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刘若宰既是冀北分巡道，又是冀北分守道，统管整个冀北道。只不过由于北东路的地势比较险要，情况总是频发，所以他才驻跸于北东路的镇河堡。冀北道的面积，军堡数量，军队数目，几乎占去了整个大同镇的三分之还要。

    由此也可见得刘若宰权势之重。

    到了分守冀北道，自然又是大不样的场面。队伍所到达的军堡，堡中军事长官都是带兵远出十里迎接，招待的可谓是殷勤备至。都是好饭好菜，收拾出来的地方，也是干净宽敞。董策等人跟着，总归算是享福了。

    如此数日而过。

    三月初七日，队伍lì kè 井坪城，城中参将和守备远送出十里。

    都走出去好段距离了，董策回头看去，似乎还能瞧见那俩人的两张胖脸上挂着的浓重的笑。回过头来，董策笑着摇摇头，跟旁边的王通道：“做军官军将做成他们那等样子，也真是……”

    啧啧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二位，与其说是军将，还不如说是商人，长的团团圆圆的，说话也很和气，副和气生财的样子。昨日初见的时候，两人都穿着身铠甲，那甲胄给他们肥胖的身子给撑得都快要挣开了。然后就再没见他们穿过甲，晚上举办宴席的时候，是穿的跟个富家翁也似。

    王通出去打探了番，回来报给董策，董策才知道，这俩不是像商人，而是彻彻底底的jiù shì 商人。

    他们都是出身将门世家，但从小就没打过仗，世袭的军职，靠着送礼爬到现在zhè gè wèi zhì 。打仗不成，盘剥下面的军户倒是把好手，这二位是整个井坪路最大的两个地主，每家家中都有数万亩上好的田产，佃户上千家，基本上原来都是军户。

    而井坪城中的店铺，八成都是他们两家的。

    生意做得可是真不小，据说大同城，应州城，朔州城里都有他们的店面。

    看着和气，其实那只是在刘若宰面前biǎo xiàn 出来的。被他们活活打死的军户就不知道少，手下也是鲜血淋漓。

    大同镇里有个好处，因着要调兵方便，官道都是修的平直，加上没下雨，路况还是不错的，行进的速度也不慢。用了三日，已经是走出来二百四五十里。对于全骑兵的队伍来说，zhè gè 速度看似不快，但别忘了，里头还有数十辆大车的拖累。

    到了将近午时，已经快要抵达关河。沿着关河直往西走，再有百里上下，就能出大同镇的地界儿进入太原府了，不过估计今日还出不了。

    再往前走几十里，jiù shì 内长城所在的连绵群山了，只能行走于河谷之中，速度会变慢很

    前面忽然传来yī zhèn 急促的马蹄声，个骑士飞快的打马奔来，显然是往董策这边过来的。

    这几日，另外那些骑兵干脆就不派人探哨了，把探哨的任务都交给了董策手下的家丁，其中也有看xiào huà 的意思——你们不是挺能折腾么？让你折腾！累死你们！

    不过董策却是没什么怨言，在他看来，这反而是个锻炼手下的好机会。

    董策心中微微紧，若是平安无事，寻常回来交接，自然不会如此。这般样子，显然是前面有情况了。

    “大人。”那家丁到了董策马前，勒马停住，行礼之后，道：“前面出现了大股流民。”

    “大股流民？”听是流民，董策心里定了下，问道：“约莫少人？”

    “属下等人瞧着，少说也得有两三千。”

    数人数，是zhè gè 时代身为斥候的个最基本技能，zhè gè 数字当是不会差太的。

    “两三千？”董策沉吟片刻，心里忽的动。

    马车的帘子被撩开了，刘若宰的声音传出来：“何事？”

    董策打马过去，低声说了。而后道：“大人，要不要先停下来，布上几圈护卫，防备着……”

    某种程度上，流民和暴民也没什么区别，饥饿和求生的欲望让人疯狂，都能把儿子和别人换了吃，别说其它了。当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障的时候，切纲常道德，朝廷律例的约束力，都会极大的降低。

    而旦这些流民中有几个强横人物领头，那么就能随时随地变成支小规模的流寇。不少防御弱些的村子，jiù shì 被这些疯狂的流民给打下来的。

    所以当初董策招募那些流民的时候，才要寻了个借口把他们里头的领头儿人都给杀了，若不然那jiù shì 后患无穷。

    还是得有定的戒心才成。

    刘若宰眉头皱了皱，点点头道：“依你所言。”

    “是。”

    董策领了命令，便是接连传令下去。由于他奉的是刘若宰的命令，无人敢不听令，都是老老实实的按照安排行事。

    没用久，个森严的骑兵大阵便是布好了。

    数百名骑兵，分成五大块，中间是谢鼎坤带人护卫刘若宰，前后zuǒ yòu 各自有数十名骑兵成集群阵型密布，相互之间有很大的空隙。这阵型看着粗疏，其实是最适合骑兵发挥的阵型，让战马能冲的起来。

    冲不起来的骑兵，哪里还有威势可言？

    阵势布好没久，便是远远瞧着有烟尘腾了起来，然后就瞧见了片黑压压的人群朝着这边涌来。

    离着还有足足几十步，但已经是给人以相当大的震撼。

    人头黑压压的片，到处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他们的衣服根本不能遮蔽身体，露着大片的肌肤，不过根本瞧不清楚，不知道少日子没洗澡，身体表面已经脏兮兮的。他们的头发板结，脸上太脏，以至于脸面都分辨不出来。

    人上千，彻地连天，这些流民足足有几千之数，眼望去，甚至都看不到尽头。

    他们之中似乎也有小群体般，都是十几个人拨，聚集在起，互相之间，似乎还是颇为的戒备。拨和另外拨之间，保持着定的距离。

    董策瞧了，便是有些放心了，显然，这些流民也不知道是因为聚居的时间比较短还是什么原因，暂时还没有形成个核心，还没有个大伙儿都能fú qì 的领导。于他而言，这是个好现象。

    那些流民自然也是瞧见了这支庞大森严的马队，从衣着上，董策这些骑兵还是很容易就能被认出来是官军的。而这些流民，对于官军有着极大的畏惧。他们瞧见之后，纷纷往两边避让。

    此时，却是忽然发生了yì ;。

    个四十来岁，形容枯瘦的中年汉子在避让的时候，忽然脚底下绊了下，然后便是倒在了地上，由于惯性，nǎo dài 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下。春日的地面由于干旱而变得异常坚硬干燥，他的nǎo dài lì kè 便磕破了，股鲜血从脑后流了下来。人哼都没哼声，就晕了过去。

    他八成是晕了过去，而不是死了。

    但周围的流民可不管这些，他们只是看到了这幕：个人倒在地上，没了知觉。没了知觉，自然也就没了抵抗能力。

    几乎是在瞬间，这些流民便是从喉咙中发出兴奋的叫嚷，窝蜂的涌了上去。不过是两个呼吸，那昏迷的汉子便是被人潮给淹没了。然后下刻，拥挤成了团的那里，便是传出来疯狂的叫骂声，嘶吼声，其间传出的两声短促的惨叫，也被很快的淹没了。鲜血不断的挥洒出来，每个人都想努力的挤到前面去，同时又确保自己不被挤倒从而变成现在地上那个男子的样子。而挤在前面的人，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后面的人，边伸着手，极其凶狠的在那个倒在地上的汉子身上抓着，撕扯着。甚至还有的人，直接跪在地上，张开大嘴，狠狠的撕咬在那个汉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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