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倒是周仲兴冲冲的应了，让他哥子狠狠的瞪了他眼。

    “对了，那贼人统领还在那边儿蹲着呢，大人您要不要见面？”周伯又道。

    “还在那儿蹲着？没趁机逃跑？”董策脸上露出丝诧异，接着便是淡淡笑：“倒是个妙人儿。”

    他摆摆手：“不消得管他，咱们走，先瞧瞧这些马。”

    “是！”周伯应了声，跟在后面。

    这些战马个头不算高，体格也不大，董策看来，差不是米二三zuǒ yòu 的身高。跟董策身后跟着的辽东雄骏比起来，足足矮了小半个头，整个也要小上圈儿，看上去颇有些不起眼儿。董策那坐骑也是希律律的打了个嘶鸣，昂着头，俯视着这些战马，神情间竟是了些人性化的敌意和不屑。

    董策回头瞧了眼，不由得失笑。

    “你这厮！”董策拍了拍他那头足有米六高，堪称雄骏之极的枣红大马，笑道：“你别瞧不起这些伙计，真要是论起战阵上面的本事来，你可未必及得上人家。”

    这枣红马竟似听懂了他说的话，脖子歪，大nǎo dài 不满的在董策身上撞了撞，喉咙中yī zhèn 低低的咕噜声。

    董策不由得hā hā大笑。

    边周伯有些诧异：“没想到大人对战马也是这般了解。”

    董策微微笑：“便是不懂得战马，也该知道这鼎鼎大名的蒙古马啊！”

    这些战马虽然体格不大，但是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头大额宽，胸廓深长，腿短，关节牢固，肌腱发达，背毛浓密，毛色复杂。正是蒙古马最为典型的特征，董策瞧见他们，忽的想起来不久前交过手的那些女真鞑子。不高的身材，却是极为的粗壮，胳膊跟般人腰也似，浑身上下似乎充盈着无穷的力量，谈笑之间已经是杀气盈溢。

    董策行走其间，不由得有些感慨。

    当年那天下无敌的成吉思汗，便是带着他那二十万铁骑，骑乘着这些看似不起眼儿的蒙古马，征服了这三万里江山如画！

    “好牲口啊！”董策吁了口气，回头问周仲道：“咱们的马料还有少？”

    周仲道：“不了，别说是这些，便是原先那些辽东战马，也不过是够五日之食用。”

    “嗯。”董策点点头，回头把周仲招来，吩咐道：“你去趟夏米庄，采买马料，鸡蛋，黄豆等东西，至少也够这七十匹战马吃用个月的！”

    周仲有些为难：“那说不得得雇佣几辆大车。”

    “无妨。”董策摆摆手：“花销上不用顾虑，早今天入夜之前把东西都搬到安乡墩去就成。你先把钱垫着，我回头与你冲销。huí qù 之后吩咐王贵，让他带着人把马厩扩大，挪到墩外来，墩中着实是有点儿折腾不开了。”

    周仲大咧咧的笑道：“俺掏钱jiù shì 了，如何敢要您花销。”

    “不然。”董策摇摇头：“那是你们拿命换来的，没有义务往公中贴钱，我是上官，却是不样。而且估计以后也没有那等发横财的机会了，那些家底儿，你还是好生攒着才是。”

    周仲怔，若有所思，点头自去了。

    安排完这些，董策才算是有心思去瞧那些马贼俘虏。

    俘虏也安顿在河流的西岸，就在这栅栏的北边儿不远处，这些俘虏有十四个，都被五花大绑的丢在地上，横七竖八的躺倒了地。之所以这般防范严密，实在是因为董策这边人手太少，各人都有各人的用处，几乎都撒了下去，这儿只有翟家姑娘和后来赶过来的苏大成在盯着。

    两人见董策过来纷纷行礼，董策笑着摆摆手，冲着女孩儿道：“你很不错！”

