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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话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不过是在例行通知罢了。当了皇后固然尊贵,但在这些苦熬多年才踏上顶峰的人眼里,皇后并不是全然不可动摇的。
她俯身道是,“全凭老佛爷做主。其实奴才也正有这个意思,回去倒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奴才在宫里这么长时候,习惯了宫里的日子,要学宫里的规矩,自然是在宫里现学最好,从宫里打发人到府里,岂不多费手脚么。”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很高兴,嘤鸣叫人喜欢的一宗就是敞亮,她懂得顺势而为,从不为满足自己的心意和谁对着干。要说委屈呢,太皇太后自然知道她是委屈的,进了宫就像给贩卖到了海心儿里似的,永远断了回家的路了。可宫里女人都打这儿过的,不光她,自己和太后也是这么过来,年月一长,便也不惦记娘家了。
嘤鸣回到头所殿之后,站在院子里四顾,过两天还得加派人手呢,这地方就真的成了牢笼,插翅也飞不出去了。
松格小声问她:“您要是和老佛爷说,愿意回家学规矩,您猜老佛爷能不能答应?”
嘤鸣看了她一眼,“这会儿就拆老主子的台,往后不想过日子了?”
松格吐了如舌头,“您进宫半年了,不想家去瞧瞧吗?”
怎么能不想呢,她想她母亲,想她的小院子,半年了,厚朴和厚贻也一定长高了不少。原还盼着能借这次的机会回去待上一两个月,虽然知道希望很渺茫,心底那簇小火苗也压不灭。如今是真的没了指望了,她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开始感觉到深深的压抑和无望。
松格怕她难过,尽心地开解她:“主子您要看开些儿,您别和旁人比,就和先头娘娘比,她的日子更难捱呢。”
嘤鸣笑了笑,可不嘛,至少暂且是这样的,知足吧!只是松格不知道,眼下的安逸是拿多少隐忍换来的。面对太皇太后也好,皇帝也好,她不能有那么多的气性儿,就算受了委屈也来不及容她喘口气。她就得这么低眉顺眼地活着,不为自己,得为一家子老小。辅政大臣是皇帝目前唯一的隐患,这个坏疽迟早要剜了的,她得凭她的一点好人缘,最后再挽救纳公爷一把。
只不过皇帝现在罢了她送膳牌的差事,御前没什么可要她做的,老佛爷那儿也成了串门子,她就有些无所事事起来。人闲着真难熬,除了吃只剩睡觉,小富来的时候她正睡得糊涂呢,隐约听见门上闲聊的声音,她撑起身叫松格,“万岁爷有什么指派么?”
松格噢了声,“小富谙达上寿三宫去,路过这里,进来瞧瞧呐。”
然后就听小富在门外和声细语说:“姑娘如今闲在,也可以上养心殿逛逛啊。主子万寿节快到了,往年宫里都要操办的,今年因着后头有大喜,主子爷叫免了。”
皇帝的生日是七月初一,宫里管这一天叫万寿节。万寿月宫女子们都可穿鲜亮的衣裳,戴上平时不许胡乱妆点的首饰,所以七月对于整个宫掖来说,都是明媚可喜的。
既是主子万寿,她也该给点儿反应才是,便坐起来抿了头,说知道了,“眼下是晚膳时候,过会子我就上养心殿去。”
小富打完了边鼓,也收到了成效,复说两句闲话就走了。松格进来给她主子梳头,赞叹着今儿天气真适宜,挑了件藤萝紫的如意云纹衫给她换上,又戴了一对儿羊脂海棠小簪,那珍珠璎珞垂挂在耳畔,每走一步都像打拍子似的,有沙沙的轻响。
没活儿可做了,就有点儿局外人的意思,三庆眼尖看见她,老远就笑开了,垂袖打了一千儿道:“姑娘来了?万岁爷才撤了膳呢。”
嘤鸣如今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了,不再关心今晚上是什么人侍寝。她站在门前朝里望了望,等德禄通传了,才提袍迈进了东暖阁。
“奴才来给万岁爷请安。”她规规矩矩蹲了个福。
皇帝听见她来,心里自然是欢喜的,瞧了她一眼,今天她的打扮愈发干净温婉,不兼敬事房的差事了,绾了小两把,这才是公府小姐本来的模样。皇帝原在看书,她一来自然是看不成了,面上却要装得如常,嗯了声叫伊立。心头一面揣测着,太皇太后应该和她说了不让出宫吧,她应该也答应了吧!其实他的要求不多高,只要她每天抽个时候来看看他,不拘什么时候,只要来,他心里便有指望。
下面小太监送线香进暖阁,这是万岁爷掐着点儿看书的老规矩。嘤鸣想起才进宫那天,米嬷嬷有意撮合,也是拿这样一枝香,让她送到万岁爷面前。小太监经过时,她自然而然接了,趋步上前,将青花缠枝的小香炉轻轻搁在了他手旁。
皇帝看见那双纤纤素手捧香而至,心尖上温柔地牵痛了一下。一室静谧,时光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