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随云第54部分阅读
简随云 作者:肉书屋
确是蛇,并且是剧毒无比的蛇!
先前奇怪的声音也正是冰凉粘腻的蛇皮,从洞深处蜿蜒着爬行过来时磨擦到地面的声音。
而蛇本喜热,不耐阴寒,这条蛇却像是嗅闻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依着嗅觉不停地吞吐着蛇信,冒着阴寒,从不应该出现的洞内滑出,一点点地接近简随云所在位置。
仿佛那味道正是来自简随云身上,使它半夜里也受不了诱惑,遁味而来。
七宝眨了眨眼,立起——
它本在一个极偏僻的角落中的突出一块钟||乳|石下坐着,但一眨眼都不到的时间,便出现在了简随云身前三尺外的一块石头上,再一次挽起猴臂,立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条蛇。
蛇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了动作,竖起了前半身——
“咝咝”,剧毒的蛇吻无疑是一些常在深山老林的猎户与山民们最恐惧的恶梦!
这条毒蛇极其肥大粗壮,却非蟒蛇一族,应该是一条吸食了不知多少动物的精血、经历了不知多少自然考验的老蛇。
应敌的经验时它来说,已太过丰富!而一向的顺利成功也助长了这条蛇的阴毒本质,它竖起的上半身炸开,散出浓重的腥气,看起来十分恐怖。
七宝却挥出了一只猴腿,吊儿郎当地点着地晃了起来,仿佛时此不以为意,并且很是看不起的伸出猴指点了点对方嘘了口气。
毒蛇却突然异常地僵了僵,身子一缩,炸开的上半身像被雨洪了一般地蔫了下去,气势大减。
不但如此,它整个蛇身都没了刚才的凶征,连“咝咝”的叫声也低了下去,有些畏缩不前。
七宝斜眼看对方——
蛇伏在那里,像是想退,又不舍得退,想进,又不敢进。
突然,洞口处也传来一些异响,并且一声接一声。
如果有人能看得到,一定会毛骨悚然!因为地面,洞顶,岩壁上……所有有缝隙与||乳|洞的地方,都正有无数的蛇虫蛛蝎涌来——
密密麻麻,千万只,一只挤一只,甚至叠加到一起,拼命地蜂涌般地挤进,只朝一个地方前进!
也许无人知其因,但简随云会知道。
她的血,在腕脉被割开后便在流出的同时散出一种淡淡的气味。这气味人类嗅闻不到,对蛇虫来说却是异常敏感。
而她手腕的伤。并未长好,在功行几重天后,气血加速,使那味道又散了出来,各处毒虫便像受了无法控制的诱引,一只只从洞|岤中乐出,涌来——
最先到的那冬蛇似乎又竖起了身子蠢蠢欲动。它是其中最大个的,也是毒性最猛的,现在无数同类的到来,仿佛让它多了几分按捺不住。
七宝的眼眨了眨,也仿佛提起了某种兴趣,搓了搓爪子,憋着嘴,悄悄地看着那些东西的接近——
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在它耳里,似让它很是猴血沸腾,直待那些毒物爬得越来越近,近得将简随云几乎只包裹在一丈方圆时,它动了!
身子如弹丸!
上、下、左、右……几乎是电闪间,它就从四面八方返了回来,又立在了那块石头上,吹了口猴指,好整以暇地瞄了瞄周围。
然后,地面又传来一阵异动,仿佛所有的毒物都受了惊,全部停止了爬行。
而每一个方向,都翻倒了一片尸体,无论毒蛛还蝎子、无论娱松还是蛇,死了一大片,全是打头的!
有的还伸着肢体挣动着,仿佛已死却百足不僵,挣动得让后面的蛇虫全趴在了原地……
包扩最先到的那条蛇,又往回缩了缩,放下了炸开的蛇皮。
许多动物是群体合作,并不会对围攻猎物的过程产生恐惧,哪怕是死伤无数,也会勇往直前!
尤其是毒虫这类低等生物,它们的智慧远比许多灵长类生物要差,并不会产生过多的情绪,但这时的情景十分诡异,仿佛所有的毒物都意识到了这洞里的有一种死亡还可怕的东西!
七宝小小的身子又立在了那里,如高高在上的君王,睥睨着四周,对着自己的猴指又吹口气。
它是故意突然袭击的,并不想让毒物们提前知道它的存在而失去逗玩的机会,现在目的已达,它也小试牛刀,便不在意让它们知道自己的存在了,摇着尾巴很是散慢。
仿佛这些东西都不够给它看的!
“咝咝”,无数的蛇吻在空气中交汇,无数的蝎蛛螟松又开始原地团团转,它们是应该前进,还是抵住诱惑地后退?
