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董策听了，心里也是颇有些不是滋味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只是其中半是悲惨的。

    他沉吟片刻，道：“正好，本官属下还需要名书吏，你便担当了吧。放心，不会短了你的前程。”

    白忠旗感激道：“谢大人抬举。”

    又是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便很乖觉的在了董策身后。

    董策如此做，却是因为白忠旗看来是这十个人里面的核心人物，把他拿出来，这些马贼便是盘散沙，再不能拉帮结伙了。

    他现在心机越发的深沉，对于下面的提防分化，也是轻描淡写的便做成了，不带丝的烟火气。

    而后董策挨个问了他们的姓名，其中个名叫马林的大胡子中年汉子给董策留下了颇深的yìn xiàng 。此人曾经是大同镇以西西安堡的马术教头，教头，在大明军中虽然不定是军官，但也是地位远远超过般士卒的任务了。但是就算如此，对已经发不出饷银，活不下去，跟马林起的几个骑兵教头心横，去投了高迎祥，而马林则是上山落草为寇。

    本来白麻子匪帮虽说劫掠了不少马，但会骑马的人却不，马林去了之后，这等情况大为改观。可以说白麻子麾下八成的马贼，都是马林手练出来的。

    其他人虽然没有白忠旗和马林这般，却也都是马术精强之辈，半是使得好口马上刀。那日之所以被董策等人冲的落花流水，败涂地，不是他们废物，而是董策几个人着实是太强了些。披坚执锐，当者不幸，身穿七八十斤重的三层重甲，刀看上去只有个白印而已！

    让他们能有什么法子？

    董策正要带着他们去大石崮那边转悠圈儿，堡外忽的响起yī zhèn 急促的马蹄声，个穿着鸳鸯战袄，背后插着三角令旗的士卒骑马来到安乡墩之下。

    通传之后，才知道乃是刘若宰的传令兵，招董策去往镇河堡唔。董策应下来，给他塞两银子，把那传令兵满脸喜色的送走了。

    如此倒也正好，董策便命李贵从库房中取出套皮甲来给了马林，委任他做了这支骑兵都的都头。

    如此，就算是把名分给定了下来，这十个马贼，被改编为隶属于董策直接指挥的骑兵都，暂派都头为马林。既然是暂派，自然是随时可以拿下来的，而且底下人的因着‘暂派’这两个字，自然也是存了异样的心思。

    zhè gè 位子，难道我就做不得？

    马林满脸感激的跪下来磕头谢过董策，这领皮甲虽然是董策库存所有甲胄中最强的种，但是也足有十八斤重，是用上好的牛皮硝制，而后jīng guò 几十道极为繁琐的工艺才能制成的。用铜制的大头铆钉在皮甲的表面缀了层铁叶子，防护力也是颇为的惊人，是价格不菲。这些马贼如何见过这等精良的铠甲？个个看着马林手里的皮甲都是两眼放光，就差流口水了。

    而暂派那两个字，也让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好生biǎo xiàn ，争取早日把暂派两个字拿掉。

    这位大人还未到弱冠之年而已，就已经是堂堂的正六品百户官了。而且这般能打，又有谋略，看刚才那传令兵对他这般的恭敬，可以看出定然是极为得上官赏识的。这等人，定然是前途不可限量，自己这次被俘，自忖必死，却没想到反而生出这般莫大的机遇来。这机遇可定要把握住，早早的在这位大人麾下占下个wèi zhì ，以后自然水涨船高，说不得荣华富贵全都有了，那是何等光宗耀祖之事？

    几人策马出了安乡墩，董策有意识的看看他们的骑术，便是策马狂奔，毫不停歇。

    气儿直奔到镇河堡之下，直到再跑下去就要伤了战马的时候方才停下来，让他颇为满意的是，这些人的马术还都不错。要知道这路如此之远，再加上道理不好，路途颠簸，马术稍差点儿的，不知道给颠下来少次了。

    而且他们胯下的蒙古马，气力确实是比辽东马悠长的，董策胯下的辽东马已经不怎么跑得动，而那些蒙古马，还是饶有余力的样子，似乎没怎么出气力。

    董策看了，也是啧啧称奇，算是彻底的意识到了这些蒙古马的价值。

    见了董策，镇河堡的城门官赶紧放行，现下镇河堡乃至于冀北兵备道谁不知道，新近蹿升上来个董策董百户，jiù shì 砍了十几个鞑子nǎo dài ，功绩直达天听的那位。此人极是得兵备道大人看重，时常招来议事，每每对答良久。而且还有传言称，董策第次来镇河堡，乃是兵备道大人的老管家亲自在前面引路……这可是了不得的殊荣。

