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董策暗自感叹，看来刘若宰当真是为此行zhǔn bèi 良久，处心积虑，行此石二鸟之计策。

    不过，越是如此，刘若宰深入各堡寨之中，手中无兵，腰杆子便硬不起来，说话也就没少分量，因此也就越发的需要倚重自己和谢鼎坤所部的这些人。而由于战功素著，名声在外，刘若宰对自己这系看重明显要些。

    “这次，说不得也要跟着捞些好处，大发利市，其中好处。”

    董策扫了眼自己周围的这些心腹，嘴角微微扯出丝笑意，这会儿的收获，就已经是很不菲了。

    本来以为已经是盆满钵满，现在看来，还是远远不够，撑死不过是垫了个底儿而已。

    这会儿董策这行人，当真是可以用天降横财来形容。

    这次董策为每人都配了双马，也是为了加快速度，却没想到，正好是方便了驮运东西。

    此时每个人的辅马上都满满的装满了东西，有鸳鸯战袄，有棉甲铁甲，有长枪大斧，有长刀弓箭，甚至还有抬枪！

    若是不知道的，怕是以为这几位刚刚打劫了哪儿的武库。

    事实上也差不，虽然不是打劫，但是其凶狠程度，比打劫也差不了少。

    董策奉了刘若宰的命令去武库领取装备，刘若宰说的也含糊，也没说究竟要拿少，所以董策也就顺着杆子往上爬，能搬少就搬少！以至于当董策行人大包小包的从武库里出来的时候，惊得那武库仓大使赵满仓呢差点儿没跳起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跳着脚的大骂，当下jiù shì 不干，要董策把东西退huí qù 八成！董策却知道，这不过是这厮趁机索要些好处而已。

    毕竟这武库的仓储，且不说他做了少假账，就算是老老实实的，旦上级来查账，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董策身上去——反正是刘若宰让拿的，谁还敢追究不成？

    果然，董策塞给他五十两银子之后，赵满仓lì kè 是句话也不说了。

    zhè gè 结局，两人是皆大欢喜。毕竟赵满仓身为仓大使，勒索前来领取装备的军官发些利市是没有问题的，也能发点儿小财，但是真要让他倒卖武库中物资，他还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毕竟现在兵备道刘大人以苛厉著称，在他手下，谁也不敢肆无忌惮。

    对于他来说，五十两银子已经是相当庞大的笔shōu rù ，远远不是小财儿可以形容的了，也算是yì ;之喜。

    而对于董策来说，这次获得的这些物资，怕是千两银子的价值都不止，尤其像是那几领铁甲，又厚又重，披挂全身，防护极好，便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别说是五十两，再给出五十两董策也干。

    不过这会儿手里的银子流水般花出去，也是让他略有些心疼。

    从马贼那里的缴获没有下分，而是直接充入了公中，珠宝黄金玉器这些不能折现的且不算，共是六百两zuǒ yòu 。再加上刘若宰拨给的两千两，jiù shì 两千六百两。购买耕牛，种子，农具，家什等等就花了六百两。请来那些工匠外加给工匠安家，以及给家丁们发jiàn miàn 银子，以及七零八碎的花销，jiù shì 百五十两银子去了。再加上今日的贿赂，还剩下千七百五十两而已！

    这点儿钱算什么？

    单单是重建磐石堡城就要万两纹银，而且现在手底下这些bǎi xìng ，都是只花钱暂时无法创造财富的。

    “给想法子弄钱了！”董策心里暗暗寻思着。

    各人坐在马上都是喜气洋洋，满脸的兴奋，尤其以耶律斡里和为甚。这位董策家丁首领，磐石堡的实权人物，此时神情当真是和暴发户三个字匹配的恰当无比。

    他本来只穿了件儿皮甲，后来董策任命他坐了家丁首领，自然不能太过寒酸了，便给补了件儿青缎铜钉布面甲，这甲还是比不过红缎铜钉铜叶甲，少了外面的铁甲叶，重量也轻了五斤，只有十八斤重。

    但是现在，这厮身上穿了件儿厚重的铁甲，这铁甲是套全身甲，其造型类似于宋朝的步人甲，铁质甲叶用甲钉连缀而成，属于典型的札甲。这件全身铁甲比董策那件铁阀甲还要厚，还要重，表面的甲叶足有两毫米厚。其形制和步人甲般无二，就连重量也不次于。要知道，步人甲重达五十八斤，由千八百二十五每甲叶编成，而这幅铁甲由于加重了甲叶的厚度，重量是超过了六十斤。

