不着痕迹,姬恪惯来的风格。

    对姬恪情根深种的时候,苏婉之的大脑不由自主的犯傻,总是把一切都朝着姬恪喜欢她的地方去想。

    若是半月前,她大可以以为是姬恪在保护她,姬恪让他放开王萧月是为了让她快点逃出去……

    可是……现在她可以很轻易的分辨出,姬恪的意思是……我的新娘是王萧月,不是你,不论我愿不愿意娶你,都没有任何意义。

    心里最后的一点希冀慢慢冷却下来。

    苏婉之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姬恪,让我放开她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发一个誓——血誓。”

    众人闻言都是一变。

    北周最高级别的誓言便是血誓,仪式很简单,刺破手指,将血滴进碗中,对着自己的血许下誓言,再喝下,寓意便是只要自己的身体里还流淌着一滴血,就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

    这是北周开国皇帝为了巩固皇权,而带头逼着同自己拼天下的兄弟们立下的,若他国也罢,但姬恪作为北周皇子,这个誓言,绝对不可以违背。

    姬恪只是迟滞了一下,便道:“你说是什么誓言。若是伤害他人,违背道义伦理我不能答应你。”

    苏婉之几乎想上去撕破姬恪脸上淡淡的表情,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个时候还这样淡然处之?

    但她忍住了。

    她冷笑:“你放心,我要你许的誓言很简单……此生除了苏婉之你不得娶任何人为妻为妾,也不得纳任何侍宠。”

    这话一说,倒是苏婉之怀里的王萧月率先发作,她尖叫:“苏婉之你还要不要脸,居然敢让齐王殿下许这样的誓言!”

    苏婉之手中一紧,那把吹毛可断的刀便在王萧月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王萧月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再也不敢说什么了,毕竟夫君没了还可以再找,但是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你这个誓言,我……”

    不等姬恪接下来的话说完,苏婉之右手一拍,说时迟那时快无形的掌风骤起,那个方向的几名护卫顿时嘴角流血,躺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我说到做到。”

    几乎在苏婉之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那双红色的瞳仁散发出了让人心惊胆颤的嗜血气息,一头乌黑的青丝繁乱的散在肩头,宛如张牙舞爪的妖爪,绛红的衣袂随着微风猎猎扬起,这一刻的苏婉之像极了一个嗜杀成性的魔头。

    刚才的那番举动,加上现在苏婉之的模样谁也不怀疑她能否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像是过了一瞬,又像是过了千年。

    姬恪叹息道:“苏婉之,即便是如此,我也不可能……”

    苏婉之不耐烦的打断:“这不重要,你答应或是不答应?”

    剑拔弩张的气氛更加的浓烈。

    见姬恪没有反应,苏婉之再次扬起手。

    这次,姬恪终于妥协道:“好,我答应你,可以放开她了么?”

    “不。”苏婉之笑得妩媚,“我要看着你许下血誓。”

    她拽着王萧月的头发,亲自走到姬恪身前,端起放在一边盘子中的交杯酒,递到姬恪手中。

    姬恪咬破手指,血滴在了杯子里。

    苏婉之盯着姬恪。

    姬恪闭眸道:“我北周齐王姬恪发誓此生除了苏婉之不会娶任何人为妻为妾,也不得纳任何侍宠,若有违誓言便……”

    “便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苏婉之瞪着红眼补充。

    姬恪又重复了一遍,将杯子递到唇边,一顿:“你现在可以放开她了么?”