猴眼一斜,看了看简随云头须雾气已浓,它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猴嘴一撅,发出一声尖细的、音频几不可闻的啸声——
就听黑暗中无数“悉悉索索”声又响起,比先前更加挤堵,像潮水一样包围过来的毒物们突然往后漫开——
仿佛受了太大的刺激,不敢再排徊不定,掉转方向就往各处退去!
比来时还快,有的爬过同伴的身体,似飞一般,迅速钻进来时的缝隙。
而此时,最先到的那条蛇也似乎不得不接受现实,慢慢地往后退——
就在七宝龇着牙,自鸣得意地仰着脖子j笑时,一个飞起,那条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简随云弹去——
“咝”“咚”!
四处外窜的毒虫像被雷霹了一样,突停!
停了一瞬间,便又发疯般,以更快的速度爬窜,仿佛怕慢了半分,就会轮到自己再也爬不出去!
刹那间,走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最早阵亡的那批翻着肚皮留着些许的腥气,还有一条蛇重重地落了地,扭曲了几下身子后便搭下头,僵死——
七宝再度吹指,摇着头无奈地看着那冬蛇,仿佛在叹息:啧啧,你原本可以活的,非要挑战俺,你说说这是图啥呢?不就是明白地找死吗?
世人不识俺,难道你们这些东西也不知道俺是谁?想当年,俺可是称霸王一方丛林,上至猛兽,下至小虫,哪个不对俺臣伏?
俺生来就是你们的克星!至于对付人嘛,哼,人类太复杂,一个个狡猾得不成样,就像当年那一个,不是用了诡计,怎能让我服他?
但俺虽不一定搞得定人,可对付你们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不开眼的老蛇呀,活该!
七宝翻着白眼,又回头看一眼仍在坐定中的简随云,笑嘻嘻地抛了个飞吻——
然后又眨了眨眼,跳回了最早立的那块石头,一屁股坐上那个布包,将两只爪子往下巴上一支,就又瞅着简随云瞧呀瞧——
这等隐秘的所在,常人难以寻来,但真的没有人会寻来吗?
……
终于,简随云收功,气归丹田,慢慢吐气,缓缓打开眼——
一打开,便时上另一双眼。
“嗨!”一声招呼传了过来,带着笑。
笑意像是山谷清彻的风,卷着谷中草木的芬芳,恣意地、快活地奔来——
并且笑眼眯眯,弯成月芽形。仿佛他每一寸每一分都饱含笑意,连扑过来的呼吸也充满优哉游哉的快活,直将简随云包裹在笑团里——
的确是呼吸也含着笑!
因为对方的眼就近在眉睫处,对方的鼻就顶着简随云的鼻,甚至对方的唇也几乎要与简随云的碰到一起。
如果不是隔着两只鼻,恐怕已经碰到!而呼吸就勿庸置疑地不需开口便弥漫而来,与简随云的交织在一起。
这距离,太近!
近得比一般亲密的人还要亲密!
纹丝不动,简随云没有意外,也没有要移后或偏转头颅的打算,只是静静地回视着对方——
她能看到对方,对方也能够看到她。
武学的根基让他们有夜视的能力,但毕竟没有光线的辅助,只能看到其形与眼中闪动的隐隐浓光,却看不到真正的细节的表情。
一声招呼后,对方就那样盯着她——
七宝却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两只绿幽幽的灯笼一样的眼完全没了踪迹。空气中很静,滴水声像某种音符般,轻轻的也是清清的叩响着——
虽然有蛇虫的腥气布在四周,但她与他之间,却似乎只有彼此的气息在交流。
过了不知道多久——
“亲亲的简,这时候,我实在是希望自己能是一只猫!一只真正的猫!”
他的笑似乎很有坏意,一只眼也眨了眨——
“猫儿在对着已经到嘴的鱼时,一定会伸出舌头舔上一舔……”
说着,他的舌似乎当真在唇边舔了舔。
一种初春青草与竹林新雨后的气息在他唇齿间泛出——
这个人的气息无比清新,而他与简随云的距离,如果真伸出舌,不需要持别伸出,便会碰到简随云的唇。
她依然没有动,仿佛以不变应万变,又仿佛根本不在意这样世俗男女间无法接受的距离。
又是一声笑,对面的人头颅微微一动,本是鼻对鼻的相对,经他一错转,鼻子交叉而对,唇离得更近——
“吱吱!”黑暗中终于传来七宝的尖叫——
原来它仍在,只是躲在了某个角落,在这个人突然出现并那样潜近简随云身边将面孔离简随云越来越近后,就捂着眼缩在角落,似乎是不好意思去看。
此时从猴指缝里分明看到那人一错转,与简随云更加地近,近得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去都像是人类男女间最亲密的吻触时,它实在忍不住刺激地叫出声。
想当初呀,它见过风叶儿与龙占天的激烈交缠,这会儿,怎不让它猴毛再竖?尖叫出声后,便又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着猴眼,仿佛很是后悔自己的莽撞——
但那眼睛却比先前更加溜圆,又像两盏绿灯笼般十分耀眼地闪着。
简随云依旧不动。
两张唇,似触未触!
