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等到了嘉靖之后的百年间，各地盐业基本都已经被些大商人给垄断，这些人有权有钱有势，再也不用向九边运粮。

    九边的军户，直在挨饿。

    现在各地的粮食什么的，都是采买。

    官道之上，忽然响起烈烈的马蹄声，支骑兵策马飞速而来。

    这支骑兵人数不，却是极为的精锐，最不济的也穿着皮甲，大部分人都穿着元青色的青缎铜钉布面甲，带着铁盔。还有人穿着红缎铜钉铜叶甲和厚重的铁鳞甲，为首的个将官mó yàng 的高大年轻人，外面套着件紫花罩甲，里面鼓囊囊的，显然里头也有重甲。他们行人都是骑着难得见的高头骏马，为首那年轻将官胯下战马都披了马甲，马鞍边儿上挂了两个大袋子，大铁弓放到了马鞍侧的弓袋里面，旁边的撒袋里面是装满了长大的重箭，在撒袋外面露出了长长的尾羽。

    这些常年行走在九边的商人也算是见识广，却是从未见过这等精锐彪悍，人马如龙的部队，个个心里都暗自嘀咕，说不得那是哪个大将主家里的家丁。

    大同总兵还是宣府总兵？

    他们知道惹不起，都是老老实实的避在路边，把道路让出来。

    这便是董策行还有那西恩巡夜斥候——或许现在改叫董府家丁了。

    出发之前，马林代表所有巡夜斥候大着胆子向董策提了个请求——他们也想进董府当家丁。

    董策自是惊讶，问了原因才知道，他们之所以提zhè gè 要求，是因为这些时日都过去了，流民也安置了，家丁也收了，如何处置他们却还是每个章程。这些人就跟没了娘的孩子似的，整日都是惶惶然，生怕自己在zhè gè 组织中找不到个跟脚。他们也都是对董策的家丁那丰厚的待遇眼馋，是听耶律斡里和回来说这些家丁现在在安乡墩整日价有大鱼大肉吃着，虽然练得苦，但是吃的也香。

    于是几个人商量，干脆就求恳董策收留。

    董策这些日子都没顾得上安顿他们，来是忙，二来也是未免没有晾凉他们的意思，其实对如何处置他们，早就有了想法。他也想把这些人shōu rù 囊中，只是做家丁zhè gè 事儿跟别的还不样，总得有个你情我愿才好。

    现在他们zhǔ dòng 来投，董策正是求之不得。

    董策还很是为难了yī zhèn 儿才应承下来，宣布他们待遇和家丁齐平，又问询了他们的意见之后，都给改了名字。

    短短月余的时间，董策的家丁队伍已经膨胀到了四十六人，其中忠字都十六人，勇字都十五人，毅字都十五人。唯没有改姓改名的jiù shì 马林，他被董策任命为马术教头。

    董策瞧着路上那络绎不绝的商队，心里头暗暗盘算，此时正是冀北道物资储备最为丰富的时候，还都没有下发，看来自己得再从刘若宰那里弄点儿东西来才是。

    过了zhè gè 村儿，可就没zhè gè 店了。

    到了镇河堡的时候，看到城门口也排起了长队。

    董策瞧，却还看见个熟人。

    冀北道下粮草通判纪长风纪大人身文官常服，正自优哉游哉的坐在个太师椅上，身后着十几个摁刀的侍卫，在他面前十几个书吏正在忙活着。他们指挥着那些商人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而后便是的现场登记造册。

    粮食，被服，布匹，棉花，草束等等，不而足。

    他们的检查显然是相当的仔细，个运粮的商队行到了城门口，士兵把上面的大粮包给拖下来，抽出刀来在四处刺了两下，里面的粮食顿时就流了出来。

    董策分明看到，那商队头领的张大肥脸上瞬间就布满了油汗。

    果不其然，士兵们仔细检查了番之后，大声道：“粮食中掺杂的有沙子，还有糠麸，还有土。正经粮食不过六成！”

    他这说，周围的士兵顿时群情汹汹，他们这些军汉，最恨的jiù shì 这些黑心商人——粮食里面掺了沙子，到时候还不是得发下来他们吃？

    士兵们围上去眼看着就要把那商人拖到边暴打顿，那商人赶紧四处作揖求饶。

    个书吏戳着他鼻子跳脚大骂道：“好你个王胖子，咱们从你处粮行进货也不是日两日了，这般坑我们？打死你都不冤！滚，赶紧带着你的东西给老子滚！”

    那商人如蒙大赦，赶紧磕了个头，带着手下人灰溜溜的撤huí qù 了。

    “你这棉花都是去年的旧货……”