    “好。”

    她松开手,几乎瞬间,姬恪衣袖内的袖箭射向了苏婉之。

    那涂了软筋散的箭确实射中了苏婉之,然而,他没料到在同一时间,苏婉之张开双手,硬生生迎着箭,手托着酒杯底把那杯酒灌进了姬恪的嘴里,涓滴不剩。

    “哈哈哈哈……”

    苏婉之手按着胸前的箭猛然拔了出来,箭进的不深,只有丁点的血丝,她仰天大笑:“姬恪……我这辈子,绝对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骤然转身,提起刀,苏婉之一个纵跃从包围圈中飞出。

    反应过来的护卫们连忙追去。

    姬恪的视线扫过落在地上的袖箭。

    不该只进去这么深,苏婉之的身上应该穿了一件类似于软甲的东西……即便如此,她还是中了软筋散。

    那么,一切都还在安排中。

    他擦了擦嘴边的酒水,看也没看已经瘫软成一团的王萧月,踏步出门:“其徐,帮我备马,我要最好的最快的。”

    其徐低声道:“公子,刚才苏小姐掌风劈的那两个人,并没有死。”

    他小心地抬头看着姬恪,方才他其实可以在一开始护住姬恪的,可是……对那个单纯女孩子的怜悯让他一瞬间迟疑了,就是这么一瞬,姬恪便被逼着许下了血誓。

    这样的誓言……对于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无法忍受的吧。

    姬恪神情却还是一如既往。

    “我知道。”姬恪轻声道。

    即使魔化了,也依然如斯的……善良,不愿意伤害任何一个人,便选择伤害自己,愤怒和喜悦都直白的让人惊讶,让人怜惜,只可惜,苏婉之爱上的人……是他。

    轻叹一口气。

    结束了么……

    姬恪抬眸看向远方,那抹艳红的色泽已然远去,在视线中只余下隐约的红痕。

    不……苏婉之,还有别的在等着你……

    纵起轻功飞驰出去,不过一瞬,苏婉之就察觉到身体里不对。

    药效完全发作的力量充盈感似乎在一点点变弱,力气也在快速流失。

    糟糕……

    眸子在深红和乌黑中变换,不断在身上连续浮现的血红印记也开始变淡。

    这才是最让苏婉之担心的,赤血丸的药效虽然强劲,但只能撑很短的时间,而且之后,她的身体会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

    身后策马的追兵眼见苏婉之的速度突然慢下来,心中一喜,都加快了追捕的速度。

    城门已经近在眼前,时间太快,姬恪还来不及通知城门守备,硬冲是一定可以冲出去的。

    苏婉之已经打定主意,身上带足了盘缠,可以先去外面避些时日,虽然她大闹了姬恪的婚宴,可是她并没有杀害任何一人,也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牵扯到苏相最多也就是教女无方,被晟帝训斥一顿,不会真的对她父亲不利的。

    捏着手心里最后一颗雷鸣珠,苏婉之思忖着要在何时用上。

    便是在此时,一声马蹄嘶鸣。

    有人从街面的暗巷里策马蹿了出来,看见苏婉之的模样,似乎卸下一口气,才将折扇别到腰间,伏低腰身长臂伸向苏婉之,语气急切:“之之,快,上马,我送你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伟大!龇牙

    差点就在十二点前了,呜呜……我尽力了……

    还有一更。明早吧。

    大家晚安。

    二六章

    是苏慎言。

    此时此刻,唯一肯帮她的人……只剩下苏慎言了。

    是苦楚,是感动,抑或其他,苏婉之已经分辨不清。

    只觉心怀中有难以言说的热流涌上,苏婉之重重的对着苏慎言点了一下头,够着他的手便跟着翻身上了马。

    马蹄声不绝于耳,掀起滚滚浪尘,马蹄沾地而过,踏踏两声,宛如腾飞一般。

    苏婉之靠在苏慎言的怀里,身上颓力的感觉越加明显,血色的眼睛也觉得刺痛难忍。

    “哥,你怎么知道……”

    轻喘气,苏慎言的回答简短。

    “容沂。”

    城门近在咫尺,远远听见大量的马蹄声奔腾,城门口的摊贩大都远远避开。

    就在此时,一道浑厚洪亮的嗓音道:“齐王命,关城门。”

