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只是到了后世，不知道怎么地却成了另外番样子

    许人都是全家出动，去别人家中拜年，有的在路上碰到了，便是互相拜年，说些吉祥话。许外面村子里的，也是进了城里来，毕竟就算是现在也都是个体系内部的，互相认识的人很是不少。

    除了当值的官兵之外，其它的官兵基本上没有穿胖袄的，这就和其它军堡有很大的区别。九边重镇的军户都非常穷，像是当初十里铺和安乡墩的官兵，基本上就只有件儿胖袄这算是像样儿的衣服。而这儿的官兵，董策看来，穿戴还算是不错，至少衣服上面补丁不算。气色也是不错，身体就算不是很健壮，至少也不会虚弱病蔫蔫儿的样子。看样子，他们直属于北东路的参将，这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至少比其他地方的军户强上很，说不定军饷能发些。

    见微知著，从这点就能看出来，这位北东路参将黄琬对待手下的军兵还是不错的，贪墨的不是那么厉害。或者还有个解释——冀北道对黄琬的扶持力度很大。

    董策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虽说城里的人已经是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但是董策这行人人骑马，棉甲着身，看上去就知道是有身份的。走在路上，众人都是纷纷让路，很快便是到了兵备道府邸。

    董策到得时候，却是见辆油壁香车正自停在侧门，车的两侧各自垂下两串白铜打造的香兰，用鹅黄色的丝绦束了，在风中轻轻晃荡着。这兰花里面似乎是装了香粉般，每每yī zhèn 风吹来，那兰花晃，董策便闻到股清甜的香气。在车子的前面，垂了两串儿铜铃铛，发出阵阵悦耳的声响。

    两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下了车，这次却是没有的在两边遮上挡眼的帷幕，她们搬了个软凳来放在车门口，而后个穿着鹅黄色棉襦裙的女子从车里走了出来。她戴着面纱，看不清楚面容，只是从脖颈露出在外的那肌肤能看得出来，这女孩儿肤色很是白皙，莹莹如玉般。她的身材也很高挑，似乎是偏丰腴些，就算是冬日这厚厚的棉服，也无法遮挡得住他那窈窕的身段。

    董策嘴角露出抹笑意，上下打量了她眼。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那女子也回眸向这边瞧过来，看到他，似乎怔了怔，眼神在他身上很是停顿了下。

    毕竟是过年了，董策今日却不是戎装，他穿了件儿青织金妆花孔雀缎圆领长衣，脚上踩着皂靴，外面披着件儿狐裘大氅，nǎo dài 上还戴着顶灰鼠皮翻耳圆帽，额头正中镶嵌着块儿硕大的美玉。人马如龙，宛若浊世翩翩佳公子般，也难怪会吸引佳人目光。

    董策颔首微微笑，那女子赶紧转过头去，被几个丫鬟簇拥着进了府中。

    只是进入府门的那刹那间，却还是回头瞧了他眼。

    董策倒是没想，这女子可是刘若宰的掌上明珠，唯的孩子。这等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刘若宰若是允许她和自己发生点儿什么，那才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刘若宰是个清官，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接受新年的拜礼。新年拜礼，并不算是贿赂，应该是纳入官场上人情往来的范畴。去给谁拜年，去给谁送了少银子的拜礼，这都有讲究，总体来说jiù shì 官职越大，就要送的越些。若是乱了，不但是得罪了人，是会被人视为不懂规矩。

    刘若宰清廉不假，但那指的是他不收受贿赂，而若是连拜礼都谢绝了，就不是清廉了，而是绝情，不懂为官之道。在官场上，旦给冠上了这么个名头，可就要走的步履维艰。而且这样的异类，注定是为所有人不容。在明末这等风气之下，过年的时候收些年礼，已经是完全被视为官员的合法shōu rù ，根本不需要遮掩，就算是争到皇上面前那也是占理儿的。

    是以在兵备道衙门的大门外头，也是摆了个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等干东西。那桌子极大，右边放着个册子，左边则是已经堆了不少的红包。

    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在桌子后面，他穿着朴素的青布衣服，头发半黑半边了，佝偻着腰，看上去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正是当日那把董策接到镇河堡来的老管事，之后数次接触，董策和他也是很见过几次面。

    “刘管事。”董策翻身下马，笑嘻嘻的拱手道：“新年好啊，祝您老松柏长青。”

    他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这刘管事的名字，只知道跟随了主家，姓刘，理当是家生子出身。

