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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宫·如懿传【全六卷】 作者:流潋紫

    知道这些细枝末节。告诉母亲,是谁告诉你的?”

    永璜时急切,口痰涌了上来,咳咳道:“嘉……嘉……”

    年来如在迷雾中穿行,终于有隐约窥得的明亮,如懿连连追问:“是金玉妍是不是?是不是?”永璜拼命长大了嘴,极力晃着脑袋想要点头。如懿见他如此,吓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忙唤道:“太医,太医!”

    永璜在她怀里挣扎着,如同脱水之鱼,苟延残喘。他的眼神渐渐涣散,终于吃力的闭上了眼睛,回归至永久的安宁。前尘往事纷至沓来,仿佛秋日黄昏时随风涌动的尘埃,轻的几乎没有半分力气,却应萦绕绕缠到身上,闷住了心肺鼻息,竟生出种彻骨的恍然无力。仿佛还是小时候,永璜不过七八岁,下了学乏了,便是这样靠在如懿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太医扯着袍子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进来,摸了摸永璜的鼻息,垂头丧气道:“皇贵妃娘娘节哀,大阿哥已经去了。”

    如懿轻缓的摸着永璜的脸,低声道:“好孩子,睡吧,睡吧,你就能见着你的额娘了。”她捂着嘴,压抑着后间的呜咽,终于在沉默中让眼泪肆意的流了下来。

    第七章  风波定(下)

    乾隆十五年庚午三月十五日申时,皇长子永璜薨,追封定亲王,谥曰安。

    如懿进养心殿向皇帝禀报永璜的丧仪时,皇帝正横躺在暖阁的榻上。金立屏,软烟绮,枕边螺钿几上供着尊釉里红缠枝瓶,瓶中斜斜插着把姿态妖娆的曼陀罗,雪白浅紫的花瓣碎碎流溢下来,蜿蜒成清媚的风姿。

    切陈设如既往,却毫无生气。

    春日明媚清澈的阳光透过细雕花红木格窗。如片金色的软纱轻扬起落,无声覆盖在他面上,却亦不能遮去分毫憔悴与神伤之色。

    皇帝摩挲着手中枚子母狮和田青玉佩,听得她足音轻悄,只是微微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嘶哑着喉咙道:“你来了。”皇帝转过脸,露出几日未刮得青青的胡渣,颇有神骨清赢、沉腰潘鬓的支离。

    如懿心头沉,竟泛起些微酸楚的涟漪。原本在永璜府中处理丧仪,皇帝迟迟不肯露面,她虽然只做了永璜几日的养母,心中也不免怨怒,皇帝对这长子竟连最后的颜面也不给。但如今见他这般,如懿亦不由得生出分哀悯,转了低柔的语声:“皇上放心,切都料理好了。”

    皇帝将手中的子母狮和田青玉佩递到如懿眼前。那是枚肉质的青玉佩,玉质细腻油润,幽光沉静,刀工古朴流畅,包浆熟美,大小两头狮子神态亲昵,依偎在起,看便是积古之物。皇帝的言语间凭空透出几许悲凉:“朕找了很久,真的很久,你去主持永璜的丧仪,朕就直在找,想找出样诸瑛用过的东西,可以做个念想。可朕直找不到,还是毓瑚想起来,从库房的锦匣里找到了这个。朕记得很清楚,这是诸瑛的陪嫁。虽然都是富察氏,但她远不比琅嬅,所以这玉也不算十分名贵,可她戴了很久,直到死才摘来,朕叫人封存起来。”他絮絮地说道,“你看,这对子母狮亲热,天伦之乐,毫无嫌隙。”

    如懿的瞳孔蓦然收紧:“皇上的意思是,天家父子还不如这对狮子。”

    皇帝暼她眼,并不动怒,只是将那玉佩握在手中,细细抚摸:“这样的话,只有你会说。如懿,你倒真的不怕。”他苦笑,声音像是垫在香炉下的霞色锦缎,星星点点溅着烧糊的焦灰迹子,“朕真的觉得对不住诸瑛。她是朕的第个女人

    ,若不是那刻的动心,朕也不会留下她。她是那么天真单纯的女子,看见朕就会笑得那么高兴。”

    如懿凄悯道:“可咱们,终究没有善待她的孩子。”

    皇帝的眉宇间衔着温默与疲倦,缓缓地道:“朕不是故意不给永璜脸面,不去她的丧仪。”他握住如懿的手,“如懿,朕是真的不敢看,不敢去面对。永璜病着的那些日子,朕不愿意听到点儿他病重的消息,也不愿去看他。朕怕他看朕的眼光只剩下了怨恨。朕怕,怕自己又次看见朕的孩子走在了朕的前头。”

    眼中不可抑制地漫上泪光,酸涩之味亦从腔子里慢慢涌上了喉头。他固然狠心,却原来也是这样难。如懿只得柔声道:“臣妾知道。臣妾把皇上的意思都告诉了永璜府里,所有的阿哥、命妇都去致丧了。”

    皇帝挪了挪身子,虚弱地靠在如懿的腿上,颓丧得像个受了伤的孩子。“从乾隆三年端慧太子去世,十二年七阿哥去世,去年九阿哥去世。如今又是朕的大阿哥。朕登基以来,直敬慕上天,尊崇佛理,为什么朕的儿子个个先朕而去,让朕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心。朕,到底做错了什么?”

    有泪意模糊地盈上羽睫,仿佛暮霭沉沉时分欲落的雨水。如懿低低道:“皇上,人哪,吃五谷杂粮的身子有病,经不住世事的便是心病。这并不是您的错。”

    皇帝以手覆额,叹道:“朕知道你说什么,也只有你会告诉朕,永璜的死是心病。自从孝贤皇后死后,朕知道永璜有夺嫡之心,朕便忌讳着他。他是朕的儿子,他刚刚成年,还那么年轻,朕却渐渐开始老了。朕不能不忌讳,不能不疑心……”

    心中的触动如潮水上涌,如懿伸出手指,覆住皇帝的口:“皇上,您正当盛年,如日中天……”

    皇帝的眼底露出几分颓丧和阴郁:“如日中天之后便是夕阳西下,哪里比得上冉冉升起的太阳?”

    皇帝似是在问,却无人也无话可以应答。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儿子长成自然欢喜,可长大了,无能让人担心,有野心又让人害怕。如懿,有时候连朕自己也觉得,自己宠爱公主比皇子甚。因为对女儿,不会又爱又怕。从太祖努尔哈赤以来,长子争权已经成了本朝君王不得不忌惮的事。太祖的长子褚英仗着战功便心胸狭隘,清算功臣,最后被太祖下令绞杀:太宗皇太极的长子豪格觊觎皇位,屡生事端,结果死于尔衮之手:圣祖康熙爷的长子胤褆因魇咒太子胤礽,谋夺储位,被削爵囚禁:先帝雍正的长子,朕的三个弘时,为逆臣进言,被先帝逐出宗籍。如懿,朕是经历过昔年的弘时之乱的,朕害怕,自己手养大的孩子会和列祖列宗的长子们样,所以朕申饬永璜比对永璋严厉,但朕的心里还是疼爱永璜的,毕竟朕的这些孩子里,他是陪着朕最久的个啊!”

    如懿眼中酸,终于有泪含着温热的气息垂垂而落。她哽咽,极力平复着气息,缓缓道来:“皇上,永璜要是明白您的心思,在九泉之下也会有所安慰。臣妾去看过永璜,他临死前念念不忘他的生母哲悯皇贵妃,深悔自己不能尽孝。”

    皇帝的声音极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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