    官场之上，自然知道什么人最是不能得罪——风头正劲之人。

    因此董策到，那挂着总旗衔儿的城门官赶紧笑脸相迎，把他恭敬的送了进去。

    到了府门外，董策让马林等人在府外等候，自己进去了。马林等人何时来过这等大官儿的府邸？个个都是手足无措，极是拘谨。

    董策通传之后，被引进后宅花厅，却见刘若宰依旧是身布衣，正在练字，而在他身边磨墨的，却是个三十二岁，穿着六品文官官袍的青年正自着。

    “来了？”听见jiǎo bù 声，刘若宰头也不抬道。

    董策应了声是，见礼之后，自到边。

    那文官眼中闪过丝诧异，刘若宰这等态度，分明是对待颇为熟悉亲近之人方才会有的，这董策，看来真如传言所说，很受大人的器重。

    他向董策笑笑，这来自于文官的极为难得的善意让董策不由得怔，赶紧回以微笑。

    厅中时静了下来，只闻沙沙的书写声。

    过了好会儿，刘若宰把笔扔，长长的吁了口气，向那文官道：“大敏，瞧瞧，老夫这字如何？”

    那文官仔细看了好半响，轻轻抚掌笑道：“大人您的字，圆笔藏锋，起笔收笔，钩挑波撇，皆都不露锋芒。匀整安稳，显气定神闲，不疾不徐之情怀。可谓是圆劲古雅，优闲逸裕，深不可测也！”

    他hā hā笑：“看来大人最近心情颇佳。”

    “大敏眼光颇具格。”他点评的显然让刘若宰很是满意，看向董策，招招手：“过来，你也瞧瞧。”

    那文官又是心里微微诧异，心道他看得懂么？

    董策应了声是，上前看，原来这是刘若宰临摹的书圣王羲之《快雪时晴帖》。

    正如被刘若宰称为大敏的那文官所言，笔锋圆润，不露锋芒，气定神闲，已经是很得王羲之书法的神韵了。董策笑道：“末将不过是粗通文墨而已，如何懂得这许？”

    “你呀，jiù shì 太老成。”刘若宰笑吟吟的说了他句，脸上却哪有怪罪的意思？转头向那文官道：“这位嘴上说的谦虚，实则笔柳体也是尚好的。”

    那文官点点头，没有说话。

    说了这会儿话，那《快雪时晴帖》墨迹已干，刘若宰将之卷起来递给董策：“这贴字送你了，虽说你身为武将，为国戍边乃是天职，不过也别光顾的打打杀杀，有些时间，也要修心养性，体己自身。”

    董策有些受宠若惊，在zhè gè 年代，对于文人来说，赠送笔墨乃是相当郑重且正式的件事，表示对对方很大程度的亲近或者是尊重。别说，这幅字本身jiù shì 极好的艺术品。

    他赶紧接过，深施礼，正色道：“末将醒的了。”

    说着，珍而重之的把那帖子收了起来。

    刘若宰hē hē 笑，净了手，笑道：“来，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本官衙中粮草通判，纪长风，字大敏。”

    他又指了指董策：“这位是董策董二郎，你当听过他的名字。”

    “是，如雷贯耳。”纪长风点点头，向董策笑了笑，拱手道：“董大人有礼，在下可是久仰董大人声名啊！”

    “见过纪大人。”他却是非常客气，董策也赶紧还礼，虽说他zhè gè 百户官和人家zhè gè 粮草通判都是六品官，但是文武殊途，其中地位差距可是非常大。般来说，地兵备道下面的通判足有权节制地，临时指挥三五个千总。

    他zhè gè 区区百户，又算得什么？

    而且他心中有些yí huò ，此时文官大都敌视鄙夷武将，为何这纪长风对自己这般友善？着实是异数。

    “编练新军之事，筹备的怎么样了？”

    刘若宰淡淡问道。

    “驻屯之地已经选定，实地查看过了，剩下的便是雇佣匠户，计算须得少石料，木料，少砖瓦夯土才能够重新修好。末将已经招募了五十七户bǎi xìng ，都是上次被那些马贼劫掠之后无家可归的灾民，现在正在开挖沟渠，烧荒垦地，捕鱼造船。”招募流民的告示，方圆百里的府县城池，并村镇堡寨基本上都贴了，想来这数日间就有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