    要知道，是明制的六十斤，明朝斤是五百九十四点六克。

    头上铁盔，身上铁甲，手中城门巨型门栓也似的熟铜锏，整个把耶律斡里和打造成了个钢铁怪物。若不是胯下是辽东雄骏，般的劣马怕是驮上他都走不动路了。

    这还不够，在他马鞍子旁边，挂着两个插袋。两个弓插里面分别插着张大步弓，张开元弓——也jiù shì 骑弓——两个箭插里面则是满满的插够了六十支大箭。

    在他旁边的辅马上，则是放了个甲包，甲包里面也放了副铁甲，外加根长枪，把大斧。

    “这厮！”董策瞧了，不由得摇头苦笑。光是他这身家事儿，怕是就得二百两银子往上数！也jiù shì 慷他人之慨，若是要自己给他配备这许铠甲武器，又如何负担的起？

    不光是耶律斡里和，其它人也差不，石进、王浑、周仲、翟青桐四人各自抢了套铁甲，根长枪，把戚家军样式长刀，两把弓，四个插袋，六十支大箭。马林那十个新晋的家丁，则是人抢了件儿棉甲，各自拣着自己喜欢的兵器拿了，弓箭什么的自然是不能少。不是他们不想要铁甲，只是铁甲共就那么几副，被石进等人抢完之后就还剩下副——总得给董策留着吧！

    但是现在这些就已经是让他们喜出望外之极了，想当年做马贼的时候，这等武器铠甲连想都不敢想！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士卒们靠的jiù shì 兵强甲坚，骏马如龙，这会儿了这许装备，就是显得骁勇彪悍之极。

    远处马蹄声响起，个骑兵打马过来，却是现在的董府家丁，名字唤作董忠贤的，他来到董策马前，抱拳行了个礼，道：“老爷，我等三人奉命在前为探哨，前哨距离中军为百三十丈，前哨此时距离弘赐堡里，弘赐堡守备钱大人已经出城迎接！”

    “嗯！”董策点点头，摆摆手，董忠贤打马转身，又向前去。

    董策也策马向着刘若宰的马车考过去，低声说了。他回来的时候淡淡的瞟了边儿谢鼎坤眼，谢鼎坤脸色有些不好看，冷哼声，扭过头去。

    出镇河堡，董策便放出去了三名探哨，远出数里，既是警戒，也为前锋，虽然人数极少，却大大的保证了队伍的安全。刘若宰瞧得分明，也很是夸了董策两句。

    谢鼎坤战阵经验没有董策丰富，给他抢了zhè gè 风头，心里也是很不忿。

    的不过也只能认栽。

    等离得近了，可以看得出来，弘赐堡的城墙很高大，但却是很残破。在城门董策大约十丈开外，还有个巨大的豁口，就像是口腰刀上面被崩坏的痕迹。

    当日建奴入寇，进攻弘赐堡，弘赐堡城墙高厚坚固，城内守将临危不乱，军兵bǎi xìng 用命，不分老弱，纷纷上城墙抵御外虏。建奴数千大军围困这小小的堡垒，竟然数日不下，损失惨重。最后还是听了那些带着全城bǎi xìng 剃发归降的官员的告密，才知道弘赐堡那段城墙因为经受过地震而有裂隙，因此趁夜色偷袭，驱使被抓捕来的汉家bǎi xìng 用镐头拼命的挖掘，将外面城砖挖开，里面夯土早已不实，扑哧流出，城墙崩塌。

    建奴于此地杀入城中，守将面东叩拜，穿官衣自缢身亡，其妻妾四人，子女两人，奴仆十余人，皆自缢而死，家中竟无余梁。建奴因羞怒而屠城，城中bǎi xìng 军兵上下四千余口，无幸免，城垣拥塞，尸横遍地。

    整个弘赐堡也就变成了座死城。

    这说明其实国人的血性，达明bǎi xìng 的血性，并未遗失，而是因为生活的苦难，而被埋在了心底最深处而已。

    这些血性，需要人们把它给激发出来。

    国人能拼命，敢拼命，所缺少的，不过jiù shì 个带头的而已。

    在国朝，能够带头的，无非jiù shì 官员乡绅。在zhè gè 官本位的国度，官员，政府，朝廷，早就已经深入人心，无论人们怎么恨它，在关键时刻，还是不自觉的依赖它，信任它，听它的指挥，依附于它。

    满清入关之后，少城池都是官员士绅带头先投降，于是bǎi xìng 们也就毫不反抗，跟着投降。而像是江阴，官员士绅带头不降，于是bǎi xìng 也就死战全节。

    在江阴典史阎应元等人带领下，举城不降，奋勇抗敌。前后长达八十日之久，此役，十数万江阴bǎi xìng 面对二十四万清军铁骑，两百门红衣大炮，血战孤城，靠着那座并不高大坚厚的江阴城，足足八十日。清军死伤数万，而后城破，屠城，无人降，城内死者九万七千余人，城外死者七万五千余人。

    有明之季，士林无羞恶之心。居高官、享重名者，以蒙面乞降为得意；而封疆大帅，无不反戈内向。独阎、陈二典史乃于城见义。向使守京口如是，则江南不至拱手献人！

    正所谓：尸山白骨满疆场，万死孤城未肯降！寄语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