    刘管事咧嘴笑，露出口保养的很不错的白牙，浑浊的眼珠子笑眯眯的盯着董策：“老朽见过董大人，董大人也好，董大人步步高升，平步青云呐！”

    “那就谢您老吉言了。”

    董策对他也是不敢怠慢，颇为的恭敬，毕竟这老家人跟了刘若宰几十年，在他面前的分量，可不是般人能比的。正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真若是把小鬼儿给得罪了，在关键时刻给你添点儿堵，那就很够受的了。

    他取出拜帖递给刘管事，又招了招手，身后家丁送上大包红绫包裹的银子，董策接过，放在桌上。

    里头是五十两银子，按理说他zhè gè 级别，刘若宰那个级别，送上二十两银子就可以。但两人guān xì 毕竟非同般，有提携赏识之恩，董策再加倍，也是理所应当。

    刘管事瞥了眼那包银子，笑道：“董大人有心了，老奴替老爷谢过，您稍等片刻，签上名字，老奴这就前去通报。”

    砚台里面就有墨汁，不过因为太冷，已经有些硬了，董策往上头哈了哈气，又磨了几下。蘸起浓墨，在册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倒是没想到刘若宰竟然在府中，毕竟刘若宰是自己的上官，而人家兵备道刘大人又有他的上官，这会儿理当也是在拜会上官，按理说不在镇河堡才是。明末的规矩，给上官拜年是定要在初的，像是董策这种还好些，毕竟磐石堡距离镇河堡不远，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而镇河堡距离阳和城这般远，今日再去就来不及，是以正理说的话，刘若宰应该是大年三十都在阳和城过得，然后早早起来给上官拜年。

    看来倒是他想岔了。

    董策转念想，心中便是了然。想来以刘若宰的性子，是不屑于如此的。

    刘管事拿着拜帖前去通报了，董策便在外面等着，忽然听见yī zhèn 铿然jiǎo bù 声传来，抬头瞧，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从里头大步走出来。这位正是北东路参将黄琬，冀北道最高军事长官，或者确切说来，是冀北道势力最大的军头。毕竟他虽然官位高，手下兵丁，却和其它的军堡没有太大的统属guān xì ，像是董策，白添福这种，都是直属于兵备道管理的。

    这位黄大人虽然是军中的高级将领，却是长的眉目清秀，肤色白皙，眉宇间还有些阴鸷，看上去像是个秀才文人，倒不像是个武将。他是九边将门出身，祖上jiù shì 指挥使，世代都是军中高官，在九边尤其是宣大门生广布，势力很大。

    董策当初随着刘若宰四处视察的时候见过他，对他yìn xiàng 很深，黄琬手下有足足三百家丁，个个兵强甲坚，透着股子彪悍之气。

    见他出来，董策让到边，黄琬也没留意他，眼神儿从他脸上扫了扫便过去。只是他走了两步，却是忽然回身，上下打量了董策番，不què dìng 道：“董副千户？”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他很是突出了下那个‘副’字。董策听，心里就有些不tòng kuài ，只是脸上却还是笑吟吟的，行礼道：“下官见过黄大人。”

    黄琬摆摆手，神色似笑非笑，有些玩wèi dào ：“董副千户当真是表人才，瞧瞧这眉眼儿，这身段儿，怕是堂子里的相公也不过是如此了。”

    此言出，周围顿时是为之静，气氛登时是变得凝固滞涩，所有人都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董策身后的干家丁已经是气的怒发勃然，手摁在了腰间刀柄上，耶律斡里和是攥紧了手中熟铜锏，眼神儿死死的顶在黄琬的脸上。黄琬的家丁也是不示弱，纷纷作势。

    把位五品的将领拿来和堂子里的相公比较，黄琬这般说话，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羞辱。董策脸上的笑意缓缓退去，面沉如水，他直起身子，盯着黄琬，忽然嘴角勾，露出抹笑意：“在下虽然长得高大俊朗，却不是那些达官贵人喜欢的类型，反倒是女子喜欢些。倒是黄大人您，细皮嫩肉，身上好的白皮，加之身子削瘦柔弱，最是讨那些大人们欢心。在下听说，黄大人有事儿没事儿的就爱四处走门路，却是不知道，是黄大人您走他们的门路，还是他们走黄大人您的后庭旱道？”“怕是到了晚上，便是黄大人您玉兔雌伏，那些大人们吴刚捣杵吧？只是不知道，您那嘴里时不时还塞着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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