对方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流了出来——
含着青草与竹林气息的呼吸却变得滚烫!
仿佛是一潭水在原本的清凉里猛地被抛入一块炙热烧红的铁,发出“哧哧”的交击声!
“吱?”七宝的叫声明显地带出了诧异的声调,抓耳挠腮地研究状况。
但它研究了稍时后,眼珠子一转,开始竖着两只猴臂一上一下地蹦跳起来,情绪颇为激动,仿佛在为那一位呼喊助威,鼓动那一位继续继续!
但那一位就停在那里——
“亲亲的简,如果是其他小妹遇上这状况,一定会慌张,脸红,甚至是手足无措,或者是怒气勃发,你,却依然是你……”
他含笑的声音如同裹了蜜,甜软得似要融化在简随云的心中。
“让我想想,莫非是你见惯了伤情的人,知道多情不易,才自幼绝情,心如古井?那个人当真如活死人般,余生都没有半分生气?”
简随云仍不语,微微地低了眼睑——
“唉——”他突然开始叹息,眼里却仍然闪着浓光,“阿简呀阿简,情是个好东西,如果没了情,人的心便如石头一般,是凉的、硬的,如果……”
他又动了动,呼吸在简随云唇间更加温热,嘴唇似蜻蜓在水面乍落乍飞,离简随云的唇忽近忽远——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给你永久的相守,永生的知心,永世的开怀,你在哪里,他便在哪里,你若不愿笑,他便逗你笑,你若不知泪为何物,他也替你将泪演尽,世间疾苦,他替你担,只让你随心而为,永如浮云淡淡。而你做云,他做陪衬你的风,推动着你,陪伴着你,隐在你的四周,待天下大定,尘世了清,他与你携手山林,沐晨云雾霭,看水色山光,一生一世不叫你知分离、相思、情痛、断肠之苦……你,可愿意?”
眼睛眨呀眨,他说得似真还假,笑幽幽的口气就似一个痞子哥哥在调笑一个;邻家小妹。
但他眼里的笑意深处仿佛有什么格外的明亮,即使在黑暗中,也像一点星光在闪烁。
眼尖的七宝瞧似乎兴奋起来,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脸上十分的精彩,大有取笑的意味,却又不想破坏气氛地笑出来,只在那里捧着肚子憋笑。
淡淡的茶香,是简随云的气息,她浑身的飘然写意仍自不改,而对方的惬意悠悠也是浑然天成,如同蛛丝细细地缠过来,要将她的气息包裹——
而简随云不答,他也不再问。
静寂中,水滴声仿佛越来越远——
简随云微低的眼睑在黑暗中,也仿佛是兰花的花叶用生命的浅淡空幽化去了太多的过往红尘——
“未曾经过,何谈堪破?简……”
他的呼吸放慢,眼中似乎有幽幽的深——
而他的唇,向前——
他与她,相识于二十年六前——
他与她,钟情于一眼间!
当屋内只剩下柳镇钟与床上的人后,他的咳嗽也铺天盖地地响起——
没有了刻意地压制与掩饰,他咳得眼泛泪花,鼻子通红,再掏出一只帕子掩在嘴部深吸一口气后,才又短暂地压下。
调整呼吸,摊开帕子,低头去看——
雪白的帕上是一团黑红,果然是血迹。却不是正常的血色,是红中带黑。
眉皱起,眼里透着复杂,柳镇钟征地用力一握,将帕子紧紧攥进手心,
仿佛是将一段骨头给狠狠地捏碎。
一道微弱的闷哼声传来,他一怔,立刻转向床榻。
榻上的柳氏眉间又动了起来,并且整个身体似乎都在紧缩——
“夫人!”脸上闪过一阵惊喜,柳镇钟揣起帕子去扶弄妻子,而柳氏像是某种痉挛,身体在紧缩了片刻后又停息,重复昏睡。
“夫人……”柳镇钟看着的妻子面,专注地地看着,一只手也沿着妻子的面孔一点点地抚着,“夫人,影儿……”
他有多久没这么叫过妻子了?
自在上一次离开昏睡的妻子到现在再见,已隔了数月有余了,而影儿是妻子的闺名,全名则是韩苏影,嫁为他后成为柳韩苏影。
提起韩苏影,江湖上也无人不知。
因为,她是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并且是这许多年来,据说是最美的一个!
