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一七二 佛爷
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那大宅子前面是片面积不小的空地,空地上已经停了不少大车了,大门敞开着,许穿着短打,苦力役夫装扮的活计正自搬着沉重的箱子或是麻袋在进进出出。dm眼看去,光是干活儿的怕不就得有数百人之。
那些大车在门口空地上停了,便有人上来询问,而后声招呼,又上来帮人过来搬东西。
有个汉子可能是身上出汗太,光着胳膊去抱个袋子的时候,手上划,那袋子摔在地上,可能是口子扎的也不太紧,lì kè 便是崩开。白花花的精米流了地,四处都是。
董策远远地瞧了,目光缩。
“你这狗才,不想干就给老子滚蛋!”
之前在城门口吼叫的那锦衣男子大步上前,抡起手里马鞭便是狠狠的打了下去,那汉子给打的蜷着身子个劲儿惨叫求饶。
到了这里,已经很少有人过来了,看来是豪门大户聚居的区域,四处都是高高的院墙围起来的大宅子。董策几个这就很是显眼了,因此他们都是躲在小巷子里头往外瞧。看到这幕之后,董策低声道:“走吧!”
三人路无话,很快便到了钟楼附近棋盘街的处酒楼,大明朝不管哪个城市,城市中心的钟楼鼓楼所在地,大致都是最热闹繁华的所在,这阳和城也不例外。
这里酒肆商铺林立,大街两边摆摊儿的,卖艺的不计其数,人来人往,几乎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若是要掩饰行藏的话,这里再hé shì 不过了。
三人上了酒楼的二楼,小二拿来菜板,董策随便点了几个菜,要了壶酒,找了个包厢坐下。
三人低低说了几句话后,石进便下了楼。
他在从酒楼所在的wèi zhì 往前走,直走到下个十字路口,然后又顺着原路返回,不慌不忙的转了几圈儿之后,忽的眼前亮,分开人群,向前走去。
……
张麻子在人群中晃晃荡荡的走着,他右手顺着袖子摸下去,摸到了自己袖袋里面那硬邦邦沉甸甸的银子,嘴角露出抹微笑。
今儿个张麻子的手气很不错,早晨出来之后,到现在差不两个时辰,他已经吃了两顿荤菜,席素斋了。
都用不着看,张麻子就能掂量出袖袋里面这些进项有少——三块碎银子,重量分别是三钱四分,钱八分五厘,还有个是九分三厘。把铜钱,十二个崇祯跑马小平钱,五个当二钱,六个万历金背钱,个天启当十钱,五个天启通宝小平钱,剩下的jiù shì 乱七八糟的杂钱私铸钱。让他有些惊喜的是,竟然还有个小银馃子,足有三两重。
那是从个胖娃娃的脖子上解下来的。
当时那小孩儿被个丫鬟样子的女子抱着,nǎo dài 探在那丫头肩膀后头,丫头看街头杂耍开心的不得了,直蹦跶,哪里还顾得上小孩儿?
张麻子轻轻巧巧的就把那银馃子给解下来了,不过他也没亏待那小孩儿,把刚买的串儿糖葫芦塞到那胖娃娃手里,那胖娃娃舔了口,甜的那胖娃娃个劲儿的笑。
要做佛爷,除了胆子大心细脸皮黑之外,最重要的jiù shì 双巧手,若是连这些银子的重量都掂不出来,张麻子可以把自己的手剁下来从此歇业不干了。
“谁家的爹妈,也不给孩子带个翡翠,弄银馃子挂着算啥事么?”
