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翳 作者:融馀

    他整了整有些皱的衣服，声音有些哑：

    “睡吧，不早了。”

    “我还在想你要抱久呢。”莫憬摸摸鼻子笑了笑。

    “怕对面客栈的人看到啊？”北暕铺开被子。

    “没。”莫憬过去将他头上挽发的发冠取下，手拢过他的长发顺到背后，北暕本身皮肤偏白，再加上在大兴也极少出去，白得仿佛能看到皮肤下细密的血管，显出几分病态的美来，可偏偏他又有与生俱来的种贵气傲然与隐韧，只让人忽视掉他那点显弱的地方。

    “回圣城之后你要和我起去见圣主的。”北暕熄了灯烛。

    “我没说不去。”莫憬将两人衣服搭放在旁的屏风上，掀开被子角躺了进去。

    “还有我母亲。”北暕侧起身子把被子给他掖好。

    “圣妃嘛，知道的。”莫憬对这些还是比较了解。

    “之前我回来过趟，见了母亲和父亲。”北域王室和大兴叫法不同，要显得亲昵许。

    “嗯，还有莫岫。”莫憬笑着打趣他莫岫易容成自己而他没认出来的事。

    “你弟易容术学得不错，模仿你还挺像的。”北暕有些无奈。

    “可不是嘛，连你都没认出来。”莫憬声音里的笑意深了几分。

    “嗯，以后不会了。”北暕没和他争辩。

    “你见了你母亲，然后呢？”莫憬把被两人绕远的话茬扯了回来，他隐约猜到了北暕特意提这个是想说什么。

    “母亲挑好了世子妃人选，且阻止我去西疆。”北暕稍有犹豫。

    “继续。”莫憬挑了挑眉，黑暗中北暕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说我有心上人了，她才让步准许我去西疆，但要我保证归来之时带上我心上人，否则就容不得我自己选了。”

    “找到了吗，”莫憬笑，“你的心上人。”

    “找到了。”北暕笑笑，伸手过去握住他的，“在这儿呢。”

    “还有。”莫憬不置可否。

    “嗯？”北暕顿了顿，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除了带心上人。”

    “……太聪明也不好啊，”北暕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去之后若是母亲为难你，你不要将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父亲是知道这件事的，他会帮着我劝母亲的。”

    “我肯定不自己揽责任啊。”莫憬说的理所当然，答应得容易，可北暕知道他半不会这么做，握住莫憬的手紧了紧。莫憬知道他什么意思，声音也正经认真起来，意外地带上几分难得见的狠意，“我不会那么容易松手退步，我定了的人，死也得死在我手上。”

    “你还真是……”北暕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却因为他这句话踏实了些许，“……狠心。”

    “那是。”莫憬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侧过身子面对着北暕，伸手搂了他下后又放开，“睡吧，明天还要回圣城‘面圣’呢。你刚说的这么严重，让人紧张了番还不让人睡觉了是不是。”

    “晚安。”北暕唇角微微向上扬了扬，凑近了点，习惯般侧首在他脸上落下个轻吻，而后句温柔耳语。

    莫憬没说什么，呼吸缓缓地变得清浅绵长。

    星光乍泄，夜温长。

    绮云城与圣城离得不远，只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两人清晨起得较早，到的时候也不过刚至晌午。刚进了官兵把守的城关，没有刻钟的时间，便有人衣着三品官服带着队侍卫前来迎接，路边小贩也都纷纷收拾起东西让开路来。莫憬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北暕会特意让人提前准备上两套衣服，这种场面，穿的太随意难免让其他官员寒碜话。

    “世子路上辛苦了。”督御史骑马跟在北暕莫憬两人身后，恭恭敬敬道。

    “无妨。”北暕看他眼，没说什么。督御史有些尴尬，只好将注意力放在与北暕并肩骑马的莫憬，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再正常不过，可就是时不时凑近低语几句这样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便让人觉得两人关系匪浅，再加上北域本就有男风普遍，这样看起来是暧昧得很。督御史想到此处心里颤，看到北暕无意间投过来的眼神赶紧收敛了自己的想法，客气出声问道：

    “这位是世子的朋友吧？臣会让人准备上好的住房……”

    “不用了，他和我住起就行。”北暕出声打断他的话。

    “这怎么行，您是世子……”督御史大惊失色。

    “世子怎么了，世子就定是高人等的吗？”这回是莫憬出声了，他知道北域是大兴附属国这么年，有些东西肯定是会被同化的，但他还是看不惯这种官场阿谀奉承的行为，难免说话的语气冲了几分。

    “这位公子怎么可以这样说话……”督御史脸色不愉，他小心翼翼看眼北暕的脸色，竟然没有因为莫憬这句话有如何不悦。

    “他说的有理，”北暕转头看眼督御史出声道，脸色的确是有点难看，但不是因为莫憬，“没有人天生就要高人等。”

    督御史被扫了面子，察言观色也能看出北暕现在的不愉只好唯唯诺诺闭上嘴不敢再话。旁边有胆大好奇围观的百姓听了这番话，不由对从未见过的世子和他身旁的公子了几分好感。

    进了内宫后，意外的没有少迎上来忙着巴结的官员，想来是圣主也知道北暕的习性，早早散了早朝，将官员都赶了回去。

    “吾主万岁。”到了圣主面前，北暕定，右手平贴在左肩心口位置处，鞠躬行了礼。

    “草民莫憬见过北域圣主。”莫憬掀衣摆单膝跪了下去，右手贴于心口处，低头敛目毫不含糊地行了礼，倒是让圣主有些惊诧。然莫憬毕竟是大兴人而非北域人，自然区别开了自己与北暕行的礼。

    “起来吧，不必礼，”圣主还是笑得温和，但骨子里带出的威严气势是让人无法忽视的，细细打量了莫憬番，可莫憬被人用这样明目张胆的视线盯着始终未表现出半分不满与不自在，淡然自若的气质让圣主心下忍不住赞叹欣赏。

    莫憬也没闲着，起身任了圣主打量的目光，甚至抬起眼不甘示弱地以同样略微打量的目光微微笑着看向这位看似面目慈祥的老者。

    “大兴的护国将军莫憬？”圣主终于收起了自己那种打量的眼神，依旧微笑问道。

    “大兴的此任护国将军早已在西疆战中殉职。”莫憬面不改色。

    “哦？”圣主面上微露讶异之色，心下对这个少年人倒是有了不少好感，“那你又是谁？”

    你是谁？

    个么简单的问题。

    但莫憬知道圣主绝不是要自己回答“莫憬”这个名字这么简单的答案。

    “我？”莫憬愣了下，随即脸上隐约的笑意漾开来，“草民不过介游民罢了。风尘里来，风尘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