每隔十年,江湖中都会举办一次选秀大会,有些类似于周园的选美,但参选之人主要是年青一辈的参加比武,再由老一辈的江湖人评出最优秀的青年剑客与刀客等,并排了名,列了江湖榜。
诸如郝青松之类都是从那盛会评出的,而女儿家除了也比武外,另会弄个美人榜。
因为江湖人留给普通人的印家多是舞刀弄枪、粗蛮无礼的,江湖女儿在世人眼里也是性格粗野、貌比钟离的化身。
于是,江湖人便特意弄了个美人榜,意在告诉天下,江湖女儿也有那秀丽出众并才情兼备的,不比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差。
而二十多年前,韩苏影正是二八年华,秀美轻盈,如出水芙蓉,并且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武艺也十分不错,无意间被江湖同道撞见,便一传十十传百,美名遍江湖,更有许多江湖少年慕其名而屡登韩府借拜访之名以睹芳容。
那韩家说起来也是鼎鼎有名的,当家人韩寅晶师出少林,本是少林俗家弟子,出师后自开门户,渐成规模,但一向以少林为荣。而韩苏影也算得上少林后辈。
后来,正逢选秀大会,那韩苏影虽未出得几次家门,却被全江湖的少年男儿拥为江湖第一美人,而她当时本人并不在场,也未报名参会,就那样得了称号,羡煞了许多其他江湖女儿,也成为了一次江湖奇谈。
那时,柳镇钟也正是刚刚出道,并在选秀中被评为少年第一鞭王。
想到这里,柳镇钟微微地笑了——
他十六岁出道,一人孤闯江湖。无家世背景,无高人引荐,靠一只钢鞭走天下。
因他相貌儒雅,身形单薄,走到哪里都被人以为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许多江湖人对他更是不屑一顾,甚至时他腰间缠鞭大加取笑,说是不伦不类,如猴子耍大刀。
而他,用他的实力、他的勇气,他的锋芒,让那些取笑的人再也笑不出!也让整个江湖在短短几月间便传遍他的名字!
他出名了,出名后,无数的麻烦也找上了他。
在江湖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会因为挑战并挑战成功了一个名人而一夜成名。于是,许多更想出名的人找到了他,只要打倒他,那些人也会很快出名!
他没有门派的支撑,也没有势力的围护,便只能面对刀光刻影的挑衅。而他在又一次接到决斗的挑战书后,到了杭州西湖畔。
那时,正是春风十里、新柳垂堤,他一鞭将挑衅的人抽到西湖中后,一抬眼,便看到一个人。
一个站在断桥上,白衣如雪的人。
周围正是梨花纷飞,远处是水波荡漾,那个人就立在梨花香里,笑眼看他——
而他在一望到那双眼后,便觉得再也看不到其它。
“梨花处,断桥边,你在桥上,白衣如雪,我在桥下,望着你的脸……”柳镇钟摩挲着妻子的面孔,一遍又一遍。
“那一眼,我们一见钟情,那一眼,我们情定三生!只那一眼,你便成为了我的,我也成为了你的。”
“少年第一鞭王”与“江湖第一美人”在西湖桥边初见初识,不久后便结为连理,成为江湖又一佳话。
而现在,那双曾经让他一眼望进去便再也移不开的眼,已经闭合了近三年,他已有一千日零十个时辰未再看到过那双眼及眼里的清彻与含情。
“影儿,你应该知道,这些年我对你怎样……”柳镇钟的声音低沉又低沉,低得似在耳语,仿佛他只愿将这样的话说给他的妻子听,才遣走了孩子们,只让这一刻属于他一人。
窗外起了风——
“一直以来,你都最懂我,其他人不懂,你却一定懂……”将妻子的手捧起,贴在了自己脸上,柳镇钟的表情深沉,深沉得好像天下所有的大情绪都集在其上,却让人无法看出那到底是些什么。
窗外风声加剧,摇晃着村枚叩击着窗棂,显示着不久后,可能会有一场大风雨来临!
而柳镇钟突然又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在瞬间转换了——
变得平静,平静得就像没有了任何思绪。
然后,他慢慢转过了头——
身后,室中央,不知何时,竟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那是一团红纱曼映,却偏像“火焰”!
铺天盖地般,将室内充斥,明明只在一方斗室,却像是占满了整个天地间!
张扬至极!耀眼至极!辉煌至极!
却又是无声、无温度、无灼热的,冷幽幽,如来自幽冥深处的地火,在世人不经意间便腾上人间,要将世人窒息!
