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章 蓑衣渡
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都是安静无事。
十里铺给下面的各墩堡传了消息,说是建奴小股部队也都已经撤出了镇羌堡的辖区,让各军安心镇守,无需惊慌。zhè gè 消息也让镇羌堡下辖的万余子民长长的松了口气。
其间许如桀亲自来了两次安乡墩和董策面谈,言道已经把功劳上报,上头的大老爷们极为的重视,已经层层汇报,怕是几日之间就能抵达京城,上至天听。对于zhè gè 结果,董策自然是非常gāo xìng。
就算他再怎么能打,也有个天然的劣势——他来到zhè gè 时代的时间终究是太短了些,没有什么渠道可以探听到些官面上的消息,想要了解上面,那就只有等待和听别人说。而许如桀,显然就比他掌握了的渠道。
他话中拳拳,笼络之意,董策又如何看不出来?正巧董策也是需要这样个上司来依靠,双方可说是拍即合。早前那点点儿的不愉快都被两人给选择性的忘到了脑后,变得其乐融融。
当然,许如桀也没有忘了从董策这里讨要些好处。
这好处并不是银钱,董策等人缴获了大量银钱的事儿,已经被他结结实实的给捂了下来,别说是外人,除了那日参与袭杀建奴营地的几个墩军之外,便是他们的家眷也都不知。女人终究城府浅些,得到了消息欢喜之下难免会私下里宣扬。外面也知道安乡墩定然有所缴获,却不知道到底少,而董策是矢口否认,因为都分到了好处,所以所有墩军们也是口径致,没个人泄露秘密。
他们不说,别人也是无可奈何,所以许如桀瞄准了那些放在明面上的东西,比如说战马。
好说歹说之下,终于从董策这里要走了六匹战马,他有十个家丁,但是整个十里铺加起来也不过是六匹马而已,其中还有匹是属于董策的。从董策这里要走了这些战马,就能把他的家丁队伍给好生的武装起来了——在zhè gè 时代,军队是指望不上的,要指着家丁。
当然,董策这等雁过拔毛之人定然是不会白给他的,作为交换,他从许如桀那里要来了大批的黄豆马料等。
安乡墩也不富裕,养着这些战马早就有点儿吃力了,放出去些减轻压力也好。
这日,安乡墩大门敞开,行五名骑士纵马出了墩门,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他们的马术都是颇为的娴熟,横刀跃马,竟是很有几分纵意豪侠的wèi dào 。马上众人,都是精壮汉子,身上穿着的战袄虽然颇为的破旧,但是个个却是浆洗的干净。他们腰间挎着比边军的般步弓大号的强弓,箭壶就在的另外边晃荡着,有的手中持着长铁枪,有的则是拿着长柄挑刀,这等装备,边军中可不见。
这些人衣衫虽然破旧,武器却是精良,人人精神状态极好,看就知道乃是彪悍勇毅之士。
当然,最扎眼的便是他们胯下的战马,个顶个儿的都是膘肥体壮,体型比般的战马大上不少,神骏非常,这等好马,可是少见。
被众人簇拥其中的正是董策,这次他的脸上,竟是少有的带上了几分期盼忐忑之色。
此次他带着石进、王浑、周仲、王通四人要去的地方,正是蓑衣渡,他的家。
董策的父亲本jiù shì 蓑衣渡人出身,做官发达之后,便在蓑衣渡买房置地,把家安在了那里,时之间,董家也成为了蓑衣渡颇为显赫的大户人家,很是风光了yī zhèn 儿。可惜后来好景不长,董策的父亲死后,境遇便是每况愈下,董策也在十里铺受尽了欺凌。
十里铺的家中,有三位亲人:母亲,哥哥,嫂嫂。
自从穿越之后,占据了这具身体,董策就直对此事心存芥蒂,毕竟管个素未蒙面的人叫妈,他心里还是很接受不了的。所以他直在逃避,直在拖,找遍了各种理由,jiù shì 不愿意huí qù 瞧瞧。但是这具身体中残存的那濡慕思念的情绪,却也无时无刻的不在影响着他,终于,他知道,也再拖不下去了。
数月未归家,这是要拖到什么时候?
