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三四五 纸钱飞
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是!”苏二虎咬着牙应了声儿,低着头便是带着人灰溜溜的从董策等人身边绕了过去他低着头不看董策,生怕自己抬头就忍不住爆发出来。
董策走到杨黑旺身边,只见他已经没了气息,他嘴上都是血迹,眼睛睁得大大的,面目狰狞,看上去颇为的可怖。他婆娘和杨大豪都跪在旁边神色木然,时不时的哭泣两声儿,见董策来了,赶紧跪下磕头。
“人死了,节哀顺变吧!”董策摸出小锭五两的银子,放在他们身前。
让他没想到的是,杨大豪却是抹眼泪,大声道:“董老爷,谢您大恩,俺家世世代代都念着您的恩德,只是这银子太重,俺不敢拿。您给保了这些牲口下来,俺跟俺娘能活了!”
这番话,让董策不由得把他重新打量了番。他抿着唇,神色间满是刚毅,虽然有些紧张,番话说得却是有条有理。这等神情,竟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片刻之后,董策心里失笑:“不过是个少年郎而已。”
“拿着吧,huí qù 给你爹打口好棺材,风光葬了,让他九泉之下安心。”
董策说到zhè gè 份儿上,事关孝道,杨大豪便无法jù jué 。两人只是使劲儿的磕头,泣声感激道:“谢大老爷恩德,谢大老爷恩德。”
“罢了,罢了,走吧。”董策摆摆手。
转身便要离开。
红袖却是忽然走过来,来到那妇人身边,冲董策笑道:“夫君,奴与她说两句话成么?”
董策怔,点点头。往旁边走了几步。
红袖压低了声音和那妇人说着,董策也听不真切说的什么。只是那妇人开始神色还有些木讷,后来便是连连点头,似乎人也有些了生气,末了还给红袖磕头,副千恩万谢的样子。
过了会儿,红袖回来,董策也没问她说的什么,行人便是离开。
走了段距离,往后看看,只见杨大豪和他娘还跪在那里,往这边遥望。
“我管不了所有人,只是这家,既然碰到了,那就要管管。”董策叹了口气,神色间有些疲惫:“救家算家吧!”
众人都是默然。
只是转过身来,董策的眼神儿瞬间便的冷厉:“苏以墨,等着吧!”
回到蓑衣渡门口,等乔氏和红袖上了马车,董策忽的转身,向黄季道:“季叔,有个事儿,不知道你想不想做。”
黄季显然兴致不高,低头应了声:“啥事儿?”
董策拉着他走到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黄季脸上yī zhèn 青yī zhèn 白,似乎惊愕到了极点,满脸的不敢置信,但是到了最后,却是脸色涨红的重重点头:“这事儿我干了!汉臣你放心jiù shì !”
……
董策没有回磐石堡,吩咐几个家丁把红袖和乔氏送huí qù ,他则是策马去了安乡墩。
等到了安乡墩门口的时候,李贵,王羽,石进等行人都在城壕边儿上等着了。他们只是清闲舒坦了三十晚上而已,从大年初就开始忙,各种事情压的脱不开身,这会儿能在这里齐聚,也是桩稀罕事。
见董策到了,众人纷纷行礼。
董策点点头,摆手道:“罢了。”
他翻身下马,揉了揉被寒风刮了路而僵硬冰凉的脸,向李贵问道:“纸钱祭品什么的,都zhǔn bèi 好了么?”