……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日不见,魂魄兼收;只怕一吻,乱我心肠,情动意动,梦中难休。”
就在两张唇真正地要触到一起的那一刻,对方突然地抽离,突然地闪开,草木的清香与竹林新雨后的清彻也突然间淡去——
“为了还能睡得着些,还是将这一幕留于梦中。呵呵……阿简,六月初一就要到了,切记,切记,那小子不是好东西,要留心了……”
笑语声仿佛能让你看到说话之人的笑眉、笑眼、笑齿、笑酒涡——
“对了,唐盈那丫头护你周全,我有一份礼物给她,就装在七宝随身的布包里。阿简,我要走了,记得有风的地方便有我,你想我时我会来,你不想我时我还会来,呵呵……”
几声笑,几份悠然,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地,只剩下笑音浮荡——
简随云静静地看着其离去,眼波未转,淡如闲花——
“吱吱!”
七宝又叫又跳,直跳到她面前上下挥舞着爪子比划着。似乎是在说:你为何不躲不闪,万一被占了便宜可怎么是好?好悬呀,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呀一点点!
最末的一根小猴子夸张地比着,反复地强调着那“一点点”。
“我若愿意,天下无人能阻我;我若不愿,便是叫对方地覆天翻。”看着它,简随云的声音仍如携着花香的晚风一
“吱!”七宝瞪大了眼。
她的话,没有声调起伏,却于平静中意境宽宏,有一种潜在的力量!
仿佛这世间之事,只在她“愿”与“不愿”间!
若她愿做之事,便无人可阻,世俗眼光皆不入她心;但若她不愿做,无论对面是何人,身处何境,她便是她,对方会落个地覆天翻的下场!
而刚刚那个人的接近,她并没有动,却不代表在真正的最后时刻她不会动!
但她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七宝吞了口口水,看了看先前那位所呆的地方——
幸好呀幸好,那一位没有真地去做,但如果做了,这里会不会被打得火花四溅、地陷洞塌?
还是那位压根就不会不手,直接被一掌拍飞?
七宝的眼里闪闪发光,口水几乎要流了下来——
简直是一臆想,就会无比兴奋!
第一百二十四章
风,越来越大,酝酿着一场可以预见的暴雨!
天,越来越暗,即使抛去黎明前的黑暗,它的暗也像在积着一场要暴发的沉凝!
仿佛这世间许多的不足、不如意、不圆满全要通过它的堆积,直到堆积到不能再堆积后,再尽情地渲泄!
屋内,灯火通明——
即使如此通明,也无法驱走那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阴霾——
“现在,你们的母亲醒了……”高高坐在太师椅上,柳镇钟一字一句。
他环眼看过自己的孩子,除了柳乘风,其余的都在。
“爹!”柳扶摇的眼紧紧盯着父亲,神色似被亘古以来从未停歇过的风吹得煞白,无喜意,无欢腾,只有煞白。
仿佛母亲的醒转,不足以喜悦。
“难道千日醉被解后,就是这样的结果?真的是这样的结果?”
“摇儿,你已经看到了……”柳镇钟将眼神也定在女儿的面孔上。
“不!孩儿不相信,不相信!”柳扶摇突然后退几步,嘶吼出来。
为何事实会成这样?
为何?
整个空间里,塞满了她的叫声。
“扶摇!”旁边的柳沾衣一把握住妹妹的肩,似要让她安定,但他的眼同样盯着父亲,另一只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似有一种不确定被握在那手心里,让他不敢放开拳,怕一放开,就会成为无可改变的事实飞出来。
“爹!母亲她……”只言了半句,柳沾衣的拳又紧了紧,眼里是沉郁的哀伤。
一道闪电刮过——
撕裂了天空,也撕裂了窒内的僵凝。
“千日醉,毕竟是千古迷方,你们的母亲沉睡了一千日,整整一千日……”柳镇钟咳嗽又起,眼里的红丝像要挤得出血水来,浓得如漆染。
“不,我不相信!不相信千日等待,会是这个结果!我不相信!”
柳扶摇一步一步后退,眼睛直直地瞪着,面孔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一
绷得像随时都会断裂!
她所有的典雅婉秀、书香一片早已被飓风吹皱。
“啊——”
一声凄厉的喊叫猛然从内室传来!
凄楚、惨烈、癫狂!
就像来自十八层炼狱的声音,更像天上电闪在猝不及防间就刺到了人的心里!张牙舞爪的同时又撕心裂肺,让人毛骨悚然、坐立难安!
是什么样的人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又是什么样的情景让一个人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啊——”
柳扶摇也尖叫一声!
