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石进其实是很聪明的个人，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判断形势，果断投靠了董策

    他现在只是在表达自己真正的感觉而已。

    韩守正是新兵，是他手下的人，无论如何，无论他干过什么，犯了什么事儿，都是他手下的人。而现在大人的意思，分明jiù shì 要步步把那韩守正给弄死，而且还不留什么痕迹。对于他的本心来说，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所以他便biǎo xiàn 了出来。

    他知道董策并非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自己biǎo xiàn 出些许的不满不悦也并不算是什么，反倒是如果自己心思阴沉沉的什么表示都没有，会引起大人的注意。

    董策自然是看到了他的神色。

    “此等人，绝对不能留。”

    董策看着石进，沉声道：“若是以后被这等人窃居高位，就是祸害，到了那时候，是杀，还是不杀？不如早些了断了早些好。”

    石进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也知道，凡事都是要有个度的。

    他biǎo xiàn 出这种难看的神色，是为了表示下自己心中的不满，却不是为了跟董策对着干——他没有zhè gè 胆量，也没有zhè gè 能力。表达下自己心中的不满，维护下自己手下的人，这是他应尽的本分，而与此同时，让大人觉得对自己有所亏欠，以后说不定就有什么补偿，这是个高层次的目的。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真要反对董策的决定。

    那样的话，就真是傻了。

    他拱拱手，沉声道：“属下明白，请大人放心，属下这便huí qù 做。”

    董策露出丝笑意：“你理解便好，huí qù 做吧。”

    石进离了董府之后，回了守备衙，lì kè 便是着人把韩守正叫来。

    守备衙离着大营不过是十几步远的距离，韩守正很快便是被带来了。

    他倒是颇为的机敏，见了石进也并不是很慌张的样子，规规整整的下跪磕头，高声道：“属下见过大人，给大人磕头了！”

    “起来吧！”石进淡淡道。

    “谢大人。”

    石进从宽大的座椅上起来，绕过桌子，走到韩守正面前上下打量着他。这韩守正长的甚是板正，身高腿长腰细肩宽背厚，怕是也就比自己矮点儿，也要瘦些，但看上去满满的都是活力，虽然瘦，却是那种充满了力量的精悍，而不是瘦弱。此人看来颇有气力，而且肯定很灵活，这样的人，只要是不胆怯，上了战场不那么害怕，打仗活下来，jiù shì 个不错的老兵。

    长得也不错，虽然肤色略黑，但整体mó yàng 儿算得上是俊朗，难怪能把那士绅人家的小姐给迷得神魂颠倒的。

    只是那双眼睛，却总是在乱转，未免就给人种油滑狡诈的感觉。在石进这等人情练达精熟，世事见了的人看来，这等人未免就有些不值得信任。

    因着董策说的那些话，他自然是有些先入为主，因此抓到了这个缺点便是不自觉的将其放大，对这韩守正的yìn xiàng 并不好。

    “在哪个杀手队呐？”石进淡淡问道。

    “回大人的话，是第四杀手队。”韩守正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他眼神有些闪烁，声音恭敬，但是掩不住丝颤抖。这会儿他心中半是jī dòng ，半是忐忑，不知道这位大人把自己叫来是做什么。石进周仲他都见过，因为两人晚间时常去巡营，白天有时也会去检查卫生，自然会有不少新兵都瞧见了，韩守正便是其中之。不过他只是远远地瞧见而已，连到近前的资格都没有，别说上前说话了，而这会儿这位大人却把自己叫道近前来问话，这是大的面子？

    huí qù 之后跟人说出来，岂不是让他们羡慕死？

    只是，为什么？

    “现如今在队里是第几兵？”石进又问道。

    “回大人的话，属下有把子气力，身形也算便给，训导官大人让属下做了第五兵。”

    “嗯，倒也适合你。”

    石进闲扯了两句，便dǎ suàn 切入正题，他轻轻咳嗽声，盯着韩守正沉声道：“今次叫你过来，是因着桩案子。”

    “案子？”韩守正不由得愣住了。

    自己直老老实实的呆在大营里，能干犯了什么案子？

    “是你的家事。”石进瞥了他眼，淡淡道：“要说你也真是不让人省心，打婆娘也就罢了，这年岁打老婆的不少，只是你打的也太狠了些，非但打，在来磐石堡之前，逃亡路上，你还割她的肉吃！要我说，你当初要么就把她杀了吃了算了，流民中死上个把人算啥？却为何还留着zhè gè 祸害？”