他今天终于决定,要回家看看,看看家中的老母,看看那家中的地,那祖上留下来的宅子。
不过却不能以过去那个受人欺负的窝囊废癞狗子的形象huí qù ,而是要完全转变过来。
他今日穿了身青色箭衣,窄窄的衣袖,在zhè gè 时代颇为少见的修身设计,把他高挑挺拔的身材衬托无遗。鲜衣怒马,众人环伺,正是浊世翩翩少年。
这些时日,建奴已经退去,于是各墩堡的戒备也就放松了不少,路边田间了许在其中劳作的军户bǎi xìng 。特别是离开了最北边儿边地的范围之后,越是往内里,人口约是密集。
看到这支精干强悍的小队伍路过,众人都是为之侧目,心里暗自揣测这又是哪位大人的家丁队伍,之前怎地从未见过。
蓑衣渡距离十里铺大约五里,不过距离安乡墩还挺远,差不是十二三里地的样子。
大伙儿路奔驰,很快便能遥遥望见了。
越是到了这边,就越是能感觉到人间繁华,蓑衣渡顾名思义,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乃是处渡口。事实也确实如此,蓑衣渡最早乃是洢水河边的个小小渡口,洢水河流量颇大,向东汇入御河,最终汇入晋北第大河桑干河。后来大明朝建立九边重镇,百万军户被迁移到北疆,这蓑衣渡因着交通便利,便迅速的发展起来,很快就汇聚了大量的军户家眷,之后许bǎi xìng 也迁移至此。
这里之所以发展的如此迅速,也是有原因的,洢水河浩浩汤汤东去,两岸便被开垦成了畦畦的农田,由于有着洢水河的灌溉,两岸五里之内,基本上是旱涝保收的,受到天灾天时的影响相对较小。
这在整个镇羌堡乃至于冀北分巡道,都是数得着的良田沃土,上好水浇地。
现在的蓑衣渡乃是个大镇,足有三四百户人家,千口人,比十里铺要大出许去。
这繁华体现在方方面面,通向蓑衣渡的官道两边,是开垦的整齐的耕地,这会儿已经生出幼苗,随着微风阵阵起伏着,绿油油的片,看起来很是喜人。在田间地头忙碌的bǎi xìng ,也格外的些。
左手边不远处jiù shì 宽阔的洢水河,发出yī zhèn 阵哗啦啦的流水声。
董策路过来,细细观看,洢水河两岸,情况都是不错,但是在往远处些,就要差很了。何止是差很,简直jiù shì 天上地下。
这几年,陕北晋北连年大旱,从去年夏天到现在是滴雨都没下,因此想要耕地,只能靠着河流灌溉,而这里的些水利措施,早就已经荒废,根本没人管。没有了灌渠等水利措施,就只能靠着人力担挑,而人力毕竟是有限的,只要是超过了五里地zhè gè 距离,基本就不现实了——想想吧,浇地次来回需要十里地,这是何等的恐怖。
是以五里之内很是兴旺,五里之外则是片荒芜,许地都已经荒弃在那里了,让董策看了不由得感觉大是可惜。
很快便抵达了蓑衣渡。
看着面前这道低矮破败的堡墙,董策脸色有些阴沉。
这堵墙撑死也jiù shì 八尺来高,也不是用青石修葺的,而是般的青砖,上面还有许大大小小的缺口,有的地段甚至已经坍塌了,从不厚的墙皮中流出大量的沙土的,堆在缺口的地方。
“这是什么狗屁城防?还不如纸糊的,鞑子冲就直接能杀进去了,蓑衣渡那些官儿们都是吃干饭的么?”
周仲低低的骂了句。
董策沉着脸不说话,目光转,便把切都看在眼里。
堡墙外面的壕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填的只剩下两尺来深的浅浅条,里面也没水,而堡墙上连个望远的哨楼都没有,两个军户打扮的汉子穿着破旧的衣服所在城门洞子里打瞌睡。
按照常理,为防止虏贼流寇,大明边镇各地的民堡村庄与军堡无异,拥有样的防御体系,堡墙,堡垣,吊桥,门楼瓮城应有尽有。虽说城墙半是黄土夯筑的,但是同样高大而坚固,通常只设立个入口,门楼用砖石拱券坚固,上面设立望楼高高耸立。
但是看来,升平已久的蓑衣渡显然没有这方面的警觉性。
董策背后忽然冒出来层冷汗——幸亏流窜至镇羌堡的只是小股后金兵,甚或自己杀死的那十来个人jiù shì 他们的主力了,幸亏他们没有注意到这蓑衣渡。若不然的话,就凭这破败至此的狗屁城防,后金兵不进去杀yī zhèn 抢yī zhèn 简直jiù shì 对不起他们。
而自己的亲人……
想到此处,董策颗心顿时变得急躁起来。
蓑衣渡颇为热闹,门口来来回回的都有人进出,看到这些全副武装的骑士,便都自觉的让在路边,这年头兵不如匪,给撞死了也是白撞,说不得还得寻个由头勒索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