    翟家女子怔，接着脸便是有些发红，赶紧侧过头去。只是得了董策这声夸奖，她整个人都是神采飞扬起来，看上去容光焕发了不少，似乎凭空了几分灵气和生气。

    像是她这等长腿细腰，胸前波涛汹涌，身材高挑的女子，放在后世那是万人追捧的极品女人，但是却不大符合明朝人的审美观。明人喜欢的是芊芊弱质，扶风弱柳之资，而她比般的男人还高，往日是时常被人指指点点。再说了，女孩子，哪有整日价打打杀杀，舞刀弄枪的？不成个样子！

    虽然骑得烈马，开得硬弓，使得手好双刀，却是因为不会女红，也比别人高出截，她是时常自卑的。而这会儿得到了董策zhè gè 大家心中视若天人的存在的夸奖，顿时是让她心里自信了七八分，整个人精气神下子就不样了，心里是充满了暖意和感激。

    这些小女儿心思董策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眼睛往俘虏那边儿扫，就瞧见了白麻子匪帮那领头儿的。

    没bàn fǎ ，他那满脸横肉，中间秃顶四周扎成了小辫儿的发型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些。

    他行止也和别人不样，别的那些俘虏，要么是闭目等死，要么是躺在地上高声低声的哼唧哎哟，他却是坐在地上，宽厚的腰板儿挺着，虽然身陷低手，他的眼神却依旧凶狠而暴戾。

    董策看了，不由得眉头皱。

    这二首领看到董策，眼神lì kè 热切起来，他大声的嚷了几句，却是冲着周伯，董策也没听出说的什么来。

    他看了周伯眼，心道这么短的时间两人就有了勾连？

    “你闭嘴！”周伯冷着脸骂了句，本来雅不愿被卷进来，不过现在看来不解释是不行了。他苦笑声，解释道：“大人，您别误会，说起来此人也算是我们的老相识。”

    “你们？”董策敏锐的捕捉到了zhè gè 词儿：“怎么个意思？”

    周伯细细的说了番，董策这才搞清楚其中原委。

    原来这厮乃是白麻子马匪的二首领，却不是个汉人，论起血缘guān xì 来，祖上乃是契丹人。昔日那个横绝北地万里的大辽帝国早就已经亡国，先后经历过女真人和蒙古人乃至于后来大明的统治，这血统早就不怎么纯正。不过这厮却是个异数，乃是正宗的契丹人出身，有个曾经煊赫数百年的姓氏——耶律。

    耶律斡里和。

    他出身的那支部落历史颇为悠长，大辽亡国的时候，路西逃，逃到了比云内诸州往西的倒塌岭节度使司，便在那里安下家来。那里，也jiù shì 现如今大明曾经的关外重镇开平左近，附近是有处极大的湖泊名曰下水海，周围水草丰茂，土地肥美。这支辽国部落便是如此繁衍了下来，依旧衣左衽，剃顶发，保持着昔日辽国之旧俗。历经数百年风云变幻，竟是奇迹般的越来越是壮大，已经成了当地有数的大势力，族中有控弦之士近千。

    而这耶律斡里和，却是不知怎么地投了军，做了阳和卫的募兵。他很是好杯中物，不的军饷都砸在了里面。

    当初石进几人经常陪着孙如虎出入阳和卫的赌场妓寨酒楼，时常碰面，也算是点头之交。不过后来耶律斡里和次醉酒之后去了赌场，结果被人下了套子，把全部家当连带着那把视若性命的熟铜锏都给输了进去。这厮借着酒劲儿大闹，把赌场给砸了，结果没想到那赌场的后台乃是位挂着阳和卫指挥佥事官衔儿的贵人，冀北分巡道位数得着的强力人物，当下便是百余军兵气势汹汹要来拿他。

    耶律斡里和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若是给逮到，怕是只有个死字，干脆不做二不休，大开杀戒。他也是极为能打的人物，根熟铜锏砸死了少说十七八个军兵，夺了匹骏马，出了阳和卫，投贼去了。

    这等人在哪儿都不会被埋没，尤其是以力为尊的匪帮之中，是如此。得了他，白麻子如虎添翼，没久的时间便是提拔他当了二当家的，专管对外厮杀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