    苏婉之听出这是姬恪的护卫其徐的声音。

    随着这一声,眼前的城门霍然动了起来,渐渐闭合。

    苏慎言的马速丝毫未有减缓,他低声在苏婉之的耳边叮咛:“靠紧我,要出城了。”

    接着,甩动马鞭,狠抽马臀。

    马匹吃痛,猛然扬蹄,嘶吼后狂奔而出,从城门缝隙间硬是穿梭而出。

    苏婉之松下一口气之际,另外一道声音也随之而来。

    “放箭。”

    不可置信的回头,重又开启的城门口,姬恪纵马而来,单薄的身体在空中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而他骨节分明的手中正握着一柄乌黑长弓。

    喜服仍旧穿在他身上,也仍旧好看的惊心动魄。

    眉目清俊,气质清风霁月,薄薄的唇微抿,血色似乎也随着之前的那杯酒尽皆褪去。

    城墙上,不知何时已由巡逻的护卫变成了满城楼的弓箭手。

    “把刀给我。”苏慎言突然道。

    “好。”

    苏慎言从苏婉之手里夺过刀,一手策马一手持刀,锃亮的刀身在他的身后飞旋,无数的箭簇被挥开,投射到路边。

    只是短短数瞬,道路两旁遍都堆满了残破的箭簇。

    挡剑间隙,苏慎言语速极快对苏婉之道:“之之,你听着……你现在可以去祁山师门,说你是韩先立的弟子,会有人让你住下的……”

    “我已经让苏星和容沂在那里等你了……”

    苏慎言越说越快,声音也越发的低。

    “哥,那你呢?”

    “我……”

    淡淡的血腥漫溢到鼻端,苏婉之骇然回头。

    血滴顺着苏慎言的衣襟一直低落到马背上,蜿蜒而下,沿路都是点点血迹。

    一根通体漆黑的长箭深深嵌进苏慎言的后背,箭翎高翘。

    苏婉之慢慢睁大眼睛。

    像是慢动作般,她看着苏慎言含笑从马背上摔下。

    重重的一声。

    跌落地面,尘土飞扬。

    她的脑子也一瞬间懵了。

    苏婉之翻身下马,揽住苏慎言,手脚慌乱地想要堵住苏慎言一直不停流淌的血,口中木然的重复:“哥,苏慎言,你不要吓我,别这样,起来,跟我一起走……”

    然而指缝间潺潺流淌的血液仍然湿热的灼烧着她的手。

    触目惊心。

    苏慎言还是笑,但抑制不住嘴角溢出血丝:“别管我,走……”

    光风霁月的贵公子苏慎言躺在地上,衣衫发丝上都沾满了尘埃,但苏婉之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她的哥哥这么的好看过。

    “起来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咳咳……走,我没事……你快走……”

    流了这么多的血,他怎么可能还活得了?

    渐渐淡去的血色再度浮现在苏婉之的眼睛里,她霍然转眸,姬恪握弓坐于马背上,数丈的距离。

    那支箭是特殊材质的,极其珍贵,在围猎上她见过,不会认错,那是只有皇室成员才有……此刻,却代表着姬恪。

    指甲陷进手心里,苏婉之竭力控制住翻腾汹涌的杀意。

    她错了,她真的从一开始就错了。

    长的再漂亮再好看,姬恪的心都是冷的,是狠的。

    她破坏了姬恪筹谋依旧的婚礼,她逼着姬恪立下毒誓,姬恪怎么可能放过她?

    是她太任性是她太冲动。

    她后悔了……

    为什么从来只有错到离谱,才知道后悔?

