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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气出来的,他站在那里喘着粗气指责她:“齐嘤鸣,你好大的胆子!”
他的皇后不以为然,“这下扯平了,谁也不许生气。”
皇帝想那也行吧,毕竟是自己先上手的。但冷静一下又觉得这笔账有点儿算不过来,她连名带姓叫他,还骂了他,怎么说都是他比较吃亏。
“你……谁给你的胆子直呼圣讳的?你还骂朕呆霸王?”
那个不怕死的人理直气壮,“您不是也骂我二五眼了么,您也直呼我名字了,我就没生气,您怎么那么小心眼儿?”
“朕是一国之君,谁和你说心眼儿!”他气得逼近了些,“你在背地里骂了朕多少回,别以为朕不知道。”
嘤鸣说彼此彼此,“您八成也没少骂我,就别在我这儿装啦。”
要论吵架,皇帝永远吵不过她,最后气得没辙了,指着她的鼻子说:“你怎么市井村妇一样,还有没有点儿王法?”
她一脸无赖相,“王法是您定的,咱们都快大婚了,您和我提王法,实在不相宜啦。”
皇帝一口气泄完了,自己郁塞得厉害,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发散,自言自语说:“朕就不该来,怕你难过上赶着安慰你,其实大可不必,这人分明是铁打的心肠,哪里需要人安慰。十天不见,朕不过来,你就不知道过去瞧瞧,谁锁住你的腿了不成!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朕恨不得一辈子不认得你,就此一刀两断才好!”
嘤鸣站在落地罩下,看他没头苍蝇一样转圈,嘴里半吞半含念念有词,也不知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最后觉得不必管他了,自己在南炕上坐下,别过脸不去看他。吵架就该有个吵架的样子,那一扭头的姿势表明了态度,你不低头,我也不会向你讨饶。
果真皇帝自己打了退堂鼓,慢悠悠走过来,在炕桌另一边坐下了。侧眼看看她,她毫无动作,他嗳了一声,“朕渴了。”
这是休兵的意思,嘤鸣也懂得见好就收,起身替他倒了杯茶,搁在他手边上,“青梅加了蜂蜜,正好润嗓。万岁爷快喝吧,没的明儿哑了,见不得臣工。”
喝口茶还要被她堵一道,想想真是憋屈。可他是皇帝,皇帝和一个女人计较,未免显得格局太小。他尝了一口,她这里的茶水都充斥着姑娘细腻的心思,茶如其人,那温热的,清甜甘香的味道从喉头穿州过府流淌进肺腑,他缓缓长出一口气,“你只知道朕叫宇文意,知道朕的小字么?”
嘤鸣思量了下,好像当真不知道。名字对他来说其实是多余的,横竖永远都用不上,皇帝二字就是最好的注解。
可他自己总还有一点儿念想,“朕的小字叫享邑,孝慈皇后姓郭佳,朕的名字,是我母后的姓氏。”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先以为享邑二字不过是封侯享邑,寄托祖辈对他的美好愿望罢了。后来经他解释猛发现享字加邑部,可不正是郭字嘛,这名字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她眨着眼睛问他:“是先帝给您取的名字?这么说来,先帝爷最看重的是孝慈皇后啊!”
皇帝依旧淡淡的,“看不看重有什么要紧,人都不在了,谁还去考证那些!你往后要是想叫朕的名字,不要连名带姓叫,这样有撒泼的嫌疑,伤了自己体面。可以叫朕小字——在没有外人的时候。”
他说完,倨傲地高抬着下巴,那模样与“嗟,来食”有异曲同工之妙。
嘤鸣暗自嘟囔,真是好大的恩典,赏她叫他小字呢。不过转念思量,这世上能叫他名字的人屈指可数,他这样慷慨,确实是拿她当自己人了吧!
走到今儿,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集,好像多是来自这样的点滴积累,说不上多热烈,就是于细微处的发展,说它有,不甚浓烈;说它没有,却也芳香怡人。自己也许正一点点收获爱情,然而这收获是建立在薛家的凋亡上,如今干阿玛死了,深知也不在了,自己却在这里琢磨这些小情小爱,实在问心有愧。
她颓然,垂着头说:“我才刚一时口不择言,斗胆直呼了圣讳,请万岁爷恕罪。”
皇帝有些失望,“那你往后还叫朕的名字么?”
她想了想,“咱们跟前不是总有人嘛,也没机会背地里叫您名字,还是照老例儿来吧,没的乱了规矩。”
皇帝不说话了,暗想没关系,你这会儿嘴硬,等到了大婚那晚,你就会把这些规矩体统都忘了的。
屋里一时冷清下来,青铜的博山炉里燃着奇楠,那一丝轻烟袅袅升腾,碰上了旁边落地银鹤烛扦的翅膀,烟缕一圈圈涟漪般荡漾,然后坠落消散。嘤鸣看着那烟的轨迹,半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