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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鬼 作者:怪受
岸时,只见管家老头领帮仆役跪倒在粪坑前,不住磕头,连连告饶,大仙大神乱嚷嚷气。
潭溪呸呸呸连吐几口,抚着胸口直翻白眼,可见这凡人眼中,神仙如鬼,鬼亦可为神仙了。
“潭溪整好衣冠,撇下众战战兢兢的凡人,径直往那人烟阜盛,华灯如昼街上去了。”
讲到这里那豁牙老头在床上翻了个身儿,坐了起来,脸稀奇古怪地瞪着我。
虽说本公子脸皮是厚,但是也怕人盯着看,看久了总会不自在。我摸了摸鼻子,颇难为情地道:“这……本公子是长得是有点惹眼了……”
老头瞪了我眼,又躺了下去。
我道:“莫不是老伯觉得他这经历平平,不值叙?”
那老头却说道:“原来是他?”
我忙道:“什么原来是他?”
“粪坑闹鬼那次,那家老爷让老头子我抱着捆香在粪坑边烧了三天,原来还真是鬼闹的。”
我暗暗笑了两声,道了声罪过。
“那我便仍旧讲罢。”
老头翻了身朝里,我便接着讲起……
第10章 被忽悠的鬼(三)
时值仲夏艳阳天,猩红日头蒸烤日,地气炽的灼人。
潭溪踮着脚尖往前走,只觉脚踝子要被烤熟了。
拐出条小路,眼前条大路平坦坦直通到城门。
甫进城,潭溪便不住咂嘴。
百八十年过去了,桑田未成沧海,沧海倒成桑田。
阳世里繁华锦绣胜,潭溪时间瞧见什么都稀奇。
待到晚时,街市上花灯如织,团团锦簇似天上繁星。
青砖大路上车如流水马如龙,路两旁红墙绿瓦高低掩映,雕楼秀栋鳞次栉比,商贩走卒比比皆是,说不出的闹腾。
潭溪驻足凝望,街市绵延不尽,越往前越发繁盛。
路旁个小商贩子龇牙笑着,朝路人叫卖,手中串水晶铃铛晃得甚是清脆悦耳。
潭溪往那小摊子前挪了挪,瞧稀奇。
正瞧着,熙攘人群里分出几个年轻妇人,带着孩提往小摊子上来。
潭溪悻悻走开,眼睛却黏在了几个衣衫单薄,裙裾华美的年轻女子身上。
潭溪抿着嘴直咽唾沫,这有钱人穿的可当真是清凉,娇肤美鬓钗黛如云,只看的潭溪心旷神怡涎水不止。往前个百八十年,市井上哪有这等鲜景给人瞧,女子笑不露齿,衣必遮身,但凡露个星半点不该露的地方,不是叫人身后唾骂嫌恶,便是叫人指着脊梁骨给说成个水性杨花的。
潭溪正看的出神,脚下停也未停,迎面直直行来两人,钻透潭溪的身子堪堪挡住了他的视线。
潭溪正看的起劲儿,嚷道:“哎哎你这人……”
待那主仆行过,众香鬓美姬早没了踪影。
潭溪摇了摇头,却听前头个华服男子头也不回的问道:“如何?”
后头小厮点头哈腰地绕着他转了圈,替他掖了掖襟角,又正了正腰束,方才毕恭毕敬地立在侧道:“少爷,都齐整了。”
那男子却嗔怪道:“蠢东西,爷我问的是这身衣裳如何?”
小厮忙满脸堆笑道:“公子肤白,这墨绿袍衫最是衬公子姿容,小的瞧了只觉得甚是玉树临风,这穗城再找不出个比爷还标致的了。”
华衣男子“呲啦”声熨开山水连天的水墨扇子,翠粉金丝光鲜无匹,哈哈笑着将扇子又把阖上,照那小厮脑门上敲,道:“油嘴滑舌。”说罢,笑着走了。
潭溪怪道,怎得区区百年,阳世里男子也这般攀容比貌,论姿讲容了。
后来天气愈发炎热,日头熏蒸,久不见雨,高墙掩映的闹市里吹股子风都要把人给蒸化了。
潭溪躲在树荫下丝毫不解暑热,索性出了闹市,往城东逛去,找了处大户人家的酒窖,镇日躲着不敢见日头,倒是做了回酒鬼,过了些安逸日子。
只是这躲,竟就躲到了夏去秋来。
潭溪贪酒,闻着酒香就醉了几次,待到想起正事儿时,外头早已褪却暑热,满城已是金叶铺地。
这日云重风寒,潭溪瞧着是个出行的好天儿,便出了酒窖信步游赏。
这穗城早换了模样,城东挨着城墙处起了座十丈的塔庙,每逢黄道吉日,城中男女老少拖家带口的前去烧香祈福,甚是热闹。
潭溪路过那座庙时,也进去拜了拜,高堂上尊大肚弥勒佛笑的甚为可亲。
佛像下南面侧,半旧的团蒲上端坐着个年轻和尚,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穿身灰扑扑的衫子,手中托着柄拂尘,双眼微阖,口中念念有词。
潭溪跪在团蒲上拜了三下,起身时却见那和尚睁开了眼,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潭溪愕然,那人竟能看到他。正暗自思忖,那和尚又阖上眼,脚边香炉里袅袅飘起几缕青烟。
潭溪从庙里出来,就挽着袖子在堤岸边晃荡。
清风阵阵拂面,满地黄叶翻滚,踩在脚下阵阵脆响。
堤岸上枯草横生,青黄的大蚂蚱在脚下四处逃窜。
潭溪躺在枯草从中,虫鸣鸟叫声中竟有说不出的安逸畅快,顺着堤岸的斜坡滚了下去,草香土香抱了个满怀。
滚够了,便起身又往闹市里去,实在不想做个孤魂野鬼。
黄昏时天边厚厚的云层里探出半个大红日头,将潭溪染了身儿的红。
潭溪惮了掸袍子,街市上人马匆匆,擦着潭溪的肩膀行过,潭溪顿生出种错觉,仿佛自己不曾存在过,就跟人们口中的个笑话似的,讲过笑过,便随风散了,偶尔被人想起,也只是再得人三两声笑叹罢了。
潭溪慢吞吞地穿过街市,拐个弯,行人忽然少了。
漆门上盏盏烛灯亮起,那灯下尽是他人言笑。
“好姑奶奶,我该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天上“嗖”的落下团黑黢黢的东西,潭溪正晃神儿,躲闪不及给砸在头上,蒙住了眼睛。
潭溪忙扯下来看时,却是几件男人的衣物,是件外袍并裹着件内衫,还带着些温度。
“哎呦呦,姑奶奶,这这这……你怎么把我衣裳扔了,这可如何是好……哎呀……”楼上窗栊里,个男人满是无奈的嚷着,木头板子踩的噔噔响。
女人便开始低声啜泣,羞怯怯娇滴滴,直哭的那男人心肝发颤,说道:“我……我错了,我错了,我竟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