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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就是那么背运, 越是怕的东西,越是和你过不去。那金色的双翅似乎支撑不了笨重的大肚子,砰地一头朝她撞了过去。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 什么私怨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嘤鸣的嗓音又突破了新高度,她又叫又跳,跳到皇帝身后, 使劲把他往前推,“打死它!是个爷们儿就打死它!”
皇帝当然不会为了证明自己是爷们儿才去打虫子,他是被她鼓动,觉得那个让她害怕的东西就是该死。然而虫子再次落到暗处无从查找,必须等它飞起来,才能重新找见它的踪迹。
御前上夜的太监和宫女经嘤姑娘这么一闹,全都聚集在了体顺堂门外,可是屋里只有她和穿着寝衣的万岁爷,谁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谁也不敢贸然往里头闯。
嘤鸣在皇帝背后探头,“怎么没了?”
皇帝不说话,目光犀利如秋狝围场上打猎一般。忽然翅膀的嗡鸣又再响起,金色的虫子围着屋顶上的那盏宫灯笨拙地一圈圈打转,嘤鸣这会儿已经抱头鼠窜逃进了东梢间,剩下皇帝虎视眈眈盯着那只虫,虫落地的时候下意识抬脚,忽然发现自己竟没穿鞋,这脚便有些不知该不该落下去了。
还是德禄脑子活,他飞速上前,一脚踩住了虫子,然后躬身把虫尸捡出去,一面挥手说:“赶紧把檐下的灯笼挪到屋角去……快关门,免得再有蝲蝲蛄飞进来!”一面退出去,顺手阖上了门扉。
皇帝被关在了门内,一时有些无所适从,正恼德禄这狗奴才自作主张,门开启了小小的一道缝儿,一只手伸进来,把他的鞋放在槛前,很快手又缩了回去。
皇帝无奈,只好先把鞋穿上,看看自己这大失体统的样子,不由感到一阵灰心。她鬼叫一声,自己就不顾一切冲过来了,帝王威仪何在呢!
回头看了看,梢间的隔扇门后探出了一个脑袋,小声问:“万岁爷,那虫子打死了?”
皇帝垂头丧气嗯了声,“你往后能不能别这么鸡猫子鬼叫?你是来上夜的,不是来吓朕的。就凭你刚才的言行,朕可以治你的罪,叫你阿玛进来收尸,你知道吗?”
嘤鸣噗通一声跪下了,扣着砖缝说:“奴才死罪,奴才怕虫,见了那些东西脑子就糊涂了。求万岁爷开恩,千万别杀我,奴才阿玛年纪大了,经不起吓唬,还请万岁爷顾念。”
皇帝听了,觉得她认罪的态度算比较诚恳的,便垂眼瞥了瞥她,“起来吧,朕是一国之君,为了一只虫子砍了你的脑袋,未免小题大做了。不过你要记好,是你给朕上夜,不是朕给你上夜。这么一嗓子喊起来,还得朕跑过来给你打虫子,你难道不惶恐?”
嘤鸣当然惶恐,也觉得很丢人,其实值夜这种事要是放在其他时节是不要紧的,哪怕寒冬腊月也可以。偏偏现在进了三伏,正是虫蝇肆虐的时候……以前她在家,松格和鹿格轮着给她上夜,一到天擦黑就门窗紧闭,所以从没有虫子飞进过她的屋子。这回是与人为奴,门不敢关紧,怕万一万岁爷传唤,自己听不见,又要挨数落。所以做奴才真难,像她这样毛病一堆的,实在干不了伺候人的事儿。
皇帝也这么认为,醉茶,不吃羊肉,这会儿又添个怕虫,既胆小又矫情,谁有这福气让她伺候!她站起来,一脸菜色,蔫头耷脑,原本他是想嘲讽她几句的,再一思量还是算了,看在她刚受过刺激的份上吧。万一挑她的刺,把她惹毛了,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狂悖之语来。
再瞧她一眼,其实她受了惊吓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女人有几样忌讳,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后宫那些嫔妃们,不受宠还一身的规矩,比她实在差远了。
嘤鸣呢,因这回的事很感激皇帝,这个鬼见愁脾气虽大,紧要关头倒也仗义,没有劈头盖脸进来臭骂她,她发昏躲在他身后的时候,他也像一座山似的供她避难。
她抬眼觑觑他,嗫嚅着:“主子说得是,是奴才给您上夜,不是您给奴才上夜。奴才这回没当好差,丢了我阿玛的脸,丢了鄂奇里氏的脸……”说到最后竟泫然欲泣,真像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皇帝看了有点慌神,“朕也没说什么,你罪己倒罪得痛快。”
嘤鸣吸了吸鼻子,“奴才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还望主子恕罪。”
皇帝想了想,大概就是那句“是爷们儿就打死它”。他暗笑这小丫头没见识,证明是不是爷们儿自有别的办法,说出来怕叫她下不来台,还是算了吧!
他别开脸道:“你口出狂言也不是第一回了,真要论罪,够杀几回头的。朕念在你阿玛辅政的情分上,姑且恕了你,还望你以后自省,愈发谨言慎行才好。”
嘤鸣说是,“请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