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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撒头一泡尿。可见多重的规矩,在这些糙人跟前全不顶用。”
嘤鸣也是一笑,这世上的方圆体统本就是从众,遵的人多了,才成了规矩。
正在修缮的地方,下脚得留点儿神。松格搀着主子走到武英门上,原想找管事太监引路的,没曾想四顾之下,竟发现了海银台的身影。
松格很惊喜,低呼了一声:“主子您看,那是谁!”
嘤鸣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见武英殿大殿前站着个熟人,他这程子大约一直在外奔走吧,人相较巩华城时黑了不少,也愈发精干练达了。原本这个人在记忆里慢慢褪了色,但今儿忽又一见,当日余晖下的眉眼,还有落在指尖的轻盈一握,又以无可抵挡之势重新清晰起来。
不过这次的相见应当不算巧遇,是有人成心安排的吧!嘤鸣心里门儿清,那枚丢失的橄榄核,到这会儿终于显露出它的作用来了。皇帝的小肚鸡肠她不是没领教过,难怪莫名其妙派她上敬思殿取书来,果真是拿住把柄了。
然而青天白日的,还能捉奸不成!
海银台也瞧见她了,原本正为匠人错接了榫头恼火,乍然看见她站在门廊旁的阴影里,那点不快瞬间就消散了,竟有些久别重逢的暗喜。
他仓促地往前迈了一步,自觉不妥,便驻足笑了笑,“姑娘今儿怎么上这里来了?”
嘤鸣听他如今改口称她姑娘,心里不免有些怅惘。但那怅惘很快又不见了,只是庆幸他一切安好,就没有什么缺憾了。
她欠身向他行了一礼,说:“我奉皇上之命,上敬思殿里取本书。本想找管事的领我去的,可来了这半天,也没见着人影儿。”
海银台听了吩咐底下人去找,一面让她稍待,“想是工料不够,他上西华门外清点去了。我打发人去叫他,过会子就来了。”
嘤鸣道好,安然站在那里等候,海银台因手上活计不能撂下,也不得不留下继续施派。只是两人之后再没有说过话,忌讳太多了,谁也不知道哪里藏着第三只眼睛。嘤鸣本想和他提一提核舟丢失的事儿,但又怕皇帝正等着这个,唯有作罢。从此见了,也不过如此了吧,至多小心翼翼瞧一眼,连视线都不敢多作停留。
可即便接下来毫无交流,在皇帝看来也万分刺眼。
夕阳穿透他的纱袍,肩上团龙也有种似哭似笑的味道。德禄一直留意万岁爷一举一动,知道他虽不言声,心里必定已经翻江倒海了。处在这种关头的男女,最见不得心爱的人和旧情人见面。德禄其实也不大明白,既然知道自己会不高兴,又何苦巴巴儿跑到这里来给自己添堵呢。
他朝上觑了觑,“主子爷您看,姑娘守礼得很,她没和海大人打情骂俏。”
结果这个字眼皇帝觉得不中听,冷冷瞥了他一眼,吓得德禄赶紧捂住了嘴。
守礼得很?他离得再远,也能感受到他们相见时的温情脉脉。她仰脸看海银台,那种眯眼浅笑的样子,从来就吝于给他。验证彼此有没有情,不需要靠言语表达,明明一个眼神就够了。皇帝心头惨然,不肯承认自己先喜欢上了这个白眼狼,喃喃自解着:“朕是因为她要当朕的皇后,才多番留意她……”
只是他都认命了,她好像还没有。虽然在德禄看来,嘤姑娘和海大人寒暄两句,仅仅是出于礼貌,皇帝心里却依旧不痛快且煎熬着,他想也许无可挽回地,该放那个不喜欢他的女人出宫了。
决然转身,皇帝负手往回走,边走边道:“海银台的雕工不错,还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儿。在橄榄核上雕船,不能凸显我大英登峰造极的匠人手艺,回头你给朕送一枚枣核过钦工处,他既然喜欢雕,就让他在那枚枣核上雕十八罗汉,朕要拿它当国礼,赏赐安南国君。”
枣核上雕十八罗汉,万岁爷整治人的手段又上了一层。德禄忙道嗻,“主子爷这会子是回养心殿,还是回乾清宫?”
皇帝没有搭理他,返程的路线也不是来时的路线,沿着金水河一路向北,拐进了长康右门。
这是要上慈宁宫去么?德禄惴惴地想,这会子上慈宁宫,想是要和太皇太后谈论此事吧!他不敢多嘴,只好亦步亦趋跟着,从万岁爷匆匆的步履里,也品咂出了一点失望的味道。
米嬷嬷见皇帝出现,忙率众人迎驾,笑道:“万岁爷怎么这会子来了?老佛爷在小佛堂礼佛呢,您只怕要稍等片刻了。”
皇帝说无妨,大步流星进了东次间。进去后就在南炕上坐了下来,也不理人,就那么一动不动,像石刻的雕像一般。
米嬷嬷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