    “作死啊你！这是马料么？……”

    类似于此的声音不断响起，董策路过来，那些商人压低了的议论声也不断传来。

    “唉，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谁说不是？往常这些贼配军的生意还算是最好做的，只要是给上头塞了钱，给他们的粮包里头装都是沙子也没事儿。反正倒霉受苦的是这些贼配军，哪个去管他们？上头也不会动问句！今年可倒好……”

    “是啊！往常都是直接拉到仓库去，查都不查就卸了！石八十斤的能给写成百二十斤，里头再掺上五成的沙子糠麸，石就有两三四钱的赚头，到时候跟那管事儿的笼着袖子分，谁不知道？今年可倒好，来了个油盐不进的，送的礼物人家直接都给扔了出来，看这样子，此路不通啊！”

    “噤声！这位大人算什么？不过是跑腿儿办事儿的而已！真正后头撑着的，是那位兵备道大人！喝，听说是状元出身，那是文曲星下凡般的人物，跟脚在京城，硬扎着呢！”

    “再硬扎有个屁用？被大同镇北的商贾都得罪完了，咱们后头就没人么？我瞧他长不了！”

    ……

    纪长风看见董策，上来寒暄了两句，不过两人也都忙，几句话之后便各自告辞。

    进了城，到了兵备道衙门，却见门外二十个军兵分成两列肃立着，个个人高马大的，身板儿得笔直，摁着手中长刀，盯着前方目不斜视，倒也是颇为的威武。

    个身材高大的将官正自在门前踱步，听到马蹄声转过头来，刚好和董策打了个对面，正是镇河堡千户把总谢鼎坤。

    王浑最是瞧不上这些官兵，回头冲着那些新晋家丁们笑：“瞧瞧这些银样镴枪头，白糟践了这么好的甲。”

    众人都是发出声低低的哄笑。

    还别说，那些军兵论装备，论样子都是不错的，但是比起杀气来，怕是连这些曾经的马贼都不如，也难怪王浑等人瞧他们不起。

    谢鼎坤向这边看过来，眼神不由的缩，这些积年的马匪，个个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少鲜血，眼神中都透露着股子嗜血狂暴，不拿人命当回事儿的wèi dào 来。他心里暗暗震惊，这董二郎，又从哪里寻到这许好手儿？怎地便宜就都让他给占去了？

    董策回头狠狠的扫了众人眼：“都闭嘴！”

    他翻身下马，向谢鼎坤走去，拱拱手，笑道：“谢大人。”

    谢鼎坤也拱手行礼，两人见了礼，谢鼎坤伸手：“大人吩咐，董大人来了便请进去，无需通传了。”

    他笑笑：“有此殊荣，足见兵备道大人之看重。”

    “侥幸而已。”董策谦了句，回头吩咐道：“你们且在外头等着，不得生事！”

    众人自然是应是。

    两人并肩往府中走去，谢鼎坤回头瞧了眼，笑道：“董大人麾下，倒是人来人往好热闹，那些人，面孔生得很。看上去也骁勇，都是杀过人的吧？”

    “哪里，哪里，谢大人可真是高看他们了。”董策赶紧摆手道：“都是从招揽的流民中选出来的，这些人曾经给大户人家喂过马，熟悉些马性，是以便选了过来。”

    “是么？”谢鼎坤眉头挑：“我怎么瞧着他们身上可是杀气十足啊！”

    “兴许他们原先是屠户，杀猪宰羊的了，自然也就有杀气了。”董策hē hē 笑，只是闲扯。

    董策这般避实就虚，谢鼎坤也是没法子，只得换个话题。方才王浑那话。他也听的大概，只是董策此时乃是刘若宰面前红人，他也不敢得罪，不过说几句硬气话总是可以的。

    “董大人的手下只是杀猪宰羊么？”他哂笑声，指了指两边那些军兵：“那可真比不得本将手下了！他们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缴过流寇的！”

    他盯着董策，嘴角微微拉：“流寇可不是猪羊。”

    “杀流寇，或许比杀猪羊还容易些！”

    董策叹了口气，脸上那惫懒的笑意已经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扫了眼那些军兵，嘴角露出抹讥诮的笑意：“脚下虚浮无根，手摁在刀上的姿势都不对，看似戒备森严，实则懈怠的紧。用的长刀，理当是昔年戚继光大帅编订之鸳鸯阵中长刀，此刀长足有六尺，重却不过二斤三两，刃薄而窄，刀又轻，用来斩无甲的倭寇是够了，但是碰上建奴，根本jiù shì 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