入手,张麻子就知道自个儿发了。摸到这枚银馃子,zhè gè 月要给三爷上的供就够了,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姐姐老早就看中了城南‘苏绣’成衣铺里那件儿白绸的裙子,直没舍得买,我好生攒攒,到时候买了给她,定让她gāo xìng的什么似的。”
张麻子暗自估摸着,抬头看了看天色,便zhǔn bèi 再捅个天窗之后就收工回家。
想到这里,他给旁边不远处的个三角眼贼眉鼠眼的汉子打了个眼色,那汉子点点头,快走两步,到了他前头。
张麻子是个佛爷,方才给他对眼色的那汉子,则是他的老密,叫李黑。
这是阳和城地面上的黑话,佛爷jiù shì 小偷儿的意思,开斋jiù shì 开始练活儿偷东西了。荤菜指的是可观的shōu rù ,通常是得见了银子,素斋则般jiù shì 铜钱儿了,比较寒碜。至于老密,则是帮小偷偷东西,打掩护的。
张麻子是个佛爷,可是看着点儿也不像佛爷。
他长的是真不好看,脸上全是麻子,但是高壮魁梧,穿着身儿青缎子的衣服,也挺有气派的。般来说,小偷儿大抵身形是不能太明显的,最好jiù shì 长的矮小精瘦,张脸平平无奇。这样才能不引人注意,不管是在偷之前还是在得手之后都很方便。任是谁都不能把zhè gè 看上去跟商铺掌柜也似的二十来岁年轻人看成是个佛爷,可若是道儿上的人瞧见他那双手,也许就能bsp;bsp;出二来。
他的手拢在袖子里头,般人瞧不见。
但是见过的人都说,张麻子有双巧手。
和他的身材匹配,手很大,但是却点儿也不粗糙,十根手指头很长,很白,很纤细,是很灵巧,看上去就跟大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儿的手样。
这样纤细修长的手,若是女人,怕是不少男人想要把玩,但是生在个男子身上,还是家里穷困从小衣食无着既没钱上学也没本钱做生意的个市井人家孩子的身上,也说不上是好事儿坏事儿。
反正张麻子记得,他那个四处游荡坑蒙拐骗偷,打扮成个游方道士实则是个大佛爷的师傅,在十二年前路过张家门前的小巷子,看见正在玩儿泥巴的张麻子的这双手,lì kè 就两眼发光。
“娃子,你以后会是全天下最老道,手最巧的佛爷!”
他现在还记得师傅经常挂在嘴边的句话。
从那天开始,师傅就不走了,上街走了趟,腰里铜就有了,就在他家旁边租了个小院儿,每日让张麻子去他家玩。
这住,jiù shì 十年。
七年前他告诉张麻子:“你能出师了,师傅这下半辈子,就指望你了。”
那天,张麻子偷了三钱银子,给老娘抓了生药,给姐姐买了件儿棉袄,这还是他这辈子第次有这么钱。
两年前的日,张麻子跟往常样拿着自己偷来的钱从‘德富记’买了师傅最爱吃的熏鸡烧酒,来到小院儿。结果小院儿里面人去屋空。
师傅走了。
张麻子怅然若失,自己跟师傅,这辈子大抵是不会再相见了。
又想起师父来,张麻子不由得眼前yī zhèn 恍惚。
他赶紧晃了晃nǎo dài ,把这丝情绪驱逐出去,佛爷捅天窗的时候,必需得全神贯注,稍不留神,那人只要是发现了喊嗓子,就得出事儿。
他很快就锁定了个目标。
那是个五十来岁的的男子,穿的倒是挺华贵,只是上面的花纹忒也俗气,张老脸黝黑憨厚,小眼睛却是时不时的闪着狡诈的光,这会儿左看看右看看,有个啥热闹就凑上去,张着大嘴笑得开心。
张麻子撇了撇嘴。
看就知道是乡下的土财主,进了城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看他那包袱还抱在怀里,准儿里头有货,晕晕乎乎的偷了他怕是时半会儿觉不出来。
而且这种人,腰里可是有铜有银的。
“jiù shì 他了!”
张麻子冲着;李黑使了个眼色,佛爷和老密心领神会,装作不经意的向着那土财主蹭了过去。
到了近前,张麻子却是皱了皱眉头。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也冲着那土财主挤过去。
他来不及先下手,脸上的笑意收,阴沉着脸便冲着那俩人走去。
那两个人却没发现他,正自往前晃,却是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给拍了下,顿时大怒,回过头来就要破口大骂,待看清楚是张麻子,顿时便是哆嗦,赶紧把骂人的话咽huí qù ,陪着笑道:“张,张二爷……您老人家……”
“懂不懂规矩?”张麻子用手指头点了点他脑门儿:“棋盘街是刘三爷的地盘儿,老子是刘三爷手底下唯个佛爷……”
他顿了顿,忽然脸色冷:“赶紧滚!再看见你俩,老子卸了你胳臂!”
“是,是……”
那两人赶紧点头哈腰的去了。
张麻子冷哼声,口痰吐在地上,脸上露出轻蔑之色:“没规矩的狗东西!”
杂鱼被撵跑了,可以开始了。
他和老密两个配合的极好,先是老密走到那土财主身后,他身材高大,那土财主又矮又肥,给他在后头这么挡,根本就瞧不见身后的情况了。
然后张麻子走到老密身后,胳膊从两人之间的缝儿里塞进去,握在手心儿的枚小刀片灵活的在五根手指头之间翻飞着。锋锐的刀片轻而易举的便在那土财主怀里的包袱上割开了个小缝隙,而后张麻子两个纤细修长的手指头伸进去,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了个鼓囊囊的钱袋子。透过布料感受到里面的坚硬,张麻子不由得心里哆嗦。日你娘,这下要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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