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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蛇 作者:溯痕
低声道:“毒蛇。”又指了指前方看皮影戏的小宝,道:“猛兽。”最后反手指了指自己:“与毒蛇猛兽为伍的怪物。”伊墨瞅着他片刻,抬手在他额上弹了记。这个动作他已经练的行云流水,不过大是用在小宝身上。沈清轩被弹了额头,反而大笑起来,笑声狂荡不羁。
街面上各式吆喝声不绝于耳,其中数元宵的吆喝声最,伴随着糯米煮开的香气,白雾袅袅。沈清轩停了脚步,拉了伊墨坐了下来,又喊来小宝,三人坐在桌前,等着元宵。
伊墨不爱吃甜食,每年也就这个时候,陪他们起吃碗桂花芝麻馅的元宵。
摊主是个中年人,脸上有着年月的沧桑,见沈清轩来了,煮元宵时就放了几个,三个人碗里的元宵,比别人出几个。坐在另桌的客人见了,心中不服,拍了桌子问事。摊主憨憨笑,道:“沈少爷家照顾我生意十二年了呢。”
沈清轩讶异的看了眼伊墨,“已经十二年了吗?”
伊墨喝着甜汤,理也不理他,事实上已经十三年了。他陪着这个人,吃了十三年元宵,守了十三年除夕,过了十三个春秋寒暑。
并且,还未厌倦。
吃完元宵,沈清轩掏了铜钱出来,照旧是红绳穿着的十六个铜钱放在桌上,对着摊主道句大吉大利,三人继续往前逛着。
在皮影摊前看了片刻,又去泥陶摊前,沈清轩在那些圆墩墩胖乎乎的泥娃娃前面了片刻,问小宝要哪个,小宝看了半天,伸手指了个人偶娃娃,道:“这个。”那是个眯着眼打盹的泥娃娃,肥嘟嘟,胖乎乎,无精打采,眼睛眯成了道缝。
沈清轩瞟了小宝样,不作声的把那娃娃买下了。父子两人攥着娃娃走到边,沈清轩问:“为什么选这个?”
“像冬天的父亲,瞌睡。”小宝偷偷笑,把那娃娃收进袖里。
沈清轩回身望了眼正在摊前挑娃娃的伊墨,默了。
伊墨是攥着个小狐狸回来的,泥塑的小狐狸,刷了彩釉,通体雪白,蜷缩成团,下巴和鼻子都藏在毛茸茸的尾巴里,只露出双似笑非笑,似梦非梦的狭长眼睛。狡黠的可爱。
伊墨将那狐狸顶上了沈清轩的鼻子,“你。”
沈清轩说:“……我哪里是这个样子。”
“就是。”小宝作证。
沈清轩跑过去,又挑了半天,挑了只泥塑的小肥狗儿,正伸着脖子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沈清轩把那狗顶到小宝鼻子前面,“你。”
小宝惊愕的张大嘴:“爹,这是狗!”
“我知道。”
“我不是狗!”我是狼!
“就是。”沈清轩摸了摸他的头,笑眯眯的道:“就是。”
伊墨说:“不要争了。在长辈面前,你就是这个。”伊墨指了指那只小肥狗。
小宝无语泪流。
三人行又往前逛,沈清轩突然喃喃着不解,说:“你们没觉得那摊主的娃娃们,年比年胖了吗?”
小宝还在狗与狼之间纠结,顾不上回答这个问题。伊墨看着前面舞龙的队伍,也懒得回答这个问题。沈清轩想,啊,没人理我了。
突地眼角瞥到个人影,沈清轩顿住身,而后迈步走过去。伊墨和小宝在原地,他们也看到了那个人,正在赶往河边,河边是放花灯的地方,那是小宝的奶奶,沈夫人。所以沈清轩才会言不发的赶过去。
小宝脸上沉了下,低声问:“奶奶有少年没见过爹了?”
伊墨没有回答。转头看向前方,道:“去看杂耍吧。”
两人慢步走向杂耍的天桥。
沈清轩在人流的大步走着,挤着喧闹的人流,眼见着离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忽地觉得不对劲。在这刹那,汗毛倒竖起来。阵天旋地转如约而来,随同起到来的还有彻骨的寒意,像是回到了童年冰窟里,沈清轩努力睁大眼,却只是片黑暗。
这是第十三个年头。沈清轩想着,尽管他每过去天都会这样想遍。
今天终是等到了这天。他再也等不了伊墨了。
我没有时间等你了。沈清轩咬着牙,硬撑着凭着脑海中对街道的记忆跌跌撞撞的扶到了墙壁,倚着墙壁弓□,努力呼吸。在这刹那,他瑟缩着身子,想起了在河边放花灯的母亲——还是不见了吧。
也不知过了久,或许很短,或许很漫长。沈清轩听见了小宝的声音,在耳边焦灼的呼喊自己:“爹爹,爹爹!”
沈清轩缓缓睁开眼,街市还是那个街市,灯笼琳琅,吆喝声声,在沸腾的嘈杂里,他看见前方负袖而立的伊墨,身黑袍,披散着乌黑长发,远远地在那里,正静静的望着他,眼底片死寂。
整个世界陷入死寂。
沈清轩挽起唇角,露出道微笑,借着小宝的搀扶起身,步步走过去,他的脚步沉重而拖沓,仿佛跨过了千山万水,仿佛越过了三生河畔,仿佛踩踏着荆棘刀尖,仿佛每个脚印都留下了血迹。走的异常痛苦而艰难。
他终是到了伊墨面前,眼对着眼。
互相凝望着,却发不出声音。
他牵了伊墨的手,手纹烙着手纹,手指缠着手指,就这样牵着,扯着,而后低声道:“我们回家。”
他的生命以种急遽的速度消耗下去。
小宝日日在门前,言不发的听着屋里动静。他的爹爹日夜不休的在处理事务,从账目开始,清点族中商铺,田地,佃户,货物……已经五天五夜没有休息。仿佛要将余生的事情,都在这段时间里全部做完。
小宝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了久,他只着,安安静静的着,不论风雨。如屋内他的父亲,陪在那个人身边,静寂无声的陪伴着。
他已经知道自己来历,也已经知道,他将亲手送这个没有血缘却至亲至爱的人离开。
个月过后,沈清轩唤了他进屋。
屋中窗户紧闭,朦胧的光线里,小宝看见自己的爹爹。
瘦骨嶙峋,颧骨高高突起,下颌尖削,原本的头黑发,夹杂了数不清的白丝。
小宝哽咽着,忍了又忍,终是泣不成声。
“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沈清轩却仿佛不曾听见他的哭泣,微笑着道:“我想回山上,你去不去?”
小宝点了点头,走过去牵了他的手。
留下几封信笺摆在案上,沈清轩打开了门。道微风拂面而过,门口处的人影仿佛被吹散了般消弭无踪,敞开的房门也缓缓掩上,“吱呀”声,掩了这室曾有过的爱恨缠绵。
山中别院已经空置年,沈清轩坐在阳光中,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