那内室的声音像刺激到了她,让她想起之前亲眼看到的那幕,双手抱上了头部开始拼命地摇着——
“扶摇!”柳沾衣连忙扶住了她。
“扶摇!”柳镇钟双目圆睁,望着突然暴发的女儿。
只有柳孤烟,从父亲再一次召唤他们来此后,他就又一次地静静立在角落中,经历着所有的事,看着全世间,却不言不语。
“不!我要去看母亲,要再看一看,那不是母亲!不是!”柳扶摇突又放下双手,冲向内室。
“扶摇!扶摇!”柳沾衣使了内力,箍住了她。
妹妹先前就激动到失常,现在不能让她再进去。他的眼里是止不住的担忧,混合着那份哀伤,让他的如玉温润失去了光彩。
“不,我要进去,母亲!母亲!”柳扶摇似乎听不到父兄的唤喊,双眼通红,发丝凌乱,拼命挣扎。
雷声骤响!内室的嘶喊也再度传出——
”啊!”
“啊!”
声声凄厉,声声刺耳,声声癫狂!夹杂了无数器物落地的碎裂声,还有女婢心慌的喊声:“夫人!夫人!”
柳扶摇的脸色在窗外闪进的电光中,更加煞白!
“扶摇,镇定点!你是柳家的女儿,是江湖儿女!”柳镇钟“啪”地一拍坐椅!
他的四个孩儿都是由妻子一手教导,无论言行,还是举止,都无不脱出于一般武林人,既集了习武人的冷静果敢,也有书香墨客的才情气质,一向言误得体,举止有度,在以往遇上的江湖事件中,未见他们乱神乱智到如此地步。
但今日,自己的女儿竟像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到了泛滥的地步!
柳扶摇被父亲的声音震住。那声音贯了内力,也贯穿了某种愤怒。
她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看向父亲——
只看到书生般的落拓仿佛一夜之间更漆几分,而双鬓染白中年华又似老去,盯着她的一双眼里有沉痛,也有恼怒!
是怒她不争?
她的心晃了晃——
“瑶儿,你听着!如果你们的母亲有知,她不希望你们如此!如果你们有孝心,便不要如此!”柳镇钟的眼紧紧盯着女儿的眼——
泪,从柳扶摇的眼里便涌了出来——
滂沱得就像窗外的浓云已径化下了雨。
“如果,不是一次次从希望到绝望,又从绝望到希望,你们,或许不会如此……”柳镇钟抚了抚额头,仿佛所有的力气都付在了刚才那一声喊中,现在,声音萎顿了下去,身形也苍老无力地依在了椅背中。
他之前将孩子们叫到厅中,就是因为怕这样,结果,还是这样。
如果一开始就没了希望,他们的母亲在平静中离去,不经那一次次的希望与绝望,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情绪?
人心再坚强,若是在希望与绝望间反复地挣扎徘徊,就会像钢铁拧成的丝一样,在弯直又弯直后,终有断的一天。
正如现在!
柳扶摇的身子又是颤——
柳沾衣也是一颤——
千日醉,世人鲜知!中者,一千日中不言不动、不醒不思,肌体沉醉,神经麻木,又有谁知,它真正被解后,倒底对人体有无造成伤害?
毕竟母亲沉睡了一千日,整整一千日!正常人久睡不醒,也会肌体生僵,头脑迟顿,而千日醉也许自古以来从无人能真正地解开过它,也就无人知道它被解后会是怎样的状况!
“这,也许是你们母亲的命……”柳镇钟沉下了眼皮,语音更加低沉下去,握在太师边的手则深深地抠入了红木中。
再退一步,柳沾衣与柳扶摇都紧屏气息。
又是一道雷声炸起!
“轰”的一声,映合着刺白的闪电!
江南的雨,多是缠绵,但今夜会有一场暴雨!
“不!”柳扶摇猛地打了个激灵——
“我不要母亲醒来后就是这样!不要!二哥,记得吗?三年了,从母亲沉睡后的那一日起,我们一直相信母亲会醒来,为寻解药,我们踏遍千山万水,搜遍奇山大泽,甚至为花老仙下跪,后又经紫雁山风波……历经波折,我们都从未放弃过!哪怕要我们付出无数代价,拼上性命,折损寿数,也要让母亲醒来!那些日子中,我们未放弃过任何希望,只在……”
她顿了顿,但只顿了一瞬——
只在不久前,千日醉真正地发作时,黑色雾气一路往下飓飞到母亲的膝处而简随云仍浅淡如初的那一刻,她才有过短暂的灰心与绝望。
但那灰心是因看到简随云的浅淡才引起的,那绝望也是因为简随云的“最后一刻”那句话,但简随云之后的行止又使她重燃希望,并且是确凿无疑的希望!
她信简随云!
那样一个人,能出现在世间,又在这样的时机现身于江南柳家别院前,她认为是上天为救母而出现的一个契机!
