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冷血，视人命如草芥，不过所不同的是，董策比他们有底线，也有抱负他在大我上面，永远是把持得住的。

    他又深深的看了眼那具横在地上的死尸，向杜建河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他，他叫杜七元。”这会儿杜建河已经huī fù 了正常，他看了眼地上那具死尸然后又赶紧扭过头来，神色间有些恐惧，微微咽了口唾沫。

    “姓杜？”董策挑了挑眉头：“和你有什么guān xì ？”

    “是，是小的的……”在董策的目光逼视下，杜建河又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脸上闪过丝惊慌，忽然屁股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大人，小的真没有徇私，他虽然是小的的侄子，但却也是会打铁的，很有些手艺。”

    董策不由得微微怔，他倒是没dǎ suàn 追究zhè gè 事儿，却没想到杜建河会错了意。

    不过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他面无表情，淡淡道：“杜七元家中，可有妻儿老小？”

    “有个老娘，个婆娘，三个娃。”杜建河老老实实道。

    董策轻轻叹了口气：“孩子都大了？”

    “老大今年十二了，是个男娃儿，剩下两个都是闺女，小的却不太清楚。”

    “十二了，也算是有些气力了。”董策沉声道：“让老大继承杜七元的差事，也在冷兵器组干活儿，按照般工匠的规格给粮食银钱。他终归年纪小，别让他干重活儿。”

    “是，小的醒的。”

    杜建河赶紧应了下来，然后又加了句：“大人真是慈悲。”

    “是么？”董策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又道：“待会儿去找白忠旗拿条子，去府库中支取十两银子，作为杜七元的抚恤。至于这尸首……”

    他吁了口气：“抬huí qù 安葬吧。”

    这次杜建河是真的惊讶了，他根本没想到董策会给抚恤，能让杜七元的儿子继承差事，有份正当的，可以养家糊口的营生干下去，已经是很好了。

    这jiù shì 价值观和衡量标准的不同导致的认知不同了。

    杜建河心里自然是清楚的，杜七元被炸死这件事儿，半是要赖在董策身上的，毕竟是他让人来试射的，结果给炸死了。但问题是，和董策相比，如果这种事儿发生在其它的边镇军将身上，只怕杜七元家中不会得到个铜板的抚恤。

    死了也就死了，谁管你这乱七八糟的？

    在董策眼中，自己颇为狠辣，但是在杜建河看来，能这么做，可说是极为仁慈的biǎo xiàn 了。

    他终于不是迫于董策的威严和权势，而是真心诚意的磕了个头，声音有些哽咽：“小的提杜七元家谢过大人的大恩大德。”

    这话听在董策的耳中怎么听怎么有点儿讽刺的意思，但是他知道，杜建河是绝对不敢这样的，这就只能说明他是真的感激。

    “这次的事儿，你huí qù 之后，dǎ suàn 怎么跟下面的人说？”董策忽然盯着他问道，眼中闪烁着光芒。

    杜建河没明白董策的意思，抬头看着董策，嘴唇动了动，正要说实话实说呗，但却是忽然心里个激灵。这刻，他读懂了董策眼中的含义。

    他低下头，沉思了好会儿，才声音干涩道：“小的明白了。”

    董策追问道：“真的明白了？”

    “是。”杜建河抬起头来道。

    董策看着他脸上的神色，知道他是真明白了，便点点头，转身摆手：“走！”

    说着便是翻身上马，家丁们也把那些大抬杆子小心的装好，就连炸裂的那根也不例外，小心的收拾起来，用布裹好，放在匣子里头抬走了。

    行人扬长而去，只留下杜建河几个在那里，他满脸的苦涩。

    等到董策等人去的远了，杜建河忽的转过头来，盯着韩五六和那个汉子，满脸都是狰狞：“今日之事，huí qù 之后谁都别嘴，知道么？”

    “是，是。”

    韩五六和那个汉子心里寒，赶紧唯唯诺诺的点头。

    回来之后，董策招来了周伯，让他去盯着点儿，看看杜建河怎么向那些工匠们说。他隐隐的透露了下自己的意思，周伯便是明白了。

    这件事，由不得董策不重视。说起来，这算是磐石堡正式建立之后死的第个人，而且这人的身份还是工匠，还是因为自己而死的——严格算的话，这是磐石堡的第起工伤。若是处理不当的话，肯定会引起工匠们的不满，就算是他们不敢说什么，但是心里定然也就起了异样心思。