李贵弯了弯腰,恭敬道:“都zhǔn bèi 好了。按照大人的吩咐,规格很高。”
正说着话,墩堡大门里头走出来群人,有男有女,却是墩堡中的女眷和孩子们。自从安乡墩里驻扎了那许家丁之后,生怕惹人非议,这些女眷便都约束自己,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不怎么和董策的家丁们接触,倒是孩子们不用干活儿了,吃喝都比以前好了,时常四处乱窜玩闹。
见了董策,纷纷见礼。
霍青桐身段也高,穿着身宽大的棉甲,乌黑的马尾晃晃的,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等到人都来全了,李贵招呼了声,他们几个便去堡里抬了三牲出来,整猪,整牛,整羊,和董策家中祭祖的般。这也是现阶段能拿得出手的最高祭品了。他们没有用董策的家丁,而是自己抬了出来,行人向着安乡墩后面行去。
其实除非是比较大规模的祭祖,否则是用不到这等级别的祭品的。但是近日这祭拜,有些特别。
因为要去祭拜的,乃是霍让和张七四这两人。这两位在去年和建奴夜战之中死去的夜不收,今年是第年,是以需要格外的郑重些。而且他们的身份,乃是众人的袍泽,对待袍泽,要拿出十分的尊重来。
甚至众人心中,隐隐还有个想法——当日那战,若不是他们,怕是大伙儿都不能全身而退。而且那战之后,董策升官,众人升官,之后是水涨船高。那日,算作是所有人人生的个转折点。
有着这么层guān xì 在里头。
当日为他们选择的墓地就在安乡墩后面不远的所在,距离安乡墩约有百五十步zuǒ yòu ,是个坐西望东的丘陵斜坡。地势非常好,坡度不算陡峻,但是足以确保下雨的时候积水不会在坟墓附近积存。
两座坟茔紧挨着,呈现出个马鞍的形状。
霍让和张七四可谓是声穷苦,在边地受苦受罪,出生入死,却是活的比乞丐也强不少。但是他们死后,却是比许人要荣耀的。坟茔之下,挖的是深丈,丈五尺见方的深坑,在zhè gè 时代,这算是相当浩大的工程,需要许人手。用的棺材,乃是厚重结实的大松木做的打棺身,棺材盖足有半尺厚,等闲七八个壮棒汉子也抬不动,外面还刷着层油亮亮的密实黑漆。上面的坟茔,足有两米高,丈方圆,很是巨大,上面土压的瓷实瓷实的。而在坟前,董策还请石匠为他们雕刻了墓碑,墓碑有六尺高,比家里的院墙还厚,上好的大青石雕刻而成,上面写了他们的性命,生平,地位,战死之荣耀。
在zhè gè 年代,许人死后都是苇席卷,挖个浅坑,上面层浮土的埋了,死后能有副薄棺的,已经可以瞑目。对于霍让和张七四,这已经算是享受哀荣。
当日在坟前种植的松树依然是片浓重的墨绿色。因是新坟,土还很是瓷实,并未有什么塌陷的地方。
祭拜的程序都是差不的,奉上三牲,董策接过李贵递来的坛酒,围绕着坟茔撒了圈儿,口中念念有词。
李贵等人把带来的纸人,纸车马等都给堆到坟前点燃了,其中甚至还有座丈来高,纸扎的三层小楼。
烈火冉冉,纸钱纷飞,kōng qì 中充满了沉重压抑的气息。霍让和张七四的家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周围众人,也是半神情肃穆,有的在偷偷的抹眼泪。
董策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变得压抑起来。但是他知道,以后这种场面,只会。
董策在众人之前,高声道:“xiōng dì ,我们来看你们了!给你们烧些纸钱,在九泉之下可别省着留着,想花少花少,过上好日子吧。给你们送去了车马,让你们出入不用自己走路了。给你们送了楼阁,在里头住的舒坦。给你们送了奴婢,好生伺候你们。以后,就只管享福吧!”
说罢,深深揖。
在他身后,已经是哭成了片。
等祭拜jié shù ,收拾东西离开,众人好yī zhèn 劝,才把张七四和霍让的家人给劝着,搀扶着离开。
回到安乡墩,董策又是看望了那些家丁们,和他们起吃了顿午饭。像是家丁这等最心腹的手下,自然要实时联系,保持感情才行,董策向来很擅长zhè gè 。他能崖岸自高,也能放低姿态,和这些家丁们混在起的时候,是不摆什么架子,嘻嘻hā hā,让人感觉亲近之余,便是尊敬。
崇祯八年的新年或许是这些家丁们过得前所未有的个肥年。他们以前过年的时候,撑死也jiù shì 顿饺子了不得的了,bǎo bèi 的不行。而自从成了流民之后,就连过年的概念都没有了,每日只求不饿死,哪里还有心思过年?
而两天前的大年三十,董策让人送来了整头大肥猪,香喷喷的红烧肉,热气腾腾白生生的大馒头,敞开了吃,撑死拉倒。初早晨还有饺子,猪肉大葱馅儿的,口咬下去,肥的滋滋流油儿,嘴里yī zhèn 喷香。
三十晚上,不少家丁想到过去的凄惨日子,都是嚎啕大哭。
吃完午饭之后,董策却是带着他们去了训练场,检查他们的各项技战术。下马步射,马上冲锋杀伤等等。这些时日,家丁们的训练从来未曾断过,依旧是每日勤勤恳恳的操练,强度也点儿没变小,依旧是累的每日和死狗样。无论是驻扎在安乡墩还是在磐石堡轮值的,训练是必须要进行,绝对不会放下的。他们练得东西,依旧是之前的那些,但是却是越发的精熟。再加上经历了之前和六棱山土匪的那场实战,现在董策看来,他们的精气神和杀伤力,以及互相之间的配合,已经是和之前完全不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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