    她放声大笑,肝肠寸断,映着血红的双眼,无比可怖。

    这次,是真的……死心了。

    笑声戛然而止,苏婉之抱着苏慎言,嘶吼出了五个字,冰冷而凛冽,目光森然中透着萧杀:“姬恪,我恨你。”

    一字一顿,像是用尽了全部气力。

    即使隔着长长的距离,也依然能感受得到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的恨意和语气中无比的苍凉。

    然而,苏婉之没有哭,从始至终,一滴眼泪也不曾落下。

    那是极致的悲,已然无泪。

    姬恪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弓弦,坚硬的弓身深深嵌进了他的掌心,几乎印出血来,他感觉到胸腔在听见苏婉之话的刹那间,闪过一丝窒息的苦楚。

    明明是自己定的计划,为什么真的做了,却会觉得心悸。

    不等他细想下去,苏婉之骤然发难,拾起掉落的刀狠狠向姬恪掷去,距离阻隔的太远,即使苏婉之竭力,也只是落在姬恪的马前,但是追着她的一众护卫却因为她这个举动而停滞住脚步。

    苏婉之趁机上马,扬鞭而离。

    她的声音却从风中横贯而来,振聋发聩:“救我哥,他若是死了,我便要你偿命。”

    在颠簸的马背上,苏婉之弯下腰,攥住自己的衣襟,克制住心口一阵一阵蔓延的痛,眼前是一条似乎永远到不了底的路。

    姬恪,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恨死你了。

    “不用追了。”

    姬恪抬手,止住追踪。

    眼见苏婉之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辽阔的地面顶端,只余一线辨不清晰的红影。

    姬恪的眸也随之沉然。

    “可是……”

    策马转身,再不理睬:“其徐,去救苏慎言。”他不担心,苏慎言不会死。

    “是。”

    视线落在掉落地面的弯刀上。

    姬恪知道。

    苏婉之那时是真的想杀了他。

    已经做到极致了,苏婉之绝对不会再喜欢上他了,他答应苏慎言的事情也已经办到了。

    可是……丝毫没有喜悦。

    ——姬恪,我恨你。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他面前天真的笑着说“姬恪,我喜欢你”,再也没有人会对他伸出双手说“你会跳么”,也再没有人会再无条件的对他全部信任。

    其实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只是,八年了……姬恪再度体会到久违了的心痛。

    伤害这样一个女子,是不是太过了。

    一瞬的恍惚。

    耳畔响起在苏府夜色中苏慎言对他说过的话:恪殿下,我可以帮助你夺权,但是你不可以动我妹妹。你会是个好皇帝,但绝不会是个好妹婿,与其让之之留在宫中整日勾心斗角,我宁可让她嫁给一个疼她的普通人。

    苏慎言的话也没错,对于苏婉之,长痛不如短痛。

    他没错,苏慎言亦没错。

    姬恪抿起唇,转身驾马回城,一步一步走向烟云诡谲的明都。

    无比的坚定也无比的艰难。

    他自己选择的路,再难也要继续走下去。

    为了他的母亲,也为了他自己。

    温文尔雅的齐王殿下,此时此刻,脸上惯常的温和笑容已不复往日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胆颤心惊。

    苏婉之……其实,离开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修文把字数修少了,泪奔,放个小番外给觉得被虐到的姑娘,扭动~

    【崩坏慎入】【崩坏慎入】

    若干年后,苏婉之喝茶晒太阳,回忆起当年自己肝胆俱裂从明都杀出的悲痛经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姬恪!!!”

    姬恪垂首泡茶,闻声,神情很是习以为常,泡茶中的手指丝毫不动,稳如泰山。

    “什么事?”

    “当年……”

    姬恪出声,很是无奈:“婉之,翻旧账不是个好习惯。”

    苏婉之更怒:“你听我说完!!!!!”

    姬恪噤声,继续泡茶。

    “当年都是你的错,你怎么就忍心……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半个时辰过去。

    苏婉之喘了口气,姬恪手指触壁,试了试温度,将茶放在苏婉之面前:“渴了?”

    “你怎么知道?”苏婉之接过就喝,喝完才察觉不对,继续怒视:“不要以为你泡个茶我就会忘掉了……”

    姬恪抬眸:“哦,你说那件事,其实……”

    “其实?”

    “其实都是谨与的主意。”

    “怎么可能?你不要推卸责任!”