    ……

    杜建河先去董府外面等了好会儿，方才见到了白忠旗，小心翼翼的说了原有，白忠旗便进去给他开了条子，让他拿着去府库。

    手里拿着董策的长随开具的条子，路倒是很顺利，去了府库领了银钱，这才折huí qù 了工坊区。

    整个过程中，他都没让韩五六和另外那个汉子脱离自己的视线之外。

    回到了工坊区的时候，这里依旧是副热火朝天的样子。工坊区，是磐石堡最早实行奖惩制度的所在，因此也就显得格外的有活力。而这些工匠们，或或少的每个月都有银子和粮食进账，因此他们也可称得上是磐石堡最富裕的个群体。有的时候去城外或者是在城里碰到了那些城外的农民，都是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随着工匠数量的不断增加，在作坊的北边儿，房子也越发的了起来。最早来的批工匠，比如说杜建河这些人，他们的房子都是依托着这城中留下来的房子略微改建而成的，的地界儿都不大，很小的个院落，但是墙体都是石头砌成的，房子里头也算是高大干净。而后来建造的这些，则基本上都是土坯墙，厚厚茅草为顶的土坯房，也很狭窄逼仄。

    还有很是城外住着的bǎi xìng ，他们都没能被选上当军兵，因此便都来工坊帮忙干活儿，当学徒工。当然，他们每个月发的粮食，也是按照学徒工的规格来的，比般的工匠还要少些，只不过几斗而已。

    但养活自己，却是足够了，甚至省省的话，家人也不会饿死。只不过孩子们吃的少些，会变得虚弱而已。

    杜建河回到了工坊区之后，离着远远的了会儿，忽然回头冲着韩五六两人道；“待会儿你们都别说话，我来说，等到huí qù 之后，也别跟别人乱嚼舌头，知道了么？”

    那木讷汉子赶紧应了，韩五六却是已经从杜七元被炸死的震撼中换过了神儿来，他问道：“三舅，你dǎ suàn 咋说？”

    原来他却也是杜建河的亲戚。

    杜建河看了他眼，犹豫了下，还是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道：“这可是董大人的意思，明白了么？”

    “是，俺醒的了。”韩五六重重点头道。

    几个人向着工坊区走过去，来到工坊外头，杜建河便冲着里头高声喊道：“冷兵器组和热兵器组的铁匠们，都过来，都过来，有大事要说。”

    他声音很大，吸引了大伙儿的注意力，几乎所有人都停了手上的活计，向着这边看来。他是热兵器组的组正，而且在下头的人面前，素来颇有威严，热兵器组那些铁匠听了，都是赶紧走过来。冷兵器组的众人则都是看看他，再看看赵铁砧，却是每个人动的。现下谁都知道自个儿赵老大和那边的杜老大不大duì fù ，自然不会谁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杜建河扯着嗓子叫道：“赵铁砧，你咋还不带人过来？有董大人吩咐的要事宣布，耽搁了下头人知道，你担待的起？”

    听到杜建河抬了这顶大帽子下来压人，赵铁砧皱了皱眉头，冷笑声，当先往那边儿走去：“走，咱们去看看，这杂厮玩儿啥花样。”

    铁匠们都纷纷围了上来，等着杜建河说话，他们看到杜建河等人去的时候是四个人，结果回来就剩下三个了，有人便产生了yí huò 。不过杜建河现在在铁匠之中地位甚高，却也没人敢直接发问。

    待赵铁砧也带着人围过来了，杜建河轻轻咳嗽声，把大伙儿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然后沉声道：“之前我和韩五六等三人，被董大人招去了，你们知道是做什么去了么？”

    听扯到了董策身上，大伙儿都不敢瞎说话了，纷纷摇头说不知。赵铁砧心中暗骂，就知道扯虎皮拉大旗，生怕别人不知道方才是董大人找得你么？不过他心里却是颇为的羡慕嫉妒的，能被董大人叫去做事，可是相当大的荣耀，是很长时间的谈资。而个最重要的结果则是——这会使得在众人心目中，杜建河的地位和在大人面前受到的宠信远远超过自己。杜建河自矜的笑：“大人那里有几把大铳，知道咱们几个是匠师中放铳最好的，是以便让咱们过去试下。”说这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看了赵铁砧眼，赵铁砧冷哼声，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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