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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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驹[重生] 作者:寒菽

    头,闭着双眼,在白蒙蒙的蒸汽之中,仍有热水哗啦啦从头顶冲下来。

    为什么又想起来那些扫兴的事。

    那时是时光不能倒流所以切无法挽回。

    然而如今时光真的倒流了,他也挽回了陆斐然,救了原本该死的人。不是吗?该想点好的事。

    温热的水流烫过皮肤,另个场景浮现在邵城的脑海里,那是个单薄苍白的剪影,静静坐在纯白的病床上。

    彼时陆斐然生病已过了好长年岁,反反复复,总不见好,邵城坐在陆斐然的床边削只苹果,“快点好起来吧,等你手术成功身体好起来,我就去自首。”

    陆斐然说:“都这个岁数了,还自首什么……”

    邵城手上的动作个停滞,原本连续的苹果皮断裂,掉进垃圾篓里。陆斐然不相信他也是应该的,这个约定说了那么年了,当年因为发现陆斐然生病而推迟,拖再拖,到现在也没有兑现。邵城便再真挚地承诺遍,“我是认真的,不然我发誓?找律师做约定也可以。只要你好起来……医生说你没什么生志……我很担心。”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总是这样偏激呢?”陆斐然别过头,看向窗外。那儿确是片好风景,正是春融日暖时分,柞蚕纱帘被暖醺的风轻柔地飘动,溟濛的水气淡淡勾勒出庭院中的几枝花影,粉白的木芙蓉沾着晶莹的露水,安静地缀在枝头,随风送进芬馥的香气,“那棵树还是当初柔柔来的时候我种的,现在都长的这样大了。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年了啊……”

    邵城听着他有如春风般和沐的语气,心底又遏制不住地冒出某些鄙夷的奢望,但再看眼,又忽然惶恐起来,觉得陆斐然仿似那花叶,轻的随时会被风吹走,零落成泥,“你是说你原谅我了吗?”

    “没有。”陆斐然摇头,“我还是很讨厌你当年对我的事,但我讨厌被困在仇恨里,那样太可怜了。我好好的日子,有那么美好的事情,为什么要整日里想着恨你呢?你也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邵城低头,将苹果切成几瓣,装在水晶盘里,“切好了。吃吧。”

    陆斐然对他微笑着颔首,“谢谢。其实切个水果的力气我还是有的。你不用把我看得像瓷杯那样脆弱。”

    邵城得到这个疏离礼貌的浅笑便觉得心满意足了,他捏捏手心的汗,想到自己口袋里装了好几个月的戒指,“不然的话,这次你的手术成功之后,或者我放你走,或者……或者我们就结婚吧。”

    陆斐然嘴里还嚼着苹果,腮帮微微鼓着,诧异地瞠大眼睛,然后咳嗽起来。

    邵城给他拍背。

    陆斐然缓过来,抓着他的手臂,“我虽然欠你很医药费,但还不准备用自己来还。而且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模样,你也看得下去?口味也真是特别。”

    邵城轻轻抱住陆斐然,他以前总恨不得把陆斐然揉进怀里,现在却连稍用力也不敢,唯恐把他给捏碎了,“怎么会呢?”

    陆斐然没有挣扎,但也没有回抱他,只在他耳畔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你让我想想,邵城,你让我想想……”

    那时陆斐然心里到底是想的呢?他并没有马上拒绝,还说会考虑,有时邵城也会看到他打开戒指盒看着那枚小小的戒指,是邵城精心挑选的款式,上面还刻着他们的名字缩写。他的眼神并不是喜欢,太复杂了,邵城读不懂。

    邵城把玩另枚戒指太久,上面的字仿佛都已经刻进心里。

    ——邵城关上水。

    甩了甩头,宽大的毛巾披在肩上。

    他双手撑在盥洗台上,镜子里的自己被水雾模糊。他擦掉镜子上的水雾,对面是张年轻健康的脸。

    邵城对镜子里的人说:“别再去想以前的事了,邵城,切已经重头来过了。已经重新开始了。”

    他换好衣服下楼开车,驱往陆斐然所在的小镇。

    春节已经过去段时间,这几天倒春寒,穿的少了点,邵城察觉几分冷意侵入。加快脚步,走到陆家门口,般这时候应当是有人在的才是,邵城拍门:“陆伯?陆伯?”

    半天没人回应。

    邻居听到响声开门探出头,“是小刘啊。老陆去医院了。”

    邵城愣住。

    邻居好心地告诉他:“他家婆娘昨天晚上跌了跤,好久才被人送去医院,情况有点不太好。”

    邵城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他颤抖着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对坐在走廊椅子上的陆爷爷说:“钱够吗?我刚去取了现金,不够我这有。这里的医院不够好的话,我们转院,赶紧转院,找最好的医生。”

    陆爷爷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着地上颓丧的影子,摇了摇头。

    邵城胸口像压上千斤重石,他拄在原地,医院阴冷的寒气透过他藤青色的风衣,让他手脚冰冷,失去知觉般。

    陆爷爷说:“医生说假如有什么亲人,就赶紧喊来见最后面吧。”他伸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淌下,“我该怎么和然然说,他马上就要高考了,万,万因为这耽搁了他辈子怎么办?我想骗他说奶奶去亲戚家做客,但是到时候呢,他要是知道没能见到奶奶最后面,是不是又会悔恨辈子?小刘,你说我该不该告诉他?”

    邵城被石封般僵硬地在原地。在生死的面前,他是如此的无能。

    亏他还洋洋得意,自以为命运的噩影已被摆脱。

    这是不是和他有关呢?无论他做什么,生死注定都无法改呢?抑或是如果他不出现,他们就能过的好好的呢?

    假如他不出现,那陆奶奶半年前就溘然长逝,陆斐然也有长的时间调整。而今考期将至,陆斐然是那样孝顺重感情的好孩子,他能接受得了吗?会影响到他高考吗?

    他是不是又反而害了陆斐然?

    像被抽走全身的力气,邵城萎顿滑下落座在冰冷的椅子上,他仰起头,以祈求神明的姿势,涩然的双目眨不眨,茫然失去焦距地盯着天花板上都有点点黑斑的日光灯管——

    那时也是这样的,陆斐然突然病发,躺在床上痉挛颤栗着,鲜血涌出来,浸红了他的袖襟。

    医生护士涌进来,把邵城拨开。陆斐然被争分夺秒地推去手术室。

    他握住陆斐然的手,陆斐然把戒指推进他的掌心。邵城怔忡了片刻,眼圈红了,“陆斐然,活下来看我被惩罚被折磨啊!你不是不能原谅我吗?活下去啊!我这样的混蛋却能逍遥自在的活着那不是太不公平了吗?活下来向我报仇啊!恨我啊!你恨我啊!”

    手术室的大门关上,把邵城隔在外面。

    求求你。

    活下来吧。

    就算是恨我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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