    姬恪定定看向苏婉之,漆黑的眼眸闪着真诚:“你也知道当初他并不愿意你嫁给我,所以就出此下策让你死心……若说有错,你哥哥才是主犯。”

    见姬恪言之凿凿,苏婉之稍微放低声音:“真的?”言辞却还带着怀疑。

    姬恪点头继续道:“自然是真的。不然他怎么会自那之后一直躲着你不肯见面。”低头牵过苏婉之的手,姬恪声音温柔似水:“若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诸多波折?”

    手掌温热,苏婉之又被那声音一激,顿时心一软,随口道:“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

    姬恪笑,柔情荡了满眼。

    万年黑锅王苏慎言,果真名不虚传。

    二七章

    祁山正殿,恢宏大气的玄道圣像雕刻其中,地面铺陈汉白玉石为基,石门玉柱,彩環重檐,盘龙凤绕,八十一根红楠木支架其间,上绘有各类瑞兽,栩栩如生,煞是浩然壮观。

    只是遥遥远观,便觉得扑面而来一种正教大派之气势,让人为了震颤。

    此时殿内明亮通透,月白的幡布轻微飘晃,印出数道长长的人影。

    蓬头垢面的少女半跪半坐在地面上,姿势很不雅观,四周围满了祁山的教众,最前面是祁山掌门,其余弟子按照身份衣着依次排开,很是齐整。

    少女低垂着头,声音里微含着哽咽,用让人悲恸的音色称述。

    “……他一剑射来,射中了家兄的胸口,我无法救治只得将哥哥丢在明都,自己独自离开……”

    “……就是这样,我就这么上来山了。”

    眼观鼻鼻观心淡定状安然而坐的祁山掌门祁浩然高人微微睁开眸,看了一眼因为徒手爬上祁山而狼狈不堪衣衫凌乱的苏丞相之女也是他师弟韩先立徒弟的苏婉之,道:“看茶。”

    很快有身着蓝锦广袖直裾深衣的小弟子端上茶来,茶色清新,茶香馥郁。

    一点不客气的捧着茶杯牛饮而尽,在对方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扯袖擦了擦嘴,苏婉之睁大眼睛舔唇又问:“还有么?”

    娃娃脸的小弟子欲言又止。

    苏婉之霍然清醒,再不提茶,将茶杯一跺,继续一脸凄怆的望着祁浩然。

    祁掌门温声:“苏小姐不用急,渴了便继续喝。”

    苏婉之摇头,语气悲戚:“祁掌门,你难道不觉得我很惨么……慕恋的人迎娶他人还砍了家兄,我因此有家归不得,说不定还会连累到父母,长兄也生死未卜……”

    祁掌门深以为然点头:“很惨。”

    低垂头,苏婉之抹了抹眼睛:“祁掌门,那你是肯收留我了。”

    祁掌门继续点头,对身边的执事弟子道:“给苏小姐一套仆役弟子的衣装,顺便让她收拾收拾和邓小姐一间屋子住。”

    “仆、仆役弟子……”

    苏婉之不自觉重复……祁浩然他有没有弄错啊?

    她都这么惨了,他居然还让她做仆役。

    祁掌门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对着门口扫地的弟子招招手:“来,莫忘,过来过来。”

    苏婉之随即扭头看去。

    叫莫忘的弟子闻言停止扫地,单手握住笤帚走了过来。

    苏婉之打量了一下,那名弟子面容憨厚,精装身材,皮肤黝黑,一身弟子的深衣常服将他的粗腰束紧了几分。

    他放下笤帚,走到祁浩然面前,恭敬道:“掌门,请吩咐。”

    祁掌门捋胡须道:“且将你的事情说给这位苏小姐听听。”

    莫忘露出了一副极其不适合他的深沉表情,似乎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心里挣扎以后,才沉痛道:“是,掌门。”

