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营中弥漫着股血腥味儿和药材味儿混合的wèi dào ，让人感觉很怪异。院子里头起了大锅，下面柴火烧得正旺，里面煮的是白布——这还是刘大人手下的董将军提的建议，他说给士兵们包扎用的布料，最好在沸水中煮过，这样士卒们的伤情不容易恶化。

    李可受自然是欣然接受。zhè gè 法子到底有没有用，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沸水煮过晾干之后的白布包扎起来，伤兵们确实都觉得挺舒服。

    朱东进营门，就见到李可受正在指挥着民夫们干这干那。

    在澄城县驻扎了有不短的日子了，朱东自然和李可受打过交道，不过两人也jiù shì jiàn miàn 点点头的交情罢了。毕竟章承对朱东这些人很是厌憎，作为他属下的官员，李可受也不敢和朱东他们走的太近。

    两人淡淡的说了几句话，朱东便去了伤兵们安置的房间。

    进去，股浓浓的血腥味便是传来，不过朱东却是毫不在意，他早就习惯了这等wèi dào 。屋子不小，张大通铺上躺了十几个伤兵，身上些部位包了纱布，有的还有红色透出来，显然是在往外渗血，

    总体来说，还算宽敞，十来个人在这里面，并不拥挤。毕竟他们营地的营房，向来是颇为宽绰的。

    见到朱东进来，士卒们纷纷都要挣扎着起来。

    “都给老子躺好了！”朱东吼了声，扫视了圈而，声音低沉：“弟兄们，俺来看看你们，缺啥短啥，都跟俺说，俺肯定给你们弄的妥当了。”

    听这话，有的士卒的眼圈儿都红了，有人挤出丝笑容，道：“大人，俺们挺好，也有药，也有吃的喝的，还有人伺候。”

    还有人嘿嘿笑道：“俺知道那些民夫瞧不上俺，俺就非让他搀着俺拉屎拉尿，嘿，瞧着他捏着鼻子脸难看，俺心里就舒坦。”

    伤兵们发出yī zhèn 哄笑，朱东嘴角也是露出丝笑容，朝着这说俏皮话的伤兵点了点：“就你贼精。”

    他挨个儿和伤兵们说话，也说不几句，也没说啥别的，jiù shì 说说家常话，ān wèi ān wèi 。朱东是真把他们当xiōng dì 看，这种感情，从言语之间，神色之间，都能看出来。士卒们也不是傻子，也能分得清谁对他们是真好，谁只是面子上对他们好，他们自然是对朱东极为的感激。

    朱东这四百来人在这般艰难的环境下还能直没有散掉，甚至从未有过逃兵，也是得益于他的这种性格带来的种特殊凝聚力。

    跟伤兵们说完话，朱东正要走，却见几个民夫进来，把门帘子撩了起来，把窗户也打开。朱东怔，道：“你们这是作甚？”

    几个民夫讷讷的却是说不上来，李可受从门外走进来，先拱拱手，而后道：“是这样的，今日和董将军闲谈的时候，他说过，伤兵们呆的地方，血腥凝聚，污浊聚集，最好是通风好些，对伤兵huī fù 有好处。在下想了想，着实是有道理的。”

    对zhè gè ，朱东是不懂的，他也不会瞎说，便点点头，自是lí qù 。

    从里面转了圈儿出来，朱东脸色难看了，伤心，沮丧，kuì jiù 等等情绪交杂在起，让他心情极差。

    这jiù shì 伤兵营通常和军营分开的原因。

    伤兵营如果在军营之中，让士卒们整日价都能看见这些伤兵，听到他们的惨叫声，那么对士气会有相当程度的打击。所以历朝历代，无论是宋或是大明，在军中，伤兵营通常是单独划出来，专门有人负责的，般和军营会尽量不在个地方。

    在宋朝，甚至场仗打完，伤兵们直接就不归他们的将官管了，而是有专门的文官来负责。若是个有良心的还好些，若是个没良心的，直接把伤兵们往破败肮脏的营地里扔，几十个人挤在张大炕上，别说是药材和大夫了，就连热水热饭都不能保证。碰上这等情况，轻伤给拖成重伤，重伤直接就给拖死，但凡是送进伤兵营的，就没几个能活着出来的。是以有的士卒哪怕是受伤了，也坚持要接着打仗，jiù shì 为了不进伤兵营。

    到了明朝，这等情况也未有大程度的改观，主要还是得是谁来管。

    这次，本来李可受想要把伤兵们单独安置的，但朱东出于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强烈要求把伤兵营设在军营之中，说是可以就近照顾受伤的弟兄。打仗的时候，他的话语权比平时就要重些，最后还是依了他的要求。

    朱东进了自己房间，lì kè 便是把门死死的关上，瞬间屋里有阳光透出来，但接着就被挡在门外，屋里重新变得昏暗。别说是关门了，若不是生怕别人起疑心，朱东还想把窗子都拿帘子遮起来——毕竟屋里实在是藏了个了不得的人物。旦此事暴露，他还有他手底下的几百兵，不但都要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还会连累家人。

    朱东进门，屋里俩人便是起身来。其中人喊了声大哥，正是吕助。而另外人，身量不高，样貌寻常，属于那种扔到人堆儿里就很难找出来的类型，他大约三十岁上下，身破旧的粗布衣服，上面还打了好几个补丁，瞧着就跟寻常bǎi xìng 没有任何区别。

    有有谁能够想到，jiù shì zhè gè 貌不惊人的汉子，孤身入城，隐藏日，暗中勾连吕助朱东，欲要举翻转战局！

    这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位人物了。

    “都坐，都坐。”

    朱东双手压了压，示意两人都坐下。他把头盔摘下来，走到炕沿儿上屁股坐下来，端起茶碗咕登咕登灌了几大口凉了的茶水，而后舒服的叹了口气。

    吕助和那汉子对视眼，那汉子先挑起话头，笑道：“朱将军，您今日这仗，可是打得好！”

    “哦？”朱东对他的态度，显然不是好，他歪着眼看了眼这汉子，淡淡道：“老谢啊，你这人就不实在，你是闯军的人，还是潘泗的手下。可是今日跟俺打的这些，俺瞧着旗号，也是潘泗的人，让俺们宰了没有八百也有六百。你咋还能说打得好？”

    “小的可没说瞎话。”

    那老谢低低笑，轻轻拍手：“甭管杀的是不是潘总权的手下，只要是杀的闯军，那就杀得好！”

    他说到杀闯军的时候，情绪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像是在说个与他毫无guān xì 的词。

    “哦？”朱东身子往前探了探，道：“那还真是愿闻其详。”

    “您是杀了不少人，也都是潘总权的手下，但您杀的人越，越说明您有本事，这没错儿吧？”

    老谢问道。朱东觉得这话听得有点儿别扭，但还是点点头。“朱将军，您可能还不知道，咱们闯军里头啊，不大看重出身，出身干啥的都有，有老实巴交的穷苦老bǎi xìng 出身，也有盐贩子出身，还有山贼土匪出身，甚至还有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儿带着家丁佃户来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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