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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全六卷】 作者:流潋紫
上和敬的泪水,倏然便洇灭不见。皇后头上松松地抓着把翡翠嵌珊瑚米珠飞凤钿子。因是东巡在外,她也格外讲究气度风仪,应打扮比在宫内时精心许,便是昂贵的珠饰,偶尔也肯佩戴。如今她妆饰华贵,点染匀称的面宠也因爱女即将远嫁而染上了伤心泪痕;“你皇阿玛要是有办法,也不会想到是你。
满蒙联姻是旧俗,尤其是博尔济吉特部。你皇阿玛原也想着是把柔淑长公主嫁过去,但若真这么做,无疑是加强了太后与蒙古各部的联系。”
和敬抬起朦胧的泪眼,无奈道: “皇额娘的意思是,就是因为太后的端淑长公主嫁去了蒙古,所以柔淑长公主不能再嫁?”
皇后的脸上尽是不舍之意,沉吟片刻,强自维持着冷静道: “是。博尔济 ,吉特部是大清最最重要的姻亲,是大清北方安定的保障。所以要嫁,只能是自己最亲的人。”皇后见身边无人,低沉了声音道,“而且,就因为皇额娘只有你这个女儿,所以宁可你远嫁,也要嫁得尊贵,嫁得体面。”
和敬再顾不得仪态,苦苦哀求道:“可蒙古那么远,女儿即使想回来省亲,山高水长,又能久回来次?皇额娘只有女儿了,要是女儿不在身边,谁与皇额娘彼此扶持呢?”
皇后疲倦而黯淡的眼中闪过丝精光,紧紧握住和敬的手:“你嫁去蒙古联姻,便是对皇额娘最大的扶持。皇额娘的伯父马齐是两朝重臣,可自从伯父去世,富察氏的声望虽在,但内里实在不比从前了。对皇额娘也好,对富察氏也好,我们都太需要个强大的后盾来保证现在的地位永无动摇。所以你皇阿玛说,皇额娘就知道,这是个最好的机会,这样的机会,绝不能给了太后的女儿,必须是在咱们手中。”她的眼底闪过丝决绝而坚定的冷光,那种冷,带了某些无可回旋的余地,她压住了胸腔中的酸涩,静静道,“所以在你来之前,皇额娘看你皇阿玛有所犹豫的时候,皇额娘已经默许,默许是你远嫁蒙古,也只能是你远嫁蒙古。”
和敬从未见过皇后以这样感触而不容置疑的口吻对自己说话,她便是满心不情愿,也知事情再无点指望。她半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哽咽得发不出半点声音。从闪烁的泪花里望出去,皇后的面庞显得熟悉而又格外渺远的陌生。和敬心头大恸,哭得花容失色: “原来娴贵妃说的都是真的。她说皇额娘您绝不会反对,这是真的!”
皇后悄然拭去腮边斑斑泪痕,闻言微微惊讶:“娴贵妃当真这样说?”
和敬并不回答,只是痛哭不已: “皇额娘,您真的舍得?真的愿意?”
皇后严妆的面庞分分退却了血色,苍白的容色如同窗外纷飞的柳絮,点点飞白如冰寒碎雪: “孩子,原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皇额娘从出生,就知道自己这个人这条命都是属于富察氏的,皇额娘所做的切,都是为了富察氏的荣华显赫。而你出生,从你获得的荣耀开始,切都是属于大清的。这点上,你和额娘没有两样。所以,你是大清的公主,这是你最好的归宿。”
和敬终于在母亲平淡而哀伤的语气里明白了自己不可回转的前途,只得俯下身三拜告别,哀哀道: “既然皇额娘与皇阿玛决心已定,女儿也不能说什么了。
女儿既然存定了孝心,也是大清与皇额娘母家的期望,那么女儿顺从就是。”
和敬吃力地起身子,任由眼中的泪水和着唇边淡薄削尖的笑意同凝住,恍惚失神地步步摇晃着走出了皇后宫中。
第十八章 母心
皇后看着女儿步出,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似的,下子瘫坐在了紫檀雕花椅上,任由泪水蔓延肆意。素心正端了药走进,见皇后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面如金纸,不觉慌了手脚,忙搁下药盏替皇后抚胸按背。好顿推揉,皇后才缓过了气息。素心见皇后好些,忙不迭递上药盏,含泪劝道: “皇后娘娘自然也是舍不得公主,其实何不把话都敞亮了说给公主知道呢?这话吐半含半,娘娘难受,公主也不能明白您的苦心。”
皇后就着素心的手把盏药慢慢喝完了,才支起半分力气道:“本宫何曾不想告诉璟瑟,可她到底还小,有些话听不得的,听只怕不肯嫁了。”皇后看眼素心,神色惨然, “这些日子你跟在本宫身边,难道你不知道本宫的身子到底是什么样子么?”
素心怔,眼底蓄了半日的泪就涌了出来,她自知哭泣不吉,忙擦了泪面笑道:“皇后娘娘福绥绵长,定会好起来的。”
皇后盯着她看了须臾,不禁苦笑,抚着胸口虚弱道:“你不必哄本宫了,本宫自己知道,要不是齐太医用这么重的药直吊着,本宫怕是连走出宫门的力气都没有。哪天本宫要是不在了,璟瑟孤零零的,她又是那么高傲的性子,哪怕要嫁人,岂不是也要受那些人的暗亏,落不到个好人家去。还不如趁着本宫还有口气,替她安排了好归宿,也卖了太后个人情,日后可以让太后看在本宫今日保全柔淑长公主的苦心上,可以稍稍善待本宫的女儿。”
素心见皇后连说这几句话都气短力虚,仍是这般殚精竭虑,忍不住落泪道: “皇后娘娘平时嘴上总说最疼两位阿哥,未曾好好待公主,其实您心里不知道疼公主呢。”
皇后满心凄楚,怆然道: “璟瑟虽然只是个女儿,但到底是本宫怀胎十月所生。本宫不争气,保不住皇子,以后富察氏的基业和昌盛,半是靠自己的功名,半便是靠璟瑟了。说来也终究是本宫不好,素日里不曾对璟瑟好好用心,临了却不得不让她远嫁来保全富察氏的荣耀。”她越说越是伤心,气息急促如澎湃的海浪,她死死抓着素心的手,凄厉道,“素心,本宫的儿子保不住,女儿也要远嫁,这到底是不是本宫的报应,是不是本宫错了!可本宫做了这么,只是防着该防的人,求本宫想求的事,并未曾杀人放火伤天害理,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皇后如掏心挖肺般,双眼突出如核,直直地瞪着素心。
素心听得“杀人放火”四字,脸色煞白如死,忙好声安慰道:“娘娘确不曾做过,您就别思伤神了,赶紧歇歇吧。”像是要压抑住此时难掩的心慌般,素心的指尖阵阵发凉,哪里扶得住皇后摇摇欲坠的身体,扬声向外喊道,“莲心!快进来!快进来扶娘娘!”
莲心本在门外候着,只顾侧耳听着殿中动静,死死攥紧了手指,任由指甲的尖锐戳进皮肉里,来抵挡皇后声声追问里勾起的她往日不堪回首的记忆。
直到素心仓皇呼唤,她才强自定了心神,如往日的谦卑恭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