“对,还有简姑娘!她能解千日醉,能创奇迹,她就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柳扶摇眼中亮芒闪起,发丝散乱的掩映下,煞白的脸上现出极度的潮红,“我要去找简姑娘,去找她!”
身子一转,她就要挣脱二哥的束缚,向门外冲去——
“休要再提那简氏!”柳镇钟猛然立了起来——
书生气质,在此时忽然就暴涨,如猛虎出山!
“那年少女子,你们不知其来历,不明其背景,竟妄然带回别院,好!姑且是因你们的母亲危难当头,便信她一信,但现在,为父宁愿你们的母亲在千日醉下静静离去,也不愿看她现在生生受如此痛苦!”
柳镇钟赤红的双眼就像要噬人般,身侧太师椅把手上已印上了一个深深的掌印!
“她的出现,对你们的母亲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你们母亲的醒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一声声,似质问,似怒吼,眼角青筋暴动,柳镇钟似也有种压抑太久的情绪想要迸发出来!
那种气势,气贯长虹,穿过沉沉浓云,劈向天际!
柳扶摇与柳沾衣又被震住了——
但电光中,柳扶摇脸上的狂热与眼中的灼亮却仿佛是赤热的神经在弹跳着,被某种执着的信念支撑着。
“千日醉,醉千日!我不信,母亲一生良善,从未竖敌,这些苦不该她受,不该!”嘴里嚅嗫着,眼神痴茫中,她一步一步向后退——
柳沾衣在父亲发作时便忘了束着她,而她脱出了二哥的臂膀后——
“夫人,夫人!”里面传来女婢的慌乱与一片乱声。
那乱声就像有十几个人在撕扯,夹杂着那凄厉的痛喊,汇成魔乱苦楚之河!
“啊——我不甘,我不甘,简姑娘一定没有走,一定没有!”柳扶摇嘶喊着,“唐三小姐还在,她一定还未离去,一定,一定!”
但为何嘴里说着一定,心里却在发颤?为何她的心告诉她,一个唐盈,并不是能留住那个人的全部。
那女子来去无踪,也许就这么消失了?
但她要去试试,要去找!
柳扶摇在嘶喊中,疯了般,裙裙飘起,抹着泪,冲出——
去势之快,如驽出绞盘,让人抓都不抓不住!
“扶摇——”柳沾衣的手臂抬了抬,最终放下。
他没有要去抓,仿佛妹妹所言所行皆是他要说的,他要做的!
“爹,妹妹情绪激动,孩儿跟去看看。”施了个礼,柳沾衣似乎在略思索后,也跨步追出。
去得坚决,不回头。
柳镇钟突然身子晃了晃,一下子跌坐回太师椅——
他看着自己的儿女离去的背影融在漆黑的夜色里,就那样,直直地看着——
似乎在这一刻,他不得不意识到,他的孩子们对母亲的关切之心,在情急时会无视于他的威严!
父亲之于他们,是天,但他们的母亲,也是天!
份量都很重,重得已超出许多武林世家的少年时长辈们的孺慕。仿佛更接近于平常百姓家的那种浓浓亲情。而教养他们、时常含笑陪伴着他们习文练武的母亲,对他们来说,则比他更显亲近!
闪电依旧,雷声依旧!
天色是不是已径快亮了?却被这浓云掩盖!
“父亲,母亲怎会这样?”角落里,孤凉的声音传来——
一直没有动的柳孤烟终于又说话了,身形笔直,淡淡黑色绸衣在他身上流出冰河倾泄的冷绝。
而他腰间白玉映衬着他深刻的面孔,使他那如雪山之巅玉石雕琢的脸更加透着孤烟直上、逆顶势的浅淡傲然。
他在弟与妹离开后,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他们的母亲会这样?
他的声调也仍然无起伏,眼睛并未看着父亲,只是盯着内室的门,像透过了门板,看到了那道凄厉声音的来处——
柳镇钟的神情又了怔,看向了他——
这个孩子是四兄妹中唯——个一直在唤叫他“父亲”而非“爹”的孩子。
静寂——
稍许的静寂后,突然,柳孤烟的眼就闪向父亲,与之时视!
“现在,我不得不在想,当初,为何母亲会中千日醉?”
城外,江畔——
仍是一叶小船。
船身透出微微灯火,映着远处寒山。
而风中江面,波澜渐生,小船身浅,在风中不时摇摁,似随时会被江风翻覆,打没在浪头了……但,险险又险险中,它始终就那样立在浪顶,清清冷寂里,唯那点灯火晕黄出一点温度。
“哈哈哈哈……”
忽然,远处有两个身影“踢踏踢踏”地过来,大笑声也风卷而来。
这个时候,是更没有人愿意到江畔来的,来人却一边走一边谈笑,仿佛在驾风而行。
他们一个高瘦,一个矮胖;一个仙风道骨,一个大摇大摆,笑声也直传数里外,任凭云浓风急,也无法影响到他们的不拘,比那清风踏月还要快意。
但如果有人听到了那笑声,恐会惊讶笑声的穿透力竟是许多内家高手也无法做到的!
