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刻钟之后，董策来到了南城城头。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没有了夜色的遮挡，城外的情况，可以瞧的清二楚。

    惟其如此，才是让人眼看去，便是胆战心惊，心下yī zhèn 冰凉。

    城门之外，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火堆，这些火堆早已熄灭，只剩下了余烬。每个火堆周围，基本上都横七竖八的睡着几个人，则十来个，少的也有五六个。他们身上也不知道裹得什么，瞧着有的像是毡布，但大部分都似乎都是堆烂布裹巴在身上样。

    这会儿还是有些凉意的，这些人在睡梦中似乎也感觉到了寒冷，有挨得近的，便紧紧地挤在起。有的本能的，便是离着火堆远点儿。

    整个南城墙的正面，都被这样的火堆和火堆旁边的人群给堆满了，粗粗看去，董策便是能判断出来，城外的闯军，至少也有三万！

    三万，这是个相当恐怖的数字，jīng guò 了这些年的战火洗劫，现在澄城县内所有的bǎi xìng 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三万。

    不过让董策略有些欣慰的是，这些闯军的军纪，看来实在是不怎么样——因为直到现在，大部分逆贼竟然还沉浸于睡梦中。要知道，这会儿可都天亮了啊！天亮了，就意味着夜色的遮挡不存在了，可以清楚的看到敌人了，也意味着——如果发动什么军事打击的话，不会再有障碍了。

    而他们，这些人，竟然还敢这么大摇大摆的横在地上睡觉，没有丝的防范意识！让人无语的是，这支闯贼中的上层，竟然也没意识到这点，就这么让他们在这儿睡！

    看了这幕，董策心里便是暗道，难怪动辄数十万的反贼常常被比起开国之时战斗力已经大大减弱的，数量通常只有反贼的两三成甚至是十分之的官军打的大败亏输。而他们的这等毫无防范的姿态，当然是因为对澄城县守卫力量的极大轻蔑。

    不过，这似乎轻蔑的也过了头了。这时候，只要有支骑兵冲杀过来，这支几万人的反贼就要崩溃！

    崇祯七年的农民起义军，还远远没有锤炼出战斗力来。

    董策敢放下话来，只要是有千，不，五百就够了，只要有五百如自己的家丁般战斗力的骑兵，就足以正面击败他们。没错儿，jiù shì 正面，是面对面的冲杀冲锋，而不是靠着偷袭和的骚扰。

    他们也有帐篷，但数量很少，眼瞧去，大约也jiù shì 三四十个，散布于片片火堆的包围之中。想来，应该是反贼中的军官，而且是有定级别的军官才能拥有帐篷。

    而在闯军占据的这片地区的中间wèi zhì ，坐落着最大的顶帐篷。这帐篷占地面积少说也有平常人家的个小院子那般大小，也不知道是他们从哪儿抢来的，远远瞧着，似乎帐篷表面还有装饰性的花纹。

    那面闯字大旗，便是树在帐篷前面，在这顶大帐周围，还有骑着马的士卒来回游弋。

    想来，这便是那闯军首领的居所了。

    走到南门城头，向刘若宰见了礼。刘若宰他们也正在吃饭，招呼董策块儿吃，正巧，董策过来的时候也没吃。

    城楼之中，虽说现在兵临城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城池会被打破，但只要日未死，便是礼不可废。刘若宰和章承每人都是张小几，吃的慢条斯理，董策这些武官，则是为了个大桌。

    饭菜还不错，想来是李可受调度的。他zhè gè 人很有能力，行事又不拘格，能搞来什么好东西都不yì ;。

    等吃完饭，大伙儿都出去，观察城外闯军的状况。刘若宰抚着城墙的垛口，面色凝重，其余众人，也没个脸色好看的。敌人的数目，实在是太了。

    这会儿闯军陆续开始起来了，有的人开始生火做饭，有的则是开始集结。这会儿才能看出来，原来绝大部分的闯军，其实都是妇孺，乃是随军的家眷。而真正的壮年汉子，数量连八千都不到，董策眯着眼睛瞧着，感觉真正的精锐，可能也jiù shì 两三千的样子。

    这里的精锐，指的是达到比较般靠上的明军的水准——大致也jiù shì 如镇河堡守军那样的水平，要比军户强些。

    又过了会儿，城外的闯军营地彻底苏醒过来，喧嚣吵闹响成片，有炊烟袅袅升起。起来的女人们在做饭，去城外不远处条河流边取水，男人们则是互相大声的打着招呼，有些低级别的闯军军官开始召集自己的手下，清点人数。

    瞧着不像是个军营，倒像是个极大的村镇。

    隔着这么远，董策也看不出来他们吃的到底是什么，不过可以què dìng 的点jiù shì ，壮年汉子吃的是最的，因为他们大概是家合用只碗，而那碗，在壮年汉子手中停留的时间是最长的。

    zhè gè 时候，按理说澄城县也早该苏醒了才是。但今日显然不同以前，都这会儿了，还是家家紧闭大门，那些平日里早就该开门的店面，个个也是没了动静儿。街面上几乎没人，偶尔能看见两个，要么是衙役要么是出来办事儿的小吏，他们现在是最忙的，老bǎi xìng 们可以闭门不出，但是他们要四处传达命令，征调人手。

    正看着外面，忽然董策听到身后方向传来了yī zhèn 喧闹声，回头看去，却见得大片人涌了过来，瞧眼，只怕两千是有的。可是把董策给吓了跳，这是怎么着，民变生事么？

    zhè gè 当口，可万万不能有这等事发生。

    不过等他看清楚领头的那人，颗心便也放下来了。最前头那人，正是李可受，他身边好几个衙役簇拥着，还有十来个穿着白衫，瞧来是没什么品级的小吏跟随，倒也真是威风凛凛。他他身后，跟着足足千余人，其中基本上都是男子的，有几十个衙役在其中游走，维持秩序。

    南城门里的房屋给拆了大半，废墟上的砖瓦基本上都已经给搬到城墙上去了，便出现了几块面积相当大的空地。块儿已经被妇人们占了，生火做饭，另外块儿还空着。李可受带着这些组织起来的民夫们来到那里，就地休息，然后上来向刘若宰和章承行礼问好。

    章承脸的阴翳沉重，瞧来是不大愿意说话的，李可受向他问好，他也只是淡淡点点头，然后视线又挪向了城外。只是他的眼神飘忽飘忽的，都不知道到底是在看什么，说是看城外，只怕城外的动静儿点也没入眼。

    显然，这位已经是惊慌失措，完全没有主意了，只是能勉强撑着架子不倒而已。

    刘若宰却还沉得住气，也有可能是他颇为知兵，已经看出了些外面闯军的虚实，所以就不那么慌乱了。当然，大的可能是因为，他并非是本地的守土官，不用与城池共存亡，就算是到时候跑了，也没什么罪责。

    而章承就不样了，他要么是死战，城不破还好，若是城破，则死于闯军之手，要么是逃跑，然后被朝廷法办。刘若宰看了看下面那些正在忙活的民妇——方才南门城头这几百士卒吃的饭jiù shì 她们做的——又看看那些待命的民夫，脸上神色颇为和蔼，道：“李主薄，这夜，可是亏你调度有方了。”李可受连称不敢，道只是自己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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