    然后他开口,说了一个无比凄惨无比可悲的故事。

    莫忘的父母都是朴实的老百姓,靠种田养家,路遇一个待产少妇倒在路边,好心收留了对方,少妇难产而死剩下一个漂亮女孩,自小便作为莫忘的童养媳,谁料女孩长大了不甘心只做莫忘的媳妇,便串通山贼杀了莫忘全家,自己做了山贼的压寨夫人,莫忘因为当日在外反倒躲过了一劫,此后莫忘便隐姓埋名上了祁山希望能学艺报仇,这一呆已经是三年了。

    苏婉之听得一愣一愣。

    也不悲也不凄了,脑中顺势闪过无数狗血的话本,连带着眼前黑黝黝的小弟子都仿佛高大了不少。

    真是一惨还有一惨高。

    跟这个比起来,她那点伤痛算什么!

    莫忘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正无法自拔,忽然感觉到从边上投来的同情怜悯目光,那目光实在太灼热,他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他不由自主的瞪过去,却发现对方的表情更加的充满同情之色,其中还间或有些理解之意,莫忘顿时一阵无力。

    祁浩然又捋了捋胡须,把视线投向苏婉之,高人状问道。

    “苏小姐,你还有异议么?

    苏婉之当即大摇其头:“没了!”

    祁掌门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带她去报到。唔,正巧后山缺一个扫地的弟子。”

    点点头跟着方才端茶的小弟子出门,苏婉之边走边又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方才好像是被人诓了一样?

    祁山甚大,山脉连绵起伏不绝,内里包罗万象,怪石灵泉随处可见。

    而祁山这一派也就建在祁山之中,若不是韩先立早跟她说过入山之法,她只怕连门也找不到。

    不过一旦进入,这里面倒也大得很。

    走出了方才的正殿,呈现在眼前的是个巨大的环形回廊,回廊边缘每隔两丈是一个柱子,柱子中间则有一个拱门,苏婉之望了望,发现拱门后都是模样相似的院落,看来是祁山弟子的居所。

    那小弟子带她顺着回廊七拐八拐,就绕到了一间独门独院的小院落中,推门指了指其中一间,语气平淡道:“喏,你就住在那,等会其余的东西会有人给你送过来。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和你同屋的邓小姐,她早你三个月来。”

    苏婉之看了一眼,还是忍不住侧脸叫住那个小弟子:“喂,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祁山上只有零星女子,几乎称得上是座和尚山,而苏婉之从品貌上而言还属上佳,又气质洒脱胜在自然,此时侧眸看来,倒显出几分风情。

    见状,小弟子脸红,一刻僵持,随机正色道:“你不要妄图诱惑我,我乃祁山最有潜力的弟子林圆,是绝不会被美色所迷的,哼……”

    说着,不等苏婉之再说什么,径直拂袖,扭扭头转身走了。

    林圆……那脸,它也确实挺圆的。

    苏婉之抽了抽嘴角。

    不过……她有诱惑么……这位,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念及自作多情四个字,苏婉之刚才还浅笑着的神情忽然就黯淡了下来。

    转身,大迈步进了院子。

    推门而入,便见围墙圈起的方寸大小有一方小池塘,两株古槐树,屋前搭了个葡萄架子,架子上还爬着些藤蔓植物,但因为缺乏打理黄黄绿绿很是难看。

    只大致扫了一眼,苏婉之便穿越而过进了房间。

    房间里空无一人,靠着墙角随意的摆了两张塌,塌对面是一个精致的梳妆台,上头搁了好些饰物,再近些是一张八仙桌和两个人高的桃木柜子。

    房间里充满了生活气息,以及另外一个女子的味道,苏婉之一时间有种进入别人房间的感觉,很是别扭,不过想到这以后也是自己的屋子,又心安理得了。

    挑了没人动过的那张塌,苏婉之掀开被褥,脱下鞋袜和脏污的外袍就躺了进去。

    躺下去的瞬间,她幸福的呼了一口气。

    这几天真是……累死了!