“咦?牛鼻子,等等!”在走近那条渔船时,矮胖的那个突然停了脚步,侧耳听了听,“奇怪,牛鼻子,好像船里没人。”
“喔?”高瘦的道人也停了脚步,侧耳听后,手捋长须,“的确无声无息,难道他不在?”
“应是不在,就算他能收声纳息,不想让我们听出动静时,我们也确实听不到,但这会儿他用不着如此,奇了,奇了,你说风高云急的,他会去哪里?”矮胖的挥着芭蕉大扇,左顾右盼,似在张望四周。
而每一个瞥眼间,他的眼都像是洞若观火般,精亮无比。
“去哪儿?老鬼,你知道他常来去无踪,想出现时便出现,不想出现时,翻了天下也找不到……”
“啧啧,这个酒鬼我自然知晓,只是今日忒是好奇。他突来江南,原以为是为了那金澜山庄的百年一劫,毕竟嘛,现在的江湖,留着点实力的门派确实不多了,但他未直去杭州,竟是进了苏州,又突然召了你我二人去什么柳家别院,说是看着那叫唐盈的女娃儿如果实在不支了就顺便搭个手,哈哈,他一向知道咱们不管江湖事,却向你我开口,绝对是事出有因呀!”
“哦?”
“牛鼻子,说是不开窍,你果然不开窍,那唐盈小娃儿虽是他妹子,可她妹子当时可不是为自己受的伤。他明是护她妹子,暗里地真正想护的又是谁?这其中的奥妙呀,你个出家人恐怕一辈子都想不透喽!”
摇着扇子,摸着肚子,矮胖者开始又哈哈大笑。
道人闻言,看了看风中小船,也开始笑,“老鬼,如果他在,或许会问你,为何唐盈那女娃伤成那样了你才出手?要知道,那娃儿的伤可不轻哪,说不准是救不活的。”
听了这话,矮胖者笑声突敛,但表情却还是笑着的,只是显得神秘起来,冲道人挤了挤眼——
“牛鼻子,说你不懂你就更加不懂了,他不是说,屋里的那位是当年之人的传人?你怎不想,若真是当年那位的传人,哪有救不活的道理?而且呀,我这是在给唐盈小女娃造福呢!”
“哦?说来听听。”
“哼哼……”矮胖者笑得得意起来,“当时那唐盈女娃所护的屋内之人,你可见了?”
“见了,远远旁观。”
“观后感觉如何?”
“一个字,叹。”
“你叹我也叹,叹这世上咋还有那样的娃子呢?若她早出生个几十年,哪里还有你我的天下?当然了,咱们已久离江湖,不稀罕去争那捞什子的名声,可那娃子那模样、那神情、那气态、那行为,连你我二人见了都有想亲近的味道,那唐盈女娃又怎不想更加亲近?
光论姑苏城外她顶着毒日头一等就是大半天的情形也能瞧出,她喜欢那娃呀,喜欢得就像恨只不作其身边的一缕风、一粒尘,心里面是江湖少年中少有的仰慕与尊从,也有心折与向往,说起来,唐盈女娃也不错。
江湖人,妒贤妒能的多呀,尤其小小年纪的更是自比天高,没几个有自知之明的,也多是见不得他人强过自己,但唐盈女娃却不年少气盛,也不刻意超比,只是打心眼里想跟从那娃儿,或者,只是想将走近那娃儿的的心里罢了……
老酒鬼我做了一辈子人精,这点看得贼清,罢了,就成全她一回,由着她拼了命去,舍了身才能尽了情,说不准,就冲她那份拼命的份上,那娃几也会多看她两眼,将她记住了……”
笑语道来,矮胖者大有趣于世人、却又精于世人的精猾,旁边的道人捋着长须徐徐地听着——
等他话音落了,一双寒星般的眼看着风中船,微笑:“老鬼,你说他会去了哪里?”
矮胖者眼睛一闪,同样看向那叶小船,“是呀,暴雨在即,他会去了哪里?”
风声紧,没有人回答他们,而他们也不需要人回答。
“牛鼻子,你有无发现上次见他时,他手边有张琴?”
“不但是张琴,还是凤琴。”
“不但是凤琴,还是一张无弦的琴。”
“无弦,并且刻着‘相忘’二字……”
他们的声音在风中若隐若现,仿佛因突然提到那架琴而变得格外飘忽——
“老鬼,那是一张好琴,真正的?br /gt;