    “这不，你那婆娘闹开了，先找了霍姑娘，又找了李大人。李大人专管民事，不敢怠慢，又找上了董大人。”

    “他娘的，zhè gè 小贱人！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

    还没等石进说完，韩守正便是已经攥紧了拳头，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暴戾和怒火，他低着头，牙齿咬的紧紧的，恨不能咬碎了般。

    他根本没想到，这次自己被叫来，竟然是因为张绣的事儿！说白了，他根本没把zhè gè 明媒正娶的娘子放在心上，张绣贯以来的逆来顺受，温柔怯懦也让他没有意识到，个女人真正豁出去要跟你拼命的时候，是么的令人恐惧，畏惧！

    “小贱人，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huí qù 了，不把你打死不算完！”韩守正心里发着狠，恶狠狠的怒骂着。

    直到这会儿，他也没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但是他很快就狠不起来了。

    石进撇了他眼，接着道：“董大人勃然大怒，把我叫去训斥了顿！”

    他忽然狠狠的拍桌子，厉声喝道：“韩守正，你个狗东西，就知道给本官招祸！”

    韩守正让他这声厉喝给完全吓懵了，他哪里见过什么世面，心里哆嗦，腿软便是跪在地上，瑟瑟缩缩的连话都不敢说。

    方才心中的那怨毒和怒火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心里只有个声音在回荡：“完了，完了，大人到底要如何处置我？这次难不成真招了祸事了？”

    只剩下了畏惧，哪里还有什么报复的心思？

    “大人本是要严惩与你，本官好说歹说，总归是保住了你条小命。”石进冷哼声：“终归是本官手下的兵，该护持还是要护持二。”

    韩守正心下大喜，福灵心至，赶紧跪地连连磕头：“属下谢大人保全，谢大人保全！”

    “不过，你们这夫妻是做不下去了，大人给你们断了义绝，义绝，知道么？”

    韩守正哪里知道zhè gè ，呆呆的看着石进摇摇头。

    “你也甭管是啥了，现在拿着条子，出大营回你自家，李大人会断了你们的案子，以后这就没你的事儿了，你也不用再dān xīn 。不过是丢了个婆娘罢了，大丈夫何患无妻？”石进竟然还起身过来，拍了拍韩守正的肩膀。

    韩守正受宠若惊，心中满是感激，看着石进重重点头：“大人，属下明白了，定不负大人期许！”

    不过以他的心性，这感激能保留长时间还真是个问题。

    出了守备衙，随即，韩守正便离开了大营。

    有了石进开具的手条，自然路畅通无阻。等他到了家，却是发现家门外已经占了大堆人，有本甲的甲长，也有周围的邻居，来了还很不少，怕是得有几十口子人的样子。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是个穿着青衫皂靴，带着吏巾的中年人，当初跟着修城的时候他见过，是李贵李大人。

    而在人群中，他也见到了张绣，她躲在个梳着马尾，身材高挑的女子后面。

    韩守正的目光lì kè 变得怨毒起来。

    张绣就像是被毒蛇盯上般，面色白，躲在了霍青桐身后。长久以来，韩守正在她心中已经是成为了噩梦的化身，便是现在，见他也是本能的心中恐惧。

    霍青桐感觉到了韩守正的目光，lì kè 狠狠的瞪了他眼。

    “小贱人，迟早有日，连你也收拾了！”

    韩守正对霍青桐也极为的怨恨，若不是她，自己今日岂能这般倒霉？他心中发着狠，早就寻思着把霍青桐如何‘好生收拾’，不过脸上却是不敢露出分毫来，带着讨好的笑哈了哈腰。

    霍青桐厌恶的侧过脸去。

    见韩守正来了，李贵当即便当着众人的面宣布，韩守正和张绣夫妻二人，正式义绝，因着乃是张绣首提，因此她净身出户，家中所有东西，全归韩守正所有。

    这也算是给韩守正个面子。

    不过也只是面子而已，这家中除了点儿糊口的粮食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说是家徒四壁毫不夸张。

    张绣自然不会反对，韩守正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正式义绝。

    而zhè gè 消息，随着那些看热闹的人huí qù ，不过是下午的时间，便是传遍了整个磐石堡。

    而可以想见的是，等到那些营中的军士们回来之后，他们也会得到zhè gè 消息。换而言之，磐石堡的所有人，都会知道zhè gè 案例。董策对此并没有任何的dān xī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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