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董策还未说话，李贵已经是脸色变，低声吼道：“苏大成，你说的什么混话，咱们妻儿都在这里，被鞑子杀进来，岂不都断送了性命？”

    “大人，大人，求求您了，开门吧……让俺浑家进来啊！”

    听了李贵的话，苏大成怔，然后不管不顾的跪在地上，额头拼命的磕在青砖上，会儿功夫已经是鲜血淋漓。

    董策沉着脸只是不说话，众人也是为之默然。

    这时候，bǎi xìng 都已经被驱赶到墩前，不少bǎi xìng 都是跪在墩前向着这边连连磕头，大声哭喊哀求着墩内守军把他们放进去。而那些后金骑兵也不阻拦，只是冷冷笑着，不断的策马来回，手中鞭子不断地落在那些bǎi xìng 的身上。鞭子下去，衣服破碎，血肉展开，鲜血淋漓，bǎi xìng 们发出大声的惨叫。

    “开门啊！”

    “求求老爷，快开门啊！放俺们进去……”

    “给老爷们磕头了，俺们世世代代家里供着您的牌位……求求大老爷了……”

    下面的哭喊哀求声随着风不断的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董策的脸上——开不开门？

    董策脸色铁青，拳头轻轻攥紧了。

    石进低声附到董策耳边道：“这是建奴的老伎俩了，驱使bǎi xìng 来到城下，肆意杀戮，若是城中守将心中不忍打开城门，则趁机袭城，几乎百试百灵。蓟镇宣大的不少州县堡垒，都是这般被攻下的。”

    他显然也是不赞成开门的，但是他心机颇深，并不只是强硬的jù jué ，也不直说，而是给出个充分的理由。

    这是个很聪明的下属，并不代替上峰揽权决策，而是把自己的意见提出来，交给上峰来决断。

    董策轻轻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

    王浑大咧咧的，眼神儿个劲儿的在下面那些后金兵的铠甲和战马上扫过，看来他对zhè gè 感兴趣。石进已经明确表明了态度，周伯眉头紧锁，眼神中有些不忍，周仲跃跃欲试，刚要说话便被他哥哥给摁住。王通则是看着董策，眼神撞便是撤了huí qù ，而李贵那几个老墩丁，包括两个夜不收和王羽在内，都是bsp;mò 不语，神色中有着掩不住的恐惧。

    董策心里有数儿了。

    “建奴人不少，若是把外面那些难民放进来，建奴趁机杀进来，而咱们被乱民冲垮，组织不起抵抗来，定然兵败。”董策缓缓开口道，声音艰涩如同生满了锈的铁块在摩擦：“若是那样，咱们墩中所有人，包括家眷，都是必死无疑。”

    “所以咱们，不能开门！”

    所有人似乎都松了口气，石进低声道：“大人英明。”

    李贵几人也纷纷点头。

    苏大成抬起头来，满脸绝望，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女墙边儿上，冲着下面发泄般的大声嘶吼叫喊着，接着jiù shì 嚎啕大哭。

    当董策说出这句话，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但是非但不觉得轻松，反而是越发的难受了，胸口憋闷堵得厉害，跟压了块儿大石头也似，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终于还是做出zhè gè 决定来了！像是zhè gè 时代，每个冷血而视bǎi xìng 如草芥官员样，权衡利弊，最终选择了‘大局为重’！这该死的大局为重啊！”

    “我又有何bàn fǎ ？所能做的，唯有为你们报仇而已！”

    “而二百年煌煌大明，竟是落到这般境地，连自己的bǎi xìng 子民走无法护佑！”

    “不，我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董策似乎在向着自己的本心诉说，他轻轻地重复了遍抬起头来，目光已经变得坚毅刚硬。

    既然已经决定不开门，那么想也是无益，董策便把这块儿放下，仔细向着墩下打量起来。

    周伯的判断还是出现了些失误，来的后金兵比判断中要，共是十四个，都是人双马的配置。

    其中有八人，并未着甲，而是穿着后金特有的马蹄袖箭衣、短下摆，紧袜、深筒靴，前额光秃秃的，只留后脑勺儿铜钱儿大小的块儿头发，根猪尾巴也似的小辫儿在后头晃晃荡荡。他们手里都持着长铁刀，刃口锋利，上面也染了不少血迹，显然这路上没少杀人。这会儿另外那几个后金兵都停住了，反而是他们几个在来回驱赶着bǎi xìng ，时不时的刀下去，便是声惨叫，他们听了放肆的hā hā大笑。

    另外有三人，各自穿着件儿红缎铜钉铜叶甲，胸口海碗大小的护心镜闪闪发光，这绵甲上面钉满了铜钉，在肩部，胸部，大腿等要害wèi zhì 上还镶嵌着铁叶子，看上去就跟件绵大衣也似。三人头顶都带着头盔，上面涂着黑漆，尖端根尺来长的避雷针高高竖起，上面还垂着黑色的丝绦。他们三个的武器都是长铁枪，上面血迹莹然，他们的绵甲都是大红色的，镶着白色的宽边儿，显示了他们的建制归属。

    又有两人，穿着黑色的铁甲，头上带着铁盔，手中拿着的却是大斧、大锤这样的重武器。

    而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他们，而是个重甲骑士，他穿着身厚重的全身铁甲，表面打磨的银光闪闪，显然是打造的极为的精良。手中柄丈长的斩马刀也jiù shì 唐朝时候的陌刀，黑漆漆的铁盔边缘还镶着金边儿，尖顶上红色的丝绦垂了下来。就连他胯下的战马上都是披着绵甲，显然，从装束看，此人也是这些后金兵的头儿。

    这六个穿着甲的后金兵，无例外，都是身材矮壮，弓马娴熟，腰边悬着弓，腰后挂着箭壶。

    周仲的声音传来：“建奴十四个，有马二十八，八个阿哈，三个马甲，两个步甲，还有个白甲。咱们，毫无胜算！”

    他面色很难看，不是因为预报错了这些建奴的人数，而是因为这次建奴来的，似乎有点儿太了——且不说那几个正兵，就算那八个阿哈，说不定就能把墩内众人杀光。

    听了他的话，墩内众人都是心里哆嗦，面色灰败，便是石进这等狠人和王浑这等浑人也不例外。

    这支建奴队伍，也太强了些吧？

    个白巴牙喇兵，三个马甲，两个步甲，八个阿哈，这样的兵力已经足以击溃支百人的明军骑兵或者是三百人的明军步卒，董策这些人，虽然让他操练了这些时日，大有长进，但还远远不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