    本来她从明都逃出后,脑中万念俱灰。

    因为担心姬恪的追兵追到,连停下来休息都不敢,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到祁山脚下,还学着话本里说的,昼伏夜出,白日睡觉夜里赶路,几次从马背上摔下来,无比凄惨。

    而且因为担心连累,她压根没敢去找来接应她的苏星和容沂,硬是自己咬着牙历经千辛万苦九九八十一难终于爬上了祁山,到了山上的时候人已经累的只会喘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对姬恪的恨不由自主的就淡了,那些汹涌的爱也像是随之淡了。

    也许是已经报复过了,苏婉之现在冷静以后想来,姬恪做的一切对他自己而言其实没错,只是自己不能接受而已。

    他从来没有做过承诺,无论是娶自己还是其他什么,那些旖旎的念头其实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姬恪对每个女子都好,都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守礼的模样。

    她早该明白,这样的人其实比苏慎言那种处处留情还让人生恨,当你知道一个人风流的时候你会下意识的阻止自己动真心,可是倘若这个人一直孑然一身你便会开始希冀甚至遐想若他喜欢上你,会不会只喜欢上你,又对你有所不同。

    种种种种,咎由自取。

    她现在恨只恨姬恪刺进苏慎言体内的那一箭,不知道哥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苏婉之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乡。

    睡梦正酣,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有人在屋外说话,尖锐娇嗲的女声愣是把她从梦境里拖了出来。

    苏婉之生平最讨厌有人吵她睡觉,更讨厌这道类似王萧月的声音,脑子不大清醒之中,想也没想随手摸了一样东西就冲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丢去。

    砰。

    瓷质花瓶落地,瓶里的鲜花全部散落在地面,水也淌了一地。

    “小姐,不知计某何时惹了你,你为何要砸我?”

    男声清贵优雅,微微带着一丝喑哑的磁性,很是好听。

    苏婉之猛然从床上坐起,目露凶光:“姬?你姓姬?”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写了门派,又怎能不写大师兄这种生物。

    ps:开头几百字门派描写是段妞授权给俺的,感谢她,嗷。本来其实不重要,但是,俺给污蔑怕了,所以标下。龇牙

    拜年哦~各位兔年快乐~

    其实俺的手指昨天壮烈了来着,今天是负伤上阵的,昨天人家送的瑞士军刀,我拆开一看,觉得刀刃好钝,就上手摸了摸,然后就壮烈了,血止都止不住tat最后我含进嘴里,自己都喝掉了……

    二八章

    “小姐,计某姓计,不姓姬……”

    祁山掌门大弟子计蒙计大师兄低头看了看沾着水渍的布履,很好心的解释。

    苏婉之睡得眼前模糊一片,尚来不及擦眼睛,便看见眼前朦朦胧胧有个男人站着。

    看不清样貌,但从身形依稀可辨是个清瘦的男人。

    男人!清瘦!

    根本没注意对方说的是什么,大脑仍旧不是很清醒的苏婉之瞬间便想到了姬恪,好吧……什么不恨啊淡了啊忘记啊根本都是她困窘时拿来自慰的。

    要是姬恪此时手无缚鸡的站在她面前,她直接上去就乱刀把姬恪削成片!

    下意识,苏婉之的手顺着床榻边缘摸去,一直摸到桌面上,刀没摸着,反倒是抓住了一根银簪。

    银簪就银簪。

    握着凶器,苏婉之恶向胆边生,比划了一下,就准备朝着眼前模糊的人影狠狠掷去。

    没想东西还没投出去,又是一道脆响,随即哗啦啦一地的水声。

    这次落地的是个茶壶。

    随后而响起的是一个极尽娇嗔的女声:“啊啊啊啊……你你你……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拿着我的银簪要做什么?”随机将娇弱的声音转向另外一个人,“计师兄,我不认得她的,你帮我把她赶出去好不好……”

    魔音